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紫微斗转仙宫,果然发现姬兮王已不在此处许久,古徵徵离开仙宫的这些年,这里也无人打理,植物长得十分茂盛,可四下还是泛出无尽的荒凉之感。
两人又回到雪兮殿。龙幽晔竟然怔在那殿门口,有些不敢进去。古徵徵道:“龙幽晔,你是不记得此地了么?”
算来,龙幽晔已是一千年未回这亘古圣域的紫微斗转仙宫了。在这里疗伤时,他还只是大禅游灵殿逍遥自在的三殿下,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最后离开时,他也才不过一千三百岁的年纪。而现如今,他已然是八尺多身高的铮铮汉子了。可尽管到了这两千三百岁的年纪,他也还是觉得这雪兮殿的昨日就像刻在这脑子里面,无数次梦回这里。雪兮殿没有甚么改变,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无人打理,破败荒芜了许多。古徵徵又何尝不是呢?回头拉住他的衣袖,学儿时那样,轻轻地撒了撒娇。龙幽晔看着那绝世容颜,感觉恍若隔世。又回想起两人儿时在这里同吃同住的情形,便又怔了一下,方才被古徵徵拉扯着入了那雪兮殿。一进去,果然如他所想,一千年过去,走的只是时间。殿内的一切都没变,与他刻在脑子上的那个雪兮殿一摸一样。
看着龙幽晔的背影,古徵徵心里也忽然欢快起来,她走上前去,乍起手来,像儿时那样轻轻用额头顶了顶龙幽晔的后背,笑呵呵地问道:“三殿下,别来无恙?”那龙幽晔却也并不转身,只说道:“徵儿,莫闹。”古徵徵方抬起头来,走到龙幽晔的身旁,歪着脑袋笑起来。
古徵徵着一袭比儿时要修长许多的玄灵紫七仙袍立在那里,泛着些如在占星崖看到的那些点缀在苍穹上的繁星散发出的光辉,本来清雅得宛若一朵馨香的花儿,可偏偏又可爱起来,倒是让人忍不住想要过去嗅上一下。这雪兮殿内仍然常年流淌着忍冬花的香气,甚是风雅,再看看眼下这绝色可爱之人,龙幽晔表情更是严肃起来。
可他虽仍旧躇在原地,但古徵徵还是看出了几分他眼中的紧张,因那龙幽晔也不似平时那样温柔,而是眼神颇蹊跷地带着些凌厉,直直地盯着她看过来,竟看得她有些不自在。于是,古徵徵挠挠头,说道:“好啦,少龙帝,你别再看我啦。”说着拉起龙幽晔的衣袖前行了几步,指着那吊在空中的七色幻彩带子说道:“那个你总还记得罢。第一次你上那带子,狼狈不堪,我可是至今难忘。”说完忍不住笑个不停起来。龙幽晔衣袖虽被她拉着,人却未向前走。尤其听到古徵徵果然提到那七色幻彩的带子,他突然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朝着殿门口的方向,低声说道:“徵儿,那带子真不必看了。我现下有些渴了,可有三花竹叶青喝么?”
可不成想,那古徵徵早已不是幼年时那个比他小三百岁的小丫头了。只见她掠过一丝坏笑的表情,腾起龙幽晔的衣袖,两人便飞向那七色幻彩的带子上去了。龙幽晔哪里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成年后第一次知晓甚么叫做冷不防,一边嘴里喊着“徵儿你不要胡闹了!”,一边随着古徵徵飞向那带子。古徵徵自然是熟门熟路仙气十足地一只脚踩在了那带子上面,两只手牢牢抓住带子的左边。偏那龙幽晔确实还与那第一次上这七色幻彩带子一般地狼狈,一只手紧握着带子底部,直直地吊在半空中。古徵徵见此状,实在忍无可忍,便立在带子上大笑起来:“龙幽晔!我便料到如此,只是你比我想得还要狼狈上一点点……”
却也未见那龙幽晔生气,只见他用力腾了一股子真气,便腾在了半空中,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猛地坐在了那带子上,一下子就把笑得颤颤巍巍的古徵徵弹了出去。古徵徵的真气可不似那龙幽晔般自如灵活,于是忙大叫起来:“龙幽晔救命!”
