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宫当太监,扶我儿子登帝位》 第12章 坦白 吕娥这时淡淡地朝李承隆道,“范尚是霍莽送入哀家这长乐宫的,骤然调走必然引起霍莽警觉,打草惊蛇,岂非坏了皇儿的大计?!” 她不给李承隆反驳的机会,语气放缓,却更显不容置喙,“况且范尚在长乐宫,表面是霍莽的明子,实为皇儿暗子,你将他调走,暗子即成明子!利弊分明!他留在长乐宫,皇儿有事尽管来问,又不引起霍莽怀疑,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承隆沉默片刻,也觉得他母后说得不无道理。 他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儿臣明白了!如此……就依母后所言。” 就在此时,范尚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昨晚李承隆说霍莽干预他婚事的事来。 他立刻又和李承隆道,“陛下,还有一事!小的以为,陛下应答应霍莽,尽早成婚!” 李承隆脸色顿时一沉,“范尚!你让朕忍,朕忍了!你让朕放权,朕也认了!你如今竟让朕答应霍莽插手朕的婚事?朕绝不同意!” 吕娥经过这两日接触,知道范尚不会无的放矢,立刻沉声道:“直接说出你的意图!” 范尚则道,“陛下,娘娘!大道理小的就不多说了,皇上你也说了,你都做到这一步了,还差这最后一步么?只要能让霍莽放心,有何不可??” 李承隆双拳紧握,指节发白,显然内心挣扎剧烈。 吕娥看着范尚片刻后,也点头道,“皇儿,范尚所言,不无道理。” 范尚也只是静静看着,这李承隆其实已经算一点就透了。 但身上还是有那些少年帝王的意气,老子还没让你拜霍莽为相父呢! 老子目前也只能指点你小子这么多,能不能成事,就看你小子能不能忍了。 最终,李承隆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思绪所取代,“好……朕应了!就按他霍莽的意思办!这昏君……朕做到底了!” 说完,他再也无心停留,朝着吕娥一拱手,“此事就请母后为儿臣和霍莽商议吧!儿臣累了,先回宫休息了!” 吕娥微微颔首道,“嗯,好!!” 李承隆看了一眼范尚后,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乐宫。 范尚却从李承隆的背影里,看出了这位少年皇帝的不甘和萧索。 寝宫内,顿时只剩下吕娥和范尚两人。 范尚刚松了一口气,李承隆还算孺子可教! 而此时却见吕娥的目光,再度冰冷的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中暗叫不好,刚才是李承隆突然到访,打断了吕娥的施法。 看来自己给她好大儿如此出谋划策,也没化解她对自己的怀疑啊? 甚至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更加增加了吕娥对自己的疑心了。 麻痹,早知道啥也不说了! 但是仔细一想,啥也不说也不行! 什么都不说,自己在吕娥和小皇帝眼里就是废子了。 麻痹,在这宫廷之中,想要生存,真是放松一刻都不行。 吕娥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再度落在了范尚的腰腹之下,“范尚,你的裤子……是自己脱,还是哀家让人帮你脱?” 范尚知道再狡辩、再转移话题都是徒劳,也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了。 吕娥不是李明珠那般好糊弄,她毕竟是站在权利巅峰的成熟女人。 范尚猛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稳定,“回禀太后娘娘,无需劳烦他人。小的……并非真正的太监。”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范尚亲口承认,吕娥的瞳孔还是猛地一缩。 她盯着范尚打量了许久后,这才淡淡地道,“哦?!” 吕娥的口气越淡,范尚心里就越是没底。 不过既然已经坦白了,就干脆坦白到底。 想明白这些,范尚反而没那么紧张了,“霍丞相将小的从净身房救下,直言不讳,命小的入长乐宫,以假太监之身,贴身伺候太后娘娘,满足……满足娘娘……一切所需。” 吕娥的声音依旧淡然却带有一丝冰冷,“你倒是有胆量,敢亲口承认。” 范尚躬身,语气却异常平稳,“小的自知罪该万死。娘娘慧眼如炬,小的身份娘娘心中只怕早已有数。霍丞相将小的送来,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昏棋。他以为掌控了小的,就能掌控娘娘。但他忘了,人心……难测!” 吕娥眼神微微闪动,冷笑一声,“人心难测?!” 她说着缓步走到范尚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吕娥忽而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也说人心难测!那么你的心,哀家怎么测?既然难测,那不如杀了一了百了,你说是么?” 范尚能清晰地感觉到,吕娥身上散发出的杀意。 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对方一念之间。 范尚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吕娥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娘娘说得对!小的的确罪该万死!但即便要杀,娘娘也应该暂时留下小的,为娘娘燃尽最后一点价值后再杀!” 吕娥死死地盯着范尚,胸膛微微起伏。 范尚这话明显是在告诉自己,他范尚还有价值。 他无论如何还是鱼肉,自己才是执刀者。 吕娥缓缓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声音恢复了平静,“好一个‘燃尽价值’!范尚,你是个聪明人,聪明到……让哀家明知道将来你很可能是个祸害,都不舍得杀你!” 范尚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他立刻深深拜下,“谢娘娘不杀之恩!” 吕娥嘴角勾起一抹一丝冷笑,“别高兴得太早!你的命是哀家借给你的!哀家要你记住,从今往后,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为哀家服务!你所献之策,若有效,哀家自然记你一功,但若你敢有丝毫异心,或让哀家觉得你无用……” 吕娥的声音陡然转寒,“哀家随时可以让你变成真正的太监,甚至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明白吗?” 字字诛心,句句威胁! 虽然如此,但范尚知道自己又赌赢了! 置之死地,果然有后生! 范尚立刻拱手,“小的定当肝脑涂地,为太后娘娘和陛下效死!绝无二心!” 他嘴上说得斩钉截铁,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效死? 绝无二心? 呵呵…… 他范尚的命,从来只属于他自己! 霍莽把他当棋子,李承隆利用老子,吕娥想掌控自己。 好啊,那就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利用了谁? 看你们谁又能真正掌控老子这把锋利的双刃剑! 老子在这深宫权谋的棋局里,领先你们这群白痴,千年的见识和智慧。 再怎么,也要做那执棋的人! 不然这次穿越,不是白穿越了? 第13章 看病 吕娥显然对范尚方才的态度,很是满意。 不过她很快想到什么,“你的身份,姑且不要对任何人透露!若是陛下知道……哼哼!” 范尚毫不犹豫地躬身应道,“是!小的!绝不敢在陛下面前泄露半个字!” 他又不傻,要是让李承隆那小子,知道他老娘深宫里藏着个真男人? 即便自己再能出谋划策,估计长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吕娥微微颔首,目光在范尚身上逡巡片刻,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的衣袍。 范尚心下却在暗道,这娘们明知道自己是假太监,也没说自己待在长乐宫不合适。 更没说让自己重新去净身,难道这娘们真动了歪心思? 就在范尚腹诽之际,吕娥已缓缓转过身,重新侧卧回那张铺着软缎的卧榻上。 她姿态慵懒,带着一种成熟女子特有的风韵。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自己雪白修长的脖颈,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过来,替哀家揉揉这肩颈……酸胀得很。” 范尚心头猛地一跳,像被无形勾了一下! 她明知道自己是假太监,还要求自己给她按摩?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看来她还真是迫切的,想给李承隆那小子找个后爹了? 范尚犹豫了一下,强压下胸腔里几乎要撞出来的心跳。 还是走到卧榻边,双手缓缓搭上了吕娥的香肩。 他的指尖刚触及吕娥那温软滑腻的肌肤,顿时心中就是一荡。 那触感……滑腻的如同最上等的羊脂,又带着人体特有的、令人血脉贲张的温热。 范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调动前世在按摩院打工时练就的本领。 他用指关节发力,力道精准地落在吕娥肩颈僵硬的肌肉群上。 揉、按、推、拿,手法娴熟老道,刚柔并济。 “嗯……”一声极致舒适感的轻哼,从吕娥微启的红唇中逸出。 这声音慵懒、沙哑,尾音带着一丝微不觉察的颤抖。 就像羽毛搔在心尖上,又像小钩子,勾得他魂都快飞了。 范尚的手腕几不可察地一抖,指下的力道瞬间乱了方寸。 吕娥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失态,或者说……她毫不在意。 她原本微微蹙起的秀眉彻底舒展开,紧绷的身体完全放松,软软地倚在榻上。 吕娥那玲珑有致的曲线,在放松的姿态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身上散发着的成熟体香,带着女性最原始的诱惑,钻入范尚的每一个毛孔。 范尚的鼻尖,萦绕着这令人眩晕的馨香…… 他的耳边,是吕娥喉咙里溢出的,带着细微喘息和满足感的轻哼…… 范尚只觉得一股邪火,“轰”的一声从小腹深处炸开了。 这团火瞬间席卷四肢,使得他喉咙干得要冒烟。 他狠狠地咽下一大口唾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擦!这娘们绝对是故意的! 这哪里是按摩? 分明是折磨,是酷刑! 就在这时,吕娥翻了个身,由侧卧变成了微微仰躺。 这个动作让她的衣襟,不经意间又松散了几分。 她那领口处,雪白的、饱满的弧度若隐若现。 她的呼吸似乎也变得更深沉,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这曲线…… 这起伏…… 简直是要人命啊! 范尚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血液疯狂地向下身涌去,额角瞬间渗出汗珠。 他还在还在想,这娘们没阻止我看,她甚至……动了一下让我看得更清楚?! 一个疯狂又带着巨大诱惑的念头,在范尚混乱的脑海里炸开。 难怪霍莽那王八蛋,要送自己进宫! 这深宫清冷,寂寞难耐,她真想让我……给她儿子当后爹?! 而范尚脑中另一个声音又在疯狂敲警钟,“不行!稳住!稳住啊范尚!” 这娘们心思深似海,谁知道是不是在试探老子? 万一老子把持不住,明天长乐宫花园的牡丹底下就得多个花肥! 给皇帝当后爹的念头想想是爽,但也得有命活到那一天才行! 活着!活着才有机会…… 但这娘们,居然拿这考验老子,即便柳下惠在世,也很难把持啊!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暖阁外响起,“范尚!我把太医请来给你瞧瞧那个怪病了!” 是那位刁蛮公主——李明珠?! 范尚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一僵,瞬间停在了吕娥的肩颈之上! 吕娥也猛地睁开了眼睛,她那双刚还带着舒适慵懒的凤眸里,瞬间恢复了清明与锐利。 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被打断后的薄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暖阁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李明珠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背着药箱的老太医。 老太医显然是被这位刁蛮公主一路拖拽过来的。 他头上的官帽都歪了,花白的胡子被吹得一翘一翘的。 李明珠一进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锁定了站在榻边的范尚,“太医!就是这奴才,他得的怪病可邪乎了!一紧张腿上青筋就暴起,又硬又烫,疼得直冒冷汗!你快给他看看!” 吕娥缓缓坐直了身体,眼神冰冷,“怪病?腿上青筋暴起,又硬又烫?” 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李明珠口中那“怪病”指的是什么! 吕娥立刻她死死地盯着范尚,眼神凌厉得几乎要将他凌迟! 范尚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脖子发痒! 当初只是信口胡言,但愣是没算到这刁蛮公主居然这么关心自己。 居然会为了自己所谓的怪病,真的请来了太医?! 他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这尼玛,还能不能让老子消停一会了? 李明珠见范尚僵在那里,脸色惨白,更加笃定他是病发了。 她着急地催促太医,“太医!你快给他看看啊!你看他,脸都白了!肯定是又疼了!” 那倒霉的老太医,夹在太后冰冷的视线和公主急切的催促之间,进退维谷。 他看看范尚,又看看吕娥,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颤巍巍地朝着范尚拱手,“这位……公公?可否让老朽……诊脉一观?” 范尚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让太医诊脉? 太监的脉象和正常男人不同,经验老道的太医绝对能诊出端倪! 范尚只感觉脑子一阵疼,这一天天的,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了! 第14章 敌友 吕娥的目光如芒在背,几乎要将他洞穿。 李明珠则是一脸天真,又执着的“关心”。 怎么办? 吕娥刚刚才说,自己这假太监的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会眼看着就要瞒不住了?! 不想这时,吕娥却猛地一拍身下的软榻扶手,“够了!” 李明珠吓得一愣,不明白自己母后为何动怒! 老太医更是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吕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明珠!你身为大燕公主!竟为一个奴才奔波,疯疯癫癫!如此失仪!你自己觉得合适么?” 李明珠忙要解释,“母……母后!我……我就是看他病的可怜……” 吕娥却厉声道,“你可知太医是做什么的?是给太监看病的么?这成何体统?” 她不给李明珠辩解的机会,立刻看向不知所措的老太医,语气稍微缓和,“王太医,不过你来得也刚好……哀家被吵得也有些胸闷气短,你且过来,先替哀家把把脉吧。” 王太医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应道:“是!老臣遵旨!” 他在绣墩上坐下,取出脉枕,凝神为太后诊脉。 吕娥顺势伸出皓腕,搭在脉枕上,目光却依旧冰冷地扫过范尚。 范尚此刻哪敢抬头,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吕娥的声音再次响起,“范尚!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退下!!” 范尚知道吕娥是替自己解围,立刻如蒙大赦,深深一躬,“是!是!” 李明珠见范尚退下,立刻也朝吕娥道,“母后,那女儿也退下了……范尚,你等下……” 范尚哪里敢等,迅速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暖阁,生怕李明珠再拽着自己看病! 吕娥却制止了要追范尚而去的李明珠,“明珠!站住!你没见哀家不舒服么?!” 