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我了,你猜怎么着?咱年级有个人太勇了。”
安可希趴在桌上拖着脸,手不知道在抽屉里摸什么,没一会她拿出一包瓜子,喜气洋洋嗑起来:“有个牛哥,顶撞蒋级长,吵得那是热热闹闹的。我刚才去看了,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意料之外。”
此时此刻,徐清湘正低头预习下节课的数学内容。耳朵听着旁边讲得愈发兴奋的唐僧絮絮叨叨,她有点窃喜,还好没戴紧箍咒。
瞧见看不懂的内容,皱得眉头紧锁,频繁按着按动笔,力度很大嘎珰嘎珰响。
她坐在靠窗近走廊的位置,日光下澈晃过无数细长身影,投在她的桌面上。
徐清湘的手握着笔顿在课本上,然后画了一个Q版小人,是个男孩子。渐渐地她眼中的小人变成少年的样子。
脑海像切片一样,把不久前她要接水机,路过二班时看见宋瀛洲的画面一帧一帧截出来。
原来是校友。
女孩才接收到那个好奇的声音。
她头也不抬地问:“咱学校还有这号人物吗?谁呀?说了什么话?级长有没有被气死?”
“你问那么多我都不知道回你哪个。谁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呢级长气得脸通红的,像个关公,就差拿把刀砍死他。”
“真希望现在就有把刀!我砍死你个臭小子!”
级长站在办公室茶几前,撑着腰怒发冲冠,几位老师站在一旁两眼相望。烈阳高照,走廊还是挤兑着闻声看热闹的学生。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没正形的男孩。
男孩穿着宜理二中的校服,锁骨处的扣子没拧上,丹凤眼,薄唇,剑锋鼻,两手揣进裤袋里,低垂着眼,有些羁骜不驯。
片刻,男孩悠哉悠哉给自己倒杯茶:“老蒋,杀人犯法的。”
“你可不要知法犯法。”
他把茶杯推倒蒋级长身前,眼睛贱兮兮地去看男士。蒋级长瞥见窗外的动静,那些机灵鬼的眼眸使劲探过来,啪嗒一声,茶杯被他碎一地。
“这说的什么话?,你爸说了该打打,该骂骂。你站那,看我不打死你!”
他听见蒋级长的话,脑子没反应过来,腿先跑起来了。然后一本书飞过来与他的脸擦肩而过,他整个人露出震惊的神色:“老蒋,你来真的?”
二人你追我他僵持老半天。最终年纪大的蒋级长比不过年轻小伙子,喘着气驱遣其他老师,瞄到窗外乐此不彼的学生更是火冒三丈,奋力拉上窗帘。
男孩站在一旁踹着气,抬眼扫了一圈,完全不当回事。
蒋级长与他面面厮觑,倒像是来谈判的,岸然道貌:“周延洄,你临近高考还有两年光阴,自己不考虑成绩,反倒翘起课来,到底想怎么样啊!”
“你爸让我提点你,学业上关照你,我都不好意思答应,你知不知道。你就不打算为你父母着想吗?想忙趁东风放纸鸢啊?哪有什么美事。”
周延洄:“有啊。接管我老爸的企业不就行了?蒋叔,我志不在此,这是强求不来的。等我风光了,也忘不了你。”
“你——”
“这场闹剧被一声“报告”终止,周延洄和蒋级长也都收敛了些。他侧目看见宋瀛洲和陈起让捧着作业本踏进来,不动声色瞧了二位一眼。然后往科任老师的位置走去。
少年注意到地上的玻璃渣,这都不需要猜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蒋级长偶尔还会用眼神去瞪周延洄,这么一看这厮就像傻貂。电话打进来嘟嘟响,他接起就往外走,音调都变了。
“周延洄,这是你第几次和老蒋吵了啊?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陈起让话音刚落。周延洄低头扣着扣子:“你大爷的——幸灾乐祸什么陈起让?”
