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尚轻手轻脚,贴着回廊拐角的阴影处,探头一瞄。
只见张德海他正挥舞着一根细长的藤条,抽打跪在地上的胖瘦二太监。
“啪!”
藤条精准落在胖太监背上,立刻多出一道新鲜的血痕。
胖太监疼得直哆嗦,“哎哟!张公公饶命啊!我们哪敢背叛您?”
瘦太监也哭丧着脸,“张总管明鉴啊!都是那范尚挑拨离间……”
张德海冷笑一声,藤条再次蓄力,“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今日给你们长点记性,让你们知道在长乐宫,别这天看着那天高,你们的头顶上只有一片云,那就是我……”
范尚躲在暗处,本来只想当个吃瓜群众,毕竟这种墙头草挨打也纯属活该!
不过此时,他心念一闪,看戏爽是爽,但对自己有半毛钱好处?
现在自己需要的是在这个时代立足!
在这个时代立足,就需要先在长乐宫立足。
自己刚穿来,在这深宫如同瞎子、聋子。
要想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甚至有所图谋,单打独斗就是找死!
他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熟悉这长乐宫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的地头蛇!
而这两小太监,眼前这胖瘦二太监,虽然是没骨头的墙头草。
但胜在熟悉底层宫人,消息灵通,且此刻正被张德海往死里整,走投无路!
正是收为己用的绝佳时机!
即便他们俩真是彻头彻尾的废物,也没关系。
毕竟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他是知道的!
给他们的恩惠,就是让长乐宫其他宫人都知道。
如果这长乐宫真的有云,有天,那也只可能是他范尚!
范尚想着立刻大踏步走过去,“哟!张总管这是在……”
所有人动作瞬间定格,齐刷刷扭头。
张德海看清来人,那点被打断创作的恼怒,迅速被慌乱取代。
胖瘦两太监看见范尚,眼睛瞬间亮了。
立刻连滚带爬躲到他身后,“范公公,救命啊!”
张德海强装镇定,“范尚?杂家教训奴才,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
范尚眉头一皱,“与我无关么?那我怎么听你们这儿张口范尚,闭口范尚的?合着我名字成你们背景音乐了?”
不等张德海狡辩,范尚又上前一步,“张总管刚才说长乐宫的天上只有一片云?啧啧啧……好大的口气啊!这不是自比为天,就是自诩为云的!”
张德海平时嚣张惯了,这种话对下人是张口就来,也没人敢怎么样。
没想到自从来了个范尚后,自己每次说话,都能被这小子抓住把柄。
早上那场景还历历在目呢,没想到这小子又来了这么一出?
张德海自觉理亏,顿时脸色唰一下白了,“杂家……杂家……”
范尚一声冷笑,抬头望天,“张公公,您老人家真是好威风啊!前脚刚把自己比作天,后脚又升级成罩在长乐宫顶上的云了?这长乐宫的天上,飘的到底是哪朵张德海云啊?”
范尚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诛心。
字字都像小刀子,专往张德海心窝子里捅!
张德海双腿一软,冷汗瞬间把后背衣裳浸透了。
他此时的脸色惨白如纸,“杂……杂……杂家……杂家不是那个意思!杂家是……是口误!对……就是口误!”
胖太监立刻背刺,“范公公!张德海说了,我们都听到了!绝对不是口误!”
瘦太监也火速跟上,“不错,张德海平时经常自比为天,为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听这两货这么一拱火,张德海只恨刚才藤条没往他们嘴上抽,“你们两个狗奴才……”
话没说完,腿彻底不争气,“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范尚慢悠悠踱到张德海面前,居高临下道,“张德海,你已经两次留把柄在爷爷我手上了,爷爷这次再放过你一次,谁叫你爷爷我总是心太软呢……不过事不过三,下次就没这么好运喽……滚!”
张德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站起来,跑得那叫一个狼狈。
其他喽啰见状,也作鸟兽散,瞬间清场。
空地上只剩下范尚,和跪在他脚边的“胖瘦头陀”。
两人对着范尚就是一顿猛磕头,“多谢范公公救命之恩!”
范尚冷冷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救你们?呵,墙头草都没你们倒得快!风往哪吹你们就往哪飘是吧?刚才不还跟张德海说,都是我挑拨离间么?”
胖太监脸上涕泪横流,“范公公!我们就是俩没骨头的怂包!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从今往后,我们俩就是您脚底下的一条狗!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让我们咬谁,我们就咬谁!”
瘦太监也赶紧表忠心,“对对对!范公公!只要您收留我们,不把我们撵回张德海那边,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上刀山下火海,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看着这两毫无底线的货色,范尚心里嫌弃得不行。
但这种贪生怕死、节操碎一地的小人,用好了,说不定比那些死忠还顺手!
毕竟他们为了活命,啥脏活累活都肯干,卖起队友来也绝不手软!
范尚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哦?是么?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一会你们见了张德海,也是同样的说辞,又变成他身边的狗了!”
胖瘦太监异口同声,斩钉截铁,“真的!千真万确!!”
瘦太监还加码赌咒,“我赵玉峰要是有半句假话,叫我脚底生疮,头顶长脓!”
胖太监也豁出去了,“我李长顺要是说假话,叫我临老拿不回命根子,下辈子还是太监!”
范尚这才知道两人的名字一个叫李长顺,一个叫赵玉峰。
见他们发出这样的毒誓,范尚还是挺满意的。
毕竟太监最在意的就是,临终之前能拿回自己的命根子,以图下辈子做个完整的人。
不过,范尚还是“勉强”地点点头,“好吧,看你俩说得情真意切,暂且信你们一回!”
两人感激涕零,“多谢范公公不计前嫌……”
范尚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对了,那个张德海……什么来路??”
李长顺立刻就抢着道,“那张德海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他仗着管点杂事,没少克扣我们这些下头人的月钱!这还不算,他私下里收霍丞相那边的银子,都好几回了!”
范尚一听这话,心下不禁一动,看来自己这步又走对了!
救下这两货,还是有点用的。
不过范尚目光扫过四周,宫墙夹道里虽暂时无人,但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领着二人快步走向自己那间厢房。
推开门,范尚习惯性地扫视屋内,目光却猛地定在桌上。
那里赫然放着几个白花花的银元宝,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扎眼。
他清楚地记得,无论是昨晚进门,还是今早出门,桌上都空空如也。
李长顺和赵玉峰也几乎同时看到了那堆银子,他们下意识地看向范尚。
范尚的心也猛地一沉,这么多银子?谁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