李明珠一听这话,只好停住脚步,瞪着范尚消失的门口,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是!” 范尚出了暖阁,走出几步,这才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差一点!自己的秘密,就要被那个一根筋的刁蛮公主和倒霉太医给捅穿了! 好在吕娥那娘们,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暂时不想自己暴露,所以替自己解围了。 总之这娘们,心思真是深似海,难以捉摸。 就在他心有余悸之际,一道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 范尚猛地睁开眼,瞳孔微微一缩。 雪鸢! 她此时正站在离暖阁门口不远处,依旧是那副万年冰山的面孔,眼神平静无波。 范尚却心下一凛,她站在这里多久了? 暖阁的门虽然厚重,但并非完全隔音。 自己和吕娥在里面的对话,声音虽不高。 但雪鸢站得如此近,会不会……听到了? 范尚又联想到昨天晚上,她主动宽衣解带的诡异试探。 之前李明珠带自己偷听时,她明明看见了,却对太后隐瞒。 这个雪鸢,绝非一个普通的、对吕娥忠心耿耿的贴身宫女那么简单! 范尚强行压下心头疑窦,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姐姐,你一直站在这边啊?真是辛苦了!” 雪鸢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不过依然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范尚继续试探,“方才在夹道那边,要不是姐姐替小的和公主隐瞒……咳,小的和公主殿下可能就惹出大祸了。真不知道怎么谢谢姐姐才好呢!” 这次,雪鸢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微微侧身,目光投向庭院中一株开得正盛的玉兰,避开了范尚的直视,“深宫之中,我只是明哲保身而已。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 雪鸢既没有否认自己知道夹道的事,也没有解释为何不报,更绝口不提她是否听到了暖阁里的秘密。 这种态度,反而范尚更觉得她有些神秘莫测。 范尚立刻拍起了雪鸢的马屁,“姐姐的境界,小的还需要好好学习,小的就是个粗人,刚进宫,两眼一抹黑,规矩也不懂,以后还全靠姐姐提点。” 雪鸢终于将目光从玉兰花上收回,重新落回范尚脸上。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没什么可提点的……你只需服侍好太后娘娘就行了!”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范尚的腰腹之下,随即迅速移开。 范尚心头剧震! 她果然在暗示! 而且她刚才那话,明显加重了“服侍”二字的语气。 这个雪鸢,到底是谁的人? 无数的疑问在范尚脑海中翻腾。 雪鸢就像一团迷雾,看似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摸不透。 范尚立刻躬身,姿态放得更低,语气无比诚恳,“姐姐金玉良言,小的铭记在心!” 雪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随即,她便转身离开。 就像一抹无声的幽影,朝着暖阁门口走去,准备随时侍奉可能召唤她的太后吕娥。 范尚站在原地,看着雪鸢清冷孤绝的背影,心头却是沉甸甸的。 长乐宫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这步步惊心的深宫之中! 太后吕娥心思深沉难以揣度。 小皇帝李承隆锐气有余城府不足。 刁蛮公主李明珠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而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宫女雪鸢,更是如同一把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这个雪鸢,究竟是敌是友? 是监视者还是潜在的同盟? 范尚无从判断。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弄清楚雪鸢的真实身份和意图。 这个女人,或许才是自己能在长乐宫站稳脚跟的关键! 但也可能……是送自己下地狱的最后一程。 范尚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这破地方,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脑细胞都快死光了!” 想着,范尚还是赶紧离开了暖阁附近,别一会李明珠出来,又拉着自己看病。 范尚朝着自己那间偏僻的厢房走去,他得躲开李明珠,好喘口气。 他刚走到回廊拐角,还没靠近自己的住处,就听到一阵带着哭腔的哀求声,“张公公!饶了小的吧!小的真不是故意的!” 随即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是啊,张总管!是那范尚!都是那个新来的范尚害的!是他挑唆的啊!别打了……” 范尚脚步一顿,眉头瞬间拧紧,是那胖太监和瘦太监的声音?! 第15章 立足 范尚轻手轻脚,贴着回廊拐角的阴影处,探头一瞄。 只见张德海他正挥舞着一根细长的藤条,抽打跪在地上的胖瘦二太监。 “啪!” 藤条精准落在胖太监背上,立刻多出一道新鲜的血痕。 胖太监疼得直哆嗦,“哎哟!张公公饶命啊!我们哪敢背叛您?” 瘦太监也哭丧着脸,“张总管明鉴啊!都是那范尚挑拨离间……” 张德海冷笑一声,藤条再次蓄力,“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今日给你们长点记性,让你们知道在长乐宫,别这天看着那天高,你们的头顶上只有一片云,那就是我……” 范尚躲在暗处,本来只想当个吃瓜群众,毕竟这种墙头草挨打也纯属活该! 不过此时,他心念一闪,看戏爽是爽,但对自己有半毛钱好处? 现在自己需要的是在这个时代立足! 在这个时代立足,就需要先在长乐宫立足。 自己刚穿来,在这深宫如同瞎子、聋子。 要想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甚至有所图谋,单打独斗就是找死! 他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熟悉这长乐宫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的地头蛇! 而这两小太监,眼前这胖瘦二太监,虽然是没骨头的墙头草。 但胜在熟悉底层宫人,消息灵通,且此刻正被张德海往死里整,走投无路! 正是收为己用的绝佳时机! 即便他们俩真是彻头彻尾的废物,也没关系。 毕竟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他是知道的! 给他们的恩惠,就是让长乐宫其他宫人都知道。 如果这长乐宫真的有云,有天,那也只可能是他范尚! 范尚想着立刻大踏步走过去,“哟!张总管这是在……” 所有人动作瞬间定格,齐刷刷扭头。 张德海看清来人,那点被打断创作的恼怒,迅速被慌乱取代。 胖瘦两太监看见范尚,眼睛瞬间亮了。 立刻连滚带爬躲到他身后,“范公公,救命啊!” 张德海强装镇定,“范尚?杂家教训奴才,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 范尚眉头一皱,“与我无关么?那我怎么听你们这儿张口范尚,闭口范尚的?合着我名字成你们背景音乐了?” 不等张德海狡辩,范尚又上前一步,“张总管刚才说长乐宫的天上只有一片云?啧啧啧……好大的口气啊!这不是自比为天,就是自诩为云的!” 张德海平时嚣张惯了,这种话对下人是张口就来,也没人敢怎么样。 没想到自从来了个范尚后,自己每次说话,都能被这小子抓住把柄。 早上那场景还历历在目呢,没想到这小子又来了这么一出? 张德海自觉理亏,顿时脸色唰一下白了,“杂家……杂家……” 范尚一声冷笑,抬头望天,“张公公,您老人家真是好威风啊!前脚刚把自己比作天,后脚又升级成罩在长乐宫顶上的云了?这长乐宫的天上,飘的到底是哪朵张德海云啊?” 范尚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诛心。 字字都像小刀子,专往张德海心窝子里捅! 张德海双腿一软,冷汗瞬间把后背衣裳浸透了。 他此时的脸色惨白如纸,“杂……杂……杂家……杂家不是那个意思!杂家是……是口误!对……就是口误!” 胖太监立刻背刺,“范公公!张德海说了,我们都听到了!绝对不是口误!” 瘦太监也火速跟上,“不错,张德海平时经常自比为天,为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听这两货这么一拱火,张德海只恨刚才藤条没往他们嘴上抽,“你们两个狗奴才……” 话没说完,腿彻底不争气,“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范尚慢悠悠踱到张德海面前,居高临下道,“张德海,你已经两次留把柄在爷爷我手上了,爷爷这次再放过你一次,谁叫你爷爷我总是心太软呢……不过事不过三,下次就没这么好运喽……滚!” 张德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站起来,跑得那叫一个狼狈。 其他喽啰见状,也作鸟兽散,瞬间清场。 空地上只剩下范尚,和跪在他脚边的“胖瘦头陀”。 两人对着范尚就是一顿猛磕头,“多谢范公公救命之恩!” 范尚冷冷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救你们?呵,墙头草都没你们倒得快!风往哪吹你们就往哪飘是吧?刚才不还跟张德海说,都是我挑拨离间么?” 胖太监脸上涕泪横流,“范公公!我们就是俩没骨头的怂包!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从今往后,我们俩就是您脚底下的一条狗!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让我们咬谁,我们就咬谁!” 瘦太监也赶紧表忠心,“对对对!范公公!只要您收留我们,不把我们撵回张德海那边,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上刀山下火海,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看着这两毫无底线的货色,范尚心里嫌弃得不行。 但这种贪生怕死、节操碎一地的小人,用好了,说不定比那些死忠还顺手! 毕竟他们为了活命,啥脏活累活都肯干,卖起队友来也绝不手软! 范尚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哦?是么?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一会你们见了张德海,也是同样的说辞,又变成他身边的狗了!” 胖瘦太监异口同声,斩钉截铁,“真的!千真万确!!” 瘦太监还加码赌咒,“我赵玉峰要是有半句假话,叫我脚底生疮,头顶长脓!” 胖太监也豁出去了,“我李长顺要是说假话,叫我临老拿不回命根子,下辈子还是太监!” 范尚这才知道两人的名字一个叫李长顺,一个叫赵玉峰。 见他们发出这样的毒誓,范尚还是挺满意的。 毕竟太监最在意的就是,临终之前能拿回自己的命根子,以图下辈子做个完整的人。 不过,范尚还是“勉强”地点点头,“好吧,看你俩说得情真意切,暂且信你们一回!” 两人感激涕零,“多谢范公公不计前嫌……” 范尚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对了,那个张德海……什么来路??” 李长顺立刻就抢着道,“那张德海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他仗着管点杂事,没少克扣我们这些下头人的月钱!这还不算,他私下里收霍丞相那边的银子,都好几回了!” 范尚一听这话,心下不禁一动,看来自己这步又走对了! 救下这两货,还是有点用的。 不过范尚目光扫过四周,宫墙夹道里虽暂时无人,但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领着二人快步走向自己那间厢房。 推开门,范尚习惯性地扫视屋内,目光却猛地定在桌上。 那里赫然放着几个白花花的银元宝,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扎眼。 他清楚地记得,无论是昨晚进门,还是今早出门,桌上都空空如也。 李长顺和赵玉峰也几乎同时看到了那堆银子,他们下意识地看向范尚。 范尚的心也猛地一沉,这么多银子?谁放的? 第16章 隐患 范尚的脑子里,顷刻间闪现了无数的名字。 张德海?霍莽?或者是那个神秘的雪鸢? 用意何在?是示好?是试探?还是陷害? 他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李长顺和赵玉峰的脸。 这两人脸上的茫然和惊羡不似作伪,应该和他俩无关。 不管了! 范尚自然的大步走过去,用无奈又暗含得意的口吻说道,“太后娘娘真是体恤下人啊!” 李长顺和赵玉峰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太后赏的? 赏这么多?! 想想自己辛辛苦苦干几年,月钱还被克扣,连个银角子都攒不下。 就连张德海,应该也没得过太后这么多的赏赐吧? 这位范公公才来一天,就得了这么大笔赏赐…… 这差距,简直云泥之别! 两人看向范尚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敬畏和艳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范尚坐到桌前,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稍定。 他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示意二人坐下后,道,“接着说!” 赵玉峰的眼神这才从桌上的银子回到范尚身上,立刻抢着说,“哦,对了,张德海之前欠了一屁股赌债,是霍丞相府上一个管事出面,替他抹平了账目,还清了赌债,打那以后,他就成了霍丞相的一条狗!宫里有点风吹草动,只要他觉着有用的,都想办法往外递消息。” 原来如此!这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范尚心中已经了然! 张德海并非霍莽精心培养,或信任的核心棋子。 充其量只是个被抓住把柄、用金钱和权势收买的边缘眼线。 霍莽利用他,更多是广撒网,多捞点宫闱琐碎消息。 未必真指望他,能探听到什么核心机密。 而且这种蠢笨嚣张的货色,既好控制,也随时可以捏死。 范尚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仿佛张德海背后是谁并不重要。 他话锋一转,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两人,“那……雪鸢姑娘呢?你们在长乐宫时间也不短了,可知道她的底细?何时入宫的?平时……都和谁往来?” 提到雪鸢,李长顺和赵玉峰脸上都露出了茫然和一丝敬畏。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来的时候,雪鸢姑娘就已经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了!” 李长顺却补充道,“雪鸢姑娘性子冷,寡言少语的,除了服侍太后娘娘,几乎不跟其他宫人多说话。平日里深居简出,不是在娘娘跟前伺候,就是待在她自己房里,规矩严得很。她什么来路……小的们是真不知道,也不敢打听啊!” 范尚想起霍莽送自己入宫那天,正是雪鸢在宫门口等着的。 他立刻追问道,“那霍丞相来长乐宫时,他们……可曾单独说过话?或者……眼神交流之类的?” 两人努力回忆着。 赵玉峰摇摇头,“霍丞相是常来,但小的们地位低,多是远远看着。雪鸢姑娘通常都是侍立在太后娘娘身侧,垂着眼,跟个冰雕似的……” 李长顺抢着回答道,“是啊,范公公。霍丞相……好像也从没特意看过她,更别说单独说话了。至少……小的们当值时从未见过。” 这回答让范尚心中的疑窦更深了。 霍莽送自己进宫时,难道雪鸢只是奉太后吕娥的命,早早在那等着的? 或者说,雪鸢就是霍莽的人,但平日里却表现得形同陌路? 就在这时,赵玉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范公公,有件事……小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范尚精神顿时一振,道,“说!” 