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古徵徵》 第1章 亘古圣域焉与非 “龙帝陛下,”一个脚有些跛的中等身材老人,一瘸一拐地紧紧跟在一个身材魁梧健壮的中年男人身后, “老魁常听人议论,那玄灵浮岛本就是隐形的,凡胎肉眼根本看不见。眼下还有这浓浓的海雾,您莫再劳那眼力了!” 此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名唤龙亦仓,乃是大禅游灵殿的龙帝。只见他极少有地出神远眺着似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一言未发。 那老魁又上前为龙亦仓披上一袭衣领和周边镶满海水夜明珠的天水碧色披风,道:“陛下,听说那玄灵浮岛还不是古族栖息之地?” 龙亦仓转身扶上老魁的手,叹了口气,道:“正是。玄灵浮岛再北,还有一块与咱们这弋海蛮荒不尽相同的陆地,名唤亘古圣域的。” “亘古圣域?莫不是和那传说中早已堕海的永夜冥域有何关系?”老魁喃喃了两句,却未敢大声,扶着龙帝走了几步,又没忍住地问道:“老魁听人提起过,陛下的义弟姬兮王,为了那古族女子,竟连野泽灵宫的王位也不要了?他是否现下便随古族后人同隐于那亘古……亘古圣域了呢?” 龙亦仓向前走了几步,叹道:“自那以后再未曾见了……” “既再未曾见过,陛下怎能确定,确有此地?陛下怎能确定,那姬兮王还活在这世上?陛下又怎能确定,那传说中的法子,能救三殿下呢!”只见那老魁说着说着,竟似忘了身份。 听老魁如此说,那龙亦仓显然有些愠气上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一只粉黛绝色的珊瑚手镯。 只见老魁闻声便跪了下来,丧着脸哭问道:“龙帝陛下!再过几日,便又是三殿下的生辰了。老臣,老臣实在是怕他此番……难熬过去啊,陛下!” 龙亦仓将珊瑚手镯贴身放好,道:“这弋海蛮荒已没有甚么我大禅游灵殿所未闻之处,亦没有甚么我龙亦仓所不能及之处了。幽晔我儿……眼下怕也只有这个法子。便是一线生机也好,虚无缥缈也罢,必得一试!”紧接着,他自言自语起来,“启诗,我答应过你,定会护好我们晔儿的。兮弟,当年我对沁雪亦非无情,若你还应当年许诺……” “龙帝陛下对龙后情深意重……”老魁叹道。 那龙亦仓也不解释,只道:“老魁,你且去准备准备,启程前往那奇楠谷地去罢。” 老魁抹抹泪,作揖道,“臣遵旨!” 龙亦仓回过头来,放眼挑去,心头不免一紧。 这脚下所踏的青沧九州大陆,向北全是茫茫大海和阵阵浓雾,确连点陆地的影子也没有。 可实际上,若掠过青沧九州北部的茫茫弋海,便到了整个弋海蛮荒北部的玄灵浮海,海水根本深不见底。几十万载以来,再大的风也曾光临过,再大的地动山摇也经历过,可那透着暗藏蓝色的海面都未曾起过甚么像样的波澜。 掠过玄灵浮海继续往北走,雾气便更浓,而再往北走,一直到几乎你能想象的最北边,陆地开始全部消失,就只剩下了海面与伸手不见五指的尽是泛着海洋味道的浓浓的雾气。人在其中,下不见海,上不见天。 可就是从这里开始,再往北走几十海里,便能看到一个群岛,那就是玄灵浮岛了。 先是能看到七个小岛排成一个倒北斗七星的形状,如若有人有那个本事,在随便哪个小岛旁边不合眼地蹲上几天几夜,没准还真能看到几位仙官儿。 如果说,这里许还有人到过,那么再往北,就到了真正的了无人烟之地——一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硕大无比的岛浮于海域之上,名曰“亘古圣域”。这便是千百万年以来古族人的栖身之所了。说起古族,或也算不得甚么神族,不过与弋海蛮荒每一块大陆上的生灵同生共死,最长寿命亦不过万年而已。只是百万年来,有关古族的传说太多太多,七嘴八舌地就传出神仙的模样来了。 掠过亘古圣域到处高耸入云的云杉,走到最中央,就能看到那个像是浮在浓雾半空中的宫殿,宫殿就只是像用普通汉白玉打造的,只是周身并不高调地时不时散出些七色幻彩,很不常见。 绕到正面,走上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才能看到一块“紫微斗转仙宫”的牌匾,也方才知道,这仙宫其实并不是悬在空中。 踏入大门,沿着左手边颇高挑甚至难见宫顶的门廊向仙宫左后方径直走过去,有一片面积不大却十分精致的圆形园林,园林的环形周边被分成十块空地,每块空地上面培育着风格迥然不同的小型景观,从景观的内缘至圆心则都是水,水上面浮着一块能来回游动的青石,青石的周边悉心做出了莲花花瓣的浮雕,内心则是莲籽的形状。站在那青石上面顺着水面游走一圈,便能看到那青石所到每一处景观面前,便像触动了甚么机关一般,在面前的景观出显示出不同的字样,细看那字样,却是条条相对分布着:金玄、金灵,木玄、木灵,水玄、水灵,土玄、土灵,火玄、火灵。 此地一眼看上去也便不是玩耍之地,倒像是习武练功的场所。 穿过这片圆形园林,再往宫殿的东北方向走,便看到一座面积十分小巧但殿宇十分高挑的宫殿,那宫殿的名字也如其构造般颇俱些梦幻,唤曰“雪兮殿”。走进殿内,一股忍冬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只不过这香气更是让这宫殿显得些许空旷。 只见那殿内似应是放床的位置却并没有床,而是一条七色幻彩的高高地悬在空中的带子,那带子也并不是一条绳子,而是可以抖开成一扇状的丝绸质地的带子,颜色每段各不相同,而且变幻来去,并无定数。带子的两端一直延伸,原来最终竟伸到了最高最粗的那根房梁上面。 只见一位个头并不算出挑、可腰线却特别高挑的小女孩径直走了进来,身后奇奇怪怪地跟着一根会走路的四头莲蓬。那小女孩根本也不理会那莲蓬,一副看惯了的样子,径直走到那带子旁边,将右手臂高高伸展还要再踮起脚尖,才将将能够到那带子。 她抓牢了,用力向下一拉,那带子就刚刚好到了髋骨的位置。 只见她特别熟练地伸出一只纤细且特别白皙的小脚,腾地起身踩在那带子上,那带子便带着她忽地一下又升回到了刚才高空中那个位置。只见她右手反手抓向带子,然后向内转身,搭在左膝上的右脚丫忽然使劲向前伸,左腿则蜷缩起来,于是便直直地坐在那带子上面,又调皮地把左脚丫搭过来,双手都离开带子抱在胸前,整个人在带子上悬空似地轻轻闭上眼睛慢慢荡起来。 这时方才能看清楚,原来那小女孩的手指甲和脚趾甲竟也似那带子一样,隐约泛着些七色幻彩的光泽,很难不让人多看几眼。她贴身腰封上挂着一件十分素净的香囊,上面也素素地绣着三个字:蕊香尘。 她看着似乎有些小孩子濒临考试之前的焦虑,这么折腾一趟还觉得不能解闷儿,索性直接将两条腿都弯曲到胸前,头埋在两膝之间缩成一个球,颇有架势地闭上双眼。可那小脚丫却仍旧直直地绷着,倔强地很。 殿门紧闭着,只听外面有一个两军对垒之时战鼓齐鸣般的浑厚声音吼似地说道:“若你再赖在里面,可要错过时辰了!” 偏那小丫头岿然不动,也不抬起头,不紧不慢、奶声奶气、又藏着些笑意地小声道:“且让它错过罢!”还不忘嘟囔一句,“巴不得呢……” 闻此,外面那个声音跳脚似地吼起来:“古徵徵!你莫不是又想吃鞭子了?!” 那小丫头突然转身背坐在那七色幻彩带子上,颇有些气地喊道:“吃便吃罢。那也不去!” 外面那声音听起来却也并未再发作下去,反倒哄起她来,喊道:“那你……莫不是生辰宴也不吃了罢?” 小丫头虽仍坐在七色幻彩带子上没挪地方,可却开始扣扣手指,眼睛也骨碌碌地转起来。 只听外面那声音继续说:“既如此……且不说有鳕魚虾滑圆圆和燕窝木瓜牛乳冻,那一早就炖起来的忍冬花藜麦梗米露我看也不必费那功夫了……听说姬羽也正在路上呢,我派人劝他也不必快马加鞭地回来了……” 听到此,那小丫头再也坐不住,一个炫丽的翻身,从高空中的带子上又轻又稳地落在地上,一溜小跑地到殿门口,用尽全力似的打开厚厚的黄铜大门,看到一个恢复严肃的面孔,连忙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道:“参见父王。”这时,方才能看到,原来这小女孩白皙瘦削的小脸儿上竟在眉心正中央不偏不倚有一个莲花形状的朱砂痣。 被称作父王这人,名唤姬兮,正是那龙帝口中再未谋面的贤弟。 此人看上去高大又正派,着一身赭石色长袍,头戴一顶赭石色皇冠,皇冠上镶嵌着一颗硕大无比的青沧九州东海明珠——倘若在那三面环海的青沧九州,此珠或许只勉强算得上乘货色,但对于陆地和农业为主的济水西沼而言,却可说是实实在在的稀世珍宝了,绝非一般王孙贵胄可攀用得上的。 没错,他正是那济水西沼野泽灵宫上一任主人姬兮王。 也没错,他正是那老魁口中所提的再未返回肆灵弋海的姬兮王。 只见那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皮肤呈现出自然的古铜色,一副铁铮铮的样子。眉眼之间充满英气,却毫无倜傥之色,只看着让人觉得忠厚踏实——可却也让天地无惧、古灵精怪的古徵徵惧怕三分——毕竟,她打小就是父王一手抚养长大的,又在父王的教导下练习《玄灵心经》,亦父亦师。古徵徵皮肤如雪般白皙且身形娇瘦,完全不似姬兮王那般魁梧,再加上她也并非甚么天赋异禀之孩童,每每表现似总是些许差强人意。因此,面对这样的父王,她内心自然是有些又爱又怕那般颇为复杂的…… 只见那姬兮毫不废话,紧挥了挥衣袖,眉头紧锁起来,命令道:“自小便和你讲,这整个弋海蛮荒乃至亘古胜域皆在四宗执掌之中……” 小丫头也不示弱,接嘴道:“女儿早有耳闻,那四宗已万年未曾现身,谁知这宗这庙,是不是骗子想出来的?……” “住口!”姬兮打断她道,“如今轮到你五百岁大考,竟敢如此怠慢!虽说四宗皆游历万年未曾现身,可你这大考还是四宗贴身仙童亲自主持的!你不时刻警醒着,竟还要为父诓哄才得现身,简直不成体统!快些跟上!” 那小丫头便紧着步伐跟在后面,自是十分不开心,可显然又不敢发作,只得在嘴里嘟嘟囔囔道:“五百岁生辰大考,既你们偏要考我,且看我也来考考你们……” 姬兮王自是在前头听到了她的窃窃私语,虽听不真切,自认为“知女莫若父”,左不过便是些小女孩撒娇的把戏罢了。既如此,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前脚一股脑儿地走出了雪兮殿,途径位于正中央的坤乾殿,又继续经过位于东北方的羽徵殿,径直从羽徵殿旁边的偏门走了出去。 一路踏上也不知道多少个台阶,且每一个台阶都颇为陡峭。小丫头拎着长袍,一步一个脚印,吭哧吭哧地费劲走着,那姬兮王却也并没有,哪怕一次,回头看她一眼。 父女俩个就这样一上一下地爬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终于来到一个外面看似由普通琉璃瓦和泥土造成的朴素庙宇前,两扇巨大的木门漆面已斑驳,四角甚至蒙了些素蟫灰丝。 可却见,那姬兮曲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恭敬地说道:“四宗仙童在上,姬兮携女古徵徵前来应考!” 那小丫头却不曾跪地,直挺挺地杵于一旁。 话音刚落,那像是有些生了锈的大门忽然打开,单是里面映出些许的金碧辉煌似的光芒,就让人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古徵徵却一脸惯了样子,只身站起,似乎集中起周身所有的真气,腾空而起,飞入庙宇内。 姬兮王则扎扎实实地叩在已有些积雪的地面上,似乎开始一种别样的等待,或说期盼也未尝不可。 古徵徵飞入殿内后,又如往常每年生辰那般,见到了殿内位于正南、正北、正西、正东四位神宗宝座果然是空的,只是旁边各立了一位仙童。古族人将他们称为“四宗”,分别为人宗、地宗、道宗、天宗。 刚要跪地,陡然想起《玄灵心经》卷前语:古族女子上可跪天、下可跪地、偏不跪神、不跪人。于是又直直地站起来,小模小样又一本正经地拱了拱小手,煞有介事地抖起周身的真气,吼似的说道:“四宗仙童,请启罢!” 我叫古徵(zheng)徵(zheng)。 你且先不必急着询问我是谁,我从懂事起就想知道我到底从哪里来,可偏弄不清楚。 不要安慰我说好歹我还有父王姬幽王和兄长姬羽,因为他们都姓“姬”啊,偏偏我一人随母亲姓“古”。一个我自出生便从未见过的人,夺了父王对我的疼爱,还偏要我落一个孤零零的姓氏。最重要的是,姬羽与我完全不同,他自小在母神照料下长大,据说曾饱得父王和母神的疼爱。偏在兄长一千岁生辰之日,母神诞下我,就神形俱灭了。说起来,肆百玖十玖岁的我似乎也是个还算小的年纪呢,却有如此多伤怀旧事。便不说这些了罢,眼见着就已到了今日我晨读之时。父王说过,伍百岁之前,我的任务就是——识图。就是这么不公平来的,我的兄长姬羽王整日里都在外面逍遥,而我却要时时被闷在这宫里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亘古圣域焉与非 第2章 四宗仙童大考催 四宗仙童于是道:“古徵徵,请开图。” 原来,这名唤古徵徵的女孩子自一百岁可走可跑可开口说话之时起,便开始在姬兮王的指导下一刻不得闲地修炼了。 先是花一百年时间习得《玄灵心经上部隐藏卷:天灵之心》,又花一百年时间习得《玄灵心经下部隐藏卷:地玄之心》,又花一百年时间将天灵与地玄之心法交融贯通,最后又花一百年的时间练成“五行玄灵指”,方能够开启那藏在“古五棱石”中的“肆玄灵海陆图”,从而达成古五棱石“第一层段:善之启蒙”,领略到何谓“善由心生”。 可仅仅是自己认为进阶了,那还远远不能达标至古族的要求,四宗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位古族的女子,严厉异常。 古徵徵作为女帝古沁雪的唯一传人,自然也要在这五百岁的时候过大考这一关了。 只见那唤做古徵徵的小丫头双脚踏祥云腾空而起,然后双手指尖散花般轻轻张开,一块有五条棱的看起来十分古老的石头便跃至那女孩子松散十指拼凑成的花苞中央上方,并被炽烧的白金色灵力和刺骨的靛蓝色玄力紧紧包裹起来。 只见古徵徵集中精力含胸紧收锁骨,好似聚集起自然中许多力量,又突然舒展全身深呼吸,好似将刚才聚集的力量又疏散了出去。那五棱石便以它并不规则的五边形为底,将五个大小不一的切面层层张开,得到了一张硕大无比的地图,下面又悬浮在空中的烫金字样写着 “肆玄灵海陆图”。 四宗仙童互相对视,微微点头,以表肯定,接着问道:“古徵徵,请指出北摩极地何在。” 只见古徵徵用尽真气腾空而起,跳在地图上东部的东北方向的一块土地上方,又用真气直直地顶住,似舞在空中那样停留稳妥,然后说道:“北摩极地乃属肆灵弋海,皇族金氏坐落地为闭壳灵堡,掌握火之灵力,因此擅长锻造,这世间最好的兵器皆出自北摩。” 四宗仙童频频点头,又接着问道:“韵丹羽原!” 只见古徵徵又腾空跳至地图上东部的西北方向的一块土地上方,说道:“韵丹羽原与北摩极地隔海相望,同属肆灵弋海,皇族戴氏坐落地为莫雅雷图灵崖,掌握金之灵力,因此处处得开采出金矿和玉石,乃肆灵弋海中最为富庶之地。” 四宗仙童又问道:“济水西沼!” 只见古徵徵又腾空跳至地图上东部的西南方向的一块土地上方,说道:“济水西沼乃是我父王姬兮原来掌管之地,北部与韵丹羽原接壤,仍属肆灵弋海,皇族姬氏坐落地为野泽灵宫,掌握土之灵力,因此以农业见长,乃是弋海蛮荒之中农业物产最为丰富之地,并孕育玄土麒麟,藏土灵、土玄两种自然之力。” 四宗仙童接着问道:“那位于东部的肆灵弋海之中,最后一块土地是哪里?” 只见古徵徵腾空跳至地图上东部的东南方向的一块土地上方,说道:“是青沧九州!青沧九州与北摩极地接壤,同属肆灵弋海,皇族为龙氏,坐落于大禅游灵殿,掌握水之灵力,乃是这弋海蛮荒之中海域最为广博之地,因此海洋蕴藏之物产皆最为丰富,家家户户自幼得享书香儒教,从而人人皆得炼金之术法,并孕育玄水神龙,藏水灵、水玄两种自然之力。” 四宗仙童频频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你且再说说,何谓肆玄蛮荒?” 古徵徵便自行先跳至地图的西部,那里包括了三块陆地,自西至东依次为:奇楠谷地、涛裂之巅以及缥沙渺域。古徵徵先是跳至奇楠谷地的土地上方,说道:“奇楠谷地隶属于肆玄蛮荒,皇族司空氏坐落于穷桑玄殿,掌握木之玄力,并孕育灵木神桑,藏木玄、木灵两种自然之力。”接着又跳至涛裂之巅的土地上方,继续说道:“涛裂之巅亦隶属于肆玄蛮荒,皇族陈氏坐落于巨齿玄洞,掌握火之玄力。”最后又跳至缥沙渺域的土地上方,说道:“缥沙渺域乃是肆玄蛮荒最西部的土地,皇族独孤氏坐落于御鼎玄宇,掌握金之玄力。” 最后,她稳稳地落在“肆玄灵弋海图”的正前方,颇有些洋洋自得。 四宗仙童这才略略收起严肃,微微带些笑意盈盈地说道:“五百岁大考予以通过,准入圣域史池沐浴得……” 话还没等说完……“且慢!四宗仙童,这大考我不是且算作过了?”古徵徵那鬼灵精突然大声说道,“嘿嘿,不过,只你们考我这般无趣的么?我也有一个问题好奇的很呢?” 四宗仙童道:“欧?你说来听听。” 古徵徵忽然一扫刚才的紧张,颇带些雀跃地说道:“东部地区乃成为肆灵弋海,是四块掌管灵力之土地,西部地区亦对应地成为肆玄蛮荒,却为何只有三块掌管玄力之土地?这是为何?” 四宗仙童面面相觑,竟然一时语塞。 古徵徵却依旧不依不饶道:“且还号称为‘肆’玄蛮荒,这不正是说明应当是四块土地么?另一块呢?哪去了?” 四宗仙童沉默了半晌,其中一人突然说道:“古徵徵大考虽过,但作为古族后人,却不懂何为谨言慎行,我们决议,请此代古族后人先行反省,再议入圣域史池之要事。” 四宗仙童自然是不会理会堂下小女孩的惊讶,话音才落,四道金光闪现之后,那整座庙宇里面便陡然间暗了下来,也方才能看到,那庙宇四周墙壁早已斑驳脱落、破旧不堪,原来那金光闪闪只是四宗仙童身上自带的光芒罢了。 古徵徵见状只得速速收起古五棱石,将其贴于左侧新房的位置,又小模小样地叹了口气,看上去颇有些好笑地走出了庙宇。 在外徘徊的姬兮王见女儿出来了,紧走两步上前问道:“徵徵,考得如何啊?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古徵徵看了父亲一眼,有些怅然若失地答道:“说是过了……” 姬兮王一边高兴一边似有些泪眼婆娑地说道:“好!好啊!我总算,总算是未负你母神所托啊!” 古徵徵看着父王,刚准备上前安慰,却又听他说道,“虽说资质较你母神,有些一言难尽……但不管怎样,考过了就好,考过了就好。”古徵徵见此状,赶忙甩开父亲的手,逃命似地朝那台阶下面走去。 谁料姬兮王突然转念一想,又接着问道:“唉?你大考既然已过,方该入圣域史池去寻得你古族此前那万年记忆才对啊?” 古徵徵的小脸上一下子尴尬起来,倒是也并不藏着掖着,老老实实地头也不回地答道:“只因一直有一个问题,所以就随便问了一句,谁料四宗仙童涵养不好,翻脸走人了。” “涵养不好?翻脸走人了?”姬兮王紧两步上前,追问道:“徵徵,你倒是问何事了?” “也没问甚么”,古徵徵侧眼看一下父亲,轻飘飘地说道:“就想知道,为何那肆玄蛮荒不是四块陆地,而是三块?那一块去哪了?” 姬兮王紧走了几步追上古徵徵,看上去十分紧张地握上她的小肩膀,大声喝道:“甚么第四块陆地!你怎会知晓那肆玄蛮荒原本有四块陆地的?是谁讲与你的?” 古徵徵突然挑着小眉毛、又眯起眼睛,惊奇道:“此乃女儿看地图上的名字随便好奇的——凭甚么只有他们来考我,偏我也要考考他们,这才算公平嘛——怎的,难不成,那肆玄蛮荒还真的有第四块陆地啊?” 姬兮王不做声,挥挥手,径直快速地走下台阶,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此事,没有此事。” 接着也似是不敢回头地问道:“四宗仙童可说何时准你入圣域史池了么?” 古徵徵见一向脾气不好的父亲也未责怪她,才敢回道:“并未说明白呢,只说要女儿反省。父王,女儿且要反省些甚么呢?为何要反省呢?女儿何错之有?” 只见那姬兮王也不回头,也不回答,只是默默地在前面飞快地朝着紫微斗转仙宫走去。 下山转眼又过去半个多时辰,眼见着快要到山脚的时候,古徵徵百无聊赖的小脸上突然闪过一个惊喜般地也不顾那台阶陡峭的危险,超过自己的父亲使劲地不顾一切地跑起来,然后一头扑进前面来的一个身着暗灰色长袍的高挑身影怀里。 那身影显然有些猝不及防,着着实实打了个趔趄,不过却像抱着个珍宝一般地牢牢抱住古徵徵,自己使劲平衡直到结结实实地站住,耳朵却早已快要被刚才飞过来的声音振聋了:“哥哥!哥哥!” 那人面貌十分清秀,浓眉大眼,肤色却也不似古徵徵那般白皙得有些透明,而是似姬兮王那般泛着些古铜色,身形虽是十分魁梧,但却也不像成了年的样子。 只见他站稳了,才回过神来,会心一笑,用硕大的手掌宠溺地摸了摸古徵徵小模小样的脑袋,也用战鼓般的声音说道:“你这小丫头,这才几月未见,竟是长高了许多呢。” 古徵徵却只管趴在那人肩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才听到后面姬兮王说道:“姬羽,怎么带殿守兵赶到这里来了。可是出了何事么?” 原来,此人方是古徵徵唯一的亲生哥哥,古族上任女帝古沁雪与姬兮王之子,姬羽王。 “儿臣参见父王”,见姬兮王走下来,姬羽赶忙轻轻放下妹妹,单膝跪地,说道,“徵徵的五百岁生辰宴已近备好。只不过,眼下确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尚需父王定夺!” 我叫古徵(zheng)徵(zheng)。 在我们这个世界,世间存在着一灵一玄两股力量,而无论是灵力还是玄力,也都是分布在五行上的力量,可以统称为“玄灵五行诸力”。“五行”自然是指金、木、水、火、土,只是这“五行”还要再结合灵力与玄力这两种颇具阴阳之针锋相对的两种神力,从而细分为:金灵、金玄,木灵、木玄,水灵、水玄,火灵、火玄,木灵、木玄,从而生出我们这个世界的十种力量。每一种五行都有两种力量,这两种力量一正一邪,一阴一阳,一称为灵一称为玄,正所谓正邪相克、阴阳相生、灵玄相合。五种五行之力之间,又相生相克,既可以让世界生生不息,又可以让世界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四宗仙童大考催 第3章 十万火急不知谁 姬羽做事向来稳重有加,虽然也才区区一千五百岁而已,但已是几次下到弋海蛮荒处理事政了。正因如此,姬兮王听儿子如此一说,眉头一锁,心里一紧,上前扶起姬羽,边加快回宫的脚步,边问道:“何事如此慌张?”姬羽便附在姬兮王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姬兮眉头一皱,道:“他来做甚么?!” 