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 第1章 第 1 章 什么模样最难忘呢? 嗯……并不晓得。 只知道。 2021年夏天。 浅宜夏丰巷,幸运画室。 “等下你小姨来了,帮我应付一下呗。我怕她找我要作品。” 宋瀛洲握着笔排线,线条工整流畅,像他的人一样清秀。板子忽然猛的一抖,他有些好笑地盯着那块抖得不是很厉害的线条。 下意识歪头,他拿了一块很干净的橡皮擦,轻轻擦拭纸上多余的线条。 陈起让就坐在他旁边。少年的手捏着2b铅笔,扬着眉在素描纸上扫,触碰到滑板的手掌手掌脏兮兮的。风一吹,他们的发丝就跟着飞舞。 浅宜的夏天并不同往年那样燥热难耐,反倒是空气中隐约着一股冷。补习的地方环境还挺好,和学校的教室没什么区别。 院子种着一颗桂花树,树叶之间的光斑斑点点,仿如画卷,当微风轻拂而过,树叶便轻轻摇曳,投下斑驳而美丽的光影,过滤掉刺眼的日光,温和而美好。散落而下时,垂落在画得认真的同学们的头顶、鞋边。 宋瀛洲撇他一眼,摇摇头:“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你总有一天要面对的。我才不帮你收拾烂摊子。” “铁石心肠?有点意思。”陈起让看了眼自己的完美作品,啧啧一声:“当初的海誓山盟称兄道弟呢?变脸怪。” “请你滚。脑子没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好吗?” 陈起让原以为他那张嘴会收敛点,没想到是淬了毒的,总会说些意想不到的话来,他转脸看着少年被蝴蝶相拥的肩膀,做了个鬼脸,然后收回视线。 树叶于风中摇晃至沙沙作响,蝉鸣躲藏在树里喋喋不休,以及院中铅笔与画纸碰撞,学员彼此交头接耳的闲谈的声音。 画室院外里两极分化,少年们鹤立独行,在打闹中闯出一条名叫青春的路。 “可恶的老安,真会算的,宁可让我陪着你去画室,也不让我待在家一事无成。” 浅宜夏湾巷香樟路。 少女穿着米白色内搭,暗蓝色背带裤,扎着双麻花辫,发尾别着两个淡黄色兔子发卡,背着白色画板。杏眼很亮,脸颊有些婴儿肥,不明显,笑起来嘴角有梨涡。 她在路边停下步伐,蹲下身去瞧那只不愿意飞的小鸟。橙色与灰色的羽毛相间,翅膀那有一条不明显的红色伤疤,似乎还在溢着血。 原来是伤了翅膀。 她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将它抱起,小家伙也不吱呀地叫,反而很乖地待在手掌心里。 安可希跟在她身后。女生背着灰色小包,手挂着徐清湘装着无数铅笔的袋子,拿着一包开袋番茄味薯片,扬眉瞄一眼少女,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浅宜总是毫无规律地下点小雨,或出会烈阳,炙热余烬,一直都挺让人捉摸不透的。 夏湾巷的树底下透着夏天的气息,道路两旁种满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当烈阳高照时,树就变得透亮,像是发了光。阳光穿过树隙,坠在她们身上,影子也被拉得越来越长。 徐清湘看向她,手抚摸着小家伙的绒毛,手感软乎乎的:“阿公说我画画那么好,不培训就白瞎了。再说,学费也不贵,我觉得挺划算的。你不是也爱画画吗?怎么不一起。” 安可希揶揄几声,手在袋子里找仅剩的薯片:“湘仙女,你可真杞人忧天。我画成什么一坨,你心里没有数吗?” 徐清湘摊摊手,手掌中的小家伙一脸懵得左顾右盼,眼睛小小而亮堂堂的,很可爱。 少女们步伐同频,走在阳光香樟道上,向前方飞奔而去,她们一同转身,看见富有生命力的香樟树长得高大,交织在一块时形如拱门,背景是蓝的天空,白的云和舒适的风。 夏湾巷这里离夏丰巷有一段距离,走路还需十分钟左右,不圆远。她们在聊什么时候高考,怎么提高成绩比较好。或者什么时候来一次翘课,如果翘课的话要干什么好,要不要像初中那样坐在一起,亦或是去吃小吃,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就这样聊着走着,也就到了。 画室的环境比她徐清湘想象中的好,她以为是那种小栋楼拥挤在一块,光线昏暗,很闷的地方,然而她看见的是松弛宽敞的院子,种着味道怡人的桂花树,坐着许多同样在画画的同龄人。 安可希走在最前面,观望一下周围,转眼看见两个男生旁边正好空出位置。她拍拍后头徐清湘的手腕,递出去她的笔袋,示意往那个方向走去。 徐清湘拉开椅子的动作很轻,把画板立起来,只想着不打扰其他人。她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不知道为什么,拉链会在这时候卡住,她用力一拉时,反倒磕碰着旁边的少年。 “不好——” ——意思。 少女停了手中的动作,对着那位少年说了三句不好意思,双手立身前合十。她对上少年那双明眸时,忽然愣了几秒。 少年的脸属于娃娃脸与瓜子脸结合,狗狗眼,下巴圆润不尖,三七分短发,肌肤干净,人中短,唇峰平缓,上下唇饱满,笑时露出虎牙,淡蓝色格子T恤被收进黑色长裤里。 他外表很好看,很温谦,也可以用少年气,玉树临风来形容。 半晌,她轻轻戳了下少年的手臂:“不好意思啊,同学。” 宋瀛洲用排线覆盖那抖得并不严重的线条,侧头看向她笑了下,嗓音像清泉那般清润清晰:“没关系的,同学。” “我处理一下就好。” 他说。 少年没有责怪她,反倒是安慰着。 女孩有意无意看着少年,偶然想起奶奶和妈妈的谈话。 她们说,现在这个时候的少男少女怎么都那么阳光,笑一下都好看极了。现在他她也这么觉得,旁边就坐着一个笑容灿烂的男孩。 宋瀛洲低着头,画得聚精会神。女孩收敛目光,总觉得不熟,这样盯着人家也不好。但他坐在那也不挪动,就那么画着。于是她按耐不住好奇心,又瞄过去一眼。 她只看着他静静地画。大概能看懂画的是建筑物,精美绝伦。少年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侧头即将看过来。徐清湘心虚地看回自己的画板,自顾自画着。 这时,从屋内走出来的中年女士正随机俯身,去看学员的作业。发现坐在宋瀛洲旁边搞小动作的陈起让。他和小偷似的用眼睛放哨,神不知鬼不觉在画板下玩手机。再瞥一眼他的画,可谓是皇帝的新画。 因为根本看不见。 “臭小子。”陈女士皱着眉骂骂咧咧捏着他的后脖颈,“原来你们班主任总给我发信息,说你上课开小差,我还以为是画画睡觉呢,没想到是这茬。” 陈起让被捏得吃疼,失去面部表情管理:“诶诶诶,陈女王在外面给我点面子。还有我画得挺好的,真的!” “是画的得多好啊,哪呢?我看看。”陈女士懒得听他废话连篇,看着他这幅敷衍了事还贱嗖嗖的脸,跟他爸一样,就气得要死,恨不得疼死他。 “小姨,你放他一马吧,不然他待会要找我麻烦了。” 宋瀛洲对上陈起让求助的眼神,手里捏着的笔顿了许久,看到他的表情逐渐变味,恶心到自己,最后才开口替他说话。 