于是只见龙幽晔转身向那带子下面一滑,便分毫不差地躺在了那带子里面,然后舒展开双臂,用力挥了古徵徵半个圆圈,然后直直地把她扔在了半空中。是的,半空中。那带子颇有些摇晃,古徵徵在半空中的位置与龙幽晔想象的差了那么一点点,于是就在龙幽晔躺得比直比直的身上,古徵徵从空中狠狠地摔了下来。虽说,这位置与龙幽晔想象的差了不是一点,而是许多,可却差得十分凑巧:古徵徵的脸刚刚好埋在龙幽晔肩膀和脖弯的凹陷里面,鼻子几乎擦到了他刚刚冒出来的胡茬上面,身体则顺着这个位置向下,就像是正面将龙幽晔扑倒了一般,全身一寸不落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古徵徵惊呆了几秒钟,然后第一反应便是赶忙支起手臂。不成想,那带子柔软无形,古徵徵这么做,并没有减轻压在龙幽晔身体上的负担,只是让二人面对面来了个近距离直视。古徵徵发现,龙幽晔的眼神似比刚才又凌厉了许多,直直地看着她,于是连忙避开他的眼睛,歪着脑袋说道:“对……对不起。”说罢,就想赶快翻身下去。谁料龙幽晔那看似白皙纤长的手力气原来如此地大,硬生生地抓上她的手腕,她竟便动弹不得了。她抬眼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你干嘛?”那龙幽晔却一句话也不说,硬生生地又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摩擦着他的身体向前又提了两寸,两个人鼻头刚刚好轻轻地顶在了一处。这下可好,古徵徵便是想低头也不能了,只好看着龙幽晔那双开始有些吓人的眼睛,然后任凭他的双唇轻轻地盖了上来。古徵徵只感觉,龙幽晔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来。
而龙幽晔从未想过,古徵徵的唇竟是如此柔软,能让整个身子如受了那颤雷一般,掠过丹田,再往下每一处,再一直延伸到脚尖。而古徵徵从未想过,龙幽晔的唇竟是如此冰凉,似乎能从嘴上一直能凉到她的心里,凉得甚至有些彻骨。古徵徵于是又贴了贴那冰凉且有些许自然上翘的嘴唇,想再给些温度。而她却并不知道,哪怕就是这个她觉得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不起眼的动作,也如打开了一道颇具破坏力的闸门一般,让龙幽晔再也忍不住那从站在雪兮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时便一点一点腾起来的冲动,再也忍不住一丝一毫地又有些用力地将那冰凉的双唇贴过来吻了上去。然后,他就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狭长眼睛,深深地扎进去一般地死死地看着她,再用些力量地将那冰凉的双唇吻过来,却也不知吻了多少次,似乎在等着自己完全忍不住的那一刻,最后突然微微张开嘴巴,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地死死扣住她的下唇,有些无礼地将舌头伸进去。确实是无礼,是那种属于龙帝的无礼,属于弋海蛮荒战无不胜的武林至尊的无礼,属于对挚爱志在必得的无礼,属于能忽略她甚至已经有些胆战心惊的无礼。他就是不管,坚持舔开她坚硬的牙齿,轻轻地点了点她那已经与脸颊一样开始有些发烫的舌尖,两只耳朵便不管不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古徵徵想要逃走。她本能地使劲蹬了蹬脚丫,膝盖果然就是那样争气地不偏不倚地顶在龙幽晔丹田下方颇为不同寻常的一处凸起那里。毫无防备的龙幽晔向着她的耳朵里面呼了两口热气,蜷了蜷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嗯”了一声。她登时觉得自己耳根脖子一脉开始变得滚烫滚烫。而龙幽晔又将她向上提了一寸,刚刚好两人的唇就挨在了一处,他不由自主地又用了些力气捏紧她的双手,古徵徵不得已哼了一声“疼”,这才见他的手轻轻地松了松。古徵徵便接机闪电一般地翻了个身,跳下那七色幻彩带子,一溜小跑地踏上了“落雪小苑”。龙幽晔也起身跟了过去。
就在雪兮殿前,古徵徵与龙幽晔相视而立。
龙幽晔轻轻拉起古徵徵的手。古徵徵微微颤抖了一下。
龙幽晔轻声问:“徵徵,你怎么了?”