古徵徵看到他们把自己彻底忘了个干净,颇有些生气,心中想道:姬羽这厮,已是几月未归紫微斗转仙宫,我近几月又一直在准备今日大考,只盼星盼月似地盼着这生辰,盼着他能回来,父王的严厉、自己的辛苦难道他都不知道么?!这可倒好,考也考过了,也打着我生辰的旗号回来了,一下子便给我甩在一旁算怎么回事?! 古徵徵自出生便人小鬼大——更何况在这个不一般的日子,又是和这么一个不一般的人——如何是她能轻易答应的?于是挥舞着小拳头,一路恨不得腾起那本就还没怎么恢复过来的真气,一溜烟儿到两人正面,一下子挡在前面,奶声奶气地大声说道:“姬羽!所谓何事?我亦要知晓!” 姬羽甩开妹妹,看向眉头紧锁的姬兮王,头也没回地说道:“徵徵,你且先回房歇息罢。” 姬兮王却叹了口气,倒是像下了甚么决心似的,说道:“罢了!这事我应了!你同她讲起来!” 姬羽一时急起来:“父王,您怎可?!我决不许!” 古徵徵此时更是一头雾水,却莫名觉出几分严重。她抚上姬羽手臂,转而轻声细语地问道:“父王、哥哥,究竟何事?” 姬兮王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火,顿时怒发冲冠,道:“你不许?你哪个时候开始,脾气竟敢发到父王身上来了!” 姬羽却半毫也不让:“决不许!那龙人老儿的幼种是命!难道我徵儿的命就不是命么?!” 没等应声,父亲一个遁地的巴掌便呼在那尚显稚嫩的脸上,生生在那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五个指印:“人家是要你妹妹救命,何时说过要她的命?”边说着边指向古徵徵,“你莫不是忘了,她姓古。那弋海蛮荒皆是她的命,岂是能在这亘古圣域待一辈子的?且不说你现在还不是那济水西沼野泽灵宫的主人,便是你成了一届羽王,她又岂是你能护得住的!”说罢,拂袖紧步走开了。 姬羽看着那冰冷冷的背影,眼前又浮起几幕妹妹百岁之时刚刚站稳便吃父帝鞭子的情形,眼角竟不自觉的涌出些泪来。原本自小,姬羽也是自然而然不喜欢这个妹妹的,自打母神身怀六甲开始,父帝便开始一日笑容也不见有了,偏母神对这个女儿十分企盼,但谁料到母神诞下这小女孩,便撒手人寰了,姬羽那几日,日日都想要掐死这襁褓中的怪种。怪就怪在,那时候,父王明明是死死护着这小女孩的,可后来却又几乎日日长鞭训斥,不说遍体鳞伤也差不多。尤其是她百岁之日第一次面见四宗仙童,出了庙宇那顿鞭子,姬羽这辈子也难忘记,他总觉得那一次要不是他第一次上前去护着她,父帝定是要一鞭一鞭地打死她的…… 他陡然回过神来,看见今日已然五百岁的妹妹脸颊上的伤终于褪得差不多了,还倔强地硬拉着他的衣角,一心想着要去救父帝那位他姬羽从生下来便未曾见过的甚么义兄的儿子,心里又是一阵刀剜心般的疼。 可他确实抵不过父王那句“岂是你能护得住的!” 这是实话。 他俯下身来,看着她,顿了顿,细声问道:“徵儿,青沧九州你可还记得?” 古徵徵颇带些得意地答道:“自然是记得,方才大考我真真是对答如流呢。” 姬羽继续说道:“那便说与你听好了。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龙帝龙亦仓带着小儿子到亘古圣域了,我回仙宫之前巧遇了他们,眼下就等在坤乾殿里。” 古徵徵闻此惊道:“姬羽,难道那弋海蛮荒还通咱们亘古圣域么?他们究竟是使甚么法子到咱们这里来的?” 姬羽敲了敲古徵徵的额头,带些愠色地说道:“你偏好奇些没用的东西,怎的不关心些正经事?那龙亦仓可不是甚么凡人,乃是清仓九州大禅游灵殿第十六代龙帝,他若是想到咱们这里来,自然是想得到法子的。” 古徵徵更加好奇了:“清仓九州的龙帝到咱们这里来做甚么?” 姬羽回道:“龙帝共育有三子,长子和次子皆为侧妃所诞,却唯有这幼子是龙后启诗所诞,乃是唯一嫡子,最为受宠,龙帝本来对他寄予厚望,谁知在这七百岁的年头上得了如此古怪急症。” 古徵徵瞪大了眼睛,说道:“急症?那应该赶快去医馆瞧大夫啊!” 姬羽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让她少安毋躁,继续说道:“这唤作‘龙幽晔’的三殿下,是个万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七百岁便已通关《玄灵心经:天灵之水》一招九式……” 古徵徵打断姬羽说道:“甚么!仅仅长我两百岁,就全权掌握了水之灵力?还通关了一招九式?!父帝此前常责怪我资质平庸,我尚且不愿承认,如今有了他,我自小到大的鞭子怕也是没有白吃……”说着说着,倒自顾自地黯然神伤起来。 “你且耐心听我说完,”姬羽摇了摇头,“这龙幽晔虽是奇才不假,可惜自出生起便患有母胎里带着的弱病,再加上年龄小,习武进度难自行控制,一招八式全息掌握后不多久便运用得流畅自如,但当时就已经出现全身血脉骨骼均难以承受的状况,可叹七百岁年头上又练成了第九式,便一下子七魂去了六魄,奄奄一息地昏厥过去了。” 古徵徵虽并未与这龙幽晔碰过面,却是个自小崇拜武功高强之人的主,听姬羽讲了几句之后,便已将这龙幽晔放在了偶像的位置上面,却又被姬羽这倒转的话锋逼得心头一紧,连忙问道:“这可怎了得?得赶紧救人啊!” 姬兮王闻此脚步又慢下来,开口道:“是啊,那龙亦仓与我亦是老友了,原我与你母亲未结识之前,曾执掌野泽灵宫,那时龙亦仓便是我结盟的兄弟。若非他助我,你母亲,恐在七岛主之战中就死于沙场了……” 古徵徵听至此,自言自语道:“医馆大夫医治不了,父王、哥哥又不通药理,他们又迢迢北上,难不成,那龙幽晔这怪病,是需我古族人方才能救得的?” 姬羽看着古徵徵点点头,可嘴上却劝道:“虽如此,可我们若不救,也未见得不可!” 却听那姬兮王说道:“徵徵,你可愿救他么?” 古徵徵一下子不怎么的,也不想那鳕魚虾滑圆圆、燕窝木瓜牛乳冻,甚至不想那平日里最爱吃的忍冬花藜麦梗米露,脱口而出地说道:“愿意!自然是愿意的!”一股子包在她身上的豪气,在一个五百岁小丫头的身上游窜着,虽看着颇有些怪里怪气,倒也舒服。 不成想话音未落,就见到一位身着深水碧长袍、身材颇为高大的中年男人从紫薇斗转仙宫的侧宫门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像是在那里等了许久的模样,且就在等这么一句话,一听见,便扑通一下跪在古徵徵这个今日才刚刚满五百岁的小丫头片子面前,嚎啕大哭着边拜边说:“果然是古族之后,心善如佛!心善如佛啊!小儿病危,还请救治,还小儿龙幽晔一命啊!” 原来,姬兮王、姬羽和古徵徵一行人边走边说着,竟已经回到了仙宫侧门口。 古徵徵自小长在人迹罕至的紫微斗转仙宫,出了雪兮殿的大门就是到玄灵花园去习武,每日两点一线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忙也跪在那中年男人对面,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道:“长辈客气了。我虽答应,可真不知如何救治……” 只见那男人速速把古徵徵扶起来,用力握着她瘦削的小肩膀说道:“古五棱石!唯有古族人能驱动的那古五棱石里面所蕴藏着的玄灵平衡神力,方能救小儿于危难!” 古徵徵并未能完全听懂,古五棱石她自然是知道的,现就镶嵌在她的心口,她自己日日观察着它,看到它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七色幻彩。那里面也自然是有玄灵平衡神力的,可至于怎么驱动,她是真不怎么明白。但看着眼前这位伯伯这样火急火燎,古徵徵心有不忍,于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此时,姬兮王一个箭步上来,拉起那中年男人的手说道:“亦仓兄,别来无恙啊!” “原来,这就是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龙帝?堂堂龙帝,竟搞得这般狼狈。”古徵徵心想到此,鼻中一酸,竟突然有些嫉妒起那从未谋面的“龙幽晔”来,嫉妒他有一位如此疼爱自己的父帝。 龙亦仓也紧紧握住姬兮王的手,说道:“姬兮贤弟……想起当年之时,恍若隔世,恍若隔世啊!” “往事已矣,不提也罢。”姬兮王道,“你我兄弟二人,情谊一如往昔!” 龙亦仓咽下口中涛涛之言,回道:“如此甚好……吾幺儿便拜托你,拜托公主了!” 姬兮王低了低头,实实在在地说道:“亦仓兄,你于我妻沁雪有救命之恩,我女儿徵徵亦愿倾尽全力。只是,她才将将五百岁,方才练成这古五棱石的第一进阶,恐怕……尚需些时日啊!” 龙亦仓听至此,赶忙说道:“不怕,不怕。来亘古圣域必经奇楠谷地,我便向穷桑玄殿求了那‘续命玄灯’,此刻正照在我儿幽晔身上。等得,等得……” 姬兮王回道:“穷桑玄殿那司空氏并非善类,你如何求得那‘续命玄灯’的?” 龙亦仓摆了摆手,说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小儿性命要紧。” 姬兮王见状也不好再多过问,回头向古徵徵说道:“徵徵,你若下了那决心要救龙帝这三殿下,便需抓紧时时刻刻好好习武,方能尽快驱动那古五棱石中的玄灵平衡神力,作救人所用。你可记下了?” 古徵徵看着父亲和龙亦仓,使劲地点了点头。 姬兮王与那龙亦仓显然已是久未谋面,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 古徵徵随着姬羽走进了仙宫。七拐八绕地,两人走进坤乾殿,却见一大群人——混杂着紫微斗转仙宫着白色长袍的诸人,混杂着野泽灵宫着赭石色长袍的诸人,混杂着似应是大禅游灵殿着深水碧色长袍的诸人,还混杂着为古徵徵五百岁生辰宴公演的着各色各样服饰的诸人——将大殿中央结结实实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古徵徵自小还未曾一下子看到过这么多的人,团团簇簇的,且窃窃私语地,挠得一个小丫头心里痒痒的,止不住地边往前凑边想着:这是怎么了? 我叫古徵(zheng)徵(zheng)。 每日黄昏这段我闷得最要命的时刻,姬羽都刚刚好踏入我的宫门,告诫我:徵徵,哥哥自知,再努力也做不得甚么,你却得用心修炼,谁叫这普世之下最重要的使命偏只能你自己去抗呢?不多说了,好好识图罢。我去,这绝对是成心的好罢?!天清日明,岁月静好,能有甚么重要使命?再过十年,我也要满一千五百岁了,还拿我当小孩子一样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十万火急不知谁 第4章 凑凑热闹性命危 古徵徵难得见这般热闹,自然是按耐不住的,笑嘻嘻地就涌向那人堆里面去了。 姬羽在后正想跟上,却不想突然被主将燕洲跪在地上死死地拦下了。燕洲表情颇有些慌张地说道:“羽王殿下,属下收到急报,似是辰王殿下在济水西沼惹了不小的事端,与北部那些部族大打出手,却又不敌部族首领,还受了重伤。眼下正被堵在北部森林当中,连野泽灵宫怕是也回不去了。性命,性命且堪忧……” 姬羽听此话目光方陡然从妹妹身上离开,转身看向燕洲,说道:“甚么?姬辰这成事不足的家伙,我这前脚才走了月余,他便又惹出这团乱来,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燕洲面露难色地规劝道:“羽王殿下,您看这眼下……该如何是好。” 姬羽轻轻挥一挥手,说道:“好了,燕洲,不必多言。本王便是再疼爱徵徵,也是万不能误了济水西沼政事的。” 燕洲叩拜道:“羽王明鉴。” 姬羽颇留恋地看了古徵徵那娇小玲珑的背影一眼,扔下一句:“驻兵凡须参演徵徵公主生辰的,皆暂留于亘古圣域,其他人等,速随我返济水西沼。” 燕洲抱拳叩首回道:“末将领命!” 姬羽披上燕洲递送过来的赭石色铠甲斗篷,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古徵徵那正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小背影,便再不回头地走了。 古徵徵一股脑儿地挤在那人群外围,哪里还能顾得上那许多,根本也不知道才刚刚重逢的兄长竟然连屁股都没坐热,就又返回那弋海蛮荒去了。还远不止于此,她还一个劲儿地在那边跺着小脚,朝着人群里面使劲喊道:“何事?何事?快给我也瞧一瞧!” 扒了半天,也没个人给这个从未谋面的小不点丫头让开半个缝隙。 古徵徵绕来绕去,好容易找到着白色长袍的人群,心里想着:可算是混到了家臣堆儿里面了。于是拍了拍最外面那个高个子的手臂,大声地说道:“有礼了!可载徵徵探一探里面么?” 那人听见这有些熟悉奶声奶气的声音,忙回过头来,单膝跪地道:“参见公主!” 古徵徵忙摆着小手说道:“不必多礼。” 那人想了想,又说道:“公主殿下,小的将您托在肩部可好?这样您便一眼就望到里面去了。” 古徵徵急得便也根本顾不上问里面到底是怎么了,赶忙啄木鸟似地点着小脑袋说道:“要得,要得!” 那人轻轻一举,便将那娇小玲珑的公主托在了右肩头上,拉着她一只手的衣袖,大声喊道:“公主,往人群围着的最里边瞧!” 却听古徵徵在上面探着小脑袋使劲往里面边瞧边喊道:“好嘞!瞧见啦!” 那人一脸馋相地问道:“公主,怎样啊?” 后又听古徵徵低头看着他大声问道:“哪个怎样?瞧见那人群的最里边了,却不知你们挤在此瞧甚么呢?” 那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憋住笑,喊道:“我还说您是知道才来的呢!您往那最中间瞧,是不是有个颇俊俏的小生啊?” “原来一大堆人围在这,竟是为了瞧人家俊俏的长相啊!”古徵徵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又赶忙瞧过去,喊道:“是瞧见一个淡天水碧色的袍子,却瞧不见人脸啊!” 于是,那人只好使劲往里边挤,边挤还边喊道:“大家伙儿别使那么大劲儿往前挤,我们亘古圣域紫微斗转仙宫徵徵公主驾到!” 喊了一遍,看到似还有些人没醒过神来,那人之好又运足了丹田之气,大声喊道:“亘古圣域紫微斗转仙宫公主驾到!” 这下可好,那灰褐色的人群和深蓝色的人群 “轰隆”一下子霎时间全部散开,都赶忙整理整理衣角,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两旁。 那白衣家臣哪料到乃是此种状况,刚才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人群里面挤向里头,眼下却一下子没了任何支撑——直挺挺地拍倒向地面——那人摔倒前,心里“腾腾”一惊,运足真气将肩膀上的公主“送”了出去。 古徵徵于是“呼~”地一下子腾空起来,直直地趴在原本在人群中间躺着的那个着浅水碧色长袍的少年身旁,额头不歪不斜正好撞上了一个摆在他身旁的一个类似琉璃却更加薄脆质地的散发着暗暗地黄色光芒的灯盏上面。 然后听到“咔~嚓~”的一声亮亮的脆响! 那灯盏外面的翡翠罩子竟就此碎掉了…… 古徵徵赶忙坐起来,下意识地柔了柔有些渗出血的脑门儿。却不想看到周围身着深蓝色长袍的一众人一下子跪着爬过来,围着她的脚丫,不停地哭丧似七嘴八舌地喊着:“三殿下!三殿下!三殿下!” 古徵徵心里一边想着:“这少年莫不就是刚才父王和哥哥口中所说的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三殿下龙幽晔么?”一边回头向那躺着的少年看过去—— 他身上长袍的颜色与龙帝龙亦仓的很是不同,是古徵徵自小便十分喜欢的最淡的海水碧色,长袍的边缘和衣袖边缘还泛着些银色,似是朝阳洒在玄灵花园那泛起涟漪的湖面上那般波光粼粼的。腰间系一条却不知是甚么动物鳞片的银色腰封,与长袍边缘和衣袖有些交相呼应,感觉十分考究。那腰封间竟还零零碎碎地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最中间镶嵌的那一颗,却是比她父王姬兮王头冠上面那颗还要硕大明亮。让她有些奇怪的是,顺着那腰封上方,本来应该是平坦的胸膛,但这少年的胸腔上部却有一个微微的隆起,从她坐着的角度看过去,那隆起正与他下巴的半弧形相切,让她不得不再看上他的脸去…… 这一眼望去,徵徵也不顾甚么公主面子,忍不住又向前爬了几步,眼睛距离那龙幽晔恐怕也只剩下几寸的空间,心里默默慨叹道:这少年也生得太俊俏了罢?! 龙幽晔那本就白皙的皮肤许是因为疾病,显得更是苍白了许多,于是便不似古徵徵白皙得透明、白皙得透着粉色,但是带着些让人心里颤痛的孱弱。双眼轻轻闭着形成两道弧度刚刚好的细长的曲线,分布在看上去像是刚刚开始凸起的高鼻梁两侧。眉毛浓黑而锋利,根根分明又考究。只可惜,这俊美的脸庞上,有一张看上去疼痛难忍的微微下撇有些白得没了血色的嘴唇…… 容不得她再细看下去,旁边一个最近的老人就爬过来摇着那龙幽晔的手臂说道:“三殿下,您万不能出事啊!您若走了,龙帝那半条命也没了!”又颇没顾忌地朝她吼道:“哪里来的莽撞丫头!还讹传作甚么公主,撞碎了我家三殿下的‘续命玄灯’!这可是如何是好啊!” 我叫古徵(zheng)徵(zheng)。 我所在的亘古圣域,皇族古氏君主历来只有女子才得担当,从先祖开始,一直到我的母亲古沁雪,皆是如此。我父王姬兮曾解释说,因为唯有女子至善至美的魂魄构造,才能全然继承这纯粹无极的血脉,而唯有这纯粹无极的血脉,才能调和这亦正亦邪、亦阴亦阳、亦灵亦玄的神力,也唯有这纯粹无极的血脉,才能启动、维护、拯救能够推动这个世界五行乾坤斗转星移的力量。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难道不是什么特别之特别所致?你们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凑凑热闹性命危 第5章 续命玄灯不可追 “糟了,”古徵徵心里一惊,“原来那竟是刚才龙帝口中所说的‘续命玄灯’?” 来不及搭理刚才那老人,古徵徵转身将那“续命玄灯”拿在手里,只见那灯没了外面的翡翠罩子,单单只剩下里面一个弱弱的灯芯,还随着古徵徵的呼吸来回摇曳着,看上去马上就快熄灭了,可怜得很。再看旁边的少年,似比刚才更是平添了几分痛楚。古徵徵赶慢弯腰下去,想要为那少年输送些灵气,平缓平缓,谁料那“续命玄灯”竟然随着她手掌移向心口的古五棱石,一下子便消失了。 这下不光是刚才那嚎啕的老人懵在了那里,连古徵徵也直接懵住了,心里连连想到:“坏了,坏了。”却也不想着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该受如何的惩罚,而是直肠子地对着那少年想:“这可如何是好?我该如何做才能为你保命啊?” 古徵徵想着想着,便俯下身子,用瘦小又被惊吓得失了些血色的白皙小手捂上那少年的额头,也竟然忽略了,她胸口那快古五棱石顺势便贴近了那少年的心房。用尽内心救人的善念,古徵徵输了些自己的真气给龙幽晔,本来以为会无济于事,却未曾想到在地上躺着那位,就这样平白无故地醒了过来。 只见他用十分罕见的纤长手指揉了揉古徵徵从未见过的修长又灵气万分的丹凤眼,用力支起半个身子,看着古徵徵,十分惊奇却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可安好么?” 古徵徵幽幽地回了一句:“你我素未谋面,且你刚才险些给我吓了半条命去。何来安好一说?” 没能聊上一句,只见旁边那老人一把抱住龙幽晔,说道:“三殿下!您可醒来了!” 龙幽晔撑着坐起来,看着那老人说道:“魁伯,您这是怎么了?我又是怎么了?” 还没等那魁伯回应,坤乾殿门口紧步走过来的两人中,一人便先开了口:“幽晔我儿!” 古徵徵回头一看,正是那姬兮王和龙亦仓。见父王与长辈走过来,古徵徵赶忙站了起来,向后撤了两步,单膝跪地道:“女儿参见父王,拜见龙帝伯伯。” 却不想还未等龙亦仓疾步走过来,那龙幽晔就又撑不住躺倒了。古徵徵见此状,心中又紧紧一揪,不顾得甚么礼数,径直爬上前去察看,那龙幽晔却就着她的手臂努力撑着又缓缓地坐了起来。 龙亦仓中途被吓了一跳,看到儿子又恢复过来,赶忙走过来蹲下,将那龙幽晔半个身子抱在胸前。 姬兮王一看便看出古徵徵一副不同于往常的小心翼翼,稍用余光左右打量了那龙幽晔的四周一圈,便看到了那仿佛是碎了甚么东西似的残骸留在坤乾殿的大理石地面上——不仔细看还真是难以注意到——明白他这宝贝女儿估计是又闯祸了。于是,他死命盯着古徵徵,然后使劲向自己后身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下去。 借着龙亦仓心疼龙幽晔的机会,古徵徵赶忙悄悄起身,向姬兮王身后一溜小跑过去…… 可不成想,这刚跑了一半,那龙幽晔似又要不行了,大口喘起粗气来。 龙亦仓紧张得说道:“幽晔我儿,你是想要如何啊?” 只见龙幽晔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地抬起一只手来,指着古徵徵的背影说道:“她……得过来……” 古徵徵惊得一回头,果不然环绕四周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龙亦仓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一下状态之后,勉强带着些和蔼朝着古徵徵说道:“我儿病危,盼侄女你莫要见怪啊!” 古徵徵倒也乖巧,又原路返回那龙幽晔身旁,跪在旁边。那龙幽晔果然气息均匀起来,轻轻地说了一句:“父王,不知怎的,她在,我舒服许多。” 龙亦仓却未接话茬,左顾右盼了一圈,回头朝着大禅游灵殿总管老魁,颇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不见了那‘续命玄灯’?” 老魁听此话,叩倒在地,有些发抖地指着古徵徵说道:“被这不知哪里来的小丫头先是给碎掉,后来又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呀!” 姬兮王连忙上前扶助那老魁,说道:“老人家先别急,这其中莫不是有甚么误会罢?此乃小女古徵徵,是这亘古圣域古族唯一的后人,未来是要掌管这紫微斗转仙宫的女君,断然不会故意损坏或藏匿那‘续命玄灯’的……” 那老人听此话,气顿时去了一半,但还是不依不饶地看着古徵徵道:“既是古族后人,老魁失礼了!烦请公主速速将那‘续命玄灯’还回来,好续我家三殿下性命。” 古徵徵一头雾水,急得小脑门儿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儿,轻声道:“这位老者,徵徵只是想修复那盏灯,却不想它突然间不见了。实在抱歉得紧。” 那老魁听到此,气又起一波,压着性子说道:“那公主是不想给了?” 古徵徵抢道:“并非如此,并非如此。