陈女士对此嗤之以鼻,不经意一睹,就看见女孩把笔放人中撅着,盯着画板,然后聚精会神排线。 那个眼神看着就很认真,是对美术的热爱,和一部分人同龄人不一样。 尤其是某个像齐天大圣的逆子。 “姑娘,是刚来画室学画画的吗?” 陈女士走到徐清湘身旁,拿起画板端详几眼,“画得很好,有些天赋,是不是小时候练过啊?” “呃…我小时候三年级被美术老师拉去比赛充人数,然后就开始喜欢画画。”女孩懵了一会儿,站起身把笔放在椅子上,“我就是自己画着玩的。” 女士盯着徐清湘看了几眼,忽然笑起来:“姑娘,听师娘一句话,你算是很有天赋了。我小时候就和你差不多,最后感兴趣的东西都可以学会。我相信你也可以。” 徐清湘得到认可很高兴,坐回位置继续画画。院中风声徐徐,天空越发变阴,没有中午那般热。盛夏的傍晚,空气中透着一股凉意,不冷不热,适度得刚刚好。 半晌,女孩才发现定点有点问题,导致型抓错了。画的是个素描苹果,她没想到一向复刻能力还行的自己会出错,但已经画到加强结构转折位置这一步。 这是她第一次画素描水果,和初中美术课程学的那些素描几何体不同。 直到晚霞满天,大家都收拾完东西陆续离开画室。徐清湘还陷入焦灼里,用铅笔来回轻戳额头。她回头寻找那个可靠的身影,却见这会安可希坐在长椅上,刷着偶像的营业短视频,被吊成翘嘴。 宋瀛洲察觉到她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歪着头去瞄画板上的素描苹果,声音清晰。他问她:“你这苹果的基本型有误,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处理吗?” 徐清湘愣了一下,错愕睇眸时,对上少年那温柔地眼眸,他转脸去看那幅画,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到他脖颈线条流畅,下颚线棱角分明,喉结凸出明显。 少年含笑问她,能不能直接在纸上画。女孩缩着脖颈,手攥着铅笔垂直扶着短椅,只频频点头。没再看宋瀛洲。 她闻到一股与这个院子不相干的味道。 ——那是栀子花清香的味道。 徐清湘抬眼见宋瀛洲上画几下。线条很干净利落,就那么哗啦一下。片刻,画纸上像附着另一个图层,多添的线条增添苹果型的动态,一眼见分晓。 “只要一开始定点的时候多确认,细心一点。细化苹果窝时弄清明暗交界线。对了,还有排线的时候有规律些,力度别太大就好。其实你画的挺不错的。” “尽管结果不尽人意,但还是要勇于尝试。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了。我刚开始学也是这样的,甚至比你差,希望对你有帮助。” 徐清湘倾身向前,盯着纸上的笔触很久,眼睛很亮堂,满眼都是对这画技的崇拜,那是她目前打不到的程度。 从三年级开始,亲戚家人都夸她画画不用尺,是有天赋的象征。她也陷入过狐疑,这真的是天赋吗? 不过,现在她觉得宋瀛洲讲的那番话,画的那些建筑物,女孩就觉得真正有天赋的其实是他。 她说:“我记住啦,谢谢你。” 宋瀛洲被她一直说谢谢说得都不知道怎么应了,收拾东西时也就淡淡一笑。 桂花树叶轻轻摇曳,在半空沿着轨迹移动,最后落在少年的肩膀上。女孩听见院里响起另一个声音。 “喂,阿宋,到底走不走的?外婆在家等我们吃饭呢。” 陈起让皱着眉头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收拾着书包就要走。 宋瀛洲笑得温和,轻轻撕下画纸,拍在他身上,落在一旁的短椅上。 他说:“帮我拿给阿姨,卖多少钱都行。” 陈起让忍无可忍:“我给你撕了信不信?” “那明天的语文背诵,从你开始。” “别啊。有事好商量嘛,啊哈哈哈……” 徐清湘正对着他,她看着少年的身影渐渐缩小,在门口停下来,他忽然抬手挥了挥,然后消失在拐角处。 天逐渐昏暗,安可希在长椅上揉着眼睛醒来,不明所以走向徐清湘,表情看起来很呆。 女孩正好收拾完东西,安可希一把搂住徐清湘的脖颈,腿有些麻。不过好在她没有嫌时间长,等得花谢。 晚饭后,徐清湘用干发布揉搓着头发从厕所出来,注意到桌面上展平的那张下午画着苹果的画纸,她顺势坐在书桌前端详。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抽屉拿出一本粉色的空白笔记本。 徐清湘朝笔筒拿出一只好用的钢笔,在纸上写了一段话。然后满意地起身去吹头发。 书桌前的窗户半开,桂花香飘入房屋,笔记本在晚风吹拂下不断摇动,啧啦啧啦声清脆。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是像大人一样的连笔字。 —— 2021年9月20日 天气晴 垂耳兔少女在外头跟着猫头鹰女士学习拔萝卜时,遇见黑狐。她偶然得知了他的姓名。黑狐少年名叫宋瀛洲。虽然垂耳兔小姐不清楚是哪个瀛洲。是叫赢舟?还是赢周?反正呢,如果可以的话,垂耳兔少女想对他说,谢谢你,你是及时雨。 第2章 第 2 章 “笑死我了,你猜怎么着?咱年级有个人太勇了。” 安可希趴在桌上拖着脸,手不知道在抽屉里摸什么,没一会她拿出一包瓜子,喜气洋洋嗑起来:“有个牛哥,顶撞蒋级长,吵得那是热热闹闹的。我刚才去看了,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我意料之外。” 此时此刻,徐清湘正低头预习下节课的数学内容。耳朵听着旁边讲得愈发兴奋的唐僧絮絮叨叨,她有点窃喜,还好没戴紧箍咒。 瞧见看不懂的内容,皱得眉头紧锁,频繁按着按动笔,力度很大嘎珰嘎珰响。 她坐在靠窗近走廊的位置,日光下澈晃过无数细长身影,投在她的桌面上。 徐清湘的手握着笔顿在课本上,然后画了一个Q版小人,是个男孩子。渐渐地她眼中的小人变成少年的样子。 脑海像切片一样,把不久前她要接水机,路过二班时看见宋瀛洲的画面一帧一帧截出来。 原来是校友。 女孩才接收到那个好奇的声音。 她头也不抬地问:“咱学校还有这号人物吗?谁呀?说了什么话?级长有没有被气死?” “你问那么多我都不知道回你哪个。谁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呢级长气得脸通红的,像个关公,就差拿把刀砍死他。” “真希望现在就有把刀!我砍死你个臭小子!” 级长站在办公室茶几前,撑着腰怒发冲冠,几位老师站在一旁两眼相望。烈阳高照,走廊还是挤兑着闻声看热闹的学生。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没正形的男孩。 男孩穿着宜理二中的校服,锁骨处的扣子没拧上,丹凤眼,薄唇,剑锋鼻,两手揣进裤袋里,低垂着眼,有些羁骜不驯。 片刻,男孩悠哉悠哉给自己倒杯茶:“老蒋,杀人犯法的。” “你可不要知法犯法。” 他把茶杯推倒蒋级长身前,眼睛贱兮兮地去看男士。