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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鸢鸟之死 亡国王子

作者:伊尼卜西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亡国王子逃难至“右手之子”部落的事情,人尽皆知。


    可谁都没把他当回事。


    部落中多得是英雄少年,谁都瞧不上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落难王子。


    玛里王国本就是由部落与行省组成的,在行省中有总督为国王分忧,在部落中有两位牧场首领管理两大部落:“左手之子”和“右手之子”。另外一支行踪不定的游牧部族被称为“哈纳人”。他们的士兵能打善战,各个是英雄,只不过行踪不定,国王待他们如客,从不苛求他们任何。两大部落为王国提供核心兵力,这导致部落头领大多骄傲自满。


    部落少主就更是草地牧场上的英雄,他们整日里骑马射箭,练习格斗,吃肉喝酒,好不快活。金瑞林到达部落时,正值初夏。草原辽阔,绿浪翻滚,正是马群在晨雾中奔腾,鹰鸣掠过营地上空的日子,这里的少年见到这位从大理石宫殿中逃出来的王子时,只觉得他羸弱,比不上草原的子孙。


    然而,草原部族的骄傲并非没有原因。金瑞林逃难至此,一路上都遭到了埃考拉图军队的追杀,只有在进了部落界之后,那些追兵才终于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大多忌讳草原部族的战士,一旦发起进攻,他们必然抵不过,只能被杀死的份儿。


    金瑞林初到这里时,没有战马,也不会格斗,他连弓箭都拿得生涩,马鞍也坐不稳。营地里的少年们见他第一眼,就忍不住轻笑,“这就是藏在玛里王城中的王子?怕是连风都能把他吹倒!”


    随之,一阵哄堂大笑。


    笑得最欢的当属部落头领之子,沙塔。


    沙塔是典型的草原英杰。他年仅十六,已能独立带队猎下草原巨狼,一手弯弓贯穿三骑,他身披父亲赠予的狼皮斗篷,银刀从不离身,走到哪都带着少年人那股炽热与骄傲。他看金瑞林的眼神,总是带着挑衅和轻蔑,“你在王庭中画画谈情,我们在这里杀狼练马。你配不上在部落中生存,更别说尊重!”


    而那时的金瑞林多是隐忍,很少争辩。


    他只是每日清晨练习弓箭,学习骑乘。草原的风时常吹得他站不稳,马摔得他口鼻流血,日头毒辣,晒得他皮肤脱皮。


    但他已然没有退路了。


    什么山高水远,什么惬意一生,都随着王权的陨落而离他而去。而他那些关于画笔、远游、美人、鸢鸟的曾经,不过是黄金笼中的一场旧梦。


    在这个以暴制暴,以牙还牙的时代,从不存在他所想象渴求的生活,达姆-胡拉斯说得对。


    一切只是梦罢了。


    美,却无用。


    战争频繁,家国沦陷,唯有掌握力量的人,才能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


    夜里,部落少年在篝火旁高歌饮酒,他独坐帐中,望着手中生锈的匕首发呆。他不属于这片土地,他想离开这里。可如何离开呢?他不再有能力,也没有选择。


    去沙漠狩猎是草原少年们的成人礼。部落中的男子都可参加,谁能在沙漠中生存三日,并打下最多猎物,就能获得头胜。


    部落中头领家的孩子都会去,金瑞林作为王族也在其中。


    骑马射箭于他而言已不再是难事,然而沙塔却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和我比试一场!王子殿下!”


    沙塔冲他喊道。


    金瑞林起先想走,却被沙塔一把拦住,锐利的鹰眸扫过他的脸,语气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和我比试一场,殿下。”


    “好。”


    金瑞林应下,举起木剑准备迎战。


    沙塔哈哈大笑,“你只有木剑吗?那怎么和我比,我用的可是父亲传给我的银刀!”


    说罢,沙塔便将刀扔在脚下,“这不公平!我与你手搏!到时候别说我欺负你,我让你先动手!”


    金瑞林也没犹豫,便朝着沙塔一拳挥去。


    两人在沙漠深处缠斗起来,四周除了风声和沙粒的翻卷,便只剩下拳脚相交的闷响。


    沙塔出手迅猛,一如草原上的烈马,不拘章法,却有压倒一切的气势。金瑞林却截然不同,他的动作克制而精准,如王庭剑术中训练出的优雅之影,每一次闪避都带着冷静的判断,每一次反击都掐准了空隙,不多不少,刚刚好。


    沙塔几次怒吼着扑上来,都被金瑞林巧妙卸力避开。他眼中燃着火,但那火越烧越不安。他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拳都快碰到对方时,金瑞林却总在最后一瞬卸去了杀意,像是……刻意留情。


    “你在放水?”沙塔猛地退后,满脸不信。


    金瑞林没有说话,额头有汗,眼神却极为平静。他缓缓收起了架势。


    “没有。”


    沙塔怒道,“好好和我比试!不准放水,你觉得我打不过你不成!”