赵玉峰说话却突然哆哆嗦嗦了起来,“是……是去年冬天……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天刚擦黑没多久……小的……小的闹肚子,半夜起来去茅房……” 范尚不耐烦地道,“直接说重点!” 赵玉峰猛吸了口气道,“小的看见雪鸢姑娘……手里……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很短……那刀尖上……还在往下滴……滴血……地上还躺着一个宫女的……尸……尸体!” 范尚一听这话,顿时面色一动,“雪鸢杀人?后来呢?” 赵玉峰声音微颤,“她就那么看着那血淌……好像在在欣赏似的……然后……小的当时魂都吓飞了!死死捂着嘴……连气都不敢喘……尿了一裤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就一眨眼的工夫……也可能有一个时辰那么长……小的再偷偷看出去……假山后面……雪鸢姑娘……还有那个死人……都……都不见了……” 赵玉峰说完,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 他显然至今想起来还后怕,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李长顺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赵玉峰说,听得面无人色,“雪鸢姑……姑娘她……她……” 范尚脸上一阵沉吟,如此看来,雪鸢还会功夫啊? 一个能在深宫禁苑,于夜深人静时,悄无声息的杀人毁尸。 事后还能平静如常地,待在太后身边六年之久的女人! 此女绝不简单啊! 但她是为谁杀人? 霍莽?吕娥?李承隆? 范尚第一次感觉到,雪鸢,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居然还是个危险人物!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刚才说的话,给我烂在肚子里。敢透出去半个字……” 李长顺和赵玉峰磕头如捣蒜,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是!是!小的们发誓!打死也不敢说!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范尚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桌上那堆银锭里,摸出两锭五两的银子。 在手上掂了掂,随手丢到两人面前,发出“当啷”两声脆响。 范尚的语气平淡地道,“以后张德海再欺负你们,就报我名字!这银子,拿着压压惊!” 看着滚到眼前的、沉甸甸的银元宝,李长顺和赵玉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刚还在羡慕范公公得了太后厚赏,转眼自己也得着了? 五两啊!顶他们大半年的月钱了! 跟着张德海这么久,不但没见过他的任何赏赐,还被他克扣了不少。 两人磕头磕得砰砰响,“谢范公公!谢范公天大恩!小的们以后唯范公公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范尚此时却沉声道,“记住,你们既然选了跟我,那就是我范尚的人。以后好好办事,眼睛放亮点,耳朵竖起来,这长乐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有什么风吹草动,事无巨细,都给我记在心里,及时报我知晓!我绝对亏待不了你们。” 赵玉峰和李长顺立刻千恩万谢,“小的们知道,小的们明白!” 范尚不再看他们感激涕零的模样,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待两人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捧着银子退出去关好门后。 范尚却看着这一桌来历不明的银锭,心中疑窦丛生。 难道这桌子是沈万三的聚宝盆? 会平白无故地变出钱来? 必须尽快查出这银子的来源才行! 毕竟谁也不会平白无故送钱给老子花! 还有…… 范尚隐隐感觉,雪鸢反而可能是自己在长乐宫立足的最大隐患。 第17章 万死 范尚此时陡然又想起昨晚,就在这间厢房里,雪鸢异常地勾引自己的事! 当时只觉得是试探,是陷阱,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现在再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把持住,真的色胆包天地扑上去…… 自己会不会也像那个倒霉的宫女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深宫的某个角落? 范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深宫,真他娘的一步一个坑啊! 他随即苦笑一声,自嘲的喃喃道,“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而就在此时,突然门口传来“笃、笃、笃”三声敲门声。 敲得范尚心头猛地一惊,“谁?门没锁,自己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门外廊下一个清瘦窈窕的身影,那张在如同冰雕玉琢般精致却毫无表情的脸。 居然是——雪鸢! 她怎么来了? 范尚此时满脑子,居然都是李长顺她杀人的场景。 他虽然强定心神,但还是忍不住感觉自己在哆嗦。 雪鸢的目光却扫了一眼桌上的银子,又扫过范尚微微发白的脸。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声音清冷,没有一丝起伏,“你很怕我?” 范尚浑身一激灵,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 怕? 老子何止是怕! 但自己不能表现出怕来。 范尚硬挤出带着点谄媚和油滑的笑容,“怕?我好端端怕姐姐做什么?” 雪鸢的目光却看向了范尚忍不住哆嗦的腿,口气依然冰冷,“那你抖什么?” 范尚立刻伸手摁住自己的腿,脸上依然堆着笑,“我这是……精神抖擞!” 说着他索性放开了手,故意大幅度地抖动了起来。 雪鸢静静地看着,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封表情。 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范尚。 看得他头皮发麻,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范尚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脸上的假笑快要彻底垮掉时。 雪鸢终于再次开口,“太后娘娘召见,即刻过去。” 范尚一愣,下意识地追问,“啊?太后召见?现在?” 雪鸢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了他的疑问。 他心里咯噔一下,吕娥这时候找他? 该不会……是为了李明珠那档子破事吧? 范尚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那个……公主她……她还在娘娘那儿吗?” 他实在不想再面对那个一门心思要给他看“怪病”的小祖宗了,尤其是在吕娥面前! 万一李明珠当着她老娘的面,非要揪着这事不放,那他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雪鸢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走了。” 走了? 范尚瞬间松弛了大半,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那刁蛮公主不在。 不过吕娥那边,可不像她闺女李明珠那么好糊弄啊,更是个麻烦! 这简直就是一时一刻都不让自己清闲啊。 雪鸢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催促,“范公公?” 范尚猛地回过神,对上雪鸢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 他脸上再次挤出一个笑容,“是……是!我这就去!” 雪鸢也不说话,转身就出了门。 范尚跟在雪鸢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厢房。 一路上,范尚都跟在雪鸢的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很快就到了寝殿门口,雪鸢在门口停下脚步,侧身让开,目光示意范尚进去。 临进门前,范尚还是问了一句雪鸢,“太后心情如何?” 雪鸢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那眼神好像是在和自己说,你自己进去不就知道了? 范尚只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进了宫殿。 刚进去,就听身后的宫门轰地关上了。 范尚的心情顿时一沉,但也没敢多想,立刻在宫殿里寻找吕娥的身影。 吕娥正端坐在一张紫檀木的圈椅中,她手里的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每一下都敲在范尚紧绷的心弦上。 但他还是立刻躬下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恭敬,“小的范尚,拜见太后娘娘。” 吕娥缓缓抬起眼皮,直直地盯着范尚,“范尚……你好大的胆子!” 范尚脑子飞速运转,瞬间权衡了无数种说辞! 狡辩?装傻?还是推给李明珠? 但最终在吕娥那凤眸注视下,感觉所有念头都被碾得粉碎。 隐瞒? 在如此精明的女人面前,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只会让她认定自己和李明珠之间确有不可告人之事。 甚至可能会怀疑自己利用、亵渎了公主! 范尚放弃所有侥幸,“娘娘恕罪!小的罪该万死!” 吕娥起身一步步走近范尚,声音听不出喜怒,“万死?你只有一条命,死一次就足矣!” 范尚明显能感觉到吕娥的杀意,“娘娘明鉴!小的绝非存心亵渎公主!实在是……” 不想吕娥却已经站在了他身前,打断他道,“你这怪病倒是稀奇,哀家也略懂一些医术……” 说话间,吕娥的手却一把抓住了范尚的下身。 范尚顿时大吃一惊,一双眼睛睁得滚圆,“太……太……太后!” 他来之前就想过,吕娥可能有一万种问罪自己的办法。 到底是熟女,想法和做法,实在有些超出范尚的理解了。 吕娥的声音冰冷如霜,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不是说又硬又烫么?” 话音刚落,手上还稍微加大了一些力度。 范尚心里一万个草尼玛奔腾而过,你这个抓法,以后还能不能硬都难说了。 但是他嘴上却道,“太后圣明,小的当时只想蒙混过关才编造谎言!小的万万没想到公主殿下仁心至此,竟会当真去请了太医来……总之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吕娥冷笑一声道,“看来留你,的确是个祸害!你说,哀家应该怎么处置你?” 范尚心思急转,嘴比脑子还快,“小的任凭太后处置!小的进了长乐宫,就是太后的人!太后要小的生,小的便生,太后要小的死,小的便死!小的只会尽心尽力服侍太后!绝无半点怨言!” 他故意将“服侍”二字加重语气。 果然,吕娥听范尚如此一说,良久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范尚。 范尚也不说话,他知道吕娥是在权衡自己的价值。 留着自己,肯定对她和李承隆有利。 但同时自己这个假太监的身份,也迟早是个隐患。 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殿外传来雪鸢的声音,“娘娘,霍丞相求见!” 吕娥一听这话,手上顿时一哆嗦,立刻缩了回去。 范尚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这霍莽来得可真及时,不然老子真要被废了! 不过,这霍莽不是来过没多久么? 怎么这么快又去而复返了? 第18章 骑虎 而就在了和范尚惊愕之时,沉重的殿门竟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霍莽一身紫袍,不待通报便已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他目光如隼,先在端坐的吕娥脸上飞快一扫。 当他的目光掠过范尚时,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脚步也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 但霍莽毕竟是霍莽,城府深得可怕,那点异样快如闪电,他脸上波澜不惊。 吕娥已经坐了回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杯中的茶水漾起细小的涟漪。 她迅速稳住手腕,脸上却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 霍莽如此不加掩饰的僭越和轻慢,简直视她这个太后如无物! 他未经允许就擅自闯入不说,如今觐见后,连个请安之礼都不遵守了么? 不过吕娥强定心神,紧抿着唇,终究没有发作。 范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感觉到气氛不对,暗道自己还是赶紧趁机远离这是非之地吧。 他想着,连忙躬身道,“太后娘娘,丞相既已驾临,小的先行告退......” 吕娥和霍莽,却几乎是异口同声,“不用(不必)!” 两人说完,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碰撞了一下,又各自移开。 范尚心头一凛,暗骂一声,你们老情人见面,非要老子当电灯泡做什么? 但他也只好垂首肃立,继续站在吕娥的一侧,心情却是极度不爽。 霍莽自顾自地在一旁坐下,袍袖一拂,开门见山道,“方才在宫道上,遇见了陛下身边的小黄门传旨,说是陛下召见。” 吕娥强行压下翻涌的怒意,声音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哦?皇儿召见丞相何事?” 霍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身体微微前倾,“陛下主动提及大婚之事,言道已至婚配之年,国不可一日无后。陛下说,此事重大,须得与太后娘娘商议定夺。故遣本相前来,请娘娘示下。”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陛下还说,一切但凭太后与本相……做主。” 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清晰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范尚心头冷笑,小皇帝学得倒是挺快,不过依然是个急性子! 好在这霍莽也不知是心大,还是跋扈惯了,根本没在意皇帝的变化之快。 而在此时,侧殿一角,雪鸢端着托盘,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她低垂着眼睑,仿佛根本没感受到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径直走到霍莽身侧的案几旁。 范尚一直盯着雪鸢,这可是近距离观察雪鸢与霍莽的最佳时机! 不过整个过程,雪鸢都没有抬眼看霍莽一眼。 而霍莽的目光始终锐利地逼视着吕娥,连眼皮都没朝雪鸢的方向动一下。 直到雪鸢再度退下,吕娥这才问道,“既是如此,不知丞相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霍莽身体坐得更直了些,“不瞒太后,本相膝下有一小女,名唤青鸾。双十年华,自幼延请名师教导,琴棋书画皆通,性情也算温婉贞静。本相斗胆,请太后娘娘考量。”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通知。 吕娥沉默了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仿佛在仔细权衡,“霍家小姐……哀家听过她的贤名。只是……青鸾这年纪,似乎……比皇帝大了四岁?