蒋级长瞥见窗外的动静,那些机灵鬼的眼眸使劲探过来,啪嗒一声,茶杯被他碎一地。 “这说的什么话?,你爸说了该打打,该骂骂。你站那,看我不打死你!” 他听见蒋级长的话,脑子没反应过来,腿先跑起来了。然后一本书飞过来与他的脸擦肩而过,他整个人露出震惊的神色:“老蒋,你来真的?” 二人你追我他僵持老半天。最终年纪大的蒋级长比不过年轻小伙子,喘着气驱遣其他老师,瞄到窗外乐此不彼的学生更是火冒三丈,奋力拉上窗帘。 男孩站在一旁踹着气,抬眼扫了一圈,完全不当回事。 蒋级长与他面面厮觑,倒像是来谈判的,岸然道貌:“周延洄,你临近高考还有两年光阴,自己不考虑成绩,反倒翘起课来,到底想怎么样啊!” “你爸让我提点你,学业上关照你,我都不好意思答应,你知不知道。你就不打算为你父母着想吗?想忙趁东风放纸鸢啊?哪有什么美事。” 周延洄:“有啊。接管我老爸的企业不就行了?蒋叔,我志不在此,这是强求不来的。等我风光了,也忘不了你。” “你——” “这场闹剧被一声“报告”终止,周延洄和蒋级长也都收敛了些。他侧目看见宋瀛洲和陈起让捧着作业本踏进来,不动声色瞧了二位一眼。然后往科任老师的位置走去。 少年注意到地上的玻璃渣,这都不需要猜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蒋级长偶尔还会用眼神去瞪周延洄,这么一看这厮就像傻貂。电话打进来嘟嘟响,他接起就往外走,音调都变了。 “周延洄,这是你第几次和老蒋吵了啊?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陈起让话音刚落。周延洄低头扣着扣子:“你大爷的——幸灾乐祸什么陈起让?” 宋瀛洲笑了下,心知肚明:“去帮别人驻唱了吧?不过别翘课让蒋级长生气,他也是为你着想,到时候你补不回来的。” 周延洄看着宋瀛洲:“搞什么心有灵犀?恶心死了。” “我说咋这么热呢,原来是你魅力四射啊。”宋瀛洲拍两下他的肩膀,自然而然怼他。 陈起让仰天长笑跟在少年身后,离开办公室。只剩下周廷洄嫌弃地去拍刚才宋瀛洲拍的肩膀位置,听到那句话脸沉下去,差点吐了。 “好无聊啊,特别没意思。” 太阳高挂天空,安可希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敲桌子,声音不大。她瞄了一眼讲台边上坐着的光头老张。 教室很安静,大家都在写要当堂写完当堂交的作业。 徐清湘打着瞌睡,手肘被轻轻撞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她同样瞄着讲台上的身影,歪着头靠过去,小声地说:“那下节体育课我们吃零食?正好去小卖铺买了你喜欢的巧克力饼干。” 安可希皱着眉摇头。 “那我们下五子棋?用纸画,成不?” 话音刚落,安可希还是摇头。 徐清湘揣着腰直愣愣看她,有些急眼:“说啥啥不要,湘,你说说那你要干啥?” 少女整个人神清气爽,看着她,笑得合不拢嘴:“咱们下节体育课去吃冰激凌吧。” “啊?这不太好吧……” “哇塞,百草味的还挺好吃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草莓。” 安可希这会儿吃着冰激凌,抬眼就看见徐清湘安安静静舔着雪糕,弄得嘴巴周围沾着渍,她递了一张纸:“湘,怎么突然想体育课吃冰激凌?” 徐清湘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在她意料之外。在安可希印象里,徐清湘属于那种要多努力就多努力的类型,绝对不会翘课迟到早退。尤其是体育课。 “嗯……” 女孩接过来擦了擦,笑眯眯地望着蓝天白云,远处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声音很轻:“整日泡在题海里是会淹死的,偶尔体验一下高三新事物啦,就这一次,我都不敢上其他课吃,就体育课还行。” 新事物。 安可希边咬着冰激凌边摇头,还是觉得有猫腻。 这会儿下课铃刚响,有位女老师握着教材走过来。安可希扭头看见班主任朝这个方向走来,动作很迅速一把将脆筒塞进嘴里,拉着徐清湘转头就要跑。可惜还是被三步流星上来给抓住了。 嘴里的雪糕是安可希站在办公室走廊嚼掉的,徐清湘看着慢慢融化的冰激凌,莫名心疼。 正是下午三点,太阳高挂天空,细汗黏在额头和脖颈上,校裤黏着腿,难受得很。 宋瀛洲抱着球和陈起让从楼梯口上来,徐清湘垂着头余光瞟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对上少年温和的双眼,羞愧地转过头去看安可希。 安可希被看得莫名其妙,皱着眉似乎在问她,干嘛事。 “干嘛不走啊?” 少年停在原地,注视着前方那个侧着头扎着麻花辫,小动作不断的可爱身影,抿着唇笑而不语。陈起让没反应过来撞到他的肩膀,痛苦地揉了揉。 见宋瀛洲没反应,他顺着视线朝前方看:“看什么呢?让你爹也看看。” 宋瀛洲眼神打量着一把推陈起让往二班走:“没有,我以为是周延洄走在我们前面。” 陈起让偶尔会怼他几句,不过他这么一说到也没疑心,进班之后开始在后黑板和几个男生模拟灌篮。 贾斯是宜理六班的班主任,正是她俩的领导人。 她拿着教材挨个轻敲俩姑娘的头:“湘湘,希希,冰激凌好吃吗?” 安可希点头,徐清湘摇头。两人发觉对方行为不一致,盯着彼此就又变成了安可希摇头,徐清湘点头。 女孩无奈闭着双眼,深呼一口气。 “过几天校园文化节,美术社人手不够,就不罚你们两个扫地一星期了,到时候过去帮忙就好。” 贾斯看着她俩的反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看在是第一次的情况下,就不计较了。 徐清湘和安可希眼前一亮,齐声应道:“谢谢贾老师!” “下不为例!高一了要以学业为主,不能再这样了啊。”她说,“好了,去吧。” 每个学校的班级都很吵闹,就算是宜理二中也不例外。 高一(二)班的门窗紧闭,里边开着空调。有同学在讲台上模仿班主任的神态和语气的声音,台下观众则哈哈大笑,也有窗外站在树枝桠上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那都是青春里的声音。 同桌陈起让在后黑板捯饬篮球,不小心砸到宋瀛洲的椅子,他正坐在位置上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少年往他的方向看。 陈起让心虚得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拿着篮球丢给别人,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洲哥,下不为例,行吗?” “滚一边去,我要复习。” 宋瀛洲懒得搭理他,翻过另一页用草稿纸计算。 “瀛洲,你在预习吗?我这道题不太会,你可以教我吗?” “我也不太懂,你可以找老师。” 