我真的没藏。不是我!” 那老魁却也不饶她,说道:“不是你?那灯衣你敢说不是你打碎的?” 她忙低下头去。 此时,姬兮王和龙亦仓两人异口同声道:“且慢!” 古徵徵在一旁已急出了几滴眼泪,心里想着是上前来凑个热闹,谁知道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倒是那龙幽晔,气色竟然渐好起来,也有力气抬起头来侧眼仔细端详那跪在自己旁边的小丫头:她怎的这样毕恭毕敬,不骄矜,也不跋扈,甚至连应有的气势也不曾见几分,哪里就像是古族后人了。他又细细看上她的脸,心里抖然颤抖几分:这世间怎的有生得这般可爱美好之人,想来他水里来浪里去,肤色已然漂得够白了,可即便再加上眼下这疾症,竟也不如那女孩子的皮肤白皙,白皙得竟然有些透明,透明中还微微泛着些粉珊瑚的颜色,正与他枕边日日放着的那串色泽不偏不倚一摸一样。他听父帝说过,那粉珊瑚手镯乃是他的生母启诗、大禅游灵殿的龙后最为心爱之物,虽说他没那许多福气,并未见过诞下他便撒手而去的母后,但那手串他是日日睁眼便见着的,眼下却也未在手边,现在看来是实实在在地长到那女孩子面庞上去了。颇为高挑又光洁的额头下边缘是眉心那一刻莲形朱砂痣,两边轻轻倚着两条柔弱似水的弯弯眉毛,绕着那汪汪深潭般水灵灵又颇为素净的大眼睛,而那硕大又晶莹剔透的泪珠恰恰就在此时越过竟然已经高高隆起的卧蚕“哧溜”一下顺着又瘦又小的脸庞滑倒那尖尖的下巴上去了。 龙幽晔见状,来不及多想甚么,赶忙抬着病怏怏的手为她揩干眼泪。那女孩子看了他一眼,才也用干干瘦瘦的白皙小手擦了擦眼泪。龙幽晔这才注意到,她的指甲上面竟泛着些七色幻彩,比他腰上这可夜明珠在阳光下透出的色泽还要灵动几分,他堂堂大禅游灵殿三殿下竟不曾见过。 那女孩子也不出声,只喃喃地比了个口型:“谢谢。” 龙幽晔回过神来,竟不自觉有些脸红了。 龙亦仓示意老魁退下,缓缓道:“公主尚年幼无知,你且在一旁静候便好。” 姬兮王顺势道:“亦仓兄明鉴。我女儿说是想修复那‘续命玄灯’,待我细问她便知。” 龙亦仓点点头。 姬兮王便看向女儿,道:“徵徵,你且说说看。那灯是怎的消失的?” 龙幽晔忍不住又看了那女孩子一样,心中想到:徵徵?古族后人。原来你的名字是唤作古徵徵么? 古徵徵抬起头来,一五一十地说道:“回禀父王。女儿不小心摔倒在地上,不想砸碎了那灯盏的翡翠罩子,又听说那灯是续命用的,便托起想修好。可不曾想,托到这个位置……”她把小手比到心房处,“那灯就突然不见了。” 姬兮王突然舒了一口气,道:“徵徵,你便取下那古五棱石来,给我瞧瞧。” 只见古徵徵站起来,稳稳地用真气腾空而起,那厚实的真气连龙幽晔都吃了一惊。然后,就看她缓缓从心房处取出一块先是亮闪闪后很快便晦暗下来的有五条棱的古老石头,递给了姬兮王。姬兮王托着那五棱石运功照亮,果然内里就显示出一个不停旋转着的灯盏,暗暗地发出黄色光芒。 龙亦仓在姬兮王身后道:“这正是那‘续命玄灯’啊!” 姬兮王回道:“这古五棱石自然吸纳天地间具有玄力和灵力的自然之力物件,刚才听徵徵讲起,我便已猜到几分了。” 龙亦仓舒了口气,又道:“那就快请公主把这‘续命玄灯’提出来罢!” 古徵徵一下子面露难色。 那姬兮王赶忙颇带些尴尬道:“亦仓兄有所不知,小女不才,修炼那《古五棱石禅道》刚刚练成第一阶,尚且……尚且不具备将这灯盏提出的能力啊……” 龙亦仓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那老魁又嚎啕起来:“那可是如何是好啊!三殿下啊!” 姬兮王赶忙又接着道:“无妨,无妨。这物件吸入古五棱石,那功效也会通过古五棱石散发出来,绝不会影响三殿下性命的!” 龙亦仓与那老魁这才终于一同舒了口气。 龙亦仓接着向姬兮王拱了拱手,说道:“贤弟,那‘续命玄灯’不得离开受用之人两尺以外。眼下,便只有不得已请你把这古五棱石转交于我小儿手中罢。待用罢,再还予公主。” 姬兮王与古徵徵面面相觑,不作了声响。 姬兮道:“亦仓兄有所不知,这古五棱石乃是那古族圣物,世世代代流传下来,只认那古族后人,离了她,这石头怕也就没甚么用处了。” 众人皆叹了口气,沉寂起来。 没想到,那龙幽晔此时却撑起精神,指着古徵徵朝着父亲说道:“无妨。我与她同住便是!” 我叫古徵(zheng)徵(zheng)。 这浩浩汤汤的亘古圣域,皇族古氏的每一位母神都曾遇到属于自己的爱情,也曾有过不少子嗣,而即使她们的夫神再不情愿,使命召唤下,她们都一直在等待一个女儿的降生,等待她来传承使命,同时也牺牲自我。 哎,怎么你凝重起来了?就因为我提到死? 万万不必惊慌~ 我也只是听父王这么说过而已。何为牺牲?何为大义?对我而言,古五棱石,左不过是一块我能让变图图的石头而已嘛。 至于生死,这乃神家常事。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不多我一个,也不少我一个~ 被困在这玄灵浮岛上,我也常常在想,为甚么是偏偏是我呢?后来想想,父王整日高高在上,冷僻又忧郁。姬羽王整日纨绔悠哉,风凉又偏执。也只有我古徵徵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山高水流招人疼的主儿啊。偏偏这么接地气的女娃娃,日日被人称为“女君”“古族后人”,哪里有姬羽的“殿下”好听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续命玄灯不可追 第6章 一眼万年礼不亏 那龙亦仓听到儿子如此说,内心其实已陡然敞亮起来了,但面子上却不敢露出那些愉悦,只道:“无知小儿,休得胡言!”说罢,又笑盈盈地迎到姬兮王面前,弯腰拱手道:“贤弟,你看看眼下这……可是如何是好啊……” 姬兮王看看那大禅游灵殿的三殿下,又看看从来不曾向任何人低头的堂堂龙帝,想想那龙亦仓于自己爱妻古沁雪的救命之恩,又想想那“续命玄灯”确是自己的无知女儿砸碎的……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龙亦仓于是还是颇有些藏不住地欢喜起来,赶忙命老魁将那万里迢迢带来的青沧九州独有的奇珍异宝一箱子一箱子地抬进了坤乾殿。话说那姬兮王仍颇有些纠结,且被那龙亦仓的热情突然搞得有点反主为客起来,并相互搀扶着向着坤乾殿后面的御花园走去。那老魁听到三殿下能得救,也面露喜色,干劲颇足地招呼人手忙前忙后起来。 周围的人都散去,只留古徵徵和龙幽晔在坤乾殿内四目相对起来。 龙幽晔且不见外,盯着古徵徵说了一句:“多谢!” 凭他是有多好看,古徵徵此刻也并不想看他,低头道:“你这疾症,救不救得了,我且不知道呢。”说完便有些气鼓鼓地跑开了,忽又听到身后“啊……”的一声,方才想起来“两尺”这个安全距离,只好无奈又退回来。 龙幽晔见她又回来了,一下子解开自己珍珠魚骨的腰封扣子,将一头挂在自己身上,另一头挂在古徵徵的腰封上,这才放下心来,道:“怎么你一介柔弱女子,却如此爱生气呢?” 古徵徵仍不回头,气鼓鼓道:“你可知今日是我生辰?晌午大考方才结束,我连口生辰宴也还没吃到,以为随便凑个热闹罢,偏就惹了这么个祸事。” 龙幽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生辰么?既是生辰为何要大考?何谓大考?” 古徵徵冷眼瞧了他一下,竟颇为认真,倒也不像是玩世不恭,又听他带些歉意喃喃道:“嗯,不过,也怪我这病得的颇不是时候……”才继续道:“我那叫‘四宗大考’,号称是专为我古族之人设立的,说了你也不懂。只是我眼下瞧着,你父王定是要留宿在此,而我父王本就不怎么疼我。所以眼下看来,我这五百岁生辰宴,定是要泡汤了。”说着说着,就真的难过起来,低眉念起“忍冬花藜麦梗米露……”,更是伤心得不得了起来。 龙幽晔见面前的女孩子突然哭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忙道:“不气了,信我可好?” 古徵徵扑扇扑扇那长长的睫毛,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突然不吭声起来。 龙幽晔支撑着站了起来。古徵徵这才发现,原来这小少年竟高出自己整整一头,脑袋虽小小的,可腰线以下确实着实长啊,出挑得竟有些像自己下榻的雪兮殿那建筑物一般,耸立在那里,更是平添了几分好看。 他倒是颇不见外,拉起古徵徵的手,走向坤乾殿的门口。 到了门口,却刚巧被那老魁看到了,追过来单膝跪地,道:“参见三殿下。参见公主。老魁谢公主救命之恩。” 那龙幽晔竟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古徵徵微笑起来。 她赶忙扶住老魁,道:“您万不必客气。只不责怪我就好了。” 老魁又双膝跪地,叩道:“公主大人大量,莫见怪!” 古徵徵摆起手来,忙道:“怎会呢!您快请起。” 老魁起身,又追问道:“敢问公主,我们三殿下的行李是送到哪里呢?” 古徵徵向西北方向指了一下,道:“哦。那边的雪兮殿。烦您请我家家臣为您引路可好?” 那老魁点点头,作揖之后便下去了。 龙幽晔则拉起古徵徵的手,边走边问:“我父帝在哪?” 古徵徵道:“我父王平日喜在御花园赏海景,我猜应是在哪里。”边说着边到前面去给龙幽晔带路了。龙幽晔却还在想着刚才她对待老魁的样子,那般懂事和善良,真真是好家教。 两人从坤乾殿大门出去,拐进旁边一条长廊,又经过一个像是藏书阁的地方,就豁然开朗起来。眼前竟然展现出一片小型园林,那园林看上去布局松散且随意,便是有些花花草草不假,但龙幽晔也是一眼就看出已是许久未有人好好打理了,花竟寥寥地也并没有几朵,只剩下青葱的碧植倒是还算肥硕。两人顺着那园林的唯一一条小径一直向前走,竟开始有海风扑面而来。若不是那海风微微有些凛冽,且一直夹着时浓时淡的雾气,倒还真的让他颇感亲切呢。再往前走,雾气便又浓了一些,迎面飘来长辈爽朗的笑音。 龙幽晔和古徵徵对视了一下,想着果然是这里没错了。 见到父辈,两人便都恭恭敬敬地跪地说道:“参见父王”、“叩见父帝”。 那龙亦仓看到儿子便赶忙起身,扶起龙幽晔说道:“幽晔我儿,你这才刚刚醒过来,且要加紧着小心才好,快些过来坐下!” 姬兮王却小酌了口热茶,朝着雾气飘过来的海那一边出神地望着,根本把女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古徵徵惯了似的自行起身,也走过去坐着,为龙幽晔斟了一杯茶。 随着茶水沾杯的瞬间,一股子清香朝着龙幽晔扑面而来,他颇有些惊奇地问道:“何物如此清香?” 古徵徵倒是一扫刚才的不快,忍不住笑起来:“就是那再普通不过的竹叶青啊。” 龙幽晔小酌了一口,清香且甘甜,于是更加不依不饶地又追问道:“莫哄我。这怎的是竹叶青呢?” 古徵徵又接着说道:“不过加了些忍冬花、茉莉花和枇杷花罢了。你喝着可好?” 龙幽晔一副特别喜欢的样子,可还是颇为矜持地轻轻点了点头,道:“尚可尚可,”又接着朝着父亲说道:“父帝,人家答应救咱们性命,还给了如此好的茶喝,咱们青沧九州可有致谢礼?” 龙亦仓笑着说:“老魁不是正在办着呢嘛。” 龙幽晔忽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道:“那些俗物,怎能与孩儿的性命相提并论?” 龙亦仓直起腰来,道:“那我儿有何高见?” 龙幽晔方又小心翼翼起来,轻声道:“父帝,母后那一对粉珊瑚手镯可是有另一只您贴身放着?” 龙亦仓下意识地捂上心口,道:“你如何忽地提起你母后遗物来?” 龙幽晔便是不再多言,只扔下两个字:“诚意!”又继续哄道:“父帝,我龙族万千宝物,若不提一两个像样的礼,怕不是对不住人家古族,更是对不住孩儿这性命。”说罢便又向着古徵徵,道,“公主殿下,我们青沧九州送你一份像样的五百年生辰礼可好?” 姬兮王此时回过头来,果不其然,道:“自古哪有长辈为晚辈庆生的道理,徵徵尚年幼,今年不过也罢。” 龙亦仓一听说今日乃是古徵徵五百岁大生辰,又看着龙幽晔小脸上从未有过的奇光异彩,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徵徵公主,伯伯才知今恰逢你五百岁生辰。这手镯,确乃十万载难得一见,配得上你这五百岁的大生辰。你且看看,可还喜欢?” 古徵徵却推开了,道:“此乃过逝龙后之遗物,且本身就贵重稀罕十分难得,我可不好收。” 姬兮王看了那物,道:“这天然珊瑚本就难生难觅,粉色又是十分罕见,更不要说是用这么大的整料做出那手镯了。且这不是长嫂启诗心爱之物么?徵徵这等小辈怎受得起呢?” 龙幽晔却径直将那粉珊瑚手镯从父亲那里抢了过来,塞在古徵徵的小手里面,用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小手,道:“要得。我的命是我母后给的,若她在此,也便是要亲自摘下来……送予徵徵的。” 龙亦仓和姬兮王听此话,便各自都不好说甚么。 那龙亦仓陡然想到亡妻,多了些伤感,更是感觉不管甚么身外之物,只要小儿性命无忧则万事无虞。而那姬兮王则难以推脱,不然好似他要拒绝给那龙幽晔医治,恐怕龙亦仓也要心生他想。 龙幽晔又说道:“父帝,前些日子儿臣生辰,一不小心病倒了去,也未吃成那生辰宴,甚是遗憾。” 龙亦仓心里打起鼓来,这平日里言贵如春雨的儿子,今日怎的连珠炮似的。于是道:“巧了,今日你赶上徵徵的生辰,生辰宴是有的吃了。” 那姬兮王听此,便说道:“备了备了,都备好了,三殿下且吃得上呢。” 龙幽晔故作舒了口气的神态,看着古徵徵微笑的小脸,说道:“儿臣叩谢父帝。叩谢兮王。” 说罢,便拉着古徵徵退下了。 出了那花园,古徵徵明显看着开心起来,同那龙幽晔说道:“我也同谢!”但将那只粉色珊瑚手镯从怀中取出来,放入龙幽晔手中,说道,“生辰宴,已是最好的礼物了,再不能有更好的了。这个,你且收好了,我不能要的。” 龙幽晔扬起一个嘴角喃喃道:“便料到你会如此。”也不表功,也不搭腔,径直将那手镯套在古徵徵的左手手腕上,又运了些许真气施了一条“水灵龙”,只见那原本尺寸大到要掉下来的镯子便牢靠地卡在了古徵徵白皙的手腕上。古徵徵左右晃动晃动,又用手用力试着摘下来,可不是完全无济于事了么? 她仰着脸看向龙幽晔,可他看着她笑道:“那是我真气唤出的‘水灵龙’,凭你怎么晃也是摘不下来了。对了,你名字唤作古徵徵么?” 古徵徵认真点点头。 龙幽晔又说:“我叫龙幽晔。” 古徵徵道:“这我自然适才便已知晓。” 龙幽晔又道:“我现已过七百岁,你今日方才刚刚满五百岁,按道理,应唤我一声哥哥的。” 古徵徵摇摇头,道:“我有哥哥的,他是济水西沼野泽灵宫的姬羽呀。所以,我只能唤你作‘龙幽晔’的。” 龙幽晔挠挠头,道:“这样啊。那也好罢。不过,你许我唤你作徵儿可好?” 古徵徵并不懂,但想到父王和哥哥都唤她“徵徵”,所以龙幽晔唤她“徵儿”也好可以有所区别,于是道:“这有何可问?你觉好便好罢。” 龙幽晔边走边问道:“徵儿,我第一次来这亘古圣域,你可带我四处耍耍么?” 古徵徵内心是有许多些感谢的,忙点点头。两人便从那御花园拐进了姬羽下榻的羽徵殿,又从羽徵殿回到坤乾殿,再从坤乾殿绕到玄灵花园。 龙幽晔问道:“你们这紫薇斗转星宫确是风光不同寻常,可却兜了这么大圈,怎的还不见你的住处?” 古徵徵于是用小手指向前面,道:“那就是了。” 我叫古徵(zheng)徵(zheng)。 我习得一百年,才学会怎样运行自己这一身的五行灵力。又习得一百年,才学会才学会怎样运行自己这一身的五行玄力。后又习得一百年,才学会怎样将灵力和玄力交融贯通。分别将灵力和玄力推至我双手掌心,然后看着左手掌心这炫目的白金色光斑和右手掌心这幽幽的靛蓝色光斑一天天地汇聚又汇聚,终于深不见底。最后又习得一百年,才学会怎样将这白金色光斑和靛蓝色光斑分别发于左右手的五指,然后慢慢发力又调和、强力又舒缓最后直到收放自如,最终才掌握这“五行玄灵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一眼万年礼不亏 第7章 不速之客雪兮归 龙幽晔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占地小巧玲珑但挑高却十分出众的建筑展现在眼前。他在同龄人里颇高的个子,抬头向上望,竟然看不到那建筑的顶究竟在哪里,心中平添了几分好奇。 跟着古徵徵进了殿内,龙幽晔更是忍不住问道:“徵儿,这便是你的寝殿?” 古徵徵点点头。龙幽晔于是追问道:“那怎的不见床呢?” “床?哦,”古徵徵边指着悬半空中那七色幻彩的带子边说道:“有的有的,就在那呢。” 龙幽晔抬眼望去,那哪里是床,分明是一条带子嘛。只不过,那带子散发着七色幻彩的光芒,着实漂亮。 来不及多想,古徵徵已从雪兮殿的正门穿至一个稍小一些却玲珑精巧许多的侧门。那侧门也不像正门一样有一对看样子是十分沉重的黄铜大门,而是一卷十分温婉的卷帘,那卷帘虽然也似这殿内其他地方一样都是白色,但细细看过去,也多多少少泛着些七色幻彩,素净得十分得体。掀开那卷帘,就到了一个长廊里面,沿着那长廊却没走几步,就是一个旋转的台阶,两人沿着那台阶向上走了走,不知走了多少级,龙幽晔的脚腕微微又些酸的时候,终于穿过一道颇朴素但高挑的石门,来到一个露天的小院子里面。那院子里面却甚么置办都没有,只是厚厚实实地铺了一层龙幽晔从未见过的东西。 古徵徵一到此处,便一下子仰倒躺在那东西上面了。 龙幽晔问道:“徵儿,这如珍珠粉般白色的东西是何物啊?这般凉。” 古徵徵大声喊道:“就是雪啊。你竟没见过吗?” 龙幽晔紧追了几步过去,却不想那东西那样滑,脚竟似踩在了鹅卵石上一般,一下子就滑了个大马趴。 古徵徵瞬间便不客气地“咯咯咯”笑起来。 此地正是名为“落雪小苑”。目测过去,落雪小苑上层悬浮着水汽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加浓厚一些,感觉随时就会降雨的那种。那紫微斗转星宫海拔颇高,而雪兮殿又是这紫微斗转星宫的至高处。于是,这落雪小苑所处的位置每日都会看心情下那么几场雪。 龙幽晔自小长在温暖潮湿的南国,难怪从没见过。 他轻轻捏起一点点,闻了闻,颇清冽,又舔了舔,刺骨地凉…… 古徵徵团了一个雪球从远处砸在龙幽晔的脸上,冰凉又剔透,犹如眼前这小姑娘的性子和善良,透着些他完全不熟悉的神奇,却又莫名地让他温暖。他也学着团了一个雪球用力砸出去,却不想那雪球一下子旋转起来,舞起了地上那许多的雪花,细细碎碎地径直扑到古徵徵的脸上去了。古徵徵一脸惊奇地喊道:“龙幽晔!你是如何做到的?”她自小在这落雪小苑里长大,却还从来没见过谁能御雪的。 龙幽晔生平第一次见到雪,他从未玩过这奇物,又怎会知道呢?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集中了不足十分之一的真气,他感觉身体尚将将能承受住,然后轻轻环抱起来,不停地旋转,果然就看到那在地上的雪花一片一片地都被他旋转起来了,还不仅如此,那飘在脚下面的海上的浓郁的雾气也被他的真气吸纳过来,和雪花混杂在一起,变成了雪雾,混杂着些大海的味道,而且越滚越大。然后被他轻轻一推,便直直地撞在古徵徵的身上,她便开心地尖叫起来。 龙幽晔便又加多了些真气,用了大约五分之一的样子,竟不曾想在古徵徵的头顶上召唤出一朵乌漆漆的云朵来,他轻轻将真气一推,那朵乌漆漆的云朵便落雨下来,在那海拔颇高的小院子里面,雨水便瞬间化成了雪花,一片片地落了下去,落在古徵徵小丫头那散发着浓重七色幻彩的长袍上面,落在她尚未变乌黑的泛黄又柔软的头发上面,还挂在她那扑扇扑扇的长长的眼睫毛上面,也都掩不住她笑靥如花的小脸儿。龙幽晔才明白,这叫做雪的东西原来竟是水做成的,他大禅游灵殿掌水之灵力,自然是能驾驭这雪花了,于是想了各种招数来,让古徵徵玩得颇为尽兴。 两人玩累了,径直躺在那小院子中央。古徵徵看着天上说道:“龙幽晔,下个雪罢。” 龙幽晔一抬起手,那乌漆漆的云便又来了,随便飘些雪花下来。 姬兮王、龙亦仓、龙幽晔和古徵徵,以及其他同行诸人,一同吃完古徵徵的生日宴,走的走,散的散。大人们都喝了些亘古圣域特产的忍冬清酿,竟然又忆起旧来。两个孩子先开始还颇为性质地欣赏了些歌舞,古徵徵兴致勃勃地为龙幽晔推荐了自己最爱的“忍冬花藜麦梗米露”,可两人后又齐齐看了姬羽王特意为妹妹筹备的练兵表演,又吃饱喝足之后,便觉得累极了,于是干脆早早退场回雪兮殿了。 龙幽晔指着远处角落里一个会发光的东西,道:“徵儿,那是何物?” 话音才落,那东西突然自己溜达起来。 龙幽晔颇为震惊。 古徵徵道:“是四向莲蓬,能结出四向灵籽来的。” 龙幽晔兴奋道:“四向灵籽?那可是个奇物,我前去看看。” 古徵徵笑道:“它要结出灵籽,还得几百年呢。” 它刚开始唯唯诺诺地躲在一个角落,现下倒是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只是看着龙幽晔也进这雪兮殿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古徵徵安抚了它好一会儿,可它似乎还是不满意龙幽晔到这边来,轻轻贴了贴古徵徵的小脸儿,摸了摸她额中的莲花朱砂,然后赌气走开了。 龙幽晔道:“怎的此物像是通了人性的样子?” 古徵徵道:“可不止是通了,它鬼精着呢。” 龙幽晔又道:“怎的它走了呢?” 古徵徵道:“它是雌株,素喜游历。只是我出生时过来看看我,不日就又要去游历的,左不过与我有些眼缘,这才待得时日长了些。” 龙幽晔点点头。 古徵徵已是累得呵欠连天,龙幽晔也没忍住打了几个呵欠。古徵徵熟练地将那七色幻彩带子一下子拉到髋骨的位置,特别熟练地伸出一只纤细且特别白皙的小脚,腾地起身站在那带子上,带子忽地一下子又升到刚才高空中那个位置,却忘了两人还用龙幽晔的腰封拴在一起,于是此时,便直直地将龙幽晔吊在了半空中。 古徵徵赶忙直直地坐在那带子上面,然后使劲地拉住龙幽晔的腰封,却沉得根本使不上力气,于是只好用力抓住龙幽晔的手腕,那龙幽晔也套着她的手腕,这才爬上那七色幻彩的带子。 谁想到,龙幽晔一从左边爬上来,带子便瞬间失去了平衡,使劲地左右摇摆起来,古徵徵便不敢再端坐着,赶忙站起来,死死抓住右边的带子,两个人不自觉地在带子上荡起秋千来,本来还有些紧张,瞬间又哈哈大笑。 龙幽晔自小是睡卧榻长大的,哪里能习惯得了这软塌塌又高高悬在半空中的带子。古徵徵咬着小嘴想了想,翻身跳下了带子。那龙幽晔便也被扯了下来。只见她站在地面上,煞有介事地抓住那带子的一边,轻轻一甩,便将那带子展开了,然后看着龙幽晔说道:“龙幽晔,跟我一起,你可学得会?”龙幽晔便也不确定,因为他一想到又要悬空一次,就有些眼晕。但他又想,可不能在这般伶俐可人爱的小丫头面前失了他堂堂三殿下的颜面,便硬着头皮点点头。于是,两人便先一同握着那带子下边缘,一脚一起先跪入那带子里面,再一同握住那带子的上边缘,俯身下去,一起蹬脚向前,两人便直直地趴进了那七色幻彩的带子里面。