这……于礼制上,是否稍显……” 霍莽眼底深处那点掌控一切的得意瞬间凝固,旋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他刚欲开口,一个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声音突然响起,“太后娘娘容禀!在市井都说女大四,福寿至!民间都道,年长几岁的女子更懂得体贴照料,能旺夫益子!霍丞相为国鞠躬尽瘁,霍小姐更是名门闺秀,才德兼备!若能与陛下结此良缘,非但于礼无碍,更是天作之合,乃陛下之福,社稷之幸啊!小的愚见,请娘娘明鉴!” 霍莽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缓了一丝。 范尚这小子,还算机灵,知道关键时刻该帮谁说话,看来自己没选错人。 吕娥的目光在范尚脸上停留了一瞬,“哦?女大四,福寿至?” 她沉吟片刻,仿佛终于被说服,轻轻叹了口气,“也罢!霍丞相为国操劳,鞠躬尽瘁,青鸾贤名哀家亦有耳闻。皇儿若能得此良配,实乃社稷之福。此事……哀家准了。稍后便请钦天监择定吉日,昭告天下。” 霍莽起身拱手,脸上笑容重新浮现,“太后圣明!青鸾能入侍天家,是她的福分!老夫代小女,谢太后隆恩!” 他目光扫过范尚,隐含赞许,好像在说,你小子不错,本相没看错人! 吕娥放下茶盏,看似随意地又开了口,“婚事既定,陛下大婚之后便算成人。按我大燕祖制,陛下年满十六且大婚后即可亲政。不知霍丞相对此,有何安排?朝中大臣、宗室亲贵们,可都盼着陛下早日亲理万机呢。” 此言一出,霍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狠。 他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地刺向吕娥,声音也沉了下去,“太后此言差矣!陛下虽年岁渐长,但心智尚需磨砺!治国之道,岂是儿戏?如今大燕看似安稳,实则内忧外患!北境狄人虎视眈眈,南疆水患连年,吏治亦有沉疴积弊!此等局面,陛下未经世事,贸然亲政,恐非社稷之福,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危!” 吕娥刚欲说话,霍莽却不给机会,继续又说,“本相身为先帝托孤大臣,肩负辅佐幼主、稳固江山之重任!岂能因循守旧,拘泥于区区年岁之限?陛下还需在本相身边多加历练,熟悉政务,待其心性沉稳、见识广博,足以驾驭这万里江山之时,本相自当还政于君!此乃为臣之道,更是为国为民之本!至于朝中大臣、宗室亲贵……哼,若有异议,让他们直接来问本相便是!” 霍莽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其专权跋扈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演都懒得演了! 不过吕娥并未动怒,毕竟她早也料到霍莽不会答应。 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一旁垂首肃立的范尚。 范尚看在眼里,瞬间明白了吕娥的意思,她这是想叫老子帮她说话呢。 而且她那眼神似乎就是在问自己,“你不是常把是太后的人,皇上的人挂在嘴边么,现在就是你证明的时候了。” 只是她这么要自己当面硬刚霍莽,这无疑是想要自己死啊。 现在帮吕娥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不帮,太后这关过不去。 帮了,立刻得罪当朝丞相! 虽然你们娘俩是皇帝和太后,但这大燕如今还是霍莽一人说了算啊! 怎么每次遇到这种世纪问题,终究还是要老子扛下所有啊? 这尼玛! 老子如今当真是骑虎难下啊! 第19章 愚见 范尚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吕娥分明就是把他架在熊熊烈火上烤! 自己一个字说错,便可能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如今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 范尚脑念急闪之下,还是向前一步,“太后!丞相!小的……小的有话说!” 霍莽却眉头一皱,看向范尚,眼神似乎在说,今天你话是不是有点多了。 不过看在方才范尚在皇帝婚事上,帮自己说话了,也没言语,算是默许了。 吕娥却立刻说道,“有什么就说!” 范尚立刻道,“小的方才聆听丞相大人一番高论,如醍醐灌顶,心中激荡难平!丞相心系社稷,忧国忧民,所思所虑,皆为陛下江山万年计!此等拳拳赤忱,天地可鉴!若无丞相大人殚精竭虑、力挽狂澜,我大燕焉能有今日之安稳?丞相之功,堪比日月!” 他语气却无比真诚,仿佛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霍莽无限的敬仰。 这番马屁拍得露骨至极,连吕娥的眉头都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霍莽的嘴角微微向上牵动,显然范尚的这番奉承,让他很是受用。 范尚话锋却陡然一转,“只是……丞相大人明见万里,想必也早已洞察!陛下……毕竟已非昔日垂髫稚子。少年心性,血气方刚,突然得知大婚之后仍不得亲政,心中……恐生郁结啊!” 霍莽眉头一动,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冷哼。 显然,皇帝有没有郁结,他并不是很在乎。 范尚壮着胆子继续道,“最怕朝野上下,悠悠众口,特别是那帮自诩清流的,定对此事颇有微词,这些人难保不会借机生事,攻讦丞相!届时,众口铄金,纵然丞相大人一心为公,也恐清誉受损,百口莫辩啊!” 霍莽脸色微动,这个范尚,说得也在理。 他虽权势熏天,野心勃勃,但毕竟目前还是臣子,也看重名誉。 也怕那些清流的笔杆子! 霍莽冷哼一声,“那么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范尚心头一松,他连忙躬身,“小的愚见,请太后娘娘以母仪之尊,垂帘听政!” 霍莽瞳孔骤然收缩,露出一股杀意,“垂帘听政?” 随即他瞬间看向吕娥,沉声道,“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吕娥心中早已为范尚这番急智暗暗喝彩,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惊愕,“丞相何出此言?哀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奴才不知天高地厚,胡乱言语罢了。” 她这一番姿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全然一副被这大胆提议惊到的模样。 霍莽见如此,也自信吕娥没有这胆识,目光重新回到范尚身上,“本相倒要听听,你这垂帘听政,对本相、对朝廷,又有何好处?” 范尚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道,“丞相大人容禀……” “其一,太后娘娘乃陛下生母,骨肉至亲。由娘娘垂帘,陛下心中那份因不得亲政而生的郁结,必能大为纾解。陛下心绪平和,不再与丞相大人暗中较劲,岂非省却大人无数烦恼?此乃为丞相大人分忧也!” “其二,堵悠悠众口!宗室勋贵,乃至那些清流言官,无非是在乎祖制礼法。如今太后娘娘垂帘,以母后之尊教导陛下,此乃天经地义!谁还敢妄议?此议一出,那些对丞相心怀不满、蠢蠢欲动之人,立时便失去了兴风作浪的由头!此乃为丞相大人正名也!” 范尚言罢,立刻不再言语,目光看向一直没打断自己的霍莽。 吕娥也深吸一口气地看着霍莽,她也在等待霍莽的反应。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只余下霍莽手指敲击扶手的“笃笃”声,节奏明显比刚才缓慢了许多。 范尚从这节奏声中,都听出来了,范尚这番剖析利害,已经说中了霍莽的心意。 却见霍莽目光扫来,一会看向范尚,一会又看向吕娥,显然还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吕娥的身上,“太后觉得这奴才的意见如何?” 吕娥心中一动,连忙道,“丞相,哀家一介女流,懂什么听政?懂什么治国?这朝廷上下千头万绪,终究还是要倚重丞相,替我们孤儿寡母撑起这片天啊!” 霍莽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几分,敲击声也骤然停止,“此事……非同小可!容本相……细思量之!”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断然拒绝,毕竟兹事体大,不能轻易决断。 吕娥闻言,立刻抬手扶额,秀眉微蹙,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疲惫,“丞相说的是,这等朝堂大事,自然还需丞相思量决断才是。哀家……唉,一听这些繁杂国事,就觉脑袋里嗡嗡作响,疼得厉害。许是方才说多了话,乏了,哀家得歇息片刻了。” 范尚也不禁暗赞吕娥,这招以进为退用的精妙。 霍莽看着吕娥这副厌烦政务的姿态,心中最后那点疑虑似乎又消散了一些。 他拱了拱手,“太后凤体要紧,还请好生歇息。此事,本相自会权衡。臣告退。” 霍莽言罢便转身,紫袍带起一阵风,大步向殿外走去。 吕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丞相慢走,范尚,替哀家送送丞相!” 她说话间,目光落在了范尚身上,眼神中似有所指。 范尚心头猛地一跳,瞬间秒懂吕娥的意图。 这娘们是想让自己在送霍莽之时,再劝劝霍莽呢。 毕竟方才自己的话,的确是打动了霍莽,但还打动得不够彻底。 他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拱手道,“是!” 范尚立刻快步跟上霍莽,然后殿外的霍莽步伐不快,似乎也在有意等着自己一般。 等二人行至一处拐角,霍莽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他并未转身,那低沉冰冷的声音,却传来了,“范尚,本相再问你一次……” 霍莽缓缓侧过头,那双直勾勾的眼睛里,透露着一股冰冷的杀意,“让太后垂帘……究竟是谁的意思?你方才殿上那番巧言令色,又是替谁在当说客?说!” 范尚心下顿时一凛,看来霍莽能位极人臣,也不是全无脑子的。 自己虽然说得那般为霍莽着想,他还是能看出玄机来? 这尼玛,你都看穿了,老子还要怎么辩解? 霍莽那双眼死死盯着范尚,直看得范尚心里不停地打鼓! 范尚心道完了,自己要是不给出个完美解释,这坎是过不去了。 他脑子又开始以每秒几亿个脑细胞的消耗疯狂运转,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第20章 主角 狡辩?否认?还是把责任推给吕娥? 显然不行! 硬抗?赌霍莽只是试探? 显然更不行! 范尚脑念一动,猛地一咬牙,“丞……丞相明鉴!小的是丞相送进宫的,那就是丞相的人,况且小的只是个奴才,就算想当说客,也没有这个资格啊!” 霍莽没说话,一双眼睛还是盯着他,脸上似乎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范尚见他并未立刻发作,立刻接着说,“不瞒丞相!小的在长乐宫才一日,就已见着陛下抱怨了两回……”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果然,霍莽听到范尚说到这里,不禁瞳孔一缩,“抱怨什么?” 范尚立刻道,“陛下说丞相手伸得太长,连他娶谁都要管!太后娘娘倒是每次都劝着陛下,说丞相一心为公,都是为陛下好……可陛下根本就没听进去多少,毕竟年轻气盛啊!” 霍莽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底瞬间涌起一丝微怒和不屑。 范尚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心中稍定,知道自己赌对了方向! 他趁热打铁道,“陛下答应大婚,那也是太后苦劝,陛下才点头的!” 范尚的声音陡然拔高,“小的只是替丞相不值,丞相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但陛下不领情,朝臣们不理解!小的方才在殿上,那番话只是有感而发,句句都是替丞相大人您着想!是真心想替您分忧,堵住那悠悠众口啊!” 范尚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脸上俨然一副打抱不平,义愤填膺的神情。 霍莽锐利的目光也暗淡了一些,嘴上却冷哼,“你让太后出山分权,是替本相分忧?” 范尚的心依旧悬在嗓子眼,他知道霍莽这种老狐狸,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范尚立刻诚恳地道,“丞相大人!太后终究是深宫妇人,垂帘听政,无非是娘娘坐于帘后,听听奏报敷衍了事!要是朝堂之上,丞相和皇上有什么争执,她还可以从中调和!不然还能做什么?真正军国大事,还不是需仰仗丞相大人定夺?” “太后是垂帘了,但也是将那些宗室勋贵的非议引向她,丞相您想,你不想太后垂帘听政,难道那帮清流言官们就想?到时候他们的注意力只会被分散,而不再集中在丞相您一人身上……小的一片忠心可鉴,完全是为丞相大人考虑啊!” 范尚说得情真意切,连自己都有少许感动了。 霍莽闻言后沉吟许久,眼神几度变化,显然是真的在斟酌范尚的话。 他最后眼神一动,看向范尚,“本相倒是小瞧你了,你一个街头混混,竟有如此见识?” 完了,这真尼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不符合原主这人设了? 不过霍莽却没有深究的意思,“你方才所言,虽有些想当然,倒也算为本相考虑了。” 范尚立刻高呼,“小的对丞相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 霍莽自是不屑他这些马屁,没等他说完,话锋一转,“本相送你的银子,收到了?” 范尚心下一愕,惊讶道,“那堆来历不明的银子,竟然是丞相大人您送的?” 霍莽微微点头,“在宫里行事,打点上下,收买人心,都需要黄白之物开路。以后每月自会有人给你送来银子!好好用着,替本相把眼睛擦亮些,耳朵放尖些!” 范尚立刻感激涕零,“是!多谢丞相厚赏!小的定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霍莽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范尚身上。 这一次,却带上了一种男人之间才懂的眼神。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太后那边……进展如何了?服侍得可周到?” 范尚顿时一愣,支支吾吾道,“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小的不敢唐突……尚需时日……” 霍莽眉头不悦地皱起,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废物!本相给你身份,给你机会,不是让你畏首畏尾的!不过一个深宫妇人!你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范尚连忙把头埋得更低,“是!是!小的明白!小的定当抓紧!请丞相大人放心!” 霍莽最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莫要辜负本相信任。” 他丢下这句话后,紫袍一拂,转身大步离去,再未回头。 范尚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这才他缓缓直起身。 不过老狐狸,老关心这种事的进展做什么? 况且这种事,就是一般女人也不能来强的啊,何况对方还是太后? 不管怎么说,吕娥虽是太后,但毕竟是你霍莽曾经的姬妾。 先帝崩后,你不应该更好和太后幽会,霸占太后才对么? 难道这老狐狸是个变态? 之前把吕娥送给先帝,现在又把自己送给太后! 但范尚随即一想,就觉得不对。 霍莽这种人,即便是变态,也不应该仅仅只是个变态。 他现在对权利的渴望,已经超越了其他一切的欲望。 而且…… 范尚隐隐有种预感,霍莽也许是想通过这件事,来彻底控制太后? 毕竟手里掌握着太后和太监私通的证据,那太后就能更好地成为他的提线木偶了。 想想吕娥和李承隆这对母子,也着实是可怜。 虽说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却被一个权臣死死地压制和控制着。 还要靠自己这么一个“太监”,才能找到一丝破解当今困局的可能。 目前这局势,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自己真的要帮吕娥和小皇帝么? 如果一旦失败,自己很可能也有性命之忧啊! 