宁久微有些失措地啊了一声,攥着作业本站在陈起让的位置旁:“你不能教我吗?” 宋瀛洲看她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同学,是不是我说的不太清楚?” 他们是同个班的同学,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关系,也不熟,甚至宋瀛洲能谈话的只有陈起让和周延洄两个男生,女生更是少数,不过他不了解为什么她能叫得那么熟,就好像她们认识一样。 少年回眸歪动着头,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湿热的夏夜,空气中弥漫着凉意。 院中的桂花树叶于风中摇摇欲坠,掉落在下方鱼池上,惊动欢游的鲤鱼。 徐清湘坐在石椅上同小男孩一块写作业。写到一半,她走到旁边拿起手机给爷爷打了通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 “阿公,你吃了没呀。” “诶,清啊,吃饱咯吃饱咯。你吃饱没啊?” 徐清湘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溢着笑说:“我吃饱啦,您什么时候来浅宜啊?我好久没见到您哩。” 爷爷那边生笑着,很局促:“哎哟,等有空和你奶奶一起去,好不好啦。” 月白风清,院里知了叫声此呼彼应,。偶尔能听见几声海浪的声音,就像深海翻滚着浪花,如同战场上的硝烟,不肯平息。 “是不是要等到过年呢?那要等好久啊……” 徐清湘顿了下,有些沮丧。 电话那里老公公慈祥地笑了几声,笑声洪亮,语气很温柔,在安慰她:“很快的啦,乖啊清。有点晚了啊,明天是不是要上学啊?早点睡觉去。” “嗯!阿公早点睡觉噢,晚安阿公。” “好啊,好啊,好。” 其实也知道虽然说的是爷爷奶奶在叔叔那和爸爸这各轮流一年,但阿公是常住在南川的,大家也尊重他的想法,固定来这边就只有除夕夜吃团圆饭,吃完就会回去南川。 不过,阿公之所以常在南川的叔叔家,是因为那栋房子是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一手监督的,有他的心血。 盼着他能来这边,就得等他要时间,或者叔叔的孩子安顿好,就算要来住也就两天啦。 少女披下头发搭在肩膀上,穿着粉色睡衣,刘海垂斜过眉尾,睫毛细长。她转身往回走,瞧见正盯着的徐清汲,笔顿在作业本上,一脸期待着答案。 徐清湘摇摇头:“小弟,等爷爷有空吧,好不好?” 徐清汲垂着头越来越低,最后下巴埋到手肘里,写着作业神色暗淡地点头。 就在那刻,女孩的心扭了一下,叹出的气融进月色里,随着晚风飘到不远处的大海里,把牵挂传递给月亮,传递给远在南川的爷爷听。 她坐到他旁边。拿出那本笔记本,翻开第二页,用笔戳了戳脑袋。上面写着短短几行字,还画着Q版小漫画。 —— 2021年9月23日天气晴 垂耳兔少女去了拔萝卜学院,碰巧发现黑狐少年和自己同一个学院。可惜,她翘课被发现,手中融化的胡萝卜冰激凌滩满地,她无意发现站在拐角处的黑狐少年正望着自己。完了完了,他不会觉得我是个三坏学生吧? 第3章 第 3 章 “怎么那么晒啊?我都要人间蒸发消失在里啊,脸都可以煎鸡蛋了。以为逃过扫地一星期,结果这处罚比扫地还可怕。” 这会儿校道周围都是美术社的成员,各自在画画,隐隐约约能听到说话声。 她们会来美术社帮忙这事班主任知道。于是借着上课的时间赶到校园文化墙这边来。 文化墙是临近校道这块的白墙,一般用颜料来画每一次的活动相对应的主题。由美术社负责。 安可希蹲在树荫下手动降温,埋怨着:“下次我可不跟你逃课了。” 她话音刚落,徐清湘脸颊被晒得红彤彤的,用手不停给自己扇风:“说好的患难见真情呢?嗯?吃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津津有味哦!” 她们说着说着就笑了。在文化墙面前陷入沉思,安可希皱着眉歪身去撞徐清湘的肩膀。 “这个板块负责的同学还没来,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好?” 美术社的人一个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文化墙上都是一些半成品,没画好的。她能看出来内容有蓝天白云和高大的树木,阳光正好,下方有一群笑得纯真的少年少女们,手拿着白色气球,脚离地跳在半空,似乎是面对着镜头,背景是学校的操场。留下青春最美好的样子。 女孩日有所思,有些猜到了这次文化墙的主题。 徐清湘斟酌着看着其他已经在太阳底下开画的人,转脸对上安可希的眼睛,摇摇头。 女孩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移开视线,忽然感觉到旁边的人轻拍着她的手臂。女孩侧头看去,只见安可希眉头向前一挑。 “诶,来人了,那两人是不是负责这块板的啊?” 在原地踱步的徐清湘漫无目的地斜眸朝校道方向看了一眼,那副百无聊赖的神色收敛了回去,歪耸的站姿也笔直起来。 耳畔有同学交谈文化墙的设计声。 少年迎着光一路小跑过来,梧桐树叶透过间隙,斑驳的光影映照在他清秀的脸颊、肩膀上。仿佛日光像一只无形的手掌,温暖抚摸着他,散发出青春活力的气息。 她的目光与他相撞,仅在那一瞬,他的笑容沐和如夏风,轻扬嘴角。不知为何,当他一出现,足以让周围的一切都在微风里黯淡失色。 女孩迟钝几秒才看清那人是宋瀛洲,垂眸摇头说不知道。 脑海里的每一帧都是宋瀛洲笑意盈盈的脸,晃过神来才注意到原来他身旁还走着一个男生。 这是她第三次见到宋瀛洲。 徐清湘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把工具摆放好,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但少年似乎注意到她,手拿着颜料,递出画笔:“快画吧,阳光很晒的。” 说完,他转脸去看文化墙,噗嗤笑出声:“我画的很一般,你不要有束缚,看着上颜料就好。” 徐清湘点点头,分一只画笔到安可希手里。 这时,陈起让拿东西的时候瞟了一眼安可希,觉得很陌生,声音磁性:“你们不是美术社的吧?” “我们看着很没艺术细胞吗?” 话音刚落,三人的目光投在安可希身上,她感觉头上有一只黑色乌鸦嘎嘎嘎地带着省略号经过。 她深呼一口气:“当然不是了,我们是因为……” 女孩站在宋瀛洲身后沾颜料,一瞬间慌了神,耳根有些发热,迅速朝她作出“嘘”的手势。 幸好安可希很灵敏,能够接收到信号,可能也觉得这事羞愧难以启齿,于是立马改了口。 她看着少年的后脑勺,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少年只是薄唇轻抿,走到陈起让身旁敲他一下:“别偷懒。” “谁他——”马,他系好鞋带站起身,想说脏话的嘴闭了闭,干笑着去调色。 