刚刚趴好,那带子果然又“嗖~”地一声抬至高高的半空中了。 两人共同转了个身,于是终于齐齐仰面朝上,颇有些舒服地躺在了那七色幻彩的带子里面。 龙幽晔闭上双眼,感觉从上至下、从左至右的自然之力不停地涌动着,闭目养神片刻,便顿时感觉舒爽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累了。他轻轻地吸了口气,一股清新凛冽的香气扑鼻而来,似乎与席间古徵徵特别推荐给她的甜品有相似的味道,于是问道:“徵儿,这可是忍冬花的香气么?”古徵徵早已累得没了魂,呜噜呜噜地哼道:“是呢。此乃我母神的最爱。”便直直地睡去了。 龙幽晔则发自内心慨叹起这亘古圣域的神奇来,本来自己昏迷着到了这里,却不想至现在已然舒服了许多,虽说仍决不能习武,但至少只要在古徵徵身边,便不会觉得生命逝去难以挽回。左想右想,自己有些开心,又泡在这充盈的自然之力里面,加上那十分让人清静又愉悦的幽微香气,不一会便也沉沉地睡去了。 果然都是自小习武的孩子,翌日天将擦亮,两人便齐齐地醒了过来。颇有些熟练地翻下那七色幻彩带子,离开了雪兮殿,去往玄灵花园的方向。走了不一会,便到了那里,果然姬兮王与龙亦仓已等在那里了。 龙亦仓看到龙幽晔过来,紧几步过去,也不顾旁人,揽住儿子在怀中,道:“幽晔我儿,父帝这就准备启程返回青沧九州去了。” 龙幽晔跪地叩拜,道:“儿臣叩谢父帝!” 龙亦仓接着又转向古徵徵,道:“徵徵公主,我儿的疾症还要拜托你探法子医治了。” 古徵徵还从未被别人如此托付过,可想想自己有的这三脚猫似得几下子,只得硬着头皮回道:“龙帝伯伯……额……且请放心,徵徵,徵徵,自然是会尽全力的,尽全力的。”可嘴上虽这么说着,内里却是满心怀疑的。 那龙亦仓也不是全然未看出来,可还是中肯的点点头,还竟似寄托了全部希望似地拍了拍古徵徵的肩膀,屈身结结实实作了一个揖。随后,转身向姬兮而去。古徵徵看着那分明有些苍老的背影,忽然有些自责。她总觉得这世上,一是没甚么可怕的,左不过都是靠那三魂七魄组成的血肉之躯,二是没甚么可惜的,今日你的魂魄血肉消散了也还有他的,左不过都是这自然之力全然不在乎之物罢了——便如同她父王对她那般一样。可眼下,她又觉得龙幽晔的病八成是治不好了,怪可怕的,又觉得龙亦仓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许是要落空,怪可惜的。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姬兮王,他分明是那样地依依不舍,不舍得龙亦仓离开,却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父亲的这般情感,或者这难道就是书里提过的“爱”?她从未见过的。他没有这么对待过姬羽,更没有这么对待过她。 老魁快步走到龙亦仓身边,催促道:“陛下,该启程了!”龙亦仓却紧紧抱着龙幽晔,没有松手。老魁又催道:“龙帝陛下,我们一路辗转,您又与那姬兮王叙旧耽搁了许多时辰,”说着又附耳上前去,悄声说道,“眼下,咱们得紧着赶回奇楠谷地去……”闻此,龙亦仓忙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古徵徵看着那大队人马的背影问道:“如何从亘古圣域到达那弋海蛮荒?” 龙幽晔回道:“一路过来我昏昏沉沉的便也似没经历那般。不过听说是要毕竟那奇楠谷地穷桑玄殿。” 古徵徵道:“我在那‘肆玄灵海陆图’上面学到过,穷桑玄殿的皇族乃是司空氏,掌木之玄力的。” 龙幽晔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小丫头,知道得还挺多。不过你可知,我似看到过,那里的天空一直是黑色的。” 古徵徵没有说话,这个她不曾见过,图上也不曾写过,她断然是不知道的。 她想:原来这些地方竟与图上看到的如此不同,与我所生所长这亘古圣域亦如此不同。一时间又好奇起来,追问道:“黑色的?可是因那木之玄力所致?这么说来,你父帝一路上可会有危险么?” 龙幽晔摇摇头,道:“并不晓得。” 古徵徵看他一脸担心的样子,方又说道:“龙幽晔,我来给你看玄灵花园如何习武可好?” 果然那龙幽晔便一下被吸引了过去,并不想那许多大人的事情了。 也是,谁又能每每料想到未来呢?连龙幽晔这般万年一遇的灵种,也断不会想到,此番与父帝龙亦仓的分别,便是一世了。 我叫古徵(zheng)徵(zheng)。 我只要闭目冥思便觉身轻如燕周身四寂,继续双手合十便觉脚踏祥云腾空而起,然后双手指尖散花般轻轻张开便觉一热一冷两股足力涌于十指指尖,古五棱石亦会在此时从书桌上一跃而起置于我松散十指拼凑成的花苞中央上方,被炽烧的白金色灵力和刺骨的靛蓝色玄力紧紧包裹。我若再发力将这古五棱石推向更高空悬置,它便会在不停地涌动流转的白金色和靛蓝色互相追赶却绝不相互纠缠的漩涡里面优雅地旋转并轻轻地跳跃,随后这炽热的白金色灵力与冰冷的靛蓝色玄力便会按照所分属的不同五行攀爬在这古五棱石的五棱上,接着白金色沿着所有棱慢慢上浮,而靛蓝色便沿着所有棱慢慢下沉,趋于稳定。我若此时集中精力含胸紧收锁骨再舒展全身深呼吸,这古五棱石便会以它并不规则的五边形为底,将五个大小不一的切面层层张开,再张开,再张开……不断地平铺……直到和我整张书台硕大的台面差不多大的时候,才得结束,和我缓缓地落下去。 喏,就得到现在面前这张我朝夕相对的“肆玄灵海陆图”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不速之客雪兮归 第8章 龙玺盟约命难追 话说那龙帝龙亦仓带着老魁等一行人乘着宏帆龙舟夜以继日地赶路,只半个多月,便回到了奇楠谷地的一处通道入口。由于那入口连接亘古圣域与弋海蛮荒两块大陆,来来往往的人皆要排队换取通关文书。他们所到那日,恰逢贸易旺季,排队的人更是尤其多。龙帝在那汗血宝马上面坐着,被那扑面而来的浓浓海雾一波又一波地泡着,有些喘不上气来。 还好老魁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亘古圣域通关署的头领,乖觉地紧两步小跑过去,作了个揖,客气地说道:“敢问这位小哥,可是这亘古圣域通关署的署长么?” 那人身披盔甲,自然有些威风,但竟也颇有些客气地说道:“在下燕洋,正是负责亘古圣域这通关署之人。敢问老者何事?” 老魁说道:“燕署长,是这样,我乃那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而来,我家陛下,也就是当今青沧九州的龙帝龙亦仓,眼下也正等着通关,你也知道,帝王日理万机,所以还请通融一下。” 那燕洋却也完全不似假装地说道:“亘古圣域无为而治。且排队换取通关文书即可通关,并不必通融甚么。” 那老魁心中琢磨道:莫非这人是不愿给办事?可看着却真的不像,倒像是真不明白。如此,我便再点拨他几句。于是又道:“燕署长,我们从奇楠谷地那穷桑玄殿过来的时候,乃是那谷主司空夏苍亲自护送安排的。” 不曾想,那燕洋却说道:“那又如何,你莫不是当我亘古圣域乃是弋海蛮荒不成?今日不要说是你大禅游灵殿,就是紫微斗转仙宫的羽王殿下,也是要排队通关的。” 老魁听此,便再没了脾气。只好与那龙亦仓一行等候了三日,方才入到那奇楠谷地境内。 一入境,果然那司空夏苍就恭候在外,忙将龙帝招呼到穷桑玄殿小聚,称酒宴早已备好了。龙亦仓也收起了在亘古圣域求人的谦卑,颇拿出些架势来,俨然突然又是那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陛下、肆灵弋海毫无争议的领导者了。 入了那穷桑玄殿,一层一层地便没了尽头。想当初,古族怕也是看中了穷桑玄殿这十万载方才长成的巨型桑树,才打通了亘古圣域与弋海蛮荒的通行之道。随着奇楠谷地穷桑玄殿皇族司空氏一代一代的不停打造,此殿现在已达百层之多。谷主司空夏苍将龙亦仓一行安排在陆拾柒层那个刚刚到树冠位置的最敞亮的大殿当中,又颇费功夫地请来了其他肆玄蛮荒的两位帝王,自然是想要好好作一番打算的了。 这两位帝王,一位名曰陈治孤,说话浅尝辄止、拒人千里,乃是那涛裂之巅巨齿玄洞第十六代洞君,虽说司空夏苍看在他那巨齿玄洞皇族首领的份上,把他邀请了来,可他却没有帮衬着的意思,大抵深谙中庸之道。 另一位则十分年轻俊朗,看上去也就比那姬羽王长不了几百岁,却也是第十六代帝王,名唤独孤穆,执掌缥沙渺域的御鼎玄宇,只因两位兄长英年早逝,所以便早早继承了那宇皇的位置。 龙亦仓刚一进殿,先是看到了两侧分坐着陈洞君和独孤宇皇,又看到那主座位置上摆上了两张桌子,心里便猜测,那司空夏苍怕是要搞些事情。但转念一想,虽说这肆灵弋海与肆玄蛮荒分分合合征战了许多年,但自从他龙亦仓与姬兮王在前古族后人古沁雪的助力下一统弋海蛮荒,已是许久没有战事了。后又转念一想,送龙幽晔至亘古圣域之前,只顾着为那小儿向司空氏索那“续命玄灯”,仓皇答应了他一个条件,此刻他怕是要提起此事。也罢,龙幽晔暂已性命无碍,此为重中之重,至于条件,大差不差地,应允便是。想至此,便大大方方地坐下来,续起旧来。 酒还没喝上两口,果然司空夏苍那般小人嘴脸便展露开来,道:“龙帝陛下,三殿下有了那‘续命玄灯’,状况可好?” 龙亦仓回道:“尚可。” 司空夏苍于是又道:“那古族后人可答应救治了?” 龙亦仓回道:“是。” 司空夏苍咳嗽了几声,道:“既如此,那甚好。我看那‘续命玄灯’也不必着急归还,贤婿若需要,毕生供其所用亦可。” 龙亦仓陡然呛了一口酒,问道:“贤婿?” 司空夏苍笑道:“可不是嘛。你们远上亘古圣域,我奇楠谷地倾囊相助,救三殿下于危难,龙帝自然应是对我有求必应的嘛。”说着上来拍拍龙亦仓的衣袖,继续说道:“那个条件,依我看,就此定下三殿下与我嫡长女的婚事如何?” 龙亦仓不曾想过那司空氏能出此幺蛾子:初想这招数,便是想与他龙亦仓平起平坐,可他乃堂堂龙帝,即便那与古族联姻得入亘古圣域的姬兮王也要毕恭毕敬称呼他一句“亦仓兄”,眼下这卑劣的司空氏,他如何能应?再想这招数,便是想他奇楠谷地通过幽晔我儿奠定在肆玄蛮荒的领导地位,可若真是这样,以司空夏苍这般德性,肆玄蛮荒这百姓怕是要遭殃罢?细想这招数,遍及弋海蛮荒都知晓大禅游灵殿三殿下乃是万年不遇的练武奇才,性命若无虞,将来也势必是那唯一一位有望能一统弋海蛮荒之人,那司空氏之女若是攀上这门婚事,便是三代也无忧了,可便是冲着这司空夏苍的品行,想来那谷主嫡女也并非善类,我儿幽晔孤傲凄清、阳春白雪,若摊上这么个女子,怕是大大不妥罢? 想到此,龙亦仓便道:“谷主抬举了,我那小儿性命现尚且不知可保与否,若真是有何不测,岂不是误了公主终身大事!” 不想那司空夏苍毫不放过道:“无妨。那孩子我见过,福相。龙帝若应允,即可便定下!” 龙亦仓无奈,只好又道:“那姑且这样,待他从那亘古圣域完好无损地回来,我即可上门定亲。如何?” 没想到,那司空夏苍听至此,冷笑了一声,道:“龙帝,既如此,那便请将那‘续命玄灯’还与我们罢。” 龙亦仓一听,那司空氏分分毫毫的空间都算计好了,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于是道:“也好罢。可现在孩子们都还小,咱们先姑且让在座这两位做个证,允个口头誓约,总可以了罢?” 司空夏苍小酌了一口,道:“龙帝既清楚那‘续命玄灯’于我穷桑玄殿的重要,三殿下尚且万万离不开那宝物,又当面应允了这门亲事,我看就不必那般麻烦了。” 说罢,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只见那侍从便抬来一个像模像样的木盒子上来。 抬到面前,龙亦仓方注意到那木盒散发着幽微的香气,十分考究,必是那种最大的事才拿出来摆排场用的,赶忙道:“谷主这是何意?” 司空夏苍邪气十足地笑笑,将室内不想干的人等全部屏退,开启密室屏障,道:“今日,有陈洞君与独孤宇皇为证,我奇楠谷地与你青沧九州结秦晋之好,婚书已拟好,那‘续命玄灯’也算作我送那贤婿之礼了。只不过,我要以八百年龙玺为誓!” 龙亦仓心中猛地一惊。那龙玺乃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龙帝独有,一生只可盖一次,一旦盟誓,要么履约,要么陨灭。这龙玺,最短可为一百年,最长可为一千年,每一百年要加盖一次,每一次要抽去那龙帝一魂或一魄。司空夏苍口口声声要的那八百年龙玺,岂不是要将自己一百年一百年地抽丝剥茧地剥至一魂一魄?这和直接要了他的命并无任何区别。想这大禅游灵殿十六代帝王,仅有三人用过这龙玺,最多用了三百年,且大都带来不祥之兆。现如今,他龙亦仓竟要盖那八百年龙玺,真是史上闻所未闻了。 司空夏苍又逼他道:“这弋海蛮荒皆知三殿下乃万年不遇之练武奇才,怕是年纪轻轻就要坐上那武林至尊的位子。可若他有一个胆小怕死的父帝,那命运怕就要不同了。” 龙亦仓岂是那胆小怕死之辈?!只是一旦盖上龙玺,龙幽晔那小子的一辈子婚姻也就再无回转之力了。想至此,他脑袋一阵眩晕起来。不料忽从后殿跑出一个颇为优雅可人的小丫头,恰好微微地扶住他道:“龙帝伯伯莫急,我求父亲便是。”等龙亦仓将将坐稳,只见那小丫头颇矜持优雅地双膝跪地道:“父亲在上,女儿求您可怜老者,收回成命。” 司空夏苍怒喝道:“你这目无尊长的家伙,谁许你在此聒噪的?!”说罢伸手便捡起一个酒杯,砸向那小丫头的额头。 龙亦仓腾空而起,捞起那孩子后又落座将其拦在怀里,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何人?” 那小丫头道:“司空星津。” 龙亦仓回道:“哦,你母亲可是韵丹羽原莫雅雷图灵崖女皇的亲妹戴妙妙么?” 那小丫头道:“正是。” 龙亦仓看着这位长女,也颇为心善且俊俏,顿感欣慰。转念一想,虽说司空夏苍低劣粗鄙,但好在还有韵丹羽原这个最为富庶的大后方呢。 逼仄情形下,龙亦仓深深地酌了口酒,取出那龙玺和摄魂沙,将那龙玺使劲蘸了蘸那摄魂沙,用真气盖下第一百年的龙玺印子,摄魂沙顿时将龙亦仓体内的“尸狗”一魄抽了去,屯在了那龙玺印子里面。那印子硕大又水蓝水蓝的,和着他那“尸狗”的一魄泛着海水的清波,龙亦仓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一晚,他虽喝得烂醉如泥,但也还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宇皇独孤穆为他疗愈了身上所有的伤,就连那十几万年的老伤口,也已然愈合了。他去了一魄,但身上却舒服了许多。他喝醉,是因为他想喝醉,而这么做绝非畏死,而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此生怕再也见不到那调皮捣蛋的心头肉龙幽晔了。 许是前一晚喝得太多,又许是那一印子龙玺盖走了他一魄,翌日醒来时竟然已经是午后了。他从那玄桑玄殿捌十捌层的客房出来,眼睛昏昏沉沉,只见似有一孩子跪在门口,忙走过去,问道:“孩子,你跪在此是为何啊?” 不料那孩子却说道:“父帝,我是幽丞啊,您可是看不到么?” 龙亦仓揉揉眼睛使劲看过去,方才看清楚,真的是自己的次子龙幽丞,于是上前抱起他。 龙幽丞道:“父帝,母妃命我前来迎你回宫呢。” 龙亦仓心头一暖,点点头,喊上那老魁及一干人等,与龙幽丞一同返回大禅游灵殿去了。 司空夏苍自然是亲自相送。独孤宇皇少不经事自然心直口快,看着龙亦仓的背影,甩下一句:“司空谷主,龙帝磊落,我劝你,如意算盘还是不要被你那贤婿知晓了去,免得自己落入那万劫不复的田地!”说罢,拂袖而去! 头一晚,老魁一行早早就喝醉歇下了,到头来就只有龙亦仓一个人知晓那甚么鬼的婚约,他亦不想再提一句。于是,在许多个年头里面,竟没人知道他竟已盖下过龙玺,且那龙玺印子定下的还是他内心早已钦定的太子殿下龙幽晔的终身大事。 再说那龙幽晔,在亘古圣域倒是舒舒服服,每日贴在古族后人身边。古徵徵晨起祈福,祈福自然之力能赋予大地,他便在旁边守着,隔着朝阳的背影看她娇小的身影一会儿伸展得像一颗小树,一会儿又蜷缩得像一个肉球,而每每祈福结束时,她都要输些新鲜的真气给他;古徵徵夜间感恩,感恩自然之力能赋予古族后人,他也在旁边候着,隔着新月或残月或满天星空的背影看她娇小的身影一会儿舒展地飞向半空,一会儿又舒展地飞向大地,而每每感恩结束时,古徵徵自然总是要吸收些新鲜玄力和灵力的,她便也会输些新鲜的灵力给给他。这日养夜养的,再加上那“续命玄灯”,虽说他仍不能习武,但气色已然好了许多,整个人也畅快起来。而每年的生辰和年下,他都能用古徵徵御用的精卫鸟儿向那大禅游灵殿报个平安。那小鸟儿却不似古徵徵那般好性格,纨绔且骄矜得很,自小养在雪兮殿中,古徵徵却从未用过。每每龙幽晔要与它甚么信件的时候,它总会说:“徵徵,徵徵,我被欺负了,要飞公海了。”他就干脆用拳头解决问题,那精卫鸟儿竟然乖觉起来,让他感觉这小生命原不属于亘古圣域,因其周身都是那弋海蛮荒的江湖气。 日养夜养了一百年头上的时候,龙幽晔自是感觉好了许多,甚至感觉快要大好了。虽说仍离不开那“续命玄灯”,但好好歹歹地能在古徵徵身旁同她一起习武了,那七百岁便练会了的一招九式,竟然这么快便贯通了起来,且变幻莫测。贯通起来的那《玄灵心经之天灵之水》威力却比龙幽晔自己想象得要大得多,每每都要召唤出好一片海雾过来,再形成硕大无比的水球,中间有几次,那水球旋转得太快,将那龙幽晔周身的灵力全都卷了去,他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但都被古徵徵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给救了回来。说来,也确是也没甚么好的,这倒让龙幽晔习武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了,可那古徵徵却越长大越发瘦削起来。 是日,清晨。 古徵徵与龙幽晔从那七色幻彩带子上翻身下来,刚刚打开雪兮殿那颇为厚重的大门,就被古族家臣引到了那坤乾殿门口。 谁知候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姬兮王出来。又候了半个多时辰的样子,方才见到他颇有些醉意地从坤乾殿内出来,昏昏沉沉地说道:“昨晚又梦见你母神了。实乃幸事,幸事!徵徵,四宗仙童来信了,允你今日傍晚入圣域史池去寻得古族的万年记忆。”说着又颇为激动地扶上古徵徵的肩膀说道:“女儿,你就要得见你母神了!你可知晓?”说着又深深地酌了一口忍冬清酿,问道:“徵徵,你母神闺名你可还记得?” 古徵徵看到那姬兮王醉成这般模样,内心的火瞬间就上来几分,颇没好气地回道:“古沁雪!怎会忘?” 那姬兮王转而有些畅快地说道:“沁雪!你为何要弃我而去啊?”姬兮王哭笑笑,摇摇头,边晃向一旁去边酌一口忍冬清酿边说道:“沁雪!你为何要弃我而去啊!徵徵啊……唉,天地间,为何你偏要夹于我二人之间啊!为何啊!”说罢便醉熏熏地走了。 剩下古徵徵满眼泪水地站在原地,心中想道:母神再美再好,我此生也是未曾得见的。母神再美再好,有了我那性命也是留不住的。父王,你是在思念母神,还是在责怪我呢? 龙幽晔赶忙帮她揩了揩眼泪,却也是怎样都揩不干净,干脆抱着她道:“徵儿,莫要再哭了。你一哭,我心口疼得很。” 古徵徵擦擦眼泪,半晌没了动静。 好一会儿之后,她看着龙幽晔,问了一句:“我今晚要去沐浴圣域史池,你可怕那屯史虾么?” 龙幽晔听了,想着自己来到这亘古圣域,再也不是那见过天地世面的男儿了,颇是有些发毛,可嘴上却说道:“并不。” 古徵徵于是又轻轻抱着他说道:“那便好,我怕得紧,你便同我一起去会会它们罢。可好?” 龙幽晔点点头,等古徵徵转身,不自知地打了个寒战。 第9章 圣域史池享依皈 傍晚,太阳已经昏黄,山路崎岖难行。 古徵徵与那龙幽晔爬了两个多时辰才爬到那四宗庙宇面前。龙幽晔真真未见过如此破旧不堪的庙宇,却也真真未见过里面如此耀眼的光芒。见到四宗仙童,那龙幽晔也不下跪,只拱了拱手。 古徵徵道:“四宗仙童在上,那龙幽晔乃是弋海蛮荒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三殿下,第十六代龙帝龙亦仓之唯一嫡子,我也是为了救他,别无他法,才将他带入四宗神庙的。” 不成想,那四宗仙童却并不生气,只是道:“不必多言。原本也是定数。既来之,则安之罢。”话音未落,便共同施法,只见四道颇有些耀眼的四道金光闪烁着到达庙宇的顶端,又戳破那房顶直接射到了天空中,一直到那海雾封住根本看不到的厚厚的云层里面,不一会又直直地垂下来,在古徵徵和龙幽晔脚下的地面上打开了一扇门,那门里面散发出微微的七色幻彩的光芒,故虽然在地下,但是却并不让人感觉阴森,倒是让人感觉有几分温暖。 顺着打开那扇门连接着的台阶,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下去,旋转着又走了几步,接着又是直直的台阶,接着又旋转着走了几步……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多次,那七色幻彩的光芒才一点点地耀眼起来,两人颇忍不住地往下看了一眼,原来那下面竟是一个做工可谓相当精巧的人工湖。那湖面并不大,却不是静若止水,而是波光粼粼地十分晃眼。这里并没有风,四周都密封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这波光是哪里来的。 见此状,两人又赶快加紧脚步,不一会儿,便下到底了。 古徵徵赶快拉着龙幽晔一溜小跑地到了那湖的旁边,仔细瞧下去,方才看到,原来那湖里面竟然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极小极小的虾,每一只似都只有半个手指甲那般大小,布满了整个湖面,且不停地来来回回地跳跃翻腾,这才让那湖面一直不停地泛起粼粼波光。 龙幽晔虽才八百岁,但水象可是见得不少,因此并不觉得有何稀奇。他四周一打量,便看到了那似用汉白玉打造的一个正面和背面都被浮雕爬满的精致玉碑。那玉碑正面赫然刻着四个大字:圣域史池。再转到那玉碑后面,便看到整整齐齐地刻着几排小字,忙念到: 圣域史池入则享万年记忆, 自然之力衡则推北斗太极, 古族后人得则受穿心之伤。 弋海蛮荒祭则逆天地阴阳。 古徵徵听闻,也凑热闹似的前来观看。可两个小孩子在那玉碑背面伫立良久,也不甚明白究竟所言谓何。 古徵徵稍作思考,便干脆道:“龙幽晔,今晚便要睡在此池当中了。” 龙幽晔却望了那池子一眼,颇矜持地推说道:“我并非古族后人,在岸上为你做枕头可好?” 古徵徵讶异十分,道:“此乃我古族圣地,你莫非一点都不好奇么?” 