好在自己目前还没有明确站队,还可以左右逢源。 但最终如果必须要站队的话,自己还是愿意站吕娥。 何况……其实在自己潜意识里,也早已经偏向了吕娥这边了。 毕竟那霍莽一看就是一脸奸相,标准的大反派的嘴脸。 而自己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卓尔不群,智勇双全…… 天生就是主角相,主角应该只干主角该干的事。 自己好不容易有个穿越的机会,怎么也不该沦为反派的帮凶吧? 更何况…… 吕娥怎么说也是个风韵犹存的熟女,一国皇帝的娘啊。 想到吕娥,范尚顿时想起,她定然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复命呢。 但一想到,方才霍莽没来之前,吕娥几乎要断送他下半生性福的一抓……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和力道,瞬间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一步一挪地朝寝殿方向走去。 范尚此时的心情,却比这脚步还要沉重了起来。 门内,是心思深沉、喜怒难测的太后吕娥。 门外,是清冷孤绝、深藏杀机的宫女雪鸢。 范尚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什么时候才能让老子的脑子消停一会?” 第21章 恩赏 范尚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挪地回到吕娥的寝宫门口。 雪鸢依旧像一尊冰雕般立在门侧,看到范尚来了,就和没看到一般。 范尚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推开了殿门。 吕娥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镇纸。 听到动静,她抬起眼皮,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范尚身上。 吕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回来了?” 范尚躬身回禀,“是,娘娘。小的已送丞相出宫。” 吕娥唇角竟微微上扬,那双凤眸里也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赞赏!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范尚,今日在殿上,你应对霍莽,进退有据,言辞犀利,更难得的是……急智过人。那番说辞,既能安抚试探霍莽,又能不动声色地为哀家与陛下争取机会,做得……很好。” 范尚闻言心头顿时一松,连忙道,“娘娘谬赞,小的只是见机行事,不敢居功。能为娘娘和陛下分忧,是小的本分。” 吕娥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本分?说得好!哀家向来赏罚分明。今日你立了功,哀家自然要赏你。” 赏老子? 范尚的心又提了起来。 难道是……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霍莽临走前的催促,以及吕娥方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吕娥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下午姑且放你半天假,你好好休息一番!哀家的赏赐,晚上自会送到你房里。” 她特意加重了“晚上”和“送到你房里”几个字,语气暧昧不明。 范尚心头狂跳,暗道晚上难道真要服侍这娘们了? 还主动送货上门? 他即便想拒绝都不行,毕竟对方也没明说。 他嘴上不敢耽搁,连声道,“谢……谢娘娘厚恩!” 吕娥挥了挥手,目光却不再看他,“下去吧。” 范尚晕晕乎乎地告退出来。 刚出殿门,就听雪鸢清冷的声音响起,“范公公,午膳时辰到了,膳房在那,记住喽!” 范尚这才感觉的确是有些饿了。 从穿越到现在,除了早上吕娥赏的两个鹿肉包子,他粒米未进。 他连忙应了一声,“多谢姐姐指点!” 说完便按着雪鸢所指的方向寻去,很快就找到了太监们专用的饭堂。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一片嘈杂,夹杂着几声刻意拔高的哄笑和呵斥。 张德海的声音依然充满了恶意,“哼!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以为攀上高枝儿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范尚那小子,不过是个刚进宫、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能蹦跶几天?跟着他?小心摔死你们!” 饭堂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 其他太监大多低头吃饭,不敢掺和。 但看向李赵二人的目光,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范尚此时推开饭堂的门,喧闹声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范尚身上,有惊讶,有畏惧,也有看热闹的。 李长顺和赵玉峰看到范尚,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得几乎要站起来。 张德海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随即迅速转化为一丝慌乱和强装的镇定。 他身边的狗腿子们也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 范尚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朝着赵李二人走去,“哟,长顺,玉峰,都在呢?正好,我早上给你们的银子,可收好了,够不够用?” 他这话问得随意,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李长顺和赵玉峰一愣,瞬间就明白了范尚的意图。 赵玉峰立刻挺直了腰板,“收好了!范公公您赏的银子,小的们哪敢怠慢?整整五两怎么会不够花?” 李长顺也反应过来,声音都洪亮了几分,“是啊范公公!小的们正琢磨着,这银子该怎么花才不辜负您的心意呢!” 两人一唱一和,得意的不行,一扫之前的失意。 饭堂里其他太监听得眼睛都直了! 五两银子? 对他们这些底层太监来说,简直是笔巨款! 足够他们辛苦攒上好久的! 范尚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一道道羡慕、嫉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李长顺和赵玉峰。 也有人隐晦地,扫过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张德海。 平日里张德海克扣月钱、中饱私囊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有了出手大方,敢跟张德海叫板的范尚做对比。 这不满的种子,瞬间就在许多人心里悄悄发了芽。 虽然还没人敢公开说什么,但看向张德海的眼神,已经少了往日的敬畏,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怨怼。 张德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恨恨地瞪了李赵二人一眼,又忌惮地瞥了范尚一下。 终究没敢再发作,只是低下头猛扒饭,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碗里的饭粒上。 范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他知道,人心如水,宜疏不宜堵,收复人心更非一日之功。 今日这把火点的恰到好处,让李赵二人扬眉吐气。 也让其他人看到了跟着自己的甜头,也让张德海威信扫地,这就够了。 操之过急,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哎?我就随口一问,给你们了,你们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不够再找我拿!吃饭!吃饭!” 赵李二人连忙招呼范尚坐下,一个人给他擦拭桌凳,另外一个主动去给范尚打饭。 饭堂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张德海那桌气压低得吓人,其他人则埋头吃饭,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李长顺和赵玉峰则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扬眉吐气的红光。 下午的时光,范尚在自己的厢房里养精蓄锐。 难得的清闲时间,脑子里却盘算着晚上的奖赏。 说实话,他内心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 毕竟那可是当今太后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吕娥虽然年长自己几岁,但是姿色还在。 身材保养得也相当不错,特别是她身上那股大女主的气魄和气质。 哪个正常男人见了,不在脑子里YY一番在床上彻底征服她的场景? 而别人还只停留在YY阶段,自己却马上就能付诸行动了。 这也不白费自己穿越至今,消耗的这么多脑细胞。 这奖赏,说实话,是自己应得的!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美美睡一觉,养精蓄锐,为晚上备战! 第22章 侍奉 范尚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门口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极轻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个面生的小太监,一脸紧张和讨好,期期艾艾地说自己负责洒扫哪一片。 今日看到范公公如何如何威风…… 如何如何仗义疏财…… 自己如何如何仰慕…… 范尚心下了然,脸上却露出亲切的笑容,耐心听完对方毫无营养地表忠心。 然后二话不说,从霍莽送来的银锭里摸出一个约莫一两的小银角子,塞到对方手里,“都是伺候主子的,都不容易。” 那小太监握着还带着范尚体温的银角子,激动得脸都红了,千恩万谢地退下。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下午,范尚的这间厢房,竟成了长乐宫底层太监们心照不宣的圣地。 来的理由五花八门,表达忠心的话也大同小异。 范尚一概来者不拒,耐心倾听,然后慷慨解囊。 出手的银钱有多有少,但都足以让这些平日里被克扣惯了的太监感到巨大的惊喜。 范尚看着桌上那堆明显下去了一截的银锭,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银子是霍莽的,人情是他范尚的。 这笔买卖,划算! 他知道,这些偷偷来的人,未必都是真心投靠。 可能只是贪图眼前的银子,也可能是在观望风向。 但没关系,只要他们拿了钱,心里那杆秤就会开始倾斜。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要的就是这股在暗处悄然汇聚的、对张德海不满的力量。 时间在收买人心,和胡思乱想中悄然流逝。 日影西斜,黄昏的暖光渐渐被深沉的暮色取代。 长乐宫再次安静下来。 这次赵玉峰和李长顺,居然主动从饭堂将伙食给送到了他的厢房来。 范尚对二人的表现很是满意! 酒足饭饱思淫欲! 吃饱打发走了赵李二人后,范尚就开始盘算着如何应对晚上的奖赏了。 “笃、笃、笃。” 三声清晰而冰冷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来了! 范尚心头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开门。 他居然感觉自己有些紧张! 不过等他开门后,却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雪鸢。 她依旧是那身素净的宫装,依旧是那张毫无表情、如同冰封的脸。 摇曳的烛光映在她眼中,却点不燃一丝暖意,反而更衬得那眸光深寒刺骨。 范尚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噌”地窜起,直冲天灵盖! 雪鸢?! 怎么会是她?! 太后呢? 赵玉峰那哆哆嗦嗦的声音瞬间在他耳边炸响。 “……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很短……那刀尖上……还在往下滴……滴血……” 完了! 范尚脑子里“嗡”的一声! 所有关于奖赏的期待瞬间被巨大的恐惧碾得粉碎! 一定是李明珠的事! 一定是太后还在怪他冒犯了公主! 或者太后终于觉得他,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假太监,是个隐患了! 所以派雪鸢,这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来结果他! 范尚的身体下意识地后退,脸上血色褪尽,“雪……雪鸢姐?这……这么晚了……有……有什么事吗?” 雪鸢没有回答。 她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利刃,毫无感情地上下扫视着范尚。 这眼神让范尚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他只感觉自己双腿发软,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了,立刻哀呼了起来。 “雪鸢姐姐饶命啊!小的……小的对天发誓!小的对公主殿下绝无半分亵渎之心!那……那都是误会!是小的嘴贱!是小的该死!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姐姐看在小的刚进宫不懂事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小的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姐姐!!” 他语无伦次地哀嚎,把贪生怕死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雪鸢静静地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范尚这副狼狈不堪、丑态百出的模样。 她冰冷的眼神里,渐渐浮起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懦弱和不堪的极度轻蔑。 “呵……” 一声极轻冷的嗤笑从她鼻间逸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雪鸢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嘲讽,“就这点胆子?方才在太后娘娘面前,在霍丞相面前……不是挺能言善辩,威风八面的么?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她向前微微倾身,烛光勾勒出她冰冷的唇线,“你以为我是来杀你个废物的?” “废物”两个字,她说得格外清晰,带着万钧之力砸在范尚心上。 范尚的哀嚎声戛然而止,顿时一愣! 难道不是来杀我的? 那……那她来干嘛? 还带着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就在范尚大脑彻底宕机,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状况。 雪鸢这时却走进了屋子,反手就将门给锁了。 却见她面无表情地抬手,开始解自己宫装外衫的系带。 这个…… 雪鸢是什么情况? 自己难道遇到鬼打墙了么? 怎么和昨晚一个情景? 还是雪鸢她……每晚都要过来自己这边来一次? 眼看着雪鸢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也没有丝毫羞赧或情绪波动。 素色的外衫无声滑落,露出里面同样素雅、却更显身段的中衣。 玲珑的曲线在昏暗的烛光下,若隐若现,冲击力十足。 