夏日的一抹阳光让人眼前一亮,岁月悠长,这里只有风与树叶作响的声音。他们半晌没讲话,各自忙着。 徐清湘给气球画上最后一笔,擦拭着从额头留下的汗。 宋瀛洲瞥见她脸颊无意蹭上手中沾着的白色颜料,纤细的手拿着画笔在墙前顿了顿,忍不住无声一笑。 女孩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眼神能看出写着懵圈二字。少女的嗓音很稚嫩,她问:“那个…是我画的很好笑吗?” “不是。” 少年想了想,笑着摇头。手指指着自己脸颊下嘴角旁的位置,似乎想引导她发现。 徐清湘学着他去触摸脸颊,忽然一只手握住她即将接触到脸的手。 她愣了一下,抬头去看宋瀛洲。 “你的脸上有白色颜料。”宋瀛洲松开手,怔住片刻才松开手,下意识地移开眼。 “如果你的手再碰上去,那可能就会变成……” 女孩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啊?变成什么?” “嗯……白色的小花猫?” 少年的声音传来,女孩抬眼去看,就看见宋瀛洲在那棵透着光的高干大树。 他是抿唇笑着的,那语气带着幽默风趣。 “你好呀。” 徐清湘眼睛亮亮的,笑得明媚,酒窝于脸颊中若隐若现:“我叫徐清湘,晓汲清湘燃楚竹的清湘哦!” “你好。我是宋瀛洲,海客谈瀛洲的瀛洲。” 女孩回过头继续画画,迷花眼笑地喃喃自语:“原来是这个瀛洲啊。” 三水赢瀛,三水州洲。 三水青清,三水相湘。 都是好名字,她想。 宋瀛洲听不大清楚。 啪嗒声响,徐清湘暮然回首,短椅上出现四瓶冰红茶。旁边站着气喘吁吁的安可希。 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四瓶饮料回来,连徐清湘都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快来喝冰红茶,休息一下吧。” “你哪来的零花钱啊?不是被你爸爸克扣了?” 日光撒下来,在她们身上镀上一层柔和刺辣的光晕。徐清湘站在宋瀛洲旁边往后一些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侧脸。 陈起让把一排冰红茶塑料袋拆开:“想什么呢?是本少爷买的好不好?” 安可希蹲在旁边白了他一眼:“切,斤斤计较什么,不就是冰红茶吗?下次请你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哥哥我替你记着了。” 陈起让话音刚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戳上吸管就喝起来:“不过你连名字都没告诉我,我怎么找你?用百度地图吗?” 安可希:“……” “安可希。” 陈起让差点呛到:“什么安慕希?怎么还有人叫安慕希啊。” 徐清湘笑了笑,拿着冰红茶,蹦到安可希身边,手腕搭在她肩膀上:“是安可希啦!什么安慕希啊,你未免也太空耳了。” 宋瀛洲默默戳开冰红茶,站在原地,抿着吸管听三人打闹着讲话。 “说又不说清楚,我又不知道是哪三个字。” 陈起让尴尬地挠挠头:“我叫陈起让,陈皮的陈,起来的起,让开的让。是不是简单易懂?” 安可希面无表情:“你啰嗦了。我不像你空耳。” “安全的安,可怜的可,希望的希。” 她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啥,两人就喜欢莫名其妙互掐互喷,一点不生疏,特别自来熟。 整个上午都在欢快中完成那副由宋瀛洲命名为《青春的模样》的文化墙作品,他在右下角挨个写上她们的名字。 著作:宋瀛洲,徐清湘,安可希,陈起让。 徐清湘忽然觉得这样的活动很有意思,在初中,她们是很少,像文化墙这种压根就没有。 次日傍晚,夕阳漫天,天空披上粉紫色外衣,校园里陆续有学生收拾东西回家。 安可希吵着要徐清湘陪她去女洗手间,徐清湘拗不过她的力气,就妥协了。 走廊有人在背书,有人来人往,有人靠着栏杆讲话。女孩就在门口等她。 洗手池前站着两个化了妆,但看起来不明显的女生,她俩一来一回,边说话边笑得很大声。 她们手上沾着水,转头刚要离开,就看见一张化成灰都认得的脸。 “安可希?” 安可希刚走进去,无意对上两双犀利挑趣的眼睛,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她愣了下,那张脸让她内心深处不愿意回想的往事再次浮现脑海里。 初中,被打,被骂,被要钱,被剪手,指甲被剪得贴着肉流着血,泼脏水,剪碎课本等等。 她挥之不去。 女生很惊讶打量着她,笑得眼眯起来,洗手间来往的人都诧异盯了她们一眼,不知道的以为她们是朋友。 她的手搭在安可希肩膀上:“这不是安可希嘛?还以为你躲哪去了,真是吓死我。” 看着衰女和自己同个学校,那女生还挺高兴的,不然就无聊透了。 “害我都找不到比你好欺负的人选。” 宜理二中的教育理念很好,以至于人才济济的学生辈出。 但再好也总有一些漏洞,这里的学生绝少部分是拜高踩低的,尤其有权有势有颜的那些学生,更喜欢以欺负人为乐趣。 有钱有势的那些学生,一旦出了事就找背后的靠山摆平。而宜理对于学生欺凌这一方面的教育就不太好,这是她最近发现的。 洗手间里的女生都不敢说话。有的躲进门里,有的就连洗手池的水龙头都不敢开太大声,有的看见了也是满眼心疼,没什么实际行动,还有的装作没看见,事不关己的样子。 安可希咬牙切齿攥着裤袋,伸手去推她:“你有病啊谈燕!滚开!” 谈燕猝不及防被推得跌入地板,上面到处是走脏了的水渍,混着灰,一瞬间衣服裤子都湿了。 “你才有病啊安可希,上了高中就是不一样,敢反抗!” 谈燕恶狠狠瞪着她,立马站起来就去拽安可希的头发。 然而一盆冷水浇盖了谈燕全身,瞬间变成落汤鸡。 “欺负人欺负上瘾了就去牢里待着,学学怎么改过自新。” 泼水的是徐清湘。刚才她在外面听到声响,看见有些女同学跌跌撞撞跑出来,她心里一紧,就怕出什么事。 她攥着水桶,明明自己害怕到手抖,却还是会为了友谊义无反顾。 徐清湘扫了一眼地上的女生,冷笑一声:“不过我觉得你不会改,这辈子也就这样。” “你神经病啊!说什么呢!看什么看啊!都给我滚开啊!” “你又是谁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插什么手?也不怕自找麻烦。” 徐清湘淡定看着谈燕发疯似的乱喊,忽略她那些气急败坏的话,拉着安可希的手径直朝外走去。 有个从门口走进来的气质女生轻轻扶起谈燕,她瞪着眼勉强能站起来,随后眼神温和许多,像变了一个人。 “擦擦吧。” 那女生从口袋拿出一小包纸,抽出一张递给她,手腕滑下一条小酒瓶手链。 “你有没有受伤?转过去我看看。” 高一(四)班级里值日生打扫完就走了,只有她们两个。 徐清湘把安可希整个人转过去检查了一遍,除了后背的校服上有些水渍而已。