    金瑞林的放水行为,简直像把匕首扎在沙塔自尊心上。


    他的拳头猛地砸来,带着少年人的怒火。


    金瑞林目光一凝,脚步侧移,只在沙地一滑,便避过了沙塔的重拳,紧接着身形一转,趁着沙塔动作未收,手肘贴身击出,刚好撞在沙塔腰侧。


    沙塔一个踉跄,被撞得失去平衡。还未稳住,金瑞林又一记扫腿提出,打在他膝后,直接将他放倒在沙地上。


    沙塔呼了口气,躺在沙地上笑道,“痛快!”


    而金瑞林也坐到他的身边,支着脑袋望着沙漠无边的尽头发呆。


    “喂!殿下,在想什么?”


    在王宫时,很少有人对他这么讲话。但金瑞林丝毫不觉有他,反而觉得自在。王宫深处哪有敢与他比试之人,哪有敢问他究竟在想什么之人,唯有自由的草原,跑着最自由的野狼,飞着最自由的鹰鸟,见多了自由的人事物,便更加心生羡慕,不由惆怅。


    “没什么。”金瑞林试图压下呼吸频率。


    而沙塔则大口呼气,畅快恣意,他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了!也就一年时间!”


    转念一想,确实,他已经来到草原一年了。


    金瑞林毫不客气道,“谢谢,不过是钻了些小空子,见你出手着急,便看到了弊端而已。”


    沙塔回击道,“你说得对,我从未与你王城中人打过,不知你们善用计谋,我们草原人打架都是如此,凶悍但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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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说完,沙塔便笑了起来,“但我喜欢和你打架!新鲜!”


    金瑞林也笑,“那便多多指教了!”


    那次狩猎,部落中的少主多带回了一些大型动物,像是野狼、耳廓狐、瞪羚、沙猫,还有一些秃鹫、沙漠隼等等,大家一一炫耀着自己的猎物,唯有金瑞林空手而归,肩膀上站了一只折了羽翼的鸢鸟。


    鸢鸟本不属于沙漠,许是落了难,才被迫在这荒漠中求生。


    金瑞林不喜杀伐,连动物都舍不得杀。


    后来那只鸢鸟被金瑞林治好的伤,重新飞入空中,却因为翅膀受过伤,怎么也飞不高,怎么也飞不远。它永远只在金瑞林的头顶盘旋半刻便落了下来,停在金瑞林的肩头“咕咕”地要吃食。


    金瑞林耐心地抚摸着它的羽毛,眼角溢出地却是不尽的愁思。


    后来那只鸢鸟的结局…


    埃什弥是知道的。


    金瑞林于部落中生存八年,养足了羽翼,打算去阿勒颇王国求援。那时的沙塔已经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成为了”右手之子“伽羽分支的头领之一,他本不想让金瑞林去的,部落的兵力可以支撑他复国,再不行,他也能去寻找那支传说中的“哈纳人”。


    金瑞林却拒绝了。


    “埃考拉图的铁骑实力了得,部落兵和其庞大的兵力对抗,只会死伤惨重。这是王国与王国之间的对抗,唯有邻国阿勒颇求援,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他会帮助我们,而玛里也将复国。”


    离开“右手之子”部落,前往阿勒颇王国的那天。


    鸢鸟死在了金瑞林怀里。


    在他终于自由的这天,鸢鸟永远地离开了他,带着他全部的惦念与希望,散在了草原的晨风中,散在了初升的晨光下。


    金瑞林亲手埋葬了它。


    后来金瑞林率领一小部分兵力前往阿勒颇,跟随他一起去的就有埃什弥。


    这位初出茅庐的草原将军,跟随着他的少主,背负着复国的命运,前往他国求援。


    战争一次又一次改变着金瑞林。


    从起先的同情士兵,甚至是同情战俘,到最后变得麻木无言,金瑞林经历这些,好像只用了一瞬间。他变得寡言,不爱笑,甚至不再亲自执笔作画,那些画笔、颜料都封禁在他行军营帐的最深处,从此再未取出。


    仿佛那个从前只期望寄情于山水的王子,早就在玛里城破的那一夜被埋葬了。


    再出现时,少年人已经成为了国王。


    他骑在高地战马上,披着兽皮战袍,目光如夜海深渊,风吹起他染血的披风,身后是整肃的铁甲军阵。草原的少年、行省的将领、曾经不服他的部落领袖,都默然立在他身侧,不言不动。


    自由,从来都不是梦,而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当金瑞林与埃什弥提起达姆-胡拉斯这事时,埃什弥便明白,苏巴尔图之战无可避免。达姆-胡拉斯是唯一见过他少年模样的人,也是他心中唯一的执念,国破的那一刻,金瑞林或许早就死了。


    如今活在这世上的,只是一具背负着家国使命的…尸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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