龙幽晔只好直说道:“徵儿,我便是好奇,可一看那活脱脱一池虾米,便也不好奇了。”边说着,那脖颈便真的露出些许密密麻麻的鸡婆疙瘩来…… 古徵徵小模小样地站在那池子旁边,微微笑了一下。龙幽晔赶忙紧两步过去抱着她那纤弱的小腰身,可不成想,两只手还没怎么扶上去,那小丫头便想一头纵进那池子里面去了,那湖面里的水本就满,随着她扎进去,真的就溢了些出来。 龙幽晔见那池子竟然是很深的样子,赶忙爬下去,不自觉地大声喊道:“徵儿,徵儿……”便见古徵徵“哗啦啦”地露出个小脑袋来,然后小脚丫颇为灵巧地拍着水花游到他旁边,趴在那池子旁边微微笑看着他。龙幽晔本就俯身在那池子边上,看见古徵徵那白皙透亮的小脸上挂着些剔透的水珠儿,真是好看极了。还没等他抬手去擦擦那小丫头脸上的水珠儿,也没等古徵徵开口喊一句“龙幽晔”,那一池子的虾米霎时间便乌央乌央地涌了过来,涌到了古徵徵的身体周围…… 古徵徵感觉周身痒痒的,原来尽是那“屯史虾”游了个遍身都是,她呆呆地看着池子边上的龙幽晔,许是太累了,就那样直直地趴在边上睡过去了。于是,她便在龙幽晔旁边转过身来,周身开始感觉甚有些疼痛,原来是那“屯史虾”一点一点地钻进了自己的皮肤里面。她扬起手搡了搡周身这些虾米部队,没想到扬起的水花竟然并没有落回到池中,而是慢慢地越聚越多、越聚越高、越聚越饱满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这人开始是像水一样透明的,一点一点从那半空中走到她旁边的功夫,便变得似乎有血有肉了起来。古徵徵这下可看清楚了,是一位年长的女子,看上去颇为亲切。她一时有些语塞,竟不知应如何称呼她才好。 没想到,那女子竟不认生,一下就抱了她在怀里,还将她的小脸使劲地摁到左边脖弯的位置,然后不停地轻轻亲着她右边的小侧脸,带些哭腔地说道:“徵徵,你可是我女儿徵徵么?”“甚么?女儿?”古徵徵听此连忙在那女子身上支撑起来,然后脸对脸看着她,问道:“您唤我作女儿?您可是我母亲古沁雪么?”那女子果然点点头,又使劲抱她在怀里,说道:“是,我便是你的母亲,你便是我的徵徵,我的女儿。”古徵徵一下子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地号啕大哭起来,原以为她六百岁的样子俨然已经有些淑女了,现下一哭,倒又想回到了三百岁以前那幼童般的样子,平日里装出的那点青涩的世故也一扫而光。那古沁雪见女儿哭得如此伤心,想到她这些年成长的不易,便也泪流不止起来。古徵徵趴在母亲的肩膀上,终于在出生后撒娇似地大喊道:“母神……”古沁雪十分不知所措地连连应答。 母女两人相处一处,十分恬淡。古徵徵问母亲:“母神,为何我自出生便从未见过你?”古沁雪摸了摸古徵徵的头,说道:“因我诞下你,便形神俱灭了。”古徵徵于是低头说道:“都是女儿不好。”可那古沁雪却直起腰来,忽然看着远方,沉静地说道:“并非如此。我也一样,自出生起便从未见过我的母神、你的外婆古玉痕。”古徵徵将小脑袋抬得颇高,问道:“为何?”古沁雪拉起女儿的小手,那手果然似与她的手一个模子拓出来一般,圆润而白皙,继续说道:“此乃我古族之宿命。自远古时代古族先人立族时起,古族后人便注定是女儿身,而每一任传人无论诞下多少麟儿,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一旦诞下女儿,便注定要神形俱灭。所以,但凡我古族后人,均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你如此,我如此,人人皆如此。” 古徵徵说道:“为何会有此宿命?”古沁雪微笑着说道:“因这亘古圣域与那弋海蛮荒乃是太极八卦之象。肆灵弋海掌自然界之五行灵力,肆玄蛮荒掌自然界之五行玄力,而我亘古圣域古族后人须同时掌握那灵力与玄力,作平衡救赎之用。但灵力与玄力皆须毕生修炼,因此古族人将那逆天之力藏于古五棱石当中,此力亦正亦邪,犹如那灵力与玄力相生相克,须古族后人毕生守护,但却只有至上善的真命天女才能使用。此乃天道,亦乃天命。” 古徵徵又问道:“何谓至上善?”古沁雪看着女儿说道:“那便是你命格中的天机了。”古徵徵突然揽上母亲的脖子,撒娇道:“便不管那许多了,可为何偏偏要是女儿?姬羽便可在母神身边逍遥那许多年,为何偏我就不得与母神相见?”古沁雪亲了亲她的小脸儿,道:“傻丫头,女儿的血脉才最为纯正,才得以继承我古族的玄灵之力。所以,徵徵,你于母神、于古族、于弋海蛮荒的重要,从来不是你的哥哥能相比的。”说着,轻轻扬起手,那悬在空中的石壁上便开始像动画一样展现起母亲古沁雪毕生所到之处、所遇之人、所经之事,且说来也奇怪,古徵徵感觉看过一次,便记得牢牢的了。 原来,曾外祖母古缨珊曾诞下七位殿下,最终五千五百岁时才诞下十公主也就是古玉痕。古徵徵的外祖母古玉痕与金奥堡主婚后一直未有所出,直至四千五百岁诞下古沁雪后神形俱灭,金奥堡主也在古沁雪一百岁生辰当日消失得无影无踪。古沁雪在六殿下和七殿下两位仅存兄长的照料之下坎坷成长至五百岁,生辰当日继承了“肆玄灵海陆图”,洗完祭祀礼,就收到两位兄长神形俱灭的消息。天之骄女古沁雪孤独长大,后与济水西沼第十六代野泽灵宫公主姬兮王成为神仙眷侣,故事天下皆知。孤女古沁雪遇到姬兮王,又诞下长子姬羽,三口之日其乐融融。但姬羽九百岁生辰当日,古沁雪再次身怀六甲,推算是为公主。生辰之日,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古徵徵将从刚刚形神俱灭的古沁雪处继承晦暗的“古五棱石”抓在手中。只见那“古五棱石”顿时发出耀眼光芒,亘古圣域皆知新一任古族后人降生…… 走马观花似地浏览了一遍,古徵徵突然问了一句:“母神,为何曾祖母的故事并未讲完呢?”古沁雪说道:“圣域史池内只得万年记忆,一万年以前的事情,这‘屯史虾’也记不得那么多了。”又接着说道:“说道此,母神也想问你,为何我等了五百年时你该来却没来?是不是懒怠败了那大考,所以至今日方才至此?”古徵徵连忙拜拜小手,说道:“并非如此。母神有所不知,这事乃是因我向四宗仙童提了一个问题所致。”古沁雪便问道:“欧?是何问题?”古徵徵便回道:“肆玄蛮荒可是曾有四块大陆。”古沁雪闻之,亦是面色惊慌,但显然比那姬兮王更清楚女儿天资,便实话实说道:“不错。”古徵徵十分兴奋,刚想继续向母亲问个究竟,却听着一声巨雷般的响声。紧接着,她眼前古沁雪的模样一下子便模糊了起来。整个圣域史池似也跟着摇晃起来,且愈摇愈烈。古徵徵伸出小手使劲地抓住母亲,大声地喊道:“母神!母神!莫丢下我!”但面前那女子已根本看不出是母亲的模样,逐渐又变成了好似水花状的透明,接着便一下子涣散掉了…… 古徵徵睁开眼睛,却发现周身两股极强的灵力压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定睛一看,原是一股水之灵力与一股土之灵力崩裂而来,直直地一波又一波“嗖嗖嗖”掠过头顶,还真不客气。 她甚少见此阵仗,心里顿时慌张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10章 不打不识二少徊 原来,虽刚才说道是那古徵徵看着龙幽晔沉沉睡去了,但那实则是古徵徵的梦境,而在现实当中却非如此。 龙幽晔刚才一直俯身在那池子边上,看着古徵徵那白皙透亮的小脸上挂着些剔透的水珠儿,真是好看极了。但还没等他抬手去擦擦那小丫头脸上的水珠儿,就看见那一池子的虾米霎时间便乌央乌央地朝着古徵徵涌了过来…… 于是,他赶忙将那小丫头的肩膀拎了起来,拽到池子边上,自己直直地坐在上面,将腿伸直,然后将她的小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面,她看上去便舒服了许多。龙幽晔在心中惊讶于那“屯史虾”的自然之力,竟然如此快地就让那小丫头昏睡过去,而且怎样折腾都没有知觉的样子。看着古徵徵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龙幽晔便就着刚才那姿势,慢慢地平躺下来。没想到,也就闭目养神了两三刻,古徵徵的身体便有些抽搐起来,他赶忙起身,用手轻轻托起她睡在自己腿上的小脸儿,轻轻地叫道:“徵儿……”谁知那小丫头根本没有反应,也不见睁开眼睛,只是一味地抽搐着,身体甚至一点点地弓了起来,看样子十分痛楚。而那“屯史虾”更是涌流似地扎向她的心窝,她便随着那涌流一颤一颤地,让龙幽晔看着揪心万分,于是干脆准备下手去将那邪物驱赶开。 可手还没等深入池中,身后忽然先是直直地来了一道看似用了七八分力道的真气,“嗖”地一声,直插他的腋下而来。惊得龙幽晔赶忙抽手回来,抱着古徵徵的肩膀向后打了个趔趄,躲开了。还没站稳,就听得背后有一个战鼓般的声音大声呵斥道:“何人在此?竟敢擅闯圣域史池!” 话音未落,那人便径直腾空飞了过来。 龙幽晔赶忙回头一看—— 那人身材十分魁梧,个头虽仅仅比自己高出一点点,都在八尺上下,但是身形却是自己的两倍之多,也是帅气异常,但绝非龙幽晔的俊朗那般淡然幽远,只见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浓眉大眼之间散发着逼人的英气。那人虽然身着一袭平平常常的赭石色长袍,可头上系着的一根玲珑鲜活的七色幻彩抹额十分罕见,倒像是这亘古圣域紫微斗转仙宫之物。再看那人手中,已然有了一件像样的兵器,看来已经是年满一千六百岁的成年男子了,因在这亘古圣域和弋海蛮荒,只有年满一千六百岁的成年男子才准许使用兵器。且那兵器不是别的,正是一把长约十尺的长枪,通体应均是由万年罕见的铸铁打造而成的,周身散发着有些颓废的碳黑色,看上去应当十分沉重难当,枪尖却比一般长枪的尖头都要更加硕大一些且棱角锋利异常,且那铸铁工艺一看便知是出自北摩极地,但却被眼前那人拈重若轻地仅用一只手推着枪身底部便直挺挺地飞快地送到了龙幽晔头上的发髻正前方。 龙幽晔来不及多想,赶忙一边将古徵徵的脑袋从腿上拿下来,一边紧紧贴着那池子边躺了下去,那枪便快速从眼前飞过去了。躲罢便飞身起来,一个侧空翻到古徵徵的旁侧,依旧不离开那“两尺”的安全距离。 龙幽晔脚刚刚落地,只见那人张开手掌使出一股回吸的真气,刚才飞出去的那杆长枪便又顺着原路飞了回来。龙幽晔连忙弓起身子爬向池子旁边的地面,紧紧将古徵徵那露在外面的肩膀和脑袋藏在自己腹部以下的空间当中,那枪便紧紧蹭着他的腰封,又回到了那人手中。 “果然不愧是铸铁打造的长枪,”龙幽晔心中暗暗想道:“我那珍珠骨魚皮做成的腰封,竟然一下子就被磨断了……”那腰封险些要掉在古徵徵的脸上,龙幽晔连忙起身去够。不想旁边那人用另一只手手掌又飞快地使出一股回吸的真气,腰封便飞快地又被吸到那人手中了。 两人对立而战,虽从未谋面,对对方的情况亦并不了然,但那人亦看出眼前这俊朗少年一股子劲儿似都在护着那池子里面的丫头。可少年似十分犹豫,应该是仍不放心,不愿让那丫头冒一丁点险。于是比刚才力道轻了许多地,又腾空而起,不过这次只用了五分真气,手持着长枪用力一伸,只见那看上去比普通长枪还要硕大的枪头又继续探了出来,且分成了八根尖刺锋利的小枪头,还朝着顺时针方向不停地快速旋转着,腾出一根似是土之灵力的真气来,直直地飞向那龙幽晔。 而龙幽晔在那小枪头旋转闪烁间,似乎瞧见其中有一颗闪着赭石色光芒的珠子,心中暗暗惊道:这莫不是土灵珠?!于是紧忙使出浑身上下十分力道,调出了那一百多年再未敢用过的水之灵力真气出来,死死地顶住了那道土之灵力的真气。 两道真气碰撞一刻,圣域史池顿时天崩地裂,且那两股灵力交织在一起,一波又一波地环环相扣散裂开去,让这整个圣域史池腾起金戈铁马呼啸而过的真气波浪,且随着这两股子斗法的真气一波一波地掠过那小丫头的头顶,石碑轰隆一声裂开了! 古徵徵便就此醒了过来,揉揉有些惺忪的眼睛,轻轻耸了耸肩,感觉到从心口往外散发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疼痛。抬头一看,可不得了。龙幽晔正与姬羽打得不可开交。她又看到姬羽张开了那野泽灵宫的祖传宝物“铸铁土灵长枪”,且推那镶在内的土灵珠散出这么一大股子真气,那年纪轻轻又病怏怏的龙幽晔怎受得住呢?于是一个箭步腾空而起,硬生生用了全身的力气推了有十分力道的土之玄力和水之玄力出来,才将打得如胶似漆的两股子灵力分割开来。 古徵徵落地便已是满头大汗,加上心口那不一般的疼痛,竟然口吐了一口颇大的鲜血出来,惊得那两人连忙俯过身来,齐声问道:“徵徵!徵儿!你怎么了?!” 古徵徵忙摇摇小手,道:“不碍事的,只是心口疼。” 那人听此,连忙将那长枪收了起来,又变回一个土灵珠的大小,收在了口袋当中。然后一把抱起古徵徵,对着龙幽晔说了一句“你!跟紧我!”便腾空而起,一步几阶地飞快离开了圣域史池。 回到雪兮殿,那人颇为熟练地将那七色幻彩的带子拉了下来,轻轻将古徵徵放入带子当中,裹成了个蚕蛹的模样,只露着小脸在外。这才见古徵徵早已经又沉沉睡去的脸上露出些舒服的神情来。珍珠骨魚皮腰封已断,而就在龙幽晔猝不及防中,那七色幻彩带子一下子被拉起,高高地回到半空中的位置。他这才发现,原来那“续命玄灯”离开两尺开外,自己也并不会感觉任何不适。他也方才得知,自己竟在这一百年里被古徵徵日养夜养地留住了性命,不再需要那“续命玄灯”了。 正在原地发着呆,龙幽晔听到旁边那人说“小妹已然安睡,你还不随我出来?”于是跟着那人便走出了雪兮殿。 仔细地关好大门,龙幽晔试探地问道:“请问,阁下可是徵儿的兄长姬羽王?” 那人转过身来,道:“正是在下。那么,你便是那青沧九州三殿下龙幽晔了?” 龙幽晔笑道:“兄长好眼力,我便是龙幽晔。兄长是如何得知的?” 姬羽说道:“半步离不得我小妹,身着大禅游灵殿龙帝独享的浅水碧游丝长袍,还带着那极罕见的珍珠骨魚皮腰封,若不是大禅游灵殿独得恩宠的嫡子,哪位少年小小年纪能得如此罕见之物?”接着向前跺了几步,也问道:“那你却又是如何得知我的?” 龙幽晔便回道:“我自小便听父帝提起过野泽灵宫的祖传宝物‘铸铁土灵长枪’,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姬羽于是压制不住些许欣喜地说道:“你小小年纪,见识却广。” 龙幽晔又道:“不想兄长如此年轻便得了那土灵珠,幽晔十分佩服。自小我便听父帝提起过,那五行灵珠乃是自选主人,倘若对你有所不满,便是强行抢了那皇族帝王的位置,也不会屈服的。” 姬羽耿直性格听此便再压抑不住,笑容满面地颇为欣赏道:“幽晔贤弟果然不愧是龙帝嫡子,弋海蛮荒通关《玄灵心经》最年少之人。今日一见,相聊甚欢。实话说,那土灵珠我也尚未得,乃是我问姑母姬礼那里借来的,还需尽快归还呢!不过,话说我虽刚才使用了那土灵珠,而贤弟虽说也并未得了那水灵珠,但还是颇具功力抵挡了那其中蕴藏的土之灵力,想来真是年少有为!” 龙幽晔得了古徵徵兄长的认可,内心十分欢喜,不过嘴上却道:“还是兄长手下留情,只用了五分力道,方给了幽晔生机。说来还应致谢。” 姬羽便道:“我那时自是已经看出你对我妹妹的守护之意,不过不成想还是唐突了。也请贤弟见谅。” 两人彼时大打出手,却不想此时便已相聊甚欢,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青沧九州与那济水西沼地理位置上毗邻,两位尚且不知自己乃是未来君王的少年就此相聊甚欢,却不知日后谁为谁搏命,谁为谁舍命,谁生谁死。 姬羽回宫悠闲了几日,那姬兮王终于又从宿醉当中抽空醒了几日,听贴身老家臣说起,才知道长子已经回宫几日了,忙安排了欢迎宴,要为儿子接风洗尘。 第11章 先死后生亦相随 中间主座上坐着姬兮王,左侧坐着古徵徵和龙幽晔,右侧坐着姬羽,坤乾殿内已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姬兮王指着龙幽晔说道:“姬羽,此少年乃是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三殿下,是你亦仓伯伯的嫡子,名唤龙幽晔。”又指着姬羽对龙幽晔说道:“殿下,这是小儿姬羽,现正在弋海蛮荒治理济水西沼,野泽灵宫中人也尊称一声姬羽王。” 姬羽笑道:“父王,儿臣与幽晔贤弟已然相识,且相聊甚欢。” 龙幽晔亦道:“正是。幽晔与羽王一见如故,请兮王放心。” 姬兮王有些狐疑地点了点头。 此时,却听古徵徵说了一句:“二位何时和好的?那日在圣域史池打斗得天崩地裂,都将那石碑震碎了……” 两人便同时看着她,示意莫再多言。古徵徵连忙低下小脑袋。 果然,姬兮王一阵惊慌,忙要解释,两人却齐齐道:“误会,误会。” 姬羽见此状,将话锋一转,问道:“对了,父王,此番三殿下是否也已入亘古圣域过百年了?那疾症可是还没治好么?” 姬兮王道:“正是。此疾症须你妹妹探明了路子再行医治,但她似乎如习武那般迟钝,颇不得法门。” 龙幽晔听姬兮王这样评价女儿,看着古徵徵忍不住偷笑了几声。 古徵徵嘴上倒是不示弱道:“已正在探了。我日日渡真气与灵力给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龙幽晔连忙道:“是呢。在下感谢救命之恩。” 姬羽也道:“是啊,父王,我看三殿下的气色都已好了许多呢,那‘续命玄灯’似也不用再照了……” 古徵徵惊得睁大眼睛,拎起瘦小的手,伸出食指顶着龙幽晔的脑袋,道:“你何时不用照那灯了的?为何不用照了,还日日赖在我那雪兮殿里呢?三殿下!” 见状,还未等龙幽晔开口,姬羽先说道:“哎呀,也是今早幽晔贤弟刚刚与我说起的,也是正在试探,并非就是了。” 古徵徵方才放下小手,说道:“不过哥哥,我探那《玄灵心经》许久,也未能参透甚么医治门路,你可有甚么法子么?” 姬羽想了想,道:“母神在世时,常带我去亘古圣域一处一线天玩耍,母神亦时常在那里一处神坛习武练功。这几日,我带你们去那里寻一寻可好?” 龙幽晔忙点点头。 古徵徵却道:“哥哥,咱们明日便去岂不更好?” 姬羽笑道:“那神坛且不是常人随意去就能得见的呢,我们岛上还常年飘着浓重的海雾,须要天公做美晴空万里才好去寻呢!” 三人再看那姬兮王,又早已是烂醉如泥了。于是吩咐人照应好他,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却没想到,这一等便等了月余,期间这一天天的都是海雾浓浓遮天蔽日,彷佛就是在阻碍三人之行似的。见那龙幽晔对此事漫不经心,古徵徵也便无所谓起来,不过倒是真的细心发现了他已经可舍弃那“续命玄灯”了。可几次三番地赶他搬出雪兮殿去,却是没有成功,到最后也便没了脾气,干脆与他还是日日同吃同住在一起,已然已经习惯了。 等了多日,终于一觉醒来天清气爽,苍穹高拱,湛蓝通透,甚至半丝云朵都不见,只有点点海雾吹过来,十分舒适。姬羽便带着那古徵徵和龙幽晔一起出发去寻神坛。 紫微斗转仙宫的御马皆为精心培育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三人从紫微斗转仙宫出发,不出半日,便到了亘古圣域西南方向的边缘。越往西南方向走,地势就越险峻。原来,出了那紫微斗转仙宫,是亘古圣域的中部地区,偌大的地区皆为平原,而平原开外,便是那十分茂盛的高大瘦削的云杉森林,而策马在那森林里面再奔跑一两个时辰,便逐渐进入了山区,那山也绝非是栉次鳞比的瘦削样子,而是层峦叠嶂般四处延绵,颇有些野蛮生长的规模。再加上那丝丝海雾,果然天清气朗之下都不能完全明朗前路如何、地形如何、身在何处,更不用提及要辨识那神坛何在了。 山路上又颠颠簸簸地行进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古徵徵便再难耐得住性子,责怪姬羽道:“姬羽,你提及神坛时何种轻飘飘胸有成竹之象,怎的这走了多半日了,还不见个鬼影子。到底是知不知道那神坛在何处啊?” 那姬羽只管策马,也不减速,只是回头对着妹妹大喊道:“怎的好怪我呢?母神那时带我去到神坛的时候,都是腾真气而去的,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 古徵徵一下子将马“吁~”地拉了起来,喊道:“甚么?母神是腾真气去的?” 姬羽和龙幽晔闻状赶忙掉头回去找那丫头。 龙幽晔看着古徵徵,忙问道:“徵儿,你可是累了?” 古徵徵却不看他,偏看着姬羽说道:“姬羽!你可是逗我呢?” 姬羽笑道:“怎的一听母神是腾真气而去的,便下马来了?”并对龙幽晔道:“幽晔贤弟便不必理她,这哪里是累了?分明是好胜心作怪,在此对咱们二人撒娇呢。” 古徵徵嘟起小嘴,囔囔道:“怎的母神可腾真气而去呢!” 姬羽笑道:“听父王说,母神乃是十万载来古族后人当中资质最高的一位,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那《古五棱石禅道》便已经修炼至第三阶了。确是不似你这般,已足足六百岁了,第一阶还用的忽忽悠悠的呢!”说罢,忍不住又笑了几声。 古徵徵干脆盘起小腿,气道:“既然母神是腾真气带你去的,我们也便不必去找了,也是必寻不到的。且我前几日在那圣域史池里面泡了一个晚上,现下浑身还疼痛难忍。” 姬羽颇忍不住地继续笑道:“说起那圣域史池,你倒是比母神娇气许多,听闻母神受那穿心之痛的时候,便丝毫未吭一声。” 龙幽晔突然眉头紧蹙地说道:“甚么?穿心之痛?” 姬羽说道:“正是。古族后人一入圣域史池便皆要受那穿心之痛。” 龙幽晔突然间跳下马来,不由分说地抱起古徵徵,腾起一股足足的真气又落回马上,道:“徵儿,我载你。” 姬羽嘴上轻飘飘地说道:“幽晔贤弟,你便不必对那丫头这么好,小心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说罢心头倒是一甜,对那龙幽晔更是欣赏起来。古徵徵偏傲娇着小脑袋,一副得意的样子,惹得那两人都窃笑起来。 三人策马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再也跑不起来了,只因山路十分狭窄,马儿走起来颇为惊险。三人便都下马来,牵着马儿继续向前走。好在天气晴朗,午后也是艳阳高照,那高山之中时不时投射下来太阳的光芒,才不至于过于阴暗。牵着马儿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再也容不得马儿前行了。三个人只好使劲拍拍马儿,让它们自己寻路识途返回那紫微斗转仙宫去了。三人互相扶持着又行进了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最逼仄的一处,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个刚刚成年的人侧着身子过去,抬头只能见到一丝如缝隙般的天空,且那头顶上便不知多高的位置,竟然有一块不规则的石头卡在那里。