粉笔划过黑板,发出干燥的沙沙声。午后慵懒的阳光斜照进阶梯教室,导师让我给专升本的学生讲高数,讲台下,学生们睡倒了一片,只有空调不知疲倦地嗡鸣着。
“这条曲线,”我的指尖沿着刚刚画好的坐标系滑动,描摹出那条优雅而独特的弧线,`r = a(1 - sinθ)`,“被称为笛卡尔的心形线。”
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几个勉强支撑的脑袋抬了抬,眼神茫然。我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学生们的头顶,投向窗外虚空的一点,仿佛能穿透时光的尘埃,落回那个熙攘的百人大课教室。
“数学,常常被认为是冰冷和抽象的。”我收回目光,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追忆,“但有时候,在这些符号和公式背后,也藏着最滚烫、最真实的故事。”
教室里意外的安静了些。
“我也有过……特别心动的人。”我继续说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很小的、带着苦涩回甘的弧度,“就在一个百人大课上,一眼,就那么一眼。像被丘比特的箭,数学意义上的那种,”我轻轻点了点黑板上那颗饱满的、有着尖角的心的底部,“精准地命中了。”
我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那个场景:被室友点名的她,在午后阳光里蓦然转过头来。瓷白的小脸,清澈懵懂如小鹿般的眼睛,带着初醒般的茫然。然后,在确认同乡身份时,她脸颊飞红,迅速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垂下,声音软糯得像含着一块糖:“是A市的小姐姐。。。”
那个低头笑的样子,可爱得……就像我心尖上刚冒出来的嫩芽,脆弱又生机勃勃。那就是我爱情的模样。
“所以,你们看,”我的手指再次划过那颗心,“这心形线的形状,是不是特别像一支蓄势待发的箭?它代表的就是那种,无可救药的一见钟情。”我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也是无法逃脱的宿命。”
教室里的寂静持续了几秒。有学生小声嘀咕:“许老师还有这故事呢?”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回忆的泥沼中拔出身来,敲了敲黑板,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晰:“好了,浪漫时间结束。现在,让我们回到这个曲线本身,看看它如何精确地定义这颗‘心’的每一个点…”
课继续下去。粉笔灰在光线中飞舞。我讲解着参数、角度、极坐标变换,条理分明。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颗在黑板上被反复描摹、分析的心,早已在多年前那个百人大课的午后,随着一个低头的羞涩笑容,被永远地钉在了我的坐标系里。它的尖角指向的,永远是那个名叫苏源的、无法企及的原点。而此刻,在同一个单位的不同经纬上,她或许正低头处理着文件,那专注的侧影,依旧是我世界里无法求解的,最优美的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