范尚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姐姐……你这……小的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了,小的……小的……” 雪鸢的声音,却是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屈辱感。 她一字一句地道,“这就是太后娘娘给你的奖赏,娘娘懿旨,让我……侍奉你一夜。” 啊???? 范尚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雪鸢,又想起中午吕娥那意味深长,带着魅惑的话。 侍奉……一夜? 太后……把雪鸢……赏给他……一晚??? 这尼玛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奖赏不应该是太后亲自前来,让自己侍奉她一晚么? 范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雪鸢。 说实话,雪鸢的姿色一点不在吕娥之下,而且还胜在年轻。 要是还没听过赵玉峰那话的话,自己还真就笑纳了。 但现在他还真不敢有这想法,他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 第23章 漏嘴 这么一个美女两次主动投怀送抱,范尚自然心动不已。 但是再看到雪鸢那张冰雕般的脸,脑子里想着赵玉峰的话。 范尚知道绝对不能因为一时的下半身性福,就彻底断了自己下半生幸福! 他立刻摆手,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太后娘娘的厚恩,小的……小的实在消受不起!姐姐您天仙似的人物,小的就是个粗鄙不堪的阉人,哪敢玷污了姐姐!求姐姐替小的回禀太后,就说小的感念娘娘恩德,只是这……这实在是不敢当啊!小的惶恐!” 他语无伦次,姿态放得极低,恨不得把“不敢”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雪鸢清冷的眸子扫了一眼范尚,她的嘴角挂着透着一股浓浓的轻蔑的冷笑,“阉人?怎么?太后既然会把我赏你一晚,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范尚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凛。 这么说,吕娥已经将自己假太监的事和雪鸢说的? 雪鸢没等范尚说话,继续又说,“范尚,太后懿旨,是你说不敢,就能推拒的?” 她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冰冷的气势,压得范尚喘不过气,“抗旨不遵,只有死路一条。你想清楚了?” 范尚听他那口气,好像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顿时就觉得一股邪火噌地窜上脑门,压过了恐惧。 凭什么? 老子连皇帝、太后、丞相都敢糊弄。 现在要被你一个宫女用这种看垃圾的眼神嘲讽? 范尚猛的挺直了腰,脖子一梗,脸上瞬间涌起一股豁出去的蛮横,声音也拔高了,“死路一条就死路一条!老子怕个球!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太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老子做这等龌龊事,门儿都没有!老子宁死不从!” 说着他还做出一副高义的神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老子今天就是要硬气一回,死也要死得像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儿!” 他瞪着眼,喘着粗气,一番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陈词。 把自己都说得有点热血上头,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烛光跳跃,映着他此刻“正气凛然”的脸。 然而,就在这豪言壮语余音未落、悲壮气氛正浓的当口! 范尚那刚刚还喷射着“丹心”光芒的眼珠子,却鬼使神差、不受控制地,飞快地朝雪鸢被烛光勾勒的惊心动魄的侧影溜了过去! 那素色宫装下起伏的腰线,那颈项欺霜赛雪的一抹肌肤…… 他的喉结,极其不争气地、清晰地滚动了一下! 要命啊,这要是不在古代,在现代,哪怕不是在这随时要人命的皇宫多好。 如果是那样,自己肯定毫无顾忌地笑纳了。 但在这步步惊心,随时一个错误都能要命的皇宫,范尚真的感觉消受不起。 雪鸢见范尚前一刻才在表丹心,下一刻立刻色心就起。 她不禁一声极轻的嗤笑一声,“呵……” 呵??? 她这声嗤笑什么意思? 雪鸢的目光锐利,脸上带着讥讽,“范尚,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大义了!贪生怕死,油嘴滑舌,见色忘义才是你的本色。你跟我演什么呢?省省你那点下流胚子的力气。你是什么货色,太后清楚,我清楚,你自己更清楚!” 范尚顿时一阵尴尬,你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太不给老子面子了? 不过说实话,他当时说那些大义凛然的话时,自己的确感觉是英雄附体了。 但是,怪就怪这雪鸢长得的确太漂亮了,而且那身材也的确是太美妙了。 试问,哪个男人能经受得住,这样的美女在自己面前主动宽衣解带的? 还连续两晚如此! 自己能做到这样的定力,已经超越自己对自己的认知了! 雪鸢声音陡然沉了下去,“你要死撑,是你的事。但别连累我。” 范尚一愣,没明白这话的意思,“连累你什么?” 雪鸢的目光死死锁住他,一字一顿道,“太后旨意,是让你我成事。你若抗旨不遵,是死罪!我未能完成使命,同样是死罪!”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今晚,只有两条路。要么,按旨意办。要么……我们一起死。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范尚却立刻说道,“死什么死?你傻啊?我是不会功夫跑不掉,你会功夫,你怕什么?大不了就跑……” 话一出口,范尚顿时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完了!说漏嘴了! 果然,雪鸢眼神闪烁了一丝诧异。 只是瞬间,雪鸢的眼神中立刻多出了一丝杀机。 与此同时,范尚只觉得寒光一闪,都没看清怎么回事。 雪鸢的手里,此时已经多了一把短刀。 刀光一闪! 瞬间就已经已死死抵在了范尚的喉结之上! 还没等范尚反应过来,雪鸢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死死锁住范尚。 她声音压得极低,“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武功?” 刀锋的冰冷紧贴着喉结,范尚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压陷的细微刺痛。 生死一线间,范尚脑子里的弦几乎崩断! 交代赵玉峰? 毫无意义! 除了多一条冤魂,雪鸢照样会杀他灭口! 生死存亡之际,害怕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自己更加漏洞百出。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大胆、极其冒险的念头猛地蹿起! 范尚深吸了一口气后,口气反而平和冷静了许多,“是太后告诉我的!” 雪鸢眼神一动,冷笑一声道,“太后?呵……范尚,你编谎话也要编得像样点!” 这反应在范尚预料之中,他等的就是雪鸢这一刹那的惊疑! 而且她并没有说太后不知道她会武功,这点也很重要。 范尚迎上她嘲讽的目光,甚至微微梗起了脖子“为什么不可能?!你好好想想!太后娘娘身边宫女众多,若真要赏我,随便挑个姿色上乘的过来便是!为何偏偏是你?” 范尚不给雪鸢思考或反驳的间隙,立刻又道,“因为太后让你来,表面上是让你来试探我!但她的真正目的,是利用我来试探你!” 雪鸢的瞳孔骤然收缩,“试探我什么?” 范尚就怕雪鸢无动于衷,什么都不问,她问出这话,就代表自己又赌对了。 他不禁也是一声冷笑,“霍莽在长乐宫能收买张德海,能将我送进来!而你这把太后的刀,难道就没有可能变成霍莽的么?不过太后应该看错了……” 雪鸢脸色微微一动,抵着范尚脖子的短刀也松了一些。 范尚趁热打铁道,“因为姐姐你既是霍莽的人,也不是霍莽的人!” 雪鸢眼神一变,冷声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范尚脑子飞速运转,也是想到哪说到哪。 他心里暗道,你等我想一会,看我怎么给你编! 第24章 同路 范尚想的脑仁都快炸了,他这时推了推雪鸢握着短刀的手,“姐姐,以你的功夫,还怕我能跑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聊?” 雪鸢一想也是,立刻收起了短刀,却依然还是握在手里,“还不说?” 范尚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我先喝口水……” 雪鸢不禁冷笑道,“范尚,如果你觉得这样能拖延时间的话,我可不客气了!” 范尚连忙端着茶杯,咕噜喝了好几口道,“我是真渴了!” 他喝完坐到桌前,清了清喉咙道,“首先,太后娘娘在明知道我昨晚已经拒绝过你的情况下,今晚还要你再来,这就很不合理!” 雪鸢虽然面无表情,但她那双眸子深处,还是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 范尚身体微微前倾,一笑道,“这只能说明一点,昨晚让姐姐你来的,根本就不是太后娘娘!而是霍丞相!” 雪鸢握刀的手指关节,似乎更紧了一分,指节微微泛白。 范尚继续又说道,“霍莽的目的,是为了看看我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会不会色胆包天,乱来一气,从而坏了他的计划!如果昨晚我真的色迷心窍,相信昨晚就死了!” 范尚的目光死死锁住雪鸢的眼睛。 雪鸢沉默了地看着范尚,过了许久这才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你猜错了,我和霍丞相毫无关系!” 范尚却是一笑,“错了?好,就算昨晚的事姐姐你撇清了。那今天呢?我和明珠公主在夹道偷听太后与霍莽密谈,这件事,你作为太后的贴身心腹,亲眼所见,为何却对太后只字未提,反而替我们隐瞒?这又作何解释?” 雪鸢眼神一凛,冷冷道,“我那是保护公主!公主千金之躯,若被太后知晓她行此窥探之事,必受责罚。我身为宫女,护主是本分!” 范尚嗤笑一声,带着明显的嘲讽,“保护公主?姐姐,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不过我算你说得对……就当你是真心为公主好!但是……” 他话音一顿,声音也压得更低,似笑非笑地看着雪鸢,“你不告诉霍莽,又是为了保护谁?!” 雪鸢握着短刀的手腕微不可察地一颤,但随即就道,“我刚才说了,我和霍丞相毫无关系,为何要告诉他?” 范尚一笑,站起身来,随即将自己刚收好的一堆银子捧到了桌子上。 雪鸢一脸诧异地看着范尚,随即冷笑道,“你该不会是觉得银子能收买我……” 范尚却笑了笑道,“银子这种东西,姐姐自然不入法眼的,也就只能收买我这种贪财好色的人……我要说的是……能证明你是霍莽的人的,正是这些银子!” 雪鸢眉头一动,“银子?” 范尚立刻道,“不错,是你看到我房间里那堆银子时的反应!” 雪鸢的呼吸,在范尚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停滞了一瞬。 范尚心中大定,“这是姐姐你第二次见到这些银子,但你第一次见时,可没有此刻写在脸上的疑虑……那会你太平静了,没有丝毫意外,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早知道这些银子的存在!或者说,那个替霍莽将银子悄悄送到我房里的人,就是雪鸢姐你!” 范尚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烛火噼啪跳动,映照着雪鸢那张微微失色的脸。 其实范尚并不能完全肯定,他只是在诈雪鸢。 雪鸢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干涩,“按你的推测,我应该是霍莽人了,但你方才说的,我也不是霍莽的人!” 范尚迎着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正是最矛盾,也最有趣的地方!” 雪鸢扬着手里的短刀道,“你少在这故弄玄虚……” 范尚笑道,“就是姐姐你手里的这把短刀……” 雪鸢闻言脸色顿时一动,下意识地缩了缩手里的刀,“短刀?” 范尚他声音平稳,充满了自信,“不瞒姐姐,我未进宫之前,常年流连于京城的市井之中,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姐姐手里这把刀的款式……我见过。” 这话范尚并非胡诌,而是原主的记忆里,的确认识这刀的款式,是胡刀。 雪鸢眼神骤然一厉,手中的刀瞬间又抵在他脖子上,“你倒是说说看,这把刀的款式怎么了?” 范尚喉结滚动了一下,“当时那把刀,离我喉咙只有……” 雪鸢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 范尚清了清喉咙道,“我是说,雪鸢姐,有些话……就不需要说那么明白了吧?” 雪鸢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这么说来,你不怕我杀你灭口?” 范尚坦然承认,“怕?当然怕,谁不怕死?但我和姐姐是一路人,姐姐不能杀我!” 雪鸢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一路人?范尚,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就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一路人?” 范尚却只是一耸肩,“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从你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开始,我就知道,你雪鸢,和我范尚,注定是同路人……” 他说着居然向前逼近一步,无视那随时能割开他喉咙的利刃,“因为我爱上了你!”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范尚的额头也渗出了一丝冷汗。 雪鸢握刀的手,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冷笑不止,“范尚,你才认识我多久?见过我几面?我们说过几句话?就敢把‘爱’这种字眼挂在嘴边?你当我是那些能被几句甜言蜜语就哄骗的晕头转向的无知宫女吗?你这套市井无赖的把戏,留着去糊弄鬼吧!” 范尚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幼稚的问题,“姐姐,爱这玩意儿玄乎着呢!它不讲道理,不讲先来后到!有人朝夕相处一辈子,也生不出半点火花;有人只需一眼,就知道是命里注定要纠缠不清的冤家!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问世间情为……” 雪鸢握着刀,立刻又朝着他的喉咙一抵,“够了……我不想听你这些废话!” 范尚见状心中冷笑,哼哼!杀手?冰山美人? 还不就是个情窦初开,没经历过爱情流氓折磨过的情感小白? 不过他嘴上低沉而恳切地继续道,“雪鸢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更不管你在这深宫里有什么目的!我范尚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我就是雪鸢姐你的人!你要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你要对付的人,就是我的敌人!这深宫险恶,危机四伏,多一个真心帮你的人,总比多一个死敌强!我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烛火噼啪作响,光影在两人脸上跳跃。 雪鸢死死地盯着范尚,那双美眸剧烈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杀意、困惑、荒谬、动摇……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握着刀的手,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收了回去。 