宋瀛洲笑了下,心知肚明:“去帮别人驻唱了吧?不过别翘课让蒋级长生气,他也是为你着想,到时候你补不回来的。”
周延洄看着宋瀛洲:“搞什么心有灵犀?恶心死了。”
“我说咋这么热呢,原来是你魅力四射啊。”宋瀛洲拍两下他的肩膀,自然而然怼他。
陈起让仰天长笑跟在少年身后,离开办公室。只剩下周廷洄嫌弃地去拍刚才宋瀛洲拍的肩膀位置,听到那句话脸沉下去,差点吐了。
“好无聊啊,特别没意思。”
太阳高挂天空,安可希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敲桌子,声音不大。她瞄了一眼讲台边上坐着的光头老张。
教室很安静,大家都在写要当堂写完当堂交的作业。
徐清湘打着瞌睡,手肘被轻轻撞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她同样瞄着讲台上的身影,歪着头靠过去,小声地说:“那下节体育课我们吃零食?正好去小卖铺买了你喜欢的巧克力饼干。”
安可希皱着眉摇头。
“那我们下五子棋?用纸画,成不?”
话音刚落,安可希还是摇头。
徐清湘揣着腰直愣愣看她,有些急眼:“说啥啥不要,湘,你说说那你要干啥?”
少女整个人神清气爽,看着她,笑得合不拢嘴:“咱们下节体育课去吃冰激凌吧。”
“啊?这不太好吧……”
“哇塞,百草味的还挺好吃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草莓。”
安可希这会儿吃着冰激凌,抬眼就看见徐清湘安安静静舔着雪糕,弄得嘴巴周围沾着渍,她递了一张纸:“湘,怎么突然想体育课吃冰激凌?”
徐清湘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在她意料之外。在安可希印象里,徐清湘属于那种要多努力就多努力的类型,绝对不会翘课迟到早退。尤其是体育课。
“嗯……”
女孩接过来擦了擦,笑眯眯地望着蓝天白云,远处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声音很轻:“整日泡在题海里是会淹死的,偶尔体验一下高三新事物啦,就这一次,我都不敢上其他课吃,就体育课还行。”
新事物。
安可希边咬着冰激凌边摇头,还是觉得有猫腻。
这会儿下课铃刚响,有位女老师握着教材走过来。安可希扭头看见班主任朝这个方向走来,动作很迅速一把将脆筒塞进嘴里,拉着徐清湘转头就要跑。可惜还是被三步流星上来给抓住了。
嘴里的雪糕是安可希站在办公室走廊嚼掉的,徐清湘看着慢慢融化的冰激凌,莫名心疼。
正是下午三点,太阳高挂天空,细汗黏在额头和脖颈上,校裤黏着腿,难受得很。
宋瀛洲抱着球和陈起让从楼梯口上来,徐清湘垂着头余光瞟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对上少年温和的双眼,羞愧地转过头去看安可希。
安可希被看得莫名其妙,皱着眉似乎在问她,干嘛事。
“干嘛不走啊?”
少年停在原地,注视着前方那个侧着头扎着麻花辫,小动作不断的可爱身影,抿着唇笑而不语。陈起让没反应过来撞到他的肩膀,痛苦地揉了揉。
见宋瀛洲没反应,他顺着视线朝前方看:“看什么呢?让你爹也看看。”
宋瀛洲眼神打量着一把推陈起让往二班走:“没有,我以为是周延洄走在我们前面。”
陈起让偶尔会怼他几句,不过他这么一说到也没疑心,进班之后开始在后黑板和几个男生模拟灌篮。
贾斯是宜理六班的班主任,正是她俩的领导人。
她拿着教材挨个轻敲俩姑娘的头:“湘湘,希希,冰激凌好吃吗?”
安可希点头,徐清湘摇头。两人发觉对方行为不一致,盯着彼此就又变成了安可希摇头,徐清湘点头。
女孩无奈闭着双眼,深呼一口气。
“过几天校园文化节,美术社人手不够,就不罚你们两个扫地一星期了,到时候过去帮忙就好。”
贾斯看着她俩的反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看在是第一次的情况下,就不计较了。
徐清湘和安可希眼前一亮,齐声应道:“谢谢贾老师!”