许是那石头距离头顶太过遥远,所以看上去颇小的体积,不过看形状还是能看出本身是十分巨大且笨重的。姬羽和龙幽晔自小走南闯北,这种地形见过不少,觉得不过就是一处平常的“一线天”。 但那古徵徵却不曾见过这等地形,便往前走,便止不住地抬头往上看,方看到那不知道有多远的石头竟然在不停地旋转,于是指着那石头说道:“哥哥,龙幽晔,那石头在转呢!” 两人方停下脚步,一起抬头向天上看去,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发现那石头在不停地沿着平行于海平面的方向旋转,只是旋转得颇为缓慢,加上距离十分遥远,不仔细观察,倒是真的看不出来。 此时,忽然听到姬羽喃喃地念叨了一句:“竟是一块能旋转的石头啊?这旋转的样子,怎的如此熟悉?”后又转念一想,又说道:“我便知道在这里!那里便是神坛了。”这下轮到古徵徵和龙幽晔两人抬头向上望去。却又听姬羽说道:“我记得儿时去过的神坛确是似圆形的石头,不过面积颇大啊,这块石头看上去小了一些。” 龙幽晔说道:“姬羽兄,你儿时所见的神坛是否如此旋转?” 姬羽十分肯定地说道:“是。” 龙幽晔道:“那很可能便是这里了。那里,”他用手指了指前方,“有海风吹过来,看起来咱们已经要到亘古圣域的西南边缘处了。这地形又十分罕见,想来应该是这里了。至于大小,估计是那石头距离咱们太远的缘故。” 古徵徵抬着头问道:“应是如此。可我们如何才能上去啊。” 两人一下子都不作声。 龙幽晔抬头看了一会儿,道:“我觉得咱们还应继续向前走。”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前方。 于是,三人通过那特别逼仄的缝隙,然后继续朝着有丝丝海风吹过来的方向继续前进,头顶上的缝隙逐渐逐渐完全看不到了,“一线天”过后,那两座上竟然完全连在了一起,于是那条两座高峰只见的小路便成了山洞中的一条小路。 三人沿着那山洞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样子,忽然听到有很大的水流声,而路面也随之宽了起来,竟然让人感觉豁然开朗。三人赶忙一起向前跑去,却发现那前方并再没有路了,只剩湍急汹涌一面瀑布倾泻而下。 站在那瀑布面前,三人面面相觑,颇有些傻眼。那神坛看似咫尺,实则天涯般遥远。眼下看到这瀑布,更是觉得无法到达了。龙幽晔便不作声,小心翼翼地走向那瀑布四周,勘察起来。 姬羽却不着急上前,取出那土灵珠,道:“我们干脆用这土灵珠炸出一个向上的通道来,许可行呢。” 古徵徵赶忙帮姬羽把那土灵珠收起来,说道:“哥哥,万不可呢。”指指头顶,“两山交汇,塌下来可如何是好?” 这时,两人听龙幽晔道:“此处似有蹊跷,徵儿快来瞧瞧。” 古徵徵听了赶忙跑了过去。只见那姬羽只好悻悻地将那土灵珠收了收好,也向前走去。古徵徵扶着龙幽晔的肩膀,向那瀑布水流的方向探了探脑袋,指着脚下一块看似凸向外侧的石头,问道:“龙幽晔,可是这里么?” 龙幽晔使劲搂着古徵徵瘦小纤弱的腰身,说道:“正是。” 古徵徵直起身子,站站好,道:“这洞里可有何记载么?” 龙幽晔道:“正是有呢,”用右手指了指右前方的石壁,“那石壁上提及有一凸起的石头,我方才去那瀑布面前寻的,果然有此石。” 古徵徵忙走向那石壁,便看到石壁上写着两行字: 一线天恒玉神坛祭源补缺 踏凸石古族后人先死后生 姬羽和龙幽晔还没对着石壁使劲思忖着,究竟怎么个先死后生。 只见古徵徵已经一个纵深踏在了那凸石上面,道:“哥哥,龙幽晔,我去试试。” 龙幽晔见状赶忙腾了股真气飞过去,可古徵徵已经纵深飞出那瀑布之外。龙幽晔也想跟着纵深出去,便伸手喊了一句:“徵儿等等……”却被那姬羽死死拉住,喝了一句:“你不要命了?!” 龙幽晔一下子竟然急得眼圈红了起来,在那被海雾拍打得釉白釉白的皮肤上更加明显。姬羽也颇为心焦,但还是理智地说道:“那也不能你跟着送去性命啊!咱们且想办法一起看看。” 龙幽晔却攥了攥拳头,说道:“我便顾不了那许多了,定是要去寻她的!”说罢,脚踏着那石头,也侧身飞了出去。 姬羽傻了傻眼,但赶忙左探右探,可是没摸出个所以然来。脚下开始止不住地踱来踱去,心中腾地冒气一阵子焦虑:妹妹万莫出事才好。三殿下也不能出事啊。该如何向父王交代啊! 此时,却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了一声:“哥哥!” 第12章 神坛心法道族规 姬羽抬头一看,只见一股子真气将那湍急的瀑布流成的水帘分割开来。再继续向前看,不是别人,正是古徵徵!那小丫头身后,还站着紧跟在后面纵身跃下去的小子。这下姬羽总算是松了口气。仔细看向前去,才发现原来那瀑布外面竟鬼斧神工地修了上千级台阶,沿着那瀑布旁边的残垣峭壁,上似通着天,下似通着地。再看古徵徵,方才发现那鬼马精灵竟然一只手输出灵力的真气另一只手输出玄力的真气,硬生生地对立着托着那湍急的水流撑出一道门来。姬羽见状赶忙从那洞里面出来,踏上一级台阶。古徵徵便收了真气,与那龙幽晔牵着手,带着姬羽,向山顶攀去。去往山顶之路崎岖难行,几人不敢掉以轻心,便是连说话的功夫也没有,一鼓作气攀了一个多时辰。登上山顶的时候,刚刚好看到那玉盘般的落日,余辉丝毫无保留地洒在那层峦叠嶂之间,也洒在那仍在缓慢旋转的神坛之上。 姬羽问道:“你二人如何得知那瀑布外面有石阶这个玄机的?” 古徵徵与龙幽晔齐齐说道:“并不知晓。” 姬羽慌问道:“那你二人纵身便跳下去?” 龙幽晔指着古徵徵说道:“徵儿下去我便下去的,未曾多想。” 古徵徵却指着龙幽晔说道:“古族后人先死后生。我想着,若不抱先死之心,怕是难救他性命了。” 姬羽跺了跺脚,指着古徵徵说道:“你若纵身下去,落个生死未卜,他便是真活不成了。”说罢又指着龙幽晔说道:“你若是纵深下去,落个粉身碎骨,她便也是枉费那心机了。” 三人推搡着朝着那神坛的方向奔走过去。 走近看,原那旋转着的石头是一方青石,周边也雕刻成了莲花的模样,那神坛的旁边下陷式镶在地面上有一块玉牌,上面刻着:恒玉神坛。 古徵徵忙走过去,问姬羽道:“哥哥,这神坛名字唤做‘恒玉神坛’,是不是与祖母有关?母神在神坛告诉我,祖母闺名似唤做‘古玉痕’?你可知晓。” 姬羽也走上前去,道:“并不知晓。我随母神同来神坛之时尚且年幼,未听母神提及此事。” 龙幽晔上前仔细查看那神坛,指着那莲花浮雕上面四散的点点崩裂的痕迹说道:“徵儿、姬羽兄,这神坛四周尽是这四射迸溅的痕迹,不知为何。” 古徵徵上前用小手摸一摸,道:“这些莫非和那肆玄蛮荒第四块大陆有关么?” 龙幽晔和姬羽两人讶异非常地问道:“甚么第四块大陆?” 古徵徵道:“那弋海蛮荒本就分为执掌灵力的肆灵弋海与执掌玄力的肆玄蛮荒,可为何那肆灵弋海有青沧九州、济水西沼、韵丹羽原和北摩极地四块大陆,而那肆玄蛮荒却明明叫做肆玄,却仅有奇楠谷地、涛裂之巅和缥沙渺域三块大陆?你们便从未奇怪过么?” 龙幽晔问道:“这么说来,真的曾有第四块大陆存在过?” 姬羽在一旁也颇为惊奇。 古徵徵回道:“我大考当天,曾向四宗仙童发问,也是为此才拖了一百年才允我入圣域史池的。却不曾想,入了那史池,终于得机会开口问了母神,还没得回应,你们打架便硬是把我打醒了……” 龙幽晔听此话,又上前去看那神坛,虽说它是并不规则的形状,但却能看出那莲花浮雕尽是围绕着青石中间的一处雕刻散开来的,中间那一处雕刻很是奇怪,不是别的,却是一个凉亭的模样。他于是回过头去,道:“你们来看,此处有一凉亭似的雕刻。” 古徵徵与姬羽过去趴在那青石上一看,果然如此。 只见那古徵徵更是鬼马精灵地一下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凉亭雕刻上去了。 姬羽忙说道:“徵徵,你倒是稳妥些不好么?” 但那龙幽晔却也不说话,与古徵徵头顶头地躺了下去。 姬羽心中又气又喜,那仪表堂堂地位尊崇的三殿下便是下决心要与那小丫头片子一起疯了去。 不料此时,二人却同时睁大眼睛,喊道:“那上面有东西!”姬羽听此,便也趴下去向上看去,方才发现在那薄薄的海雾之间,迎着落日的余辉,可不正是有一处反射着太阳光芒之处么!那才真是妥妥地悬浮在半空当中呢。 还没等姬羽反应过来,古徵徵小丫头一个箭步跃起来,重新站到那神坛旁边,使足了一股子真气跳向那青石中央的凉亭雕刻,果然便一下子被弹起到了那颇为高的凉亭当中去了。 龙幽晔与姬羽也反复试了几次,却那青石无论如何也没有产生与古徵徵一样的反射之力。那亭子太高,没有这力量辅助,凭谁也上不去。俩人只好呆呆地等在下面了。 再说那古徵徵,一跃上凉亭之后,便看到那凉亭当中濒于亭顶的位置上悬浮着一白一青两个盒子,好奇又兴奋。跳上去想要够到那盒子,可没想到那两个盒子看着不高,她用上五分力道却是够不到。于是,古徵徵又用尽浑身真气向上够,不想竟还是够不到,还一下子摔在了凉亭的地面上。 古徵徵这才发现,地面上对应着两个盒子的位置上,分别刻着两个字。 那白色盒子对应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灵”字;而那青色盒子对应的地面上,则刻着一个大大的“玄”字。 古徵徵转了转眼睛,站起来。在那“灵”字上面站好,用尽全身灵力驱动了一股真气,果然一下子就飞到了那白色盒子周围,将那盒子取了下来。又相似地取到了那青色盒子。像宝贝似的将两个盒子抱在怀里,然后在凉亭地上妥妥地站稳了,想要打开那盒子,却不料怎么也打不开。于是暂时将那两个盒子收在了袖子里面。再细细端详那凉亭,果然看到那上面有些玄机。那凉亭有五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面都写有一些古怪的文字,那文字虽说应是篆书,但与古徵徵所熟悉的文字颇为象形,古徵徵一一看过去,原来那柱子上面写的是五行轰雷之道: 金雷散收敛之力,损金则罚金 木雷散延展之力,损木则罚木 □□散润下之力,损水则罚水 火雷散炎上之力,损火则罚火 □□散中和之力,损土则罚土 古徵徵并不十分明白其中的奥妙,但又抬头向那凉亭顶部看去,取走那两个盒子之后,果然就看到那顶部的字,明明写着: 玄灵紫七难当五雷之罚 古徵徵心里一惊:玄灵紫七?那不是就是我身上穿的这身长袍么?五雷之罚?为何会受五雷之罚? 是呢,一个娇小玲珑的小丫头,怎会知道这五雷之罚与自己有何关系呢?当时只不过是觉得与自己这古族后人的身份颇有些关联罢了,可命格里发生的事情却往往超出所思所想。 她用手摸了摸那凉亭,才发觉它竟然像是古族祭源补缺所用的陨石所造,心中又生一个奇怪。 再说那龙幽晔和姬羽,在凉亭下方左等右等,那小丫头便是没有下来。 龙幽晔实在按耐不住,站起来腾了一股真气浮到半空中,朝着那凉亭大声喊道:“徵儿!你可还好?” 古徵徵听到龙幽晔的叫喊,又想着拿到了最重要的两个盒子,于是便纵身一跃,又回到那青石上面了。 龙幽晔和姬羽看她终于出来,连忙凑过去问道:“那亭子里面可有甚么?为何我二人偏上不去?” 古徵徵忙将那一白一青两个盒子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一个递给姬羽,一个递给龙幽晔,道:“有宝物!便是这两个打不开的盒子!”说完,又指着那亭子说:“我方才取那盒子的时候,是分别用灵力和玄力驱动两股真气才得的,所以,估计这青石需要灵力与玄力两股力量方才能弹上去。你二人都只掌灵力,所以上不去。” 姬羽听此,连忙点点头,道:“徵徵所言颇有道理。” 那龙幽晔却不曾抬头,一直在研究那盒子,道:“这盒子并无锁,也不知是何金属材质,如此刚硬特别,又严丝合缝,颇不好打开的样子。” 姬羽听此,又将那土灵珠取出来,道:“若不行,我将那长枪取出,定能撬开这盒子……” 话音未落,龙幽晔便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我觉得……”说着将姬羽那盒子也拿在手中,“应该这样。”然后将两个盒子的长边齐齐地对在了一起,果然两个盒子便离开龙幽晔的手掌,自己悬空地旋转起来,接着便随着“咔嗒”的一声,自己弹开了。 姬羽看此,忙将龙幽晔拉在一旁,问道:“幽晔贤弟,你如何知晓这盒子的开法?” 龙幽晔笑道:“我也并不知晓,只是方才观察那两个盒子,虽然均为规则的长方形,但是每个盒子却都只有两面缝隙,有两面则是封死的,猜想应是合力方能打开呢!” 姬羽忙拍拍龙幽晔的肩膀道:“贤弟真是智慧!” 一旁,古徵徵才没有听他们两个啰哩啰嗦,而是早就径直拿起那盒子里面的《古五棱石进阶心法》,坐在那青石上修炼起来。 原来这《古五棱石进阶心法》的第一章就是如何利用古五棱石驱动玄力和灵力的平衡之法,并以此法来缓解武学修炼的疾症。果然正如母神古沁雪那日所言,这古五棱石虽然能让古族后人同时掌玄力与灵力两种自然之力,但其本身却是亦正亦邪。那心法上赫然记载着,只有古族后人向古五棱石日日献祭血肉,方能逼出其中蕴藏的灵力救赎之力;而只有用那古五棱石日日鞭笞灵魂,才能够逼出其中蕴藏的玄力救赎之力。将那灵力与玄力两种救赎之力进行调和、运用,达到阴阳调和,方能炼成“骨血之灵”,调息龙幽晔的疾症。且这种治疗也非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短则五十年,长则两三百年,也都是有的。 姬羽随他们疯了那么一次之后,没多久,便又被燕洲叫回野泽灵宫辅政去了。 得了那心法,古徵徵便像得了个珍宝一般的,日日都要去那恒玉神坛修炼。每日晚上,她就回到紫微斗转仙宫,为那龙幽晔治疗疾症。便是从第一天治疗开始,那龙幽晔心里便暗暗佩服古族武功心法之传奇,竟然是像一点一点地将他体内撕裂得七零八碎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一一修复得没有了一丝裂痕一样,让他真的感觉彻彻底底地恢复了过来,并且还随着古徵徵日日给他疗伤,感觉内里真气进步飞快,于是每日在古徵徵去神坛修炼心法的时候苦练武功,武功进益亦是颇为明显。只是,龙幽晔却并不知晓,究竟古徵徵是如何做到的。 古徵徵这些日子确也过得辛苦而不自知。最甚者,乃是有那么一次,古徵徵已经摸到了修炼的门道,就在献祭第七层血肉和灵魂之时,用力过猛,那迸发出来的救赎灵力与救赎玄力难以调和,竟相互打斗起来,古徵徵就在那玄灵之力四溅之中昏死了过去,亏得胸口那块古五棱石里面还藏着那盏“续命玄灯”,吊了她一口气。 奄奄一息之时,一位玄衣人带着一位泛起星星点点金色光芒的玄衣少年忽降身旁。那少年似问了甚么,玄衣人摇了摇头。只见那人为古徵徵施了法后便瘫倒在地,少年紧走几步上前扶好,又自己上前施法,而后才又消逝在浓雾之中…… 古徵徵醒来,发觉气息顺畅许多,且发现右手手心长出一朵炫金色玄灵茉,那玄灵茉生得只有七片花瓣,她瞧着十分眼生。她环顾四周,并没发现有甚么异常踪迹,又回过头来想仔细看看这朵花,可张开手却又发现它消失了,于是自己便也未在意,毕竟救人要紧。 这一晃,差不多三百年便过去了。 第13章 龙骨呱呱是为谁 古徵徵在修炼心法的当下,别的道理确实没有悟出多少,但是却深深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果然不是一个甚么资质高的古族后人,甚至颇为愚钝。为甚么这么说呢?一方面,她得知自己母神古沁雪同时在五百岁头上,便早已通晓那玄灵心经两卷隐藏卷的各一招九式,虽然下到那弋海蛮荒施平衡之使命的时候曾被当时驰骋弋海蛮荒的战神龙亦仓救过一命,但确实在战场上救过父王姬兮王那许多次,两人才因此结缘的。而再看看自己,已经一千岁有余,偏偏还是连那古五棱石的第二层都没有练成。另一方面,那心法上面也早已言明,对于龙幽晔这样的疾症,资质高的古族后人,献祭了血肉与灵魂,再日日修炼恢复,如此往复五十年方可将其完全治愈,资质平庸的,则须两百年左右才能治愈,而再看看自己,显然就是那个资质最为愚钝的,活脱脱已经治了三百年,再探那龙幽晔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却还是有断裂难愈合之处。想来便是因为自己资质实在是愚钝当中又属愚钝的,所以久久地治疗都无法让那龙幽晔痊愈。 反反复复地到那恒玉神坛修炼了三百年之久,古徵徵才终于得以将那第一章弄了个清楚,也不似以前从坐上那青石开始就要抽筋剥骨般地疼痛,还要忍着那疼痛为龙幽晔抽取玄力与灵力,再忍着到太阳落山,回到仙宫为他疗伤了。现在终于只须疼上一两个时辰,便可以完成真个疗伤过程了,且不必再借助那青石上有的玄力与灵力,古徵徵心里颇是欣慰。 翌日清晨,天刚微微擦亮,古徵徵便出了那雪兮殿,没有再到那恒玉神坛去,而是就在玄灵花园的青石上修炼心法,先是刮血□□出那灵力,再是抽灵魂逼出那玄力,然后就在试着那两种力量平衡在一起的时候,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还好旁边有一个黑影直接飞了过来,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可不是么,又过了三百年,那龙幽晔已是一千三百岁了,不但是个头又长高了许多,而且力气也大了许多,真气雄厚,武功更是出神入化。 龙幽晔腾在半空中,质问道:“徵儿,你这是在做甚么?”古徵徵示意龙幽晔将她放下。站稳了,古徵徵颇有些轻飘飘地对他说道: “炼制‘骨血之灵’啊。你为何这般惊奇,日日为你疗伤的真气,都是如此练成的啊。” “甚么?骨血之灵?”龙幽晔直直地站在一旁,忽然攥紧了拳头,倒是像逼急了一般。 “是啊。我骨血所炼化出的首层乃是玄灵二重真气,将其骨血之玄剥离,便能炼成亚层——骨血之灵,便可给你治病用了……”古徵徵又说道:“你自不必惊慌……我现已不再日日受五六个时辰的痛了,一两个时辰便能练成,且已不必用那青石的外力了。厉害吧?” 古徵徵说完这句,那龙幽晔方才知道,他这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再难回天的性命究竟是如何好起来的。原来竟是那小模小样的瘦削丫头日日削血肉抽灵魂地一点一点地缝补回来的,怪不得他觉得真的是要大好了,怪不得他的真气会如此快地浑厚起来,怪不得他的武功练起来如行云流水,原来竟是她将这三百年的修炼日日都渡给他了! 想到此,龙幽晔陡然觉得胸口突然上来一股子阵痛,那痛源颇深,痛起来直彻心扉,在他少年病弱的时候也不曾体会过。他顾不上与古徵徵嘴上理论甚么,只是直直地躇在那里,想要平复一下。谁知那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是排山倒海而来,愈演愈烈,痛得他不得不将手掌死死地抓上心口,大颗大颗的汗珠便从额头两侧流了下去。 古徵徵见此状,赶忙扶住他,喊道:“龙幽晔,你怎么了?”便喊着,边将手伸向他的额头,想要渡些灵力给他。谁料却被龙幽晔死死地甩开了。于是又喊道:“龙幽晔,你这是干嘛!” 只见龙幽晔的眼眶突然也红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儿顺着两个脸颊滑落下来。古徵徵急了,,也不顾那龙幽晔的反对,上前又将手伸向他的额头,狠狠地渡了一股子真气过去。却不想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天崩地裂,晴空万里的天空里面莫名其妙地直直垂下来一直惊雷。然后就看到那龙幽晔胸口凸起之处突然平坦了起来,随之应声而落的,是一块血淋淋的骨头,上面还带着些骨肉。古徵徵哪里见过这么血肉模糊的东西,吓得大叫了一声,也顾不得渡甚么真气,便直直地藏到那龙幽晔的身后面去了。 龙幽晔嘴唇惨白惨白的,擦了擦汗,道:“你这丫头,竟几句话逼得我龙骨脱身了。” 古徵徵看着十分稀奇,又听龙幽晔这么说,显然更加不是甚么危险之物了。于是笑呵呵地从他身后出来,蹲在那龙骨旁边,看着它满心好奇道:“龙幽晔,这是何物?龙骨?你身上长出来的?它为何会脱身?” 龙幽晔也蹲下看着它,道:“此前只听父王说起过,我们青沧九州龙氏,每位男子都有一块龙骨,长于胸口,遇到……”说到此,侧脸看看那没心没肺的丫头,硬生生将“心上人”三个字又咽了回去,继续说道,“遇到特殊情况的时候,才会脱身。”说罢,站起身来,看着那呆呆的后脑勺,心中想道:父王说过,遇见心上人,龙骨便会脱身,那人也便成为龙骨之主……徵儿,莫非你便是我那龙骨的主人么? 没时间让他多想,却见到那龙骨自己在地上打起滚来,古徵徵见状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那龙骨对龙幽晔说道:“动了,这东西会动呢!”却未想到,那龙骨一下子便咬上了古徵徵指着它的手指头,然后溜溜达达地缠在古徵徵的瘦小的手上,吓得古徵徵连忙甩着手跳着小脚喊道:“龙幽晔,快些救命呀,这东西怎的缠在我手上了呢!” 气人的是,那龙幽晔却双手抱肘静悄悄地看起戏来。 古徵徵自然是怎样甩也甩不掉那鬼玩意!只见它还是不是地抖抖全身,便一层一层地将外面那血和肉都抖掉了,倒是变得干干净净起来。古徵徵仔细看去,那龙骨竟然是如此晶莹剔透的银色,呈现一种粗细均匀且其中带些骨骼纹路的圆柱状,长度颇为长,攀爬在她的中指上面,并从手背处中指的正下方继续向下攀爬,然后绕在手腕两圈,刚刚好。 古徵徵看着这莫名其妙“飞来”之物,看着龙幽晔,说道:“龙幽晔,这原来是件首饰么?” 龙幽晔颇呛了一口三花竹叶青,笑道:“此乃我龙骨的真身。” 古徵徵看着那玩意,说道:“倒是颇为讨喜,我蛮喜欢。嘿嘿。不过,说来,这龙骨竟是谁想得便能随意得的。如今既然我得了,你可不许和我抢!” 龙幽晔又呛了一口三花竹叶青,于是干脆将那茶叶放下,走上前去,道:“怎么是谁想得便能得的,自然不是……我只有一块龙骨而已……且这龙骨,这龙骨,它都是自己认主人的。”心里却说道:它确实是自己认主人的,可它那点血和肉,那点苟延残喘的灵力,还不是我龙幽晔给的么! 古徵徵一下子欢喜起来,道:“这么说来,你这龙骨是想认我做主人了?” 龙幽晔点点头,问道:“你可愿留着它?” 古徵徵道:“自然愿意。” 龙幽晔又道:“那你可要好好留好了。这龙骨每日要吸食你灵力,要到了一定火候才能成熟。” 古徵徵问道:“甚么?你不是说这就是它的真身了么?” 龙幽晔回道:“确实。这就是它的真身,但是你用灵力养它个几百年之后,它便能幻形了。” 古徵徵眼睛一下子竟然闪亮了起来,颇为开心地说道:“幻形?听着颇为有趣啊。我个人颇喜欢那山间的松鼠,你说,我给他幻一个松鼠可好?” 龙幽晔百无聊赖地勾了勾她的鼻子,嘴上说道:“好。幻甚么都好,只你喜欢便好。”心中却想道:你当龙骨是甚么?偏你想幻成甚么形便幻成甚么形么? 