什么事都没有,她反倒舒了一口气。 安可希发呆许久,才有反应地擦擦脸,扯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呀,她们就是有毛病而已。” “希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徐清湘的目光落在安可希身上,“他们欺负你了,对吗?” “嗯……就……” “……” 这会儿,担忧占据了眼眶,徐清湘对上安可希的视线。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安可希讲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到最后却又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女孩注视着那张略显倦色的脸庞,思绪随着蝉鸣声飘远。 记得初中那三年,徐清湘和安可希的学校相隔甚远,平时就盼着发现打电话,度过百无聊赖的时光。 刚开始问点家常都挺好的,直到后来问到有些事,她就开始有些奇怪的行为。 “有没有认识到好朋友啊希希?” “嗯……有。” “但是你别把心交出去,要认识一段时间再看看适不适合深交,知道吗?”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 电话那头带着哽咽的声音:“湘湘,我想回去宜理,我……” 听到那隐约的抽泣声,女孩诧异地坐起来,拿了个娃娃抱着:“希希,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 “没……没有,我就是太想你了。” 徐清湘那时就觉得有些反常,又怕胡乱去问不好,完全没往其他的去想。 广播音响突然响起下课铃,把徐清湘的思绪拉了回来。 徐清湘坐在位置上,沉思许久,说得很透彻:“希希,你当然可以自己的秘密。但我不希望你把被欺负的事埋在心里,当做所谓的秘密,不跟我说。” “希希,对不起,初中的时候我不发现。” 徐清湘自责透了,这么多年她居然没发现。 安可希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搂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徐清湘轻轻摸她的头,眼角溢着泪:“不哭不哭啦,晚上来家里吃饭吧,我让妈妈和阿姨说。” 安可希破涕为笑:“嗯!” 第4章 第 4 章 “这周末回家吃饭。妹妹过生日,你妈做了一大桌吃的,别给老子扫兴。。” 光线昏暗的出租屋,有蟑螂爬动的声音,有行李箱不小心倒在地上,轮子依旧滚动的声音。以及屋外的小院,孩子们嘻嘻笑着跑来跑去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位中年男士,语气粗旷,话里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有病。我几个妈,你不知道?” 陈起让坐脏兮兮的床上,迈开腿后背弯驱抵着膝盖,沉默两秒:“你们一家子过节,让我这个外人去看你们一家三口幸福和睦的样子吗?还真有意思。” 他咬着牙说话,语气冷淡如冰。 说出口的话变成锋利的利刃,可是为什么,这些无形的利刃却扎进他的心里,仿佛溢着鲜血,痛极了。 电话里头瞬间炸开锅:“我说陈起让,这是你和老子说话的态度吗?!忍你很久了!反正你不来也得滚回来——” “不然我就把你的卡停了,让你身无分文死外面。家里的钱你别想一分,我就是全部都捐了,也不会给一条狗!” 嗯,这些年就当我早死外面了。他想。 电话被挂断。 下午三点多时候,外头的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地面,门上投着围栏的影子。他转脸去看门外明晃晃摇着的树叶,错愕间看到记忆中女人最甜美的笑容。 女士就站在出租屋的门口,穿着那条她最喜欢的紫色长裙,在朝自己招手。然后转身走向耀阳的太阳里。 小时候她就喜欢和陈起让玩捉迷藏。也许这会儿,她正躲藏在云朵里,下了一场名叫思念的雨。 雨滴洗礼着空洞的世界。他听见那些笑嘻嘻的童声忽然高了一个调,耳畔多出一些雨水溅起的声音。 陈起让的手顿在手机屏幕上,点进宋瀛洲的微信界面,犹豫一会儿又关掉手机。抬起头来,盯着墙上他和宋瀛洲以及周延洄的照片。 那是初中的时候,他们参加篮球比赛拿了第二,为了纪念拍下来的。三个人都是笑着的。宋瀛洲在中间拿着奖杯,而陈起让和周延洄一人一边,伸出手搭在奖杯上,还在少年的头顶比着“耶”的手势。背景是中学的学校操场。 他不是一个念旧的人,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叹息一口气,流利地把手机踹口袋里,陈起让蹲在地上去收拾行李箱的东西。 顺手摸到一张银行卡,他想起不久前,陈虎军说要把他的卡停了,让他死在外面的话。 “不花白不花。” 陈起让平静地看了一眼,然后把卡也揣口袋里。拉起拉杠拖着行李箱,关上那扇他开关过很多次的木门,离开出租屋。 今天是周六。 “哎哟,小洲,好不容易放假你就去休息吧,放着外婆来就行昂。” 少年系着围裙正站在厨房切水果,切得有模有样。外婆在旁边捯饬西米,放进锅里煮:“快去吧。” 宋瀛洲脸上那灿烂的微笑收了回去,歪头去看外婆:“没关系,我作业写好了,可以帮您的。而且一个人做效率就会慢的,那些老顾客可就晚点吃到外婆做的糖水哦。” 客厅的电视正播放着声音。 老太太慈祥看着他:“小机灵鬼,看着点手,别切着切着就把自己给切了。” “好。”刀被放在菜板上,少年把切好的水果放进刚洗好的盘子里。 平凡的人无依无靠,就只能自食其力。 少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见另一种声音和电视传出来的声音混在一起,格格不入。 是门铃声。 老太太舀着锅里的西米,看着宋瀛洲:“小洲,有人按门铃,去开门去。” 外婆此言一出,宋瀛洲就朝客厅走去,手还有空在围裙上擦拭一遍。 打开门的时候,看到陈起让略显疲惫地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像没睡好一样。 “陈起让,你干嘛拉着行李箱?” 宋瀛洲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身前的茶桌上。 老太太拿着勺坐在一旁,心疼地看一眼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的陈起让,又瞥了一眼看见门口那的行李箱。 坐在沙发上,陈起让偏着头两手撑着,身子往后仰:“你……我很自由,说走就走,想去哪就去哪…” 由于有宋瀛洲的外婆在,他把那个爹字咽下去。 