“下不为例!高一了要以学业为主,不能再这样了啊。”她说,“好了,去吧。”
每个学校的班级都很吵闹,就算是宜理二中也不例外。
高一(二)班的门窗紧闭,里边开着空调。有同学在讲台上模仿班主任的神态和语气的声音,台下观众则哈哈大笑,也有窗外站在树枝桠上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那都是青春里的声音。
同桌陈起让在后黑板捯饬篮球,不小心砸到宋瀛洲的椅子,他正坐在位置上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少年往他的方向看。
陈起让心虚得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拿着篮球丢给别人,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洲哥,下不为例,行吗?”
“滚一边去,我要复习。”
宋瀛洲懒得搭理他,翻过另一页用草稿纸计算。
“瀛洲,你在预习吗?我这道题不太会,你可以教我吗?”
“我也不太懂,你可以找老师。”
宁久微有些失措地啊了一声,攥着作业本站在陈起让的位置旁:“你不能教我吗?”
宋瀛洲看她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同学,是不是我说的不太清楚?”
他们是同个班的同学,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关系,也不熟,甚至宋瀛洲能谈话的只有陈起让和周延洄两个男生,女生更是少数,不过他不了解为什么她能叫得那么熟,就好像她们认识一样。
少年回眸歪动着头,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湿热的夏夜,空气中弥漫着凉意。
院中的桂花树叶于风中摇摇欲坠,掉落在下方鱼池上,惊动欢游的鲤鱼。
徐清湘坐在石椅上同小男孩一块写作业。写到一半,她走到旁边拿起手机给爷爷打了通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
“阿公,你吃了没呀。”
“诶,清啊,吃饱咯吃饱咯。你吃饱没啊?”
徐清湘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溢着笑说:“我吃饱啦,您什么时候来浅宜啊?我好久没见到您哩。”
爷爷那边生笑着,很局促:“哎哟,等有空和你奶奶一起去,好不好啦。”
月白风清,院里知了叫声此呼彼应,。偶尔能听见几声海浪的声音,就像深海翻滚着浪花,如同战场上的硝烟,不肯平息。
“是不是要等到过年呢?那要等好久啊……”
徐清湘顿了下,有些沮丧。
电话那里老公公慈祥地笑了几声,笑声洪亮,语气很温柔,在安慰她:“很快的啦,乖啊清。有点晚了啊,明天是不是要上学啊?早点睡觉去。”
“嗯!阿公早点睡觉噢,晚安阿公。”
“好啊,好啊,好。”
其实也知道虽然说的是爷爷奶奶在叔叔那和爸爸这各轮流一年,但阿公是常住在南川的,大家也尊重他的想法,固定来这边就只有除夕夜吃团圆饭,吃完就会回去南川。
不过,阿公之所以常在南川的叔叔家,是因为那栋房子是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一手监督的,有他的心血。
盼着他能来这边,就得等他要时间,或者叔叔的孩子安顿好,就算要来住也就两天啦。
少女披下头发搭在肩膀上,穿着粉色睡衣,刘海垂斜过眉尾,睫毛细长。她转身往回走,瞧见正盯着的徐清汲,笔顿在作业本上,一脸期待着答案。
徐清湘摇摇头:“小弟,等爷爷有空吧,好不好?”
徐清汲垂着头越来越低,最后下巴埋到手肘里,写着作业神色暗淡地点头。
就在那刻,女孩的心扭了一下,叹出的气融进月色里,随着晚风飘到不远处的大海里,把牵挂传递给月亮,传递给远在南川的爷爷听。
她坐到他旁边。拿出那本笔记本,翻开第二页,用笔戳了戳脑袋。上面写着短短几行字,还画着Q版小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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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23日天气晴
垂耳兔少女去了拔萝卜学院,碰巧发现黑狐少年和自己同一个学院。可惜,她翘课被发现,手中融化的胡萝卜冰激凌滩满地,她无意发现站在拐角处的黑狐少年正望着自己。完了完了,他不会觉得我是个三坏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