古徵徵道:“我很紧张。”
龙幽晔又问:“为何?”
“因为你不一样了。”
“有何不一样?”
“你开始对我有期望,所以我现在已经开始担心,担心你有一天会失望。”
龙幽晔将古徵徵抱在怀中。他并不懂古徵徵所说,只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伤,来自她。
果然就像那陈白子说的,龙幽晔用水之灵力将雪停掉之后,又费了许多真气将那“落雪小苑”的常年积雪悉数化去,果然看到一个地面露出一个似乎只有在灵崖才能看到的十万载不遇的好翡翠,有些像灵崖那些女儿们用来做发簪的翠料,可是这么好的翠料,却被埋在雪兮殿“落雪小苑”的下面做了个把手,真是可惜了。拉开把手,原来是一个地龛,里面放着的果然是玄灵浮岛的长老们当年为弋海蛮荒签下的“生死令”。
与龙幽晔成为终成眷属。完全确定情侣关系。
龙幽晔静静站在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幽灵湖上面,轻轻地酌了一口“水龙吟”,直勾勾地看向悬崖方向。只见硕大的一轮圆月面前,映出古徵徵并不高但却凹凸有致的身体。只见她缓缓地将右腿抬至向天空的位置,然后用双手轻轻地贴住额头,向天、向地为生命祈福。然后,又缓缓地坐下来,还是那样标志的坐姿,双膝跪地,双脚微微地别在右后侧,轻轻坐在偏左的位置,挺起纤细柔软的腰身,侧脸过来,美得就像一尊雕塑。
龙幽晔缓缓踱步过去,跪坐在古徵徵的身旁。两人看着面前的圆月,静默许久。龙幽晔又酌一口“水龙吟”,先开口道:“徵儿,我不想再等了。”古徵徵却笑道:“龙幽晔,你这榆木般的家伙,你等甚么了?”她不经意地看过去,却看到那有些醉心的侧脸,被圆月映出些银色光芒的漆黑苍穹做成的幕布将龙幽晔脸的轮廓画得清清亮亮,擎直得鼻梁下面桃花唇微微张开,就是她心里面他的样子,丹凤眼里面映出一个完整无缺的月亮,就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心的样子,而微醺的脸上泛起绯红的氤氲,就与她现在微微发烫的脸颊是一个样子。她赶忙回过头来,又看着月亮,絮絮地有些许藏不住的紧张地说道:“是我在最欢喜的时候受伤的好么?是我在北摩极边傻傻守了整整三百年好么?是我不计前嫌,找了这么大的借口到了大禅游灵殿,才又见到你的好么?”龙幽晔微微地笑笑,说道:“那你为何大禅游灵殿?”古徵徵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担心你啊。”空气似乎凝滞了一样地,古徵徵轻轻低下头,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龙幽晔却是略有些粗暴地伸手抬起古徵徵的下巴,然后用桃花唇直勾勾地在古徵徵的嘴巴上有些狠狠地盖了一个章。接着颇好笑地有些雀跃地看着远方说道:“明月为证,古徵徵已被龙幽晔封印,生生世世不灭不变。”
翌日。
燕洋忽然来报,说亘古圣域的开阳浮岛也开始震颤了。原来,亘古圣域乃是由几大支柱支撑而成,依次为:天枢浮岛、天璇浮岛、天玑浮岛、天权浮岛、玉衡浮岛、开阳浮岛和摇光浮岛。野泽灵宫失守土灵珠,天玑浮岛坍塌;御鼎玄宇失守金玄珠,摇光浮岛坍塌。眼下,想必是那锯齿玄洞所守火玄珠遭遇不测,竟导致开阳浮岛震颤了。古徵徵请燕洋带路,两人一同去察看了那座浮岛的情况。燕洋说此前已经发了很多信笺去了济水西沼,但是燕洲却回复说姬羽殿下去往了韵丹羽原,后来便一直没有返回野泽灵宫,以致古徵徵现在才知晓这些事情。古徵徵与龙幽晔商议,眼下只能尽力保证其他浮岛不要塌陷,所以两人马不停蹄地朝涛裂之巅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