陈起让那小子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但老太太只清晰地听到他最后说的一句话。 他说:“我老子让我死外面,所以我就更自由了呗。” “你爸的性格你知道,别当真。” 少年没再看他,安慰的话就在嘴边欲言又止。两手交叠滴在膝盖上,他垂着头,只是伸出左手去拍拍他的肩膀。 陈起让嫌弃地推开他的手,笑得快仰过去:“想什么呢?我当真?那不真成傻子了吗?” “哎,你那个爸,外婆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呢家里多双碗筷,多煮一些饭没什么问题的。住在家里吧阿起。” 陈起让立马坐起来,笑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云淡风轻道:“不用不用,奶奶别担心。就是我想着去住校,就收拾了一下。” 外婆冲他和蔼地笑了笑,去摸他的手:“没事,小时候你就和我们家小洲关系好,外婆也把你当和孙子。你就和小洲住一个房间。” “小洲,快把阿起的行李箱拿屋里头去。”她扭头看着少年。 宋瀛洲应了下,拉着行李箱往屋里去。 陈起让坐在那,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奶奶,这会给您添很多麻烦。” “客气的话就不得多说了啊。”老太太看着他,起身步履蹒跚走向厨房,“外婆做糖水呢,等会儿阿起你替奶奶尝尝。” 陈起让应了几句,起身去搀扶着她的手。 家里忽然多了一种更有特色欢声笑语的声音,偶尔陈起让会和宋瀛洲拌嘴。老太太做的糖水卖相好,味道更好。每次陈起让吃完都会再舀一些。 “小洲,阿起。你们有空吗?帮外婆送一下外卖吗?” 外婆带着哑笑的声音传入他们耳畔里。宋瀛洲放下扫帚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当然可以,要送到哪里去?” 陈起让嘴里嚼着西米,帮忙打包:“单子上有写地址,一共有六份。阿宋,我二你四份送咋样?” 宋瀛洲抬手就要去揍他,陈起让慌忙一躲:“行行行,我三你三份送。” “这还差不多。”少年提着外卖朝外婆挥挥手。 夏季的下午,天空是蔚蓝的,空气是闷热的,就连风也是带着热气的。 少年脊背挺拔,碎发落在眉头上,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后背白色短衬衫有些湿。骑着自行车行驶在夏湾巷上,风景宜人他没仔细观赏。 阳光打下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光,阳光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海港头。 “你好,外卖到了。” 半晌,自行车停在一家自建楼前。少年礼貌地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位小男孩。 小男孩匆匆接过,在他后边又传来女孩严肃的声音:“小弟,拿外卖之后,你要说什么呀?” 宋瀛洲这会儿他的脸色略显疲惫,脑海下意识闪过一个女孩的脸。 “谢谢啊。” “这就对啦,礼貌对别人知道吗?”女孩穿着娃娃领米白色短衬衫,暗蓝色牛仔裤。扎着丸子头,在阳光下笑着走来。 少年顿了顿:“徐清湘?” 徐清湘瞪大双眼站在原地,张大嘴巴,大概是懵了,她揉了揉眼睛,抬手把下巴合上:“宋瀛洲?怎么是你呀?” 她又说:“你怎么在送外卖呢?” 宋瀛洲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问题:“我外婆是做糖水的,我们自产自销。” 徐清湘点头,神色纯真:“那你要不要喝杯水啊?我去给你倒。” “不用了,外卖送到了我就回去了,拜拜。” 少年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朝她们挥手。在他转身离开那刻,徐清湘站在门阶上,观望到一切。 风扬起他的碎发,衣摆被吹得鼓起来,行驶在充满阳光的香樟路上,疯长的枝桠交织成了一片绿荫,为他隐天蔽日。 直到身影消失,徐清湘才回到院里,经过他是,和徐清汲的目光叠在一起。 他眼眸的情绪就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徐清汲把糖水拿进去给忙碌的陈鸾,端着自己那份到院子里和徐清湘一起吃。 “姐姐,你为什么要偷偷看那个哥哥?” 徐清湘忽然被呛到直咳嗽,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顺了顺胸口,侧头见吃得很开心眼睛仍盯着自己的徐清汲。 她说:“有吗?我就是看看那个哥哥用什么车来送外卖。你不觉得那个自行车很帅气吗?” 他三年级,还挺聪明的,不算傻。当时离得也不远,应该可以看见人和自行车吧。 他看着徐清湘,奸笑着舀起一勺糖水朝她晃悠:“略,没有。姐姐,你是不是要说那个哥哥帅气啊?” 徐清湘没说话。 “我知道的,哈哈哈。”他自信满满地吃了一口,幸福到闭眼。阳光就洒在他脸上。 徐清湘抿着唇低下头,搅和着由西米、西瓜、香芋薯粉丸、红豆和椰奶的糖水。 她那美好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晚上。 夜晚,徐清湘托着腮躺在床上,盯着那本笔记本一会儿,拔开笔帽开始写和画。 —— 2021年9月26日天气晴 垂耳兔少女今天买了萝卜糖水,没有想到来送的会是黑狐少年。其实他长得很干净,阳光还好看,是个很好、懂礼貌的人。数不清是第几次见面,但她更盼望着在学校的日子,会以什么方式和他见面呢? 第5章 第 5 章 “上课前先说一件事。由于今年高一军训因大雨延后,根据校长通知,定在国庆节回来早晨七点半,坐大巴去训练基地完成军训。大家不要迟到,车不等人。” 徐清湘的笔顿了顿,抬眼去看讲台上面露笑容的班主任贾斯。她走到第一大组开始发告家长书红色回执单。 此时此刻,坐在第二大组后黑板位的几个男女学生开始唉声叹气。 “神经病啊,我刚养好的皮肤。又要暴晒了,真的神经病。” “不是说了不用军训吗?是谁在那传传传啊?” “笑死了,每个学校都一样有神经。于是学校癫了,学生疯了。” “叽叽喳喳什么呢?”贾斯摆一小段粉笔扔到那名男生的桌上,“都安静做题!” 班里忽然安静许多,几乎能听到空调外机运转的声音,窗帘被吹得一摆一摆。 徐清湘合上笔帽,轴动着手腕。偏头见安可希熟睡的侧脸,再往旁边一看,还有一些同学窃窃私语的声音。 话题还是刚才那个。 她移开视线,利索地把那张告家长书夹在语文课本里,却发现有好几页不见了。 女孩皱着眉翻找却没见到踪迹,这虽然很奇怪,但她认为是自然脱掉的。 只是垂着头,静静拿出那本充满少女心事的笔记本,闲来无事地画着。 这是她记录了很久日记和小漫画的笔记本,独一无二的。 