古徵徵在旁颇温柔地抚摸了一下龙骨,道:“哈哈,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啦。养你几百年,到底几百年呢?” 龙幽晔心中窃喜了半晌,却又发愁这傻丫头何时才能长大呢?那日之后,龙幽晔便坚持不再让古徵徵给他诊疗了,但古徵徵依然每日修炼心法,还是坚持在晚上给他诊疗。 直到那一天…… 第14章 灵水神龙唤儿回 待那龙幽晔逐渐恢复好,日日修炼起真气和武功来,众人方才发现,原来龙幽晔确与古徵徵真气来源和武功路数均不相同。这也是自然,只是他以前碍着身上所患疾症,不好日日习武,也难怪众人看不出来。 龙幽晔是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三殿下,修炼的武功自然是《玄灵心经:天灵之水》,是在水之灵力形成的真气基础上,又派生出来的一招九式武功。而古徵徵则修炼的是《玄灵心经:天灵与地玄之心》,乃是《玄灵心经》的隐藏卷,因古族后人能够利用古五棱石同时掌握灵力和玄力,便要通过这个隐藏卷来探析两大自然力量背后的奥妙,因此使用的真气乃是在灵力和玄力混合形成的,而在此真气基础上也有一招九式的武功,但这一招九式皆如游丝般漂浮于人和物之间,发招时有如太极八卦推起之势,行云流水,甚难掌握。尤其对于古徵徵这号资质愚钝之传人,便是更加掌握不好力道和火候了,便更加不用提变幻莫测。 由此,众人也皆看出了那端倪。并非单独掌握一门灵力便属于弱势地位,而同时掌握玄力与灵力便处于强势地位。以那龙幽晔来说,小小年纪便已经贯通了天灵之水的一招九式,所以尽管他也仅仅是掌握了一行灵力的青沧九州之人,但却是个比古徵徵那个不争气的丫头要厉害百倍不止。 与那青沧九州相似的,自然还有其他几处掌握灵力的大陆,也与之类似:北部与青沧九州毗邻的北摩极地,掌握火之灵力,自然修炼的就是那《玄灵心经:天灵之火》;而西部与其毗邻的济水西沼,则掌握土之灵力,修炼的是《玄灵心经:天灵之土》;西北部与济水西沼毗邻的是韵丹羽原,掌握金之灵力,修炼的便是《玄灵心经:天灵之金》。与那青沧九州不同的,就是那肆玄蛮荒了:奇楠谷地掌握木之玄力,修炼的乃是《玄灵心经:地玄之木》;涛裂之巅掌握火之玄力,修炼的是《玄灵心经:地玄之火》;而那缥沙渺域掌握的是金之玄力,修炼的乃是《玄灵心经:地玄之金》。 至于土之玄力与水之玄力,则一个藏在那能遁地的神兽“玄土麒麟”身上,它通常就游弋在那济水西沼,时不时还光顾一下野泽灵宫;另一个则藏在那能腾空又入海的神兽“玄水神龙”身上,它则通常不怎么露面,一般都沉睡在那青沧九州东南部深不可探的海域里面。 若非要说古族后人有甚么特异功能,那可能就是那块古五棱石了。那古徵徵原也并不知这古五棱石有多厉害的用处,以前日日对着那《古五棱石禅道》也没见有甚么长进。亏的姬羽王带她去到了恒玉神坛,她得了《古五棱石进阶心法》之后,与那进阶书日日对照而思,倒是悟出了许多古五棱石的用处来。自己已然觉得,日日修炼进步之下,每每将那石头贴在心口之上,便觉得又了解了它许多,与它也亲近了许多。尤其是成功地用那石头给龙幽晔捡了条命回来之后,古徵徵便是日日更加勤学苦练。虽说给龙幽晔前前后后治了三百年颇有些丢脸,但只要自己不说,这事也便没甚么人知晓,甚合古徵徵心意。也正因如此,治了那颇长时间的人,且还将那看上去就十分奇特难得的龙骨给了她,她又必不是那偷懒耍滑之辈,自然也是要尽一份全力的,如此当然不顾反对日日还是给那龙幽晔治得尽心尽力。 可话又说回来,这时间真是世上最不经用的东西,转眼又要到古徵徵一千岁生辰了。那龙幽晔也真是在这紫微斗转仙宫里面混出了几分面子,竟然堂而皇之地求了那姬兮王,又买通了那许多家臣,上上下下地竟然为了古徵徵这一千岁的大生辰大肆操办了一番。古徵徵夜晚对着那月亮行完感恩礼,深深呼吸运行了几下特别新鲜的灵力之后,竟然感觉浑身上下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困倦之意,便独自从那雪兮殿旁边一个特别不起眼的转角楼梯走了上去。而龙幽晔恰恰看到了那已经一千岁还仍然十分娇小玲珑的背影,便快步跟了上去。 古徵徵沿着那雪兮殿外面围绕着的旋转台阶向上攀登,早就听见了那后面跟过来的脚步,暗自欣喜着,却没有回头。且不是么,两个小孩子前后虽然差了那么三百岁,但是一起混迹了五百年,且是日混夜混,自然是随便听一听都知道是对方的脚步声了。两人谁都不言语,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了颇有一个多时辰,一直登到了那雪兮殿的顶部,却发现那台阶仍没有结束,还攀着雪兮殿旁边倚靠的一颗几十万载的云杉继续向上蜿蜒,却看不到何时才能到尽头。古徵徵倒像是熟门熟路一般,继续顺着那台阶向上攀登。于是龙幽晔晔不说话,跟在古徵徵后面向那台阶上面攀了上去。两人又爬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到了那台阶的尽头,也就是那几十万载的云杉顶部。原来,那顶部竟然是一个观星的地方,十分平整干净,也不像海拔低的地方有那许多海雾,而是将那海雾远远地甩在了脚下面,十分地清爽怡人。最让龙幽晔满意的,就是手可摘星辰的高处四处尽是一片沉寂。 古徵徵整理了一下那与自己身体一起长长了的玄灵紫七长袍,双腿抱膝地坐在地上,然后回头对着龙幽晔说道:“龙幽晔!过来坐罢。” 龙幽晔笑笑,心想着这鬼灵精,果然一早就知道我在后面跟着她了。于是赶忙过去贴着古徵徵坐好了,问道:“徵儿,这是何地?怎的我在这仙宫五百年了,都未曾到过这里?” 古徵徵道:“这里乃是紫微斗转仙宫的占星崖,是一千岁才得入之处。我之前便一直未满年岁,怎的带你上来此处呢?” 龙幽晔点点头,心里想道原来如此,再抬头看那星空,的确是低得让人有些害怕,不过看得也确实是实实在在得清楚,于是极少见地打趣道:“我听说有一行当名曰‘占星’,若是得了你这占星崖,那可真真是得了福利了。” 古徵徵却有些一本正经地回道:“‘占星’确与那‘医术’并驾齐驱,那四位天外飞仙当中,有两位便是专司这二职,还会收徒呢。” 龙幽晔好奇道:“天外飞仙?我自小便听父帝提起过,却从未见过。莫非真有其人不成?” 古徵徵点点头,指着并不太远的一处看似像角楼一样的建筑道:“那里就是四位天外飞仙的住处了。听说其内常年设着棋局,颇为悠闲雅致呢。” 龙幽晔颇好奇地看着古徵徵点了点头,道:“那天外飞仙可会真的收徒?” 古徵徵道:“一位名曰‘医圣’,专职攻克针对血肉躯体之医术,另一位名曰‘斗圣’,专职攻克天象星盘之占卜,此二位每万年会在弋海蛮荒各收上一位徒弟。听说筛选颇为严苛。那‘医圣’之徒,偏要那‘斗圣’占卜出合适的命格;而那‘斗圣’之徒,却偏要那‘医圣’摸出惊奇之骨。所以,两位能招到的徒弟,该都是奇葩才是。”说罢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龙幽晔也颇忍不住地笑了几声,又接着问道:“那其他两位呢?” 古徵徵想了想,道:“剩下两位。一位名曰‘命圣’,据说是这弋海蛮荒与亘古圣域的救赎之人,但从未听谁说起过。另一位名曰‘痴圣’,据说一万年便下凡转世一次,其余时间皆如冬眠般休憩在角楼内。这两位都十分神秘。” 龙幽晔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在明月旁边还是犹如缀满了大大小小夜明珠般的苍穹,一下子便颠覆了甚么月明星稀的天象,不由自主地便慨叹起来。古徵徵却鬼灵精似的轻轻靠了靠他的肩膀,说了一句:“徵徵谢过三殿下。”龙幽晔便不看星星了,却侧头看着古徵徵,道:“徵儿怎的如此客气?”古徵徵说道:“一千岁生辰,虽尚未过,也未吃生辰宴,可我现下已然有十分开心了。”龙幽晔看着那女孩子的满足,仿佛自己被满足了十次之多,心里的欢乐也快要流出来了。方想起袖口里面还藏着个宝贝,若真是忘了,岂不枉费了这四下的沉寂?!于是将那宝贝掏了出来,放在自己和古徵徵的面前,说道:“徵儿,你看!”古徵徵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玄空灵鼓,但仔细看过去,虽然是玄空灵鼓的模样,却不是普通玄空灵鼓的材质,便问道:“这可是玄空灵鼓么?却为何这般特别呢?”龙幽晔笑了笑,颇带些得意地说道:“是玄空灵鼓,只不过,是用我大禅游灵殿东南海域当中深海处的珍珠骨魚皮制作的,便与我那腰封是同样材质,只不过要比那魚更大更难寻一些。那魚皮坚硬无比,做成这五音玄空灵鼓想来声音应十分悦耳。”古徵徵于是说道:“那么你便敲与我听听可好?” 龙幽晔更是一水儿的得意毫无掩饰地漾在了脸上,拿起两个小巧的鼓槌,像早已准备好了似的,敲了起来。仔细听去,那龙幽晔敲的旋律便是: 徵(5)角(3)徵(5)羽(6) 角(3)商(2)角(3)徵(5) 角(3)商(2)角(3)徵(5)羽(6)角(3)商(2)宫(1) 商(2)角(3)宫(1) 徵(5)徵(5) 徵(5)徵(5) 宫(1) 徵(5)徵(5) 徵(5)徵(5) 那玄空灵鼓果然非同寻常,声音十分清脆有力,却丝毫不招人烦躁,让人一瞬间心清清然。且那鼓回音十分饱满浑厚,回味悠长,竟然在占星崖那样的四散之地也能发出那样悠远的声音,让古徵徵不禁痴迷了进去。尤其是龙幽晔敲奏的那首曲子,将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符演绎得颇为打动人心,特别是最后那几声徵(5)徵(5)、徵(5)徵(5),似乎就像母神古沁雪在轻轻地唤自己的名字一样。自然是如此的,若不是那姬兮王太过思念那古沁雪,若不是他将多多少少的积怨撒在了女儿的身上,怎舍得将那名字叫做徵(zheng)徵(zheng)呢,因那羽(6)和徵(zhi,5)才是古沁雪最喜欢的两个音符啊。 古徵徵听得十分痴迷,龙幽晔只好敲奏了一遍又一遍。那耿直的丫头,竟然就这样舍弃了那七色幻彩的睡带子,躺在那占星崖顶睡着了。龙幽晔看着她那像是镶嵌在映着月光和点点星光的苍穹上的小脸,心里想着,此生怕是就此难忘了。四下沉寂的夜晚,自然是在那高处也难得地没有甚么风,颇安详地睡着两小无猜,也没甚么奇怪的了。 翌日清晨,古徵徵一张开眼睛,看了看天色,便知道自己难得地起床晚了。转身看看身旁,却并没有龙幽晔。不过侧耳仔细听听,倒是听到了有人“嘿嘿哈哈”习武的声音,再配上那上上下下腾空又落地的节奏,可不就是龙幽晔么!古徵徵想到自己那一千岁的生辰被准备了如此长久的时间,还有那龙幽晔十二分的用心,颇欣喜得很,且姬羽也正在赶回的路上,三人又可重聚,颇期待得很。于是干脆就在占星崖上盘起腿来,准备修炼心法了。 可是,却不曾想到,随着龙幽晔将那天灵之水的一招九式贯通一遍、又通一遍、再通一遍,到了那行云流水的地步,再忽而向那半空中腾起身子,使出那终极绝招“天灵之水”,一只硕大无比的灵水神龙突然从古徵徵的脸前面凭空出现,并腾空而起,盘旋了几圈,又朝着那龙幽晔飞过去了。 古徵徵看着龙幽晔唤出的“灵水神龙”,惊悚道:“龙幽晔!你不是说过,这龙灵水神龙……乃是清沧九州龙帝……龙帝……才能召唤之物么?” 不仅古徵徵怔在了那里,龙幽晔更是怔在了那半空中。 姬兮王好容易清醒一天,却在御花园失手摔碎了那盏最喜爱的茶盅。 姬羽带着那燕洲之行此时更是将将踏入那紫微斗转仙宫的宫门口。 众人皆抬头向上看去。 众人皆在心中反复确认,可那腾在半空中之物也还是那灵水神龙。 谁不知道,那灵水神龙乃是青沧九州所掌水之灵力的真气之源?谁不知道,那灵水神龙乃是历代龙帝所掌之物?可眼下,又有谁未曾瞧见那腾于九天之上的灵水神龙,竟飞到了三殿下龙幽晔的手中? 那远在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第十六代龙帝龙亦仓,已神形俱灭!并将皇位传给了这身在亘古圣域的幺子! 只见那龙幽晔一急之下从未有过地接连腾起三四股真气,竟然一跃便到了那占星崖之上,扑通一声径直从那高空中跪了下去,向着青沧九州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 直立起身,他背对着她说了一句:“徵儿,若再见面,你可愿问我安好?” 古徵徵呆呆地看着那背影点了点头,却不知他看到没有,也不曾想过,再见这迷倒众生之人,已是又八百年之后的事了。 第15章 四崩五裂五雷危 徵(5)徵(5) 徵(5)徵(5) 一个颇为空灵的乐声穿过亘古圣域的层层衫林,掠过南部的公海,一直传到南部的弋海蛮荒去了…… 翌日,雨。 云层背后又飘来如此空灵之音。 从雨水落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开始向苍穹的方向望去,先是看见那有些雾蒙蒙的极细又极密的雨水,然后就是那雪兮殿的落雪小苑——那里自然是存不住雨水的,头上自然是有一片厚厚的云飘那些雪花下来——再然后就是云层上面的占星崖,这个高冷又静谧之处,一年到头,无雨亦无风,无雪亦无晴。 一个身着玄灵紫七长袍、看上去略显孱弱却透着几分坚定和傲娇的背影就在那里,出神地望着远方。她已然很少再直接望向那大禅游灵殿的方向了,而是望向头顶上看上去也就三尺之外的浩瀚苍穹。只见她双膝曲起,十分妥帖地用腰部以上着在一个看上去有些软绵绵又十分巨大的椭圆形的七色幻彩的长枕上面,胸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犹如她想念他时候的心情,起伏却又静谧,胸口靠近心脏之处,透过那玄灵紫七长袍的纱织状质地向外一下一下地散发着七色幻彩的并不耀眼的光辉。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还有那纤长的手指,指尖根根分明又长削,指甲上那自小便有的七色幻彩倒是淡了许多,多了些肉粉色,尤其指尖,竟然开始泛起有些泛白的光泽。只见她用那从手指爬向手腕且又多绕了那许多圈龙骨的看上去白皙又透明异常的手指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扣想那个被她抱在胸前的十分灵巧的珍珠骨魚皮制成的玄空灵鼓,随着她自身携带着的浑厚的真气“徵徵~徵徵~”地四散开来,顺着占星崖脚下的云层一点点地传播开来,真真就是天外之音了。 在龙骨下方,是一个十分罕见的粉珊瑚手镯。只不过,最特别的,已不是那稀世罕见的粉珊瑚,而是上面已逐渐纤长的“水灵龙”。是呢,当初的那个人,为了让这镯子卡在她的手腕上,施了那样粗短的一只“水灵龙”在这镯子的一角。可随着这只手腕逐渐地成长,那只体积便怎样也不会变的“水灵龙”日渐纤长,到现在,竟犹如在这只粉珊瑚手镯外面镶上了一层冰晶一般,让那手镯更加稀世罕有了。 接着便是那瘦削又因常年习武而紧实的手臂随着手肘自然而又紧紧地贴于弧线有些美轮美奂的胸腔周围,露出两根颇有些突出的“一”字型锁骨,以及犹如引吭高歌的天鹅才会伸展开来的一湾脖颈,且越过那一颗极小却又很显眼的肉红色血痣,又精雕细刻般地勾勒出一个宛若钻石般紧致又颇有些伶俐的尖尖又微微上翘的下巴,嘴巴形状小而娇俏,可嘴唇却颇有些厚度,因此看上去有些嘟嘟地,美艳的同时又颇显露出几分可爱之相。圆润又精巧的鼻头与高挺的鼻梁之间形成了一个恰恰好的弧线,而略显纤长的鼻骨则在左右两边连着两条一字型的眉骨,眉骨上面的丝丝眉发却生得十分温柔,碳黑的色泽将那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又细腻,且随着两弯轻轻闭上的双眼微微眨动了一下,便便轻轻蹙起来,楚楚五分,可怜五分,和着那微微有些鼓起的小脸,与那较脸型而言颇为高企的额发,轻轻地抽泣了几下,便又恢复了平静。犹如那铺散在周围的颇细密柔软而又拥拥簇簇的长长的头发那样平静,那样安详地重新平行着面前三尺之外的星空苍穹。 古徵徵已一千七百九十九岁,她心中最想问的就是:征战在那弋海蛮荒上的龙幽晔,你可曾听到过我用这玄空灵鼓唤你么? 太阳说着便升起来了,姬兮王睡了个好觉。自从那三殿下,哦不,现在应当叫一声少龙帝了。自从他走了之后,泼皮女儿一下子便似长大了一般,常常几日也不说一句话,从早到晚地修炼那古五棱石,颇显露出了几分与她自己少时颇不相同同、但与她母神少时颇为相似的天赋来。真气浑厚不说,连那《玄灵心经:天灵与地玄之心》的一招九式都贯通得十分迅速,早已使用得灵活自如犹如己出。虽然眼下,自己这自幼也未有得到过自己疼爱的女儿,还并未受四宗指派出到那弋海蛮荒去,可他心里清楚,一千七百九十九岁,怕在这紫微斗转仙宫多留不了几日了。 虽表面严厉异常,其实姬兮王内心是万千不舍的。还有,古徵徵自然是刻苦耐劳,可虽如此,但也有让老父亲十分苦恼之事。按道理说来,一千五百岁女儿便已到了那及笄之年,照古族惯例,这个年龄就该精挑细选地挑一件兵器作为笄礼,可是女儿天天抱着那珍珠骨魚皮做成的玄空灵鼓玩耍,似没个正事一般,兵器也不见着落,睁眼闭眼地靠不上谱,就连那北摩极地闭壳灵堡送来的兵器都连连挥挥手说“俗物”。眼见着已经一千七百九十九岁,照惯例看去,也就再过一年的时间,四宗仙童必然是要推她出山到那弋海蛮荒去了,这可怎么是好呢?抬头一看,竖耳一听,那丫头果然昨夜又宿在那占星崖了…… 姬兮王想到此,突然被远处一声突如其来如天崩地裂似的巨响打断了。赶忙直身从那御花园的汉白玉凳子上面站了起来,朝着那西南方向,却只看见些许七色幻彩的烟雾,并看不清楚。此时,还没等姬兮王多想,果然一道白影便从那占星崖飞了出去。 清晨那西南方向便发出的巨响,顺着那巨响又腾起那从未出现过的七色幻彩的白烟,显然是出了大事。古徵徵看到那位置,猜想应是恒玉神坛出了事,于是也来不及多想,腾起一股子真气便朝那恒玉神坛轻功追了出去。是啊,古徵徵儿时百思不得其解且还为此内心赌气的母神古沁雪可腾真气飞行的本事,现下她早了母神整整五百年便学会了。虽然《古五棱石禅道》中所记载的“第一层:善之启蒙”古徵徵且修炼了那许多年方才有所起色,可那“第二层:善而待之”她却在如此年轻的年岁便已达成了,且真气内力甚至比母神还要强上几分。古徵徵常常在想,她能得此成就,是否是因为龙幽晔,是否是因为她肯牺牲自己的性命去善待别的生命,所以才能这样快地进阶到了古五棱石第二层。她自然也是那时才明白,母神也不是似姬羽所说的那般会飞之人,而是施了轻功罢了。因那《古五棱石禅道》第二层上面记载的古族轻功,乃是所有大陆武功门派当中最为出众的一支,名曰“圣古翼步”,日行万里不止,且如果使此轻功的人真气内力雄浑非常,还可更加飘逸,看上去自然就像是在空中腾云驾雾或展翅飞翔一般了。儿时骑着那汗血宝马尚且要近一日光景才能赶到,且要冒诸多险方才能抵达的恒玉神坛,古徵徵现下只须个把时辰便施那“圣古翼步”轻功法门追到了。 距离那恒玉神坛还有几里的路程时,古徵徵便看清楚了那团颇有些规模的七色幻彩的白色烟雾,再追近一些,便看得更加清楚了些。古徵徵心中一惊:原来竟然是那五雷亭出事了? 古徵徵站在那青石雕刻的莲花上面,发现那青石已然失去往日的自然气息。古徵徵又同时激了身体里面那玄力和灵力两股自然之力,在那青石上面施出一股真气,可没想到,那青石还是纹丝未动,没有丝毫玄灵反噬之力。古徵徵朝天空中看去,似是那五雷亭受损了,但的的确确太远了,看不清楚。于是使足了十分力道,腾了一股真气上到了半空中,又顺势转了半个身子与地面平行着,施那“圣古翼步”快走了几步,颇费了些周旋的力气,方才入了那五雷亭之内。 进去一看,古徵徵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只见那亭子的五根柱子上皆已不见了原来似悬浮在柱子上的烫金字样,“金雷散收敛之力,攘金则罚金;木雷散延展之力,攘木则罚木;□□散润下之力,攘水则罚水;火雷散炎上之力,攘火则罚火;□□散中和之力,攘土则罚土”这些字有些痛苦又扭曲地刻进了那柱子里面,且好似失了甚么神通般地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青灰色。抬头向上看去,那“玄灵紫七难当五雷之罪”的字样却俨然不见了,亭子顶部和柱子上面裂开了一条一条的巨大缝隙。随着古徵徵在那亭子里面左右行走,越裂越大,以至于开始有些止不住地动荡起来,且越摇晃越厉害……古徵徵只好抓紧机会腾了股真气悬在了空中,且几乎同时,那亭子便四分五裂地“砰”地一声,炸裂开去!古徵徵蜷缩成一团,施了一个《古五棱石禅道》第一层上面记载的“圣古敛冬”,那古五棱石便随之展开了光芒,随着古徵徵的身体不断旋转,在各个方向绽放了那许多忍冬花,且那些花儿越开越多,团成一个光芒非常的光球,方抵挡了那五雷亭四处炸裂的自然之力。 舒展开身子,古徵徵仰头一看,可不得了!头顶之上竟仍有一物遮天蔽日地盖住了苍穹。原来,正因那五雷亭日日在此,过了这许多年,也来了这许多次,古徵徵却从未发现过那亭子上方更高的位置上还有如此一块巨型顽石,高到了似与星星平齐的位置,古徵徵便是到达不了那里,可却能看到那上面赫然刻着的几个大字: 永夜冥域金玉天山祭源补脉之陨 古徵徵心中陡然一惊:金玉天山?莫非这便是那肆玄蛮荒的第四块大陆么?想到此处,便又腾了一股真气向上顶了顶,仔细端详了那石头一下,果然发现刚才那几个大字下面还刻着一行小字: 英汤玄谷夜尊与夜主携孕七十年七小女之墓 那行小字血迹斑斑,字虽然小,但能看得出来颇有些力道,似是甚么人在弥留之际用骨血和真气刻上去的。想到此,古徵徵突然下意识在空中打了个寒战,从那半空中跌了下来,亏得直直地跌落在那青石之上,颇有些自然之力腾起护体。可古徵徵从地面上爬起来,仍不顾一切地向上端详,还想看个究竟,可那陨石太高太远,且海雾一下子层层叠叠地飘了起来,哪里还能看到一点影子呢?! 古徵徵心中想道:此事父王必是知晓一二的,须得好生回去问一问。想到此,她便腾起一股真气,施了那“圣古翼步”向紫微斗转仙宫追了去。 第16章 一十万载无人窥 姬兮王看女儿追出去的方向,心中早已在猜想:莫不是那五雷亭出了事?心事重起来,连那清酿都喝不下,左右踱步,后来实在担心,干脆到那紫微斗转仙宫的门口去等她回来。 等了几个时辰,果然看到一道白光飞了过来,古徵徵应声落地。看到姬兮王,也顾不上叩首作揖,径直走过去问道:“父王,女儿儿时向您提及的第四块大陆,名字可是唤做‘金玉天山’?” 姬兮王哪里想到女儿会问此问题,还以为她会问关于五雷亭的诸事,却不想怎的又扯出这桩旧事来。可看看女儿,已早已不是五百岁那般的孩童了,亭亭玉立且冰雪聪慧,断不是他随意便可搪塞过去的了。于是看着古徵徵点了点头,道:“斗圣曾于你出生时为你占过一卦,说若不谈金玉天山之事,你便可一生无虞。我一直牢记于心,竟没有想到,还是如此。” 古徵徵追问道:“于是四宗仙童与您便都对女儿避不谈此事?” 姬兮王又点点头。 古徵徵却说道:“可是父王,自女儿出生识图开始,便似有冥冥中指引好奇第四块大陆之事。” 