她没有说话,没有再看范尚一眼,弯腰捡起宫装外衫,重新披回身上。 然后……就和昨夜一样! 她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砰。” 门被轻轻带上厢房里,只剩下范尚一个人。 他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脸上那副慷慨激昂、深情款款的表情瞬间垮塌。 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跌坐在身后的硬木凳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像是要炸开。 又看着自己控制不住剧烈颤抖的双腿,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妈的……老子这张破嘴……还有这双不争气的腿……” 第25章 忠心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门外就响起了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太后娘娘召范尚觐见!” 范尚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预演着各种觐见太后时的说辞。 他深吸一口气,立刻穿好衣服,走出房门,跟着小太监穿过熟悉的回廊。 踏入太后寝殿暖阁,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吕娥已梳妆停当,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身上,雍容华贵,不怒自威。 范尚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殿内,心头咯噔一下,怎么没见雪鸢? 以往雪鸢几乎寸步不离,即便不在殿内,也会站在门口。 她……被太后杀了? 还是连夜潜逃了? 又或者…… 范尚压下疑惑,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吕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落在他身上,“嗯,免礼。” 待范尚站直了身体,这才问道,“昨夜……哀家给你的赏赐,可还满意?” 她开门见山,语气平淡,似乎是真的在关心! 范尚心念电转,昨晚睡前预演过无数遍的答案瞬间冲口而出,“回禀娘娘!小的……小的惶恐至极!娘娘厚恩,小的本应粉身碎骨以报!但……但那赏赐,小的实在……实在不敢领受!小的斗胆……斗胆拒绝了!” 吕娥那双深邃的凤眸缓缓抬起,声音陡然拔高,“哦?你竟敢拒绝哀家的赏赐?范尚,你好大的胆子!” 她猛地一拍书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桌上茶盏都跳了一下。 “哀家赏你,是抬举你!你当哀家的懿旨是儿戏吗?说!为何拒绝?” 范尚姿态放得极低,“娘娘息怒!小的绝非不识抬举,更不敢违逆娘娘懿旨!小的拒绝,正是……正是为了娘娘您着想啊!” 吕娥眉头微蹙,“为哀家着想?” 范尚立刻说道,“娘娘明鉴!小的……小的这身份,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泄露的危险!” 吕娥却立刻说道,“这点在她去之前,哀家已经和她说明,并不存在外泄一说!” 范尚也早有应对之策,“娘娘说得没错!但小的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根本配不上雪鸢这样的女人,更不配得到娘娘的恩赏赐!小的只想为太后效力,别无他心!” 暖阁内,熏香袅袅,吕娥却只是看着范尚,良久没有说话。 范尚垂手侍立,心中七上八下。 沉默片刻,吕娥似笑非笑,目光在他腰腹之下短暂扫过,“范尚,你终究是个男儿身。这深宫禁苑,清冷孤寂……你……当真能忍受?就不觉得……寂寞难耐?” 范尚浑身一激灵,深吸一口气,“娘娘体恤,小的铭感五内!但小的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娘娘不计前嫌收留,已是小的造化!娘娘越这般体恤,小的就越是惶恐!” 他声音陡然拔高,“霍莽在长乐宫经营多年,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小的真做了什么,霍莽必然借机大做文章!就算暂且压下不提,也必会在关键时刻,拿出此事作为攻讦利器!” 他越说越恳切,“小的这点事,跟娘娘的清誉、陛下的江山比起来,算个什么?小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只求能安安分分、清清白白地替娘娘办事,绝不给霍莽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吕娥端坐着,脸上看不出明显喜怒,凤眸深邃如古井。 范尚将自己盘算好的话说完,信不信就只能看吕娥的了。 吕娥盯着范尚看了许久后,这才把目光转向暖阁内侧那面巨大的紫檀木屏风,“出来吧。” 范尚心头猛跳,猛地扭头! 屏风后,雪鸢清冷孤绝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出。 她走到吕娥身侧垂首侍立,自始至终未看范尚一眼。 吕娥目光扫过范尚煞白的脸,最终落在雪鸢身上,眼底漾开一丝笑意,“雪鸢,你说得没错,这小子虽然油滑,贪生怕死……毛病不少……”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范尚,“但至少在关键时候,他分得清主次,拎得清轻重,知道什么能动,什么……碰不得,这份为哀家长远计的赤诚……倒也难得。” 范尚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的确是吕娥对自己的考验。 不过如果不是听过赵玉峰说的那件事,自己昨晚未必把持得住啊。 娥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嘴角笑意更深,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范尚。你的忠心,哀家看到了。” 范尚心头巨石落地,连忙躬身,“娘娘圣明!” 吕娥唇角却露出一抹笑意,话锋却是一转,“不过哀家冷眼瞧着,你和雪鸢,一个心思剔透,一个沉稳内敛,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待到来日大事得定,尘埃落定之时,哀家便将雪鸢赏赐于你……” 范尚猛地抬头,愕然之色难以掩饰,“啊?” 他下意识地瞥向雪鸢,只见她依旧垂眸侍立,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分毫。 就好像绿色方才说的,是一件与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他心思急转,明白这要么还是吕娥的试探,要么就是想要靠这个收买自己。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自己绝对不能接受! 按着自己现代人的思维来看,真到了事情大定那天。 自己和雪鸢这两个太后身边最贴近的人,知道的秘密也最多,能有什么好下场? 范尚立刻深深拜了下去,“娘娘厚恩!小的万死难报其一!不过霍莽老贼盘踞朝堂,树大根深,陛下与娘娘大业未成,正是需要我等肝脑涂地、枕戈待旦之时!小的满心所想,唯有如何为娘娘分忧,为陛下效力,早日铲除奸佞,匡扶社稷!儿女情长……小的此刻,绝不敢想,也……不配去想!恳请娘娘收回成命!”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大义凛然。 吕娥静静地听着,凤眸在范尚和雪鸢之间缓缓扫过。 半晌,吕娥忽然轻笑出声,“呵呵……好一个肝脑涂地、枕戈待旦!范尚啊范尚,你这份赤诚,哀家今日算是看得真真切切了。也罢……” 她微微抬手,姿态雍容,“既然你一心正事,哀家也不强人所难。此事,容后再议。你且先退下吧!” 范尚如蒙大赦,连忙行礼,“谢娘娘体恤!小的告退!” 他随即躬着身子,一步步倒退着出了暖阁。 直到殿门在身后合拢,他才敢直起腰,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范尚看了一眼,心中暗骂,这无休无止的试探几时休啊? 暖阁内。 吕娥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目光落在静立一旁的雪鸢身上,“雪鸢,方才哀家的话,你也听见了。哀家是真心觉得,你与范尚,一静一动,倒是相得益彰。待大事成了,把你赏给他,也算是个好归宿。你……是何想法?” 雪鸢微微屈膝,声音清冷如故,“回禀娘娘,奴婢……从未想过此事。奴婢的一切,皆是娘娘所赐。奴婢的归宿,自然也全凭娘娘安排。娘娘若觉得范尚合适,奴婢……遵旨便是。” 这番话,滴水不漏,恭敬顺从,仿佛谈论的不是她的终身,而是一件差事。 吕娥凤眸微眯,盯着雪鸢看了许久,“好一个全凭娘娘安排……” 说着只是挥了挥手,“哀家乏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雪鸢再次屈膝行礼,“是,奴婢告退。” 说完这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暖阁内只剩下吕娥一人。 她靠在宽大的紫檀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扶手。 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门口,嘴上喃喃地道,“一个深藏不漏,一个奸险狡诈……” 第26章 上朝 范尚站在廊下,殿门悄无声息地再次滑开。 雪鸢的身影无声地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万年冰封的模样。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范尚等宫门关上,这才声音刻意压低,“雪鸢姐,太后方才那话……你怎么看?” 他指的自然是吕娥那句“将雪鸢赏赐于你”。 雪鸢脚步未停,甚至眼神都未偏移半分,径直从他身侧绕过,“没什么看法。” 范尚疾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侧过头紧盯着她冰雕般的侧脸,“那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当场就拒了太后的好意?难道你真以为我是那等坐怀不乱的圣人?” 雪鸢终于停下脚步,“你和太后,不是已经在殿上说得很清楚了么?肝脑涂地、枕戈待旦,儿女情长……绝不敢想,不配去想。” 她一字不差地复述着范尚方才的慷慨陈词,语气平淡。 范尚声音压得更低,“那是说给太后听的!雪鸢姐,你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太后是在试探!试探你,更是在试探我!她决不会允许身边两个离她最近的人走得太近!尤其是我们这种……知道得太多的人!” 他目光灼灼,死死锁住雪鸢的双眼,“我若当时流露出半分想要你的意思,哪怕只有一丝丝……太后手里那把无形的刀,必定落下!你和我之间,至少得死一个!或者……两个都得死!” 雪鸢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在范尚话音落下的瞬间,罕见地剧烈波动了一下! 一丝惊诧甚至震动,在她眼底一闪即逝,但范尚捕捉到了。 “咳……” 一声极其压抑且饱含阴冷的咳嗽声,在两人身后骤然响起! 范尚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 只见回廊尽头的拐角阴影里,不知何时已立着一道魁伟的紫袍身影。 正是霍莽! 他大清早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霍莽静静地站在阴影之中,那眼睛死死盯在范尚和雪鸢身上,来回扫视! 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狐疑! 完了! 这老狐狸有没有听到自己和雪鸢的话? 这眼神……分明起了疑心! 雪鸢脸色也是微微一动,但随即就走到了宫门一侧。 范尚的心念一动,立刻朝着紧闭的殿门方向,扯开嗓子呼了一声。 “启禀太后娘娘!霍丞相求见!!!” 霍莽眼眉头微拧,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范尚。 而就在此时,殿内。 吕娥那带着一丝慵懒却威严十足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哦?请进吧。” 霍莽站在阴影里,胸膛起伏了一下。 他深深看了范尚一眼,最终所有情绪被强行压下。 他不再看二人,紫袍一拂,大步流星地朝着殿门走去。 沉重的殿门将他吞没,随即又沉重地合拢。 门口再次只剩下范尚和雪鸢两人。 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似乎散去,但空气里残留的气闷却久久不散。 范尚重重的、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瞥了一眼雪鸢,她依旧站得笔直,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似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雪鸢姐,你猜霍丞相大清早过来所为何事?” 雪鸢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紧闭的殿门上,“不知。” 范尚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他是来……求太后垂帘听政的!” 雪鸢侧头,那双万年冰封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了清晰可见的波澜! 范尚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挑了挑眉。 他不是要炫耀什么,而是想告诉雪鸢,自己昨晚对她的承诺还算数。 而且选择自己做她的同路人,将是她最正确的选择,一切尽在自己掌握。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和各自翻腾的心绪中缓慢流淌。 殿内隐约传来模糊的交谈声,沉甸甸地压着。 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 沉重的殿门,再次被缓缓拉开。 霍莽高大的身影当先而出,朝雪鸢道,“太后让你进去,服侍她换衣服!” 雪鸢微微一欠身,随即就进了宫殿,随即关上宫门。 霍莽这时看向范尚道,“你似乎和太后的这个宫女,很是熟悉啊!” 范尚心头一凛,脸上却立刻堆起惯有的谄媚笑容,“丞相明鉴!这还不是为了联络一下感情,方便行事嘛!您交代的差事,小的可时刻记在心上呐!” 霍莽盯着范尚那副油滑讨好的嘴脸,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联络归联络,但别动什么歪心思!” 他说完这话,便不再言语,只是目光沉沉地又扫了紧闭的殿门一眼。 过了好一会,宫门再度打开。 吕娥已换上了一身庄重的深紫色凤纹朝服,云鬓高挽,金凤步摇垂落。 她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掌控全局的雍容与肃穆。 吕娥刚走出宫殿,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范尚,雪鸢。即刻随哀家……上朝!” 雪鸢方才在殿内,见吕娥要换上朝服,就隐约感觉有点不对。 此时听太后这么一说,下意识地瞥向身旁的范尚! 只见那家伙,此刻微微垂首,姿态恭谨。 可那低垂的眼帘下,嘴角分明在上扬。 他…… 竟然真的…… 料中了?! 雪鸢迅速收回目光,强迫自己恢复冰冷模样,低眉垂首,快步离去。 不多时,一架由八名健壮太监抬着的金漆凤辇便稳稳停在了长乐宫门前。 吕娥在雪鸢的搀扶下,仪态万方地登上了凤辇。 霍莽的紫顶官轿也早已等候在侧,他沉着脸,撩袍坐了进去。 范尚和雪鸢一左一右,分立于凤辇两侧。 范尚这时高呼一声“起驾”,凤辇与官轿同时启动。 在众多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朝着未央宫前殿的方向缓缓行去。 