她蹭着线条,手心沾着铅笔灰,此刻画出两个小人的模样,一个是黑狐耳朵的,一个是垂耳兔耳的。 少女扎着麻花辫,穿着长袖校服,捧着书想对着镜头比耶。少年也穿着长袖校服,慵懒地把手揣口袋里,默默在女孩头上比耶。他们抿唇微笑面对着镜头。 画到这,徐清湘的笔再次顿了顿,悬在笔记本上。两个小人像跃然纸上,在和她打招呼,因此她笑了下。 什么时候她也能和宋瀛洲拍照呢?要等到毕业拍毕业照的时候吗? “诶,清湘,你有没有推荐的防晒霜啊?” 女孩笑意盈盈看着她们,然后目光对上前桌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啊?噢,我、我不太清楚。” 那人也笑了起来:“可恶的校长不干人事,我以为校园墙信息靠谱呢,结果搞背刺。” 徐清湘匆匆合上笔记本,不知道怎么去接话,索性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话题也就终止了。 “嗯——困死我了。” 安可希大概是睡醒了,打着哈欠身子伸着懒腰:“困死了,我第一次觉得贾老师的课那么催眠。” “这节是班会课嘛,有很多人也睡着了。” 女孩接她的话。 放学时间提前了两分钟,徐清湘把安可希送到家门口,自己才走近路回家。 夏湾巷新开一家文具店,建筑像中式,边缘挂着暖黄色氛围灯,亮晶晶的很好看。里面人很多,正好按动笔坏了。她想进去逛逛。 很多笔的款式是她没见过的,随意拿起一只在试写纸上悬着,悄然写下三个充满少年气的字。 ——宋瀛洲。 女孩的字迹秀丽工整,连笔但不潦草。 徐清湘盯着那三个字,没由来笑弯眼。余光边缘里有位少年背着米白色书包,身子背对着,垂头似乎在翻阅书籍。 女孩抬眸往那处看,不确定是不是心里想的那个人。直到少年把书籍放回去,转身要往别处走。那张熟悉的面孔让她再次忍不住扬起嘴角。 是宋瀛洲。 他的脸颊像被月光轻抚过一样柔和细腻,少年抿着草莓味牛奶,缓缓移步往刷题笔区这儿走,目光落在各种笔上。 周围很多人,声音很聒噪。 徐清湘站在原地不知道看了多久,甚至出了神,回神时她没再看到宋瀛洲的身影。她以为他走了。 然而下一刻他站起来,与少年眼眸碰撞那一刻,只觉得他的眼眸很温柔。 “给你。”少年走到过道,似乎在冲她笑。 她刚想上前,小男孩与她擦肩而过,去接少年手里的便利贴。 徐清湘尴尬地愣在那。心里就像住着一只小鹿,活蹦乱撞,笔在攥得汗津津,立马把刚才写的三个字涂抹掉。 “谢谢老虎哥哥。” 她偷瞄一眼少年,只见他温柔地摸摸小男孩的头:“不客气。” 少年看着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背影,蹙眉喃喃自语:“什么老虎哥哥?” “徐清湘?” 女孩不小心弄掉一盒笔芯,去捡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偏头,看见站得笔直挺拔离她近一米距离的宋瀛洲。 她应了句:“诶,我在呢。” 他的脸庞是笑着的,很温柔。嗓音很特别,像盛夏的汽水,清爽清凉:“你是天猫精灵吗?” 看到他额头上画了个老虎的王字,徐清湘摇摇头,忍不住笑了,朝他挥挥手:“宋瀛洲,好、好巧哈哈。” 宋瀛洲也看着她,眉目慵懒:“怎么了?” 女孩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抽出湿纸巾递给他。 这会少年透过货架的小长镜,这才恍然大悟,他露出可爱的虎牙,接过那张湿纸巾:“刚才没注意,谢谢。” 徐清湘理了理自己的碎发,好奇地望着收银台前结账的少年。片刻之后,目光才收敛回来,拿起那只被他试写过的笔。 临近黄昏,乌云密布满空,下起细如针的蒙蒙细雨,打湿了香樟树叶,雨被风刮的到处都是。徐清湘走出店门,雨滴斜着扎进她的校裤上。 她正要往家的方向走,注意到于文具店门口盆栽旁,宋瀛洲就站在那。 风袭动着少年的衣摆,高挑挺拔,正凝视着这场淅淅沥沥的雨。而徐清湘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干嘛看着我?”宋瀛洲转身对上徐清湘那清澈的眼神,“我没擦干净?” 徐清湘慌张地摆摆手:“不是不是,就是下雨了……呃…” 她那手忙脚乱的模样把他逗笑了。宋瀛洲眼底浮着暖意,可能是察觉到了,他从书包掏出一把雨伞:“给你。” 女孩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伞就塞在手里:“那你怎么办?” “没关系,我还有一把。” 少年的模样淡颜温和的,很阳光。其实徐清湘没料到他会把伞借给自己。 徐清湘低着头摩挲那把伞,米白色的,伞柄很干净:“谢谢。” 少年拿出另一把雨伞,撑开了往雨里走,那个方向和徐清湘是相反的。雨滴敲打着伞身,叮叮嗒嗒的,像一曲忧伤的歌。听众就是这些路人。 像要诉说什么心事一样。阴雨天笼罩着这个世界,让她们感受到那股宁静与神秘。 但是阴霾的天空之下,让她心情愉快。 她也的的确确很开心。 徐清湘坐在书桌前,歪着头去看手里的按动笔,一动不动看了很久。 这支笔会是她最舍不得用的。 她把那只按动笔放进之前婶婶给的收纳盒里,长度大小正好合适。然后放进抽屉里,珍藏起来。 安可希为什么会被人欺负,这是她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徐清湘沮丧地趴在桌上,思绪杂乱无章。脑海冒出她们嬉笑打闹的样子,安可希脸上的肉也跟着颤了颤。 看起来挺开心的,没什么烦恼。 一切都会好的吧。 女孩擦擦眼角的泪。她一共有四个好朋友,一个是安可希,其他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后来都搬家了,那时候没有联系方式。于是跌跌撞撞的,就剩下两个了。 但徐清湘现在还是记得她们的名字。 女孩再次拿出那本笔记本,毫不犹豫地把文具店遇到的事化作日记和小漫画,记在时间的回忆录里。 —— 2021年9月8日天气晴转小雨 垂耳兔少女去了新开的萝卜文具店,方向黑狐少年额头写着王字,难道他想狐狸称大王嘛?垂耳兔少女偷偷笑着,但他好像发现了,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露出虎牙。垂耳兔发现了黑狐少年试过的萝卜笔,这是她发现第一个与他有关的东西,于是垂耳兔少女兴高采烈地拿着那只笔结账带回家珍藏起来。笔的价格超乎她的想象,但还是咬牙买下。垂耳兔少女觉得,这很值。希望黑狐少年能够天天都有好心情。 有风拂过她的脸,她透过窗户和树桠缝隙,去看挂在天空上明晃晃的月亮。 一层淡淡地云雾遮盖着月亮,圆润而雾蒙,仿佛披上白色薄纱。月色覆在海面上,皎洁而明媚。总以为伸手就能够拥有月亮,殊不知它悬挂于天空,为世界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