这是范尚自那日被霍莽扔进长乐宫后,第一次踏出这座华丽的牢笼。 清晨的阳光斜斜洒在宫道上,映得宫墙愈发庄严,琉璃瓦顶熠熠生辉。 范尚努力维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眼角的余光却贪婪地扫视着四周。 远处,未央宫那宏大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殿顶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象征着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澎湃心绪,在范尚胸中激荡。 两天前,他还是一个差点被阉割、命悬一线的市井混混。 而此刻,他却行走在这帝国的心脏地带。 跟随着当朝太后,即将踏入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朝堂! 虽然是以一个“太监”的身份,目前还是别人的棋子。 但他知道,自己这只棋子,已经悄然落在了这盘大棋的关键位置。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未央宫,范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野心、兴奋和对未知挑战的强烈渴望。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脊背,仿佛要承接住那宫殿投下的巨大阴影。 第27章 朝议 未央宫前殿瞬间涌入眼帘,范尚高呼一声“太后驾到”。 朝堂两列肃然跪伏的文武百官,那一片片紫袍朱衣、金冠玉带,纷纷匍匐在地。 范尚跟在吕娥身后半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这帝国的心脏,第一次站在如此近的距离俯视这满朝公卿。 空气里弥漫着肃穆与压抑,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权力凝聚的沉重感。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眼角余光飞快扫过那些朝臣,却有种狐假虎威之感。 纵然他只是个“太监”,但此刻,那些朝臣们,依然要跪着等自己入场。 只见身着龙袍的李承隆,已快步从高高的丹陛上走下。 他亲自迎到了殿门口,“母后怎的亲自来了?” 吕娥雍容一笑,任由儿子搀扶,“皇儿不必多礼。” 李承隆立刻吩咐,“快!给母后设座!” 早有内侍抬着一张铺着明黄软垫的紫檀木圈椅,恭敬地放置在龙椅的右侧。 吕娥在儿子的搀扶下,仪态万方地落座。 范尚和雪鸢立刻默契地移动脚步,一左一右,肃立在太后身后。 范尚眼观鼻鼻观心,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所有人俯首在地的样子。 难怪天下人都想当皇帝,光是这个俯瞰众生的视角,就感觉特别的爽。 如果坐在那正中间,想必会更爽! 霍莽也快步走入朝堂,一身深紫丞相官服,身姿挺拔如松站在文官首列。 他没有像其他官员那般谦卑地深伏于地。 他朝着龙椅上的李承隆微微一拱手,“臣……参见皇上!” 李承隆心中不快,但语气寻常,“丞相免礼……” 吕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朝着跪在地上的朝臣们说了一声,“众卿平身。” “谢太后!谢陛下!” 山呼海啸般的谢恩声响起,百官这才纷纷起身,垂手肃立。 大殿内恢复了肃静,但无形的暗流却在涌动。 李承隆目光扫过群臣,这才看向霍莽,语气带着征询,“霍相,朕的婚事筹备如何了?” 霍莽出列一步道,“回陛下,太后娘娘。臣已与礼部详议,皇后人选关乎国本,当以德行为先,门第为佐。臣斗胆举荐一人,乃臣之幼女,霍青鸾。小女年方二八,自幼熟读诗书,通晓礼仪,性情温婉淑慎。恳请陛下、太后娘娘圣裁!”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禁瞥向了霍莽和李承隆。 霍青鸾? 霍莽的女儿?! 霍莽已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 如今竟还要将女儿送入中宫为后? 那霍家岂非既是外戚之首,又是权臣之尊? 这大燕的朝堂,以后还有制衡霍莽的力量存在吗? 一些老臣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出声。 一些依附霍莽的官员则面露喜色,仿佛已经看到霍家权势再攀高峰的盛景。 更多的则是眼神闪烁,充满了忧虑和不安,目光不由自主地偷偷瞟向高坐凤位的吕娥。 范尚站在吕娥身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来霍莽野心再大,也没有真正的做到一言堂嘛! 还是有不少人对他有意见的,只是不敢吭声而已。 不过这也正是这帮老臣们担忧的,现在霍莽已经如此。 一旦做了国丈,那还了得? 吕娥和李承隆尚未开口。 阶下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深绯官袍的老臣已越众而出,“陛下!太后!臣礼部尚书张元正有本启奏!” 霍莽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脸上那点志在必得的笑意淡了下。 张元正深吸一口气,“霍相千金,贤名在外!然!皇后乃一国之母,与陛下当以年齿相宜为佳!陛下年方十六,霍小姐年已二十,相差四载,恐非良配!老臣以为,当另择与陛下年岁相当、门第清贵之淑女为后,方合礼制,顺天意!”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骤然紧张。 不少老臣虽不敢明言,但眼神中流露出赞同之色。 范尚暗暗给这张元正点了个赞。 这老头儿有胆色,敢在这时候捋虎须! “张尚书此言差矣!” 霍莽身后一个御史立刻跳了出来,厉声反驳,“霍小姐端庄淑慧,通晓事理,正可弥补陛下年少之不足,悉心照料陛下起居,规劝陛下言行,此乃社稷之福!张尚书的孙女倒是年纪适宜,莫不是张尚书想将自己孙女送入宫中?” 这诛心之言极其阴毒。 张元正气得胡子乱颤,“你!你血口喷人!老臣一片公心,只为祖宗礼法……” “礼法?礼法也需通权达变!” 又一个霍莽党羽出列,声音尖厉,“陛下大婚首要在于安定朝野,霍相之女入主中宫,正是朝野归心之象征!张尚书一味拘泥古礼,阻挠良缘,是何居心?”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 霍莽面色阴沉如水,虽未亲自下场,但那无形的威压让支持张元正的声音越来越弱。 范尚冷眼旁观这场闹剧,霍莽的人倒也不少,也是卖力。 “够了!”李承隆这时突然呵斥了一声。 他声音虽然稚嫩,但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竟压下了满殿喧嚣。 他目光扫过下方,最后定格在霍莽身上,“朕意已决!霍相之女贤良淑德,朕心甚悦!礼部即刻着手筹备大婚事宜,不得有误!” 这突如其来的强硬表态,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张元正等老臣目瞪口呆。 范尚发现霍莽眼中却是平静如水,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短暂的死寂后。 霍莽一派官员如同排练好一般,齐刷刷跪倒,山呼道,“陛下圣明!” 其余官员面面相觑,见皇帝金口已开,霍莽又虎视眈眈。 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表态的太后吕娥。 吕娥端坐凤位,脸上依旧是一片雍容平静,缓缓开口,“既然皇儿心意已决,哀家准了。着礼部、钦天监会同霍相府,依制速办,择吉日良辰,册封霍青鸾为皇后,昭告天下!” “臣等遵旨!” 见太后也这么说,礼部尚书张元正脸色灰败,无奈地叩首领命。 霍莽一派更是喜形于色,再次高呼:“太后圣明!” 尘埃落定,霍青鸾入主中宫已成定局。 张元正似乎心有不甘,再次朝霍莽拱手,“皇上大婚,乃成人盛典!按我大燕祖制,陛下年满十六且大婚后,当亲理朝政!敢问霍丞相,陛下亲政诸般事宜,可曾有所预备?何时还政于陛下?” 这问题瞬间又让刚刚平复的大殿再次暗流汹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才是核心!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霍莽,等待这位权相的反应。 范尚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才是对小皇帝真正的考验。 自己跟李承隆说的,他是否真的听进去了,能否忍住心性? 霍莽这只老狐狸是否会察觉异样,成败在此一举。 他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凝固了,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第28章 伪装 霍莽看向张元正时,却露出了一副好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一般的眼神。 一众清流,此时也纷纷附和了起来,毕竟皇帝亲政乃国之根本。 而龙椅上的李承隆却眉头一皱,大声说道,“亲什么政?朕年纪还小,懂什么治国?!朝廷上下,千头万绪,离了霍相,朕能行吗?霍相是先帝托付的顾命大臣,劳苦功高,经验丰富!朕看,这朝政大事,还是得靠霍相继续操劳!朕大婚之后,还要多学多看,亲政之事,容后再议!朕离不开霍相!”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陛下?!” 张元正等老臣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竟然主动放弃亲政之权? 一些原本对霍莽不满、暗中观望的官员,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绝望。 皇帝自己都如此扶不上墙,他们还能指望什么? 霍莽的鹰犬们则是一脸狂喜和得意,纷纷出言附和,“陛下圣明!陛下深知治国艰难,体恤老臣,实乃仁德之君!” 霍莽本人,虽然脸上依旧保持着古井无波的沉稳。 巍然不动,稳如老狗! 听李承隆这么说,范尚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他站在高处,清晰地看到霍莽负在身后的双手,眼底深处,一丝志得意满的光芒一闪而逝。 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开口去争、去辩。 成了! 这小皇帝演技还算可以,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 老狐狸越是如此,越是表示他应该没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这时,霍莽却突然动了! 他向前一步,紫袍微动,对着丹陛之上的李承隆和吕娥,深深一揖,声音洪亮而清晰,“陛下!太后娘娘!臣霍莽,感念陛下体恤!然,陛下适才所言,臣万万不敢当!陛下天资聪颖,英明神武,如今大婚在即,已是成人!我大燕祖制煌煌,陛下亲政,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此言一出,整个未央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比刚才李承隆放弃亲政时更加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霍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李承隆脸上也瞬间僵住,瞳孔猛地收缩,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 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霍莽……他同意还政了? 这怎么可能?! 吕娥端坐凤椅之上,雍容华贵的面庞上,那抹惯常的平静也终于被打破。 她凤眸微睁,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掠过眼底。 霍莽……到底意欲何为? 范尚站在吕娥身后,心中确是警铃瞬间大作! 他原本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对! 这绝不可能! 霍莽是什么人? 一个处心积虑、掌控朝堂多年的权臣,一个野心勃勃、连太后都敢胁迫的枭雄! 他怎么可能甘心放弃到手的权力? 尤其是在刚刚成功将女儿推上后位,权势即将达到巅峰的时刻? 这简直荒谬! 范尚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各种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霍莽在试探! 他在试探李承隆刚才那番表态,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伪装! 如果李承隆此刻表现出哪怕一丝欣喜,或者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那么霍莽立刻就能断定,李承隆之前全是演戏! 其心可诛! 等待小皇帝的,恐怕就不是什么慢慢历练,而是更严密的打击和控制。 甚至性命之忧! 范尚的目光立刻看向李承隆,他因狂喜而微微颤抖的背影上。 完了! 这小子到底年轻,城府不够,这要坏事! 好在这小子还没说话! 霍莽却在殿上继续说道,“陛下,太后娘娘。老臣确实是老了。从龙潜之时追随先帝,到先帝托孤,再到如今辅佐陛下,已有二十余载。二十年来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年岁渐长,精力大不如前,常常深感力不从心。待陛下大婚之后,朝局稳固,臣也想效仿古之贤臣,功成身退,归隐山林,寻一清净之地,含饴弄孙,安享几年清福。这朝堂重担,终究还是要交还给陛下的。望陛下、太后娘娘体恤老臣拳拳之心!”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充满了老臣的疲惫和对天伦之乐的向往。 配合着他略显沧桑的面容,竟真有几分令人动容。 “丞相……” 张元正等清流老臣彻底懵了。 他们刚才还视霍莽为窃国大盗,此刻却被他这番肺腑之言弄得将信将疑。 难道……霍莽真的良心发现了? 他真有激流勇退之意? 张元正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激动和期待,“丞相此言当真?” 霍莽坦然迎上张元正的目光,“张大人,老夫虽不敢称圣贤,但也知‘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陛下已然成人,正是大展宏图之时。老夫岂能因贪恋权位而阻碍陛下?自然是真心实意,只待陛下大婚礼成,便卸下重担,归老林泉!” “好!好一个功成身退!丞相高义!” 张元正激动的胡子都在颤抖,仿佛看到了大燕中兴的希望曙光。 他猛地转身,对着李承隆和吕娥深深一揖,“陛下!太后娘娘!霍丞相为国操劳半生,如今愿功成身退,成全陛下亲政,实乃顾命大臣之楷模,忠君体国之典范!老臣恳请陛下、太后娘娘,体恤老臣之心,恩准霍丞相所请!” “臣等附议!” 一些同样被霍莽“高风亮节”打动的清流官员,纷纷出列,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恳请陛下、太后娘娘恩准霍丞相所请!” 声浪再次在大殿中回荡,这一次,带着一种“拨云见日”般的期盼。 李承隆坐在龙椅上,身体微微前倾。 他看着跪倒一片请求他亲政的臣子,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 亲政! 真正的亲政! 就在眼前! 霍莽这个老贼,终于肯放手了? 他几乎要忍不住立刻站起来,大声喊出那个“准”字!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站在吕娥身侧的范尚,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李承隆那股兴奋劲,就快压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自己帮他筹谋的布局,就要功亏一篑了! 这个傻小子,就这点智商和心性,还想着要亲政? 亲你奶奶腿的政啊? 老子当皇帝都比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