姬兮王叹了口气,说道:“我那时便已生疑,若你一生真是无虞无忧,那斗圣怎会凭空在云锦卦面中提及那十万载前便已陨落之地呢!” 古徵徵惊了一句道:“十万载前便已陨落?父王,那金玉天山可就是那祭源补脉之石?” 姬兮王见已瞒无可瞒,便继续说道:“你于五雷亭所见,便是那是金玉天山玄灵之力汇入地英汤玄谷的镇谷石。” 古徵徵又追问道:“那整个金玉天山大陆呢?” 姬兮王仰天说道:“因祭源补脉,所以整个大陆都献祭所用,沉入了忏海海底。” 古徵徵惊道:“那大陆上的人命、生灵都如何了?” 姬兮王说道:“你如何不问那祭源补脉之事如何了?偏要问,偏要问这不好回答的问题?” 古徵徵却回道:“祭源补脉之事还能如何?父王与我完好无损地立于此处,祭源补脉自然奏效了。但金玉天山黎民百姓和自然生灵却是无辜,自然是要问他们。还有皇族,那金玉天山玄灵之力汇入地英汤玄谷难道没有皇族镇守么?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姬兮王摇摇头,道:“此事发生之时,弋海蛮荒还在古合纪,十万余年之前的旧事了。当年,你母神与我也曾费尽心力力,但仅寻了个道听途说。” 古徵徵不依不饶地说道:“那神庙内的四宗自古族立族之日起便活在世上,前前后后也活了百万年之久了,仙童们定然知晓!” 姬兮王却说道:“当年你母神也并非未到神庙中质询,四宗虽亦该是此事见证之人,但却是闭口不言啊!” 古徵徵听此,当下便要上那神庙去问个清楚明白。姬兮王赶忙拦下女儿,道:“斗圣察你此生命格之时,曾说你命难以窥探。还说若遇到与你有缘之人,许能占卜你命格之一二,仅此而已。想来当时,连他也不曾想到,‘五雷亭’这等古族供养了十万载之宝,今日竟会粉身碎骨……你可知,这五雷亭乃是消解古族所遭受反噬之亭,十万载前古族玉痕女君在祭天补漏之后顺势所造,庇佑古族十几代传人得享天地玄灵之力而不遭反噬。可偏偏时至今日,那亭子如此便崩坏了。这是连斗圣都未占卜出来的大凶啊!” 古徵徵仍未完全听懂,便问道:“父王,五雷亭究竟消解了甚么?您所言的反噬又为何物?” 姬兮王说道:“五行雷之罚!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雷,古族后人掌五行灵力与五行玄力,一旦入弋海蛮荒,若引发五行玄灵之损,便都要通过这五雷之罪由古族后人来受!” 古徵徵听得一惊,心里想道:虽然自出生之日起,便从未离开这亘古圣域,但我也是知道四宗要在一千八百岁时派古族后人到弋海蛮荒稳五行之力助乾坤之行的,可眼下这五雷亭已碎,日后我在弋海蛮荒历练,岂不是有些寸步难行了?但嘴上却安慰父亲道:“无妨,无妨。” 姬兮王叹了口气,准备就此离开。 古徵徵看着父亲背影,道:“父王,女儿想再上那神庙去,讨个明白,可好?”姬兮王内心纠结,但还是点点头,道:“也好罢。你母神的命格斗圣说过‘清晰可考’,现下想来,四宗不言,许是不想让她趟这浑水。你命格不可窥探,或许四宗会对你有所不同罢。”说完,转身走进了仙宫。 古徵徵看着父王走远的背影,心中也有些酸楚,父王其实情深意重,但偏偏对她这个女儿苛刻有加……着实一言难尽。转头又一想,却是打听那金玉天山陨落之事要紧,于是腾了一股真气,准备向那神庙去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粗壮人影闪过眼前,然后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便掐住了古徵徵的肩膀,硬生生将她娇小的身子压下去几寸。古徵徵向那人手臂下一游,便用那《玄灵心经:天灵与地玄之心》中记载的一招九式之“游凤”从那人腋下滑过去了,转身便到了那人身后,又来一招“飞檐”,便轻盈地攀爬到了那人的粗壮的肩头,又十分俏皮地蹦起脚尖,与那人一起在空中旋转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之后,古徵徵用力压着那人的肩膀落了地,然后干脆一股脑坐在了那人平伸着的手臂上,还颇为俏皮地翘起了一只小脚丫,一只手扶着下巴,另一只手摆弄着那人头冠上面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笑道:“哥哥,你怎的此时回来了?” 原来这人竟是姬羽王。 姬羽悻悻地说道:“徵徵,自你长大,便不似幼时憨态有趣了,每次突袭都难赢过你,”说着又故意摇摇头笑道,“我看你以后嫁人倒难了。”古徵徵说道:“你若非疼我,怎会赢不过?你怎的不拿出你那看家的土灵珠来,看我是不是敌得过你?”姬羽把古徵徵轻轻放下,摸了摸她的脑袋,颇有些宠溺地说道:“那土灵珠我早已还给姑母了,即便没有那珠子,你哥哥我现在可是天外飞仙斗圣排名之下武功排行榜第二位,万莫伤了你这小丫头才好!”古徵徵嘴仍不弱地说道:“哥哥竟提我出阁之事。你自己已然两千六百岁了,何时为我寻一位王嫂回来?”姬羽忙摆摆手说道:“是两千五百九十九岁!莫急。”说罢又接着问道,“我看你刚才又腾一股真气,这是要去哪里?我快马加鞭回来时,曾见一团巨大的七色幻彩白烟似飘在恒玉神坛哪里,你可知是何事么?”古徵徵眼看着天色已晚,今日怕是去不了那神殿了,便对姬羽说道:“哥哥,你随我一起回‘落雪小苑’叙叙旧,我再一五一十讲给你听如何?”姬羽点点头。两人便向雪兮殿的方向走去。 进了那雪兮殿,姬羽便说道:“许久未入这雪兮殿了,竟与当年母神怀你之时设计得一摸一样,一物未变。”古徵徵听罢,回头问道:“是么?这么说,这殿是她亲自设计的?”姬羽说道:“自然是。母神第一胎怀了我,便亲自设计了那羽徵殿,赐予我使用。那时斗圣已算准,母神会再育一女,于是那时她便为咱们二人都拟好了名字。再后来,母神又怀了你,很是欣喜。你这宫殿,她便是比我那时,更用心了许多呢。”古徵徵听着,眼圈便红了起来,喃喃地说道:“这么说来,母神还是爱我的。”姬羽有些慌乱,忙说道:“徵徵莫哭。自然不止是母神,父王与我都是爱你的。我们始终与你在一处。只是,只是古族自有自的使命,那便是我们难护你周全之处了。”说罢,又叹了叹气。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那“落雪小苑”。那院中却不似以前空空如也了,许是女儿已然成年,那姬兮王命人在其中打造了一套入自己御花园一般的汉白玉桌凳,可供饮茶赏雪。姬羽酌了一口三花竹叶青,说道:“这‘落雪小苑’乃是母神当时穷周身水之灵力与水之玄力打造而成,一年四季皆飘着乌云,又因海拔极高,所以容易落雪,真是风雅。”古徵徵听到此,忽然喃喃地说道:“母神竟也曾在此落雪?我有生之年,只见过一人在此落雪。”心里自是想起了龙幽晔,更是徒增许多伤感来。姬羽见状,连忙想转开话题地说道:“过去这么多年了,徵徵你却还喝这三花竹叶青。”古徵徵听姬羽又提到他最喜欢的茶,更加伤感了。 姬羽颇有些焦虑地挠了挠头,却还未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古徵徵心口的古五棱石颤得她猛地疼痛起来。姬羽忙扶上她的手臂,大声问道:“徵徵,徵徵,这是怎么了?”古徵徵用手使劲捂着胸口,说道:“并不知道,以前从未如此。”姬羽忙命令似的说道:“可是那古五棱石震颤得疼痛么?快试着将那石头取出来!”古徵徵于是挣扎着坐好,将那古五棱石取出放在眼下的汉白玉石台上。只见那石头周身泛出一股子非同寻常的深灰色的光芒。姬羽见状坐不住地大声说道:“我认得,此乃土之灵力的色泽,徵徵你快开图看看,可是济水西沼出事了?!” 第17章 玄土麒麟怒睽睽 将那古五棱石从身体中取出之后,疼痛果然一下子便消失了。古徵徵将那古五棱石轻轻托起,慢慢展开,便得到了那“肆玄灵弋海图”,只见那图已然不似她幼时打开那样是一个普通的平面地图了,而是按照地形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凸起和凹陷,且亘古蛮荒与七大浮岛沿着大陆区域的边缘均匀地散发着七色幻彩的光芒,肆灵弋海泽均匀地散发出白金色的光芒,肆玄蛮荒则均匀地散发出靛蓝色的光芒。细看上去,每一块大陆上出了边缘区域散发出不同的光芒以外,还有一块靠近皇族栖息地之处根据五行散发出不同的光泽。北摩极地的闭壳灵堡旁边和涛裂之巅的巨齿玄洞旁边都有一块区域散发出红色的光泽,只不过那执掌火之灵力的闭壳灵堡旁边散发出的是正红色,而那巨齿玄洞旁边散发出的是暗红色。韵丹羽原的莫雅雷图灵崖和缥沙渺域的御鼎玄宇旁边则都有一块区域散发出黄色的光泽,只不过执掌金之灵力的莫雅雷图灵崖旁边散发出的是明黄色,而那御鼎玄宇旁边散发出的则是暗黄色。奇楠谷地的穷桑玄殿旁边有一块区域撒发出碧色的光泽。青沧九州的大禅游灵殿旁边则有一块海域散发出海蓝色的光泽。而那济水西沼的野泽灵宫旁边,恰恰就是散发出深灰色的区域。 古徵徵与姬羽同时看到,那济水西沼周身开始弥漫成深灰色,并且那颜色颇有些闪烁。 古徵徵紧张地说道:“哥哥,不好,济水西沼果然是出事了。” 姬羽焦虑地问道:“可知道发生何事了么?” 古徵徵回道:“我刚刚练到这古五棱石的第二阶,还不能与这石头通达,尚不能得知是何事。只能看出此种信号是报危险之意。整个济水西沼大陆都报响此信号,看来这危险应是来势汹汹。” 两人说到此,便都再不能在“落雪小苑”多坐一刻,连忙起身出了那雪兮殿。 燕洲就等在那殿门口,看到不一会儿两人便下来了,忙迎上去问道:“羽王殿下,您与公主为何神色匆匆?发生何事了?” 姬羽忙说道:“燕洲,赶快通知随行将士收拾行装!” 燕洲回道:“属下领命!”颇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道,“可是羽王,我们这才刚刚落脚,这急匆匆又是为何?” 姬羽一边向那羽徵殿快走了几步,一边说道:“徵徵那古五棱石刚才探出济水西沼出现了大危险。我们现下得连夜赶回去。”说罢,也顾不上那燕洲,径直入殿收拾行装去了。古徵徵忙前后脚跟进去,对姬羽说道:“哥哥,明日我要到神庙去求问四宗一件要事,待问完便去那野泽灵宫寻你!”姬羽一脸焦急,竟也顾不上问妹妹要去问四宗何事,只是转身对她说道:“徵徵,你现下还未满一千八百岁,也尚未得到四宗指示,万莫寻我。你尚且未到过那弋海蛮荒,不了解世事险峻。待我处理完这桩事情,再好好陪你一起。”古徵徵见姬羽焦虑至极,也不好再多说甚么,只好默默陪姬羽收拾好行装,送他连夜出宫去了。 翌日清晨,古徵徵便在玄灵花园习武了。只见一袭玄灵紫七长袍、虽身高并不出众但身材比例却奇好的女子如舞蹈般仅用右脚脚尖轻轻点在那花园水域中间漂浮的青石上,然后灵活地纵周身不同自然之力发出的真气,便能将那青石推向周边不同的区域,且那青石所触碰之处,面前便可闪出这女子所施真气的自然之力的属性。原来站在那青石上还晃晃悠悠甚至跌到那水里去的小丫头俨然已经不见,这种练习对于现在的古徵徵来说,只不过是个游戏罢了。 玄灵花园的练习快要结束的时候,就见那姬兮王走了过来,朝着女儿说道:“徵徵,昨日父王喝多了,恍惚中却听得你哥哥的声音,可是他回来了么?”古徵徵连忙收起真气,腾空到那姬兮王身边,回道:“父王,哥哥确实回来过,不过昨天已经连夜又赶回济水西沼去了。”姬兮王柔了柔十分疼痛的太阳穴,颇关心地问道:“怎的又连夜回去了?可是那姬辰又惹出甚么事端来了?”古徵徵却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说着指指自己的胸口,“乃是我这古五棱石疼痛难忍,取下一看,竟是那济水西沼出现了大危险。”姬兮王连忙追问道:“大危险?”古徵徵点点头,回道:“正是。女儿开图后,见整个济水西沼都处于闪烁之中,女儿猜想,那危险可能极大。”说着单膝跪地,“父王,女儿想下到那弋海蛮荒去帮哥哥。” 姬兮王连忙扶起女儿,说道:“古五棱石这种景象我与你母神也曾见过一次,那是奇楠谷地的灵木神桑所致。眼下照你所说,不会是那玄土麒麟出事了罢?”只见他焦急地踱来踱去,后又说道:“徵徵,你现下便随父王去面见四宗!”古徵徵连忙点点头,对姬兮王说道:“父王且站稳,女儿带您到那神庙可好?”姬兮王日日醉酒,哪里了解女儿一星半点呢?在他的脑海里面,女儿不过还是那个爱胡闹的丫头罢了。于是连忙拜拜手,说道:“不必不必,你又何时有了那等本事?”可是,古徵徵却未管那许多,心急火燎地使劲挽起姬兮王的手臂,又使劲地腾起是平时一百二十分力道的真气,便将那姬兮王稳稳地带到了半空中,他却已是有些心慌地一句话都说不太出来的样子了。古徵徵又顺势施了那“圣古翼步”,于是两人便从那玄灵花园的上空腾空飞向那神庙去了。一路上,姬兮王只顾用手不停地拨开那时不时扑面而来的厚厚的海雾,且顾着害怕那腾在空中颇有几十尺的高度,哪里还有说话的力气呢。心里默默吃惊道:原来徵徵第二层竟然已经大成了! 正是。那古徵徵所练的古五棱石第二层大成之后,那“圣古翼步”方才更加彰显了功力,果然厉害非常,稳稳地带着姬兮王不出三刻便到了那神庙的门口。顾不上作揖行礼,古徵徵直接上去拍那神庙的大门,喊道:“四宗仙童,古徵徵有要事求见!”姬兮王见状忙拉住女儿规劝道:“徵徵,怎可如此无礼?”古徵徵却十分认真地说道:“父王,我便是个小娃娃开始,四宗仙童便令我莫屈莫拜,只做自己便好。现下遇上这等急事,便更是顾不得那许多了。”说罢,又拍了拍那生了锈的大门。 果然,那神庙的大门应声打开,里面又发出金碧辉煌的光芒。古徵徵带着那姬兮王快步走进去,还未等姬兮王下跪行礼,那古徵徵便拱手说道:“四宗仙童,我那古五棱石昨日发出了济水西沼遭遇大危险的警示,具体情况还请四宗明示!”四宗仙童却答非所问地说道:“古徵徵,你不是早已准备上来这神庙询问我四人一个问题么?现准你发问。”古徵徵与姬兮王面面相觑,于是,那姬兮王也上前几步,单膝跪地说道:“我那长子姬羽王昨天已连夜赶回那济水西沼去了,我与徵徵实在担心他的安危!” 四宗仙童却仍目视前方,缄默起来。古徵徵于是又说道:“四宗仙童必定早已知道,前些日子那五雷亭不知何故四分五裂了,我去那恒玉神坛查看的时候,看到了十万载前祭天补漏留下的镇谷石,上面分明写着‘金玉天山源补脉之陨’!我幼时所追问的那第四块大陆,可就是那金玉天山么?”四宗仙童这才似回来神来,说道:“正是。”古徵徵又问道:“可十万载前,那祭源补缺之人用那金玉天山补了天之漏?”四宗仙童点点头,说道:“那人是用了金玉天山的英汤玄谷完成了那祭源补缺的使命。”见已确认,且四宗也再无隐瞒自己的意思,古徵徵干脆追问道:“那么金玉天山那黎民百姓究竟如何了?且那石头下面分明还写着一句‘英汤玄谷谷皇与谷后携孕七十年七小女之墓’,可是那娥英谷后当时已怀有七十年的身孕?那谷王与谷后又如何了?”四宗仙童却问道:“你关心这与那许多,却为何不问那祭源补缺之人如何了?” 古徵徵心里想道:父王只会问我那祭源补缺之后如何了这种不必追问的问题,而四宗仙童所问之事,自己却从未想过。于是实话实说道:“徵徵只知定是我古族的祖先,却不知她如何了。”四宗仙童于是接着说道:“她祭源补缺之后已神形俱灭,以周身自然之力化成的真气灌注了那五雷亭,因此才能保得十万载以来古族后人不再遭受那五行雷之罚!”四宗竟然看似动了些感情,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恒玉神坛便是她的名字,乃是你古族先人中不能抹去的一笔。”古徵徵听闻也十分动容,但仍十分执着:“古恒玉祖辈舍身救世,确实令人动容!”接着又说道,“可是金玉天山那块大陆是否也就此陨灭了呢?”四宗说道:“金玉天山曾是肆玄蛮荒核心所在,地位甚至一直高于任何一块大陆。因其蕴藏着土之玄力、水之玄力与木之灵力三种力量,乃是弋海蛮荒最强大的大陆。可当时亘古圣域与那弋海蛮荒太极北斗已然动荡,乾坤颠倒,源脉失衡,古族后人也是逼不得已,才必须将那金玉天山的英汤玄谷作了祭源补脉之用。” 古徵徵听此,自以为懂了五分:定是古玉恒那先人将金玉天山生祭了天公!于是喃喃地说道:“那些百姓,谷王谷后,便都一下子灰飞烟灭了?”四宗仙童颇有些冰冷地回道:“是,”顿了顿之后,又说道,“又不是。”古徵徵猛然抬起头来,道:“为何又说不是?” 四宗仙童回道:“眼下之状况,姬兮王也已猜到几分,那金玉天山虽然陨落,但是自此坠入忏海海底。” 古徵徵道:“我父王曾说,此事乃是十万余年之前弋海蛮荒古合纪发生之事。难道,竟是因那金玉天山大陆坠入忏海海底,所以弋海蛮荒才入了太分纪不成?金玉天山并非灰飞烟灭,是不是?” 四宗仙童点点头,道:“显生代古合纪末,弋海蛮荒遭遇十万载大劫‘天破’,土玄之脉、水玄之脉、木玄之脉源脉不调,肆玄灵弋海岌岌可危,古恒玉祭源补脉后,乾清坤明,但亘古圣域之外,镇源脉之域平添一笔,金玉天山自此堕入永夜,四宗唤之——‘永夜冥域’。” 古徵徵叹道:“永夜冥域?!” 四宗仙童道:“正是。” 古徵徵又道:“怎的从未有人提及过此地,竟连古五棱石所幻化的‘肆玄灵弋海图’亦不曾纳入?” 四宗仙童叹道:“自那以后,永夜冥域便被古族玄灵之力封印,再未现世。然而……” 古徵徵问:“然而甚么?四宗仙童不妨直说。” 四宗仙童道:“弋海蛮荒古合纪十万载之际遭遇大劫‘天破’,而今,弋海蛮荒入太分纪已又余十万载……” 古徵徵道:“四宗仙童是说,弋海蛮荒又将遭遇大劫?” 四宗仙童点点头,道:“大劫‘恶食’在即,惟古族女君不破。” 古徵徵道:“若如此,敢问四宗,此劫该如何破?” 四宗仙童摇摇头,道:“古族女君自寻禅机,方可破。” 古徵徵道:“甚么禅机?还请四宗仙童明示。” 四宗仙童道:“金玉天山内蕴三重玄力,在其堕入永夜后,这三重玄力充盈弋海蛮荒源脉,所以分别化身为三大神兽:一个藏于青沧九州的大禅游灵殿几海里之处,唤作玄水神龙;一个藏于济水西沼的野泽灵宫几里之处,唤做玄土麒麟;一个则立于奇楠谷地的穷桑玄殿,唤作灵木神桑。” 古徵徵道:“我与兄长适才察觉古五棱石异动,位置正在济水西沼,难不成是那玄土麒麟?” 四宗仙童点点头。 古徵徵又道:“我父王说,他与母后察觉古五棱石异动乃因灵木神桑,现下又是玄土麒麟。莫非,这十万年大劫与永夜冥域有关?” 四宗仙童道:“古族玄灵之力封印最多支撑十万载,然你母亲古沁雪当年已察觉到了异样,所以曾与你父姬兮前去探查,也曾来此质询,然十万载未到,始终不该她涉足此事。可此事于你却不同。古徵徵,眼下你虽尚未满一千八百岁,但古五棱石第二阶已大成,该是到那弋海蛮荒的时候了。而那英汤玄谷皇族英氏的事情,也要靠你去查探了。” 古徵徵拱了拱手,道:“敬请四宗仙童放心,作为古族后人,徵徵自当全力以赴。” 四宗仙童又看着姬兮王问道:“姬兮王,女儿已近一千八百岁,可那兵器怎的还未定?” 第18章 玄空灵鼓显神威 见四宗仙童也问此问题,姬兮王便连忙回道:“小女虽不才,眼界却高。从她一千五百岁开始,我便在那弋海蛮荒搜罗了诸多种类的兵器供她挑选,可她偏推说太俗,便一直都没定下个兵器来。” 四宗仙童却未见一丝生气的样子,反而问古徵徵道:“古徵徵,你倒是说说,喜欢何种样子的兵器?” 古徵徵却拿出那玄空灵鼓来,说道:“我觉得它就蛮好。十分灵巧好用,且我现下已经运动灵活,便是一般的兵器比不上的呢!” 姬兮王责备道:“徵徵莫闹!你那小乐器乃是平时把玩的,怎可作为兵器呢!” 四宗仙童却摇摇手,制止那姬兮王道:“姬兮王有所不知,自古以乐器作为兵器的大有人在,只是未听闻有人用过这玄空灵鼓罢了。我们看古徵徵这玄空灵鼓倒是十分特别,可是用那罕见异常的巨型珍珠骨魚皮制成的?” 古徵徵回道:“正是。” 只见四宗仙童共同轻轻抬起手,便将那玄空灵鼓抬到了半空中,又齐齐向那玄空灵鼓注入了些看似非同寻常的真气,那小鼓便眼见着周身开始泛着七色幻彩的光芒来,且将那古徵徵胸前的古五棱石轻轻地吸了起来,与那古五棱石之间很是卿卿我我了一番,两者便似产生了感应一般地同起同落、同飞同停,接着那古五棱石便将那玄空灵鼓吸入到内里去了。 古徵徵见状,连忙跳上去,取了那古五棱石,四处磕磕碰碰地焦虑道:“你这石头,将那玄空灵鼓还与我来。” 四宗仙童频频发笑,心想这丫头虽说成长了许多,但小时候的性子却是丝毫未变呢,可真真算作是好事一桩。于是赶忙说道:“你那古五棱石俨然已经认了你这兵器,该高兴才是。” 古徵徵却说道:“它认了便认了,吃了我那鼓算怎么回事啊!现下我那鼓可怎的取出来呢?” 四宗仙童于是说道:“你现下第二阶已大成,可试试那‘圣古缘空’了。” 古徵徵狐疑地按着那《古五棱石禅道》上面记载的第三层“圣古缘空”试了一下,果然那玄空灵鼓便被从那古五棱石里面逼了出来,且比之前周身自然之力更是均匀了许多,与古徵徵亦更是和谐了许多。古徵徵欣喜极了,忙谢了四宗。那姬兮王看到女儿竟然意外得了合意的兵器,想到这下女儿到那弋海蛮荒去终于有防身之法了,也算是放了放心。 话说那古徵徵与父亲从那神庙回到雪兮殿后,古徵徵便迅速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到那弋海蛮荒去。 夜已深,父女二人均未入眠。 姬兮王腾至那占星台之上,看到女儿背影已然亭亭玉立。他走上前去,从胸口拿出一只绣囊,道:“徵儿,这是你母神留予你的。”古徵徵一边问道,“这是甚么?”一边接了过来,仔细端详起来:原来是一只精心绣制的忍冬形状荷包,那荷包正面乃是一只遗世白莲,莲心金黄夺目,背面则形单影只地修着三个周正的小字——蕊香尘。古徵徵不禁问道:“蕊香尘?父王,此为何意?”姬兮看向远处,道:“此乃你的小字。你出生当年,斗圣到访紫微斗转仙宫,其实赠予我两样东西。其一,是占卜你命格的云锦,提到你命最好远离金玉天山。其二,若不能远离,那么一定要将你母神这一遗物交付予你,并告知你,你母神曾为你拟一小字,唤作‘蕊香尘’。”古徵徵不解,道:“其一,其二,有何关联?斗圣可有明示?”姬兮摇摇头,道:“斗圣寡言,当时言有三。其三便是:‘一应俱达,此外,吾一无所知’。”古徵徵只好将荷包收好,与姬兮一并看向远处。 海雾又起来了,父女二人静默,并没甚么其他的告别。 古徵徵自己从那雪兮殿中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又请家臣筹备了几份干粮,心中想道:那金玉天山英汤玄谷的皇族英氏许是使出了甚么法门也未可知,那火玄麒麟乃是整个弋海蛮荒地玄之火的核心所在,断断不是姬羽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又想道:年幼之时便以为年长之辈已把甚么都解决好了,长成了才知原来他们只是把这些都留下来,待我们长成了再告知,让我们自己去求解罢了。于是竟然轻轻叹了口气,背起行囊,腾了一股真气,又施那“圣古翼步”直接朝着济水西沼的方向飞去。没错,正是直接朝着那济水西沼的方向,因那亘古圣域的结界,对古族后人来说是没甚么用的,且那“圣古翼步”又不知比那汗血宝马要快上多少倍呢!哪里还需要通关那等麻烦之事呢。 古徵徵毕竟是第一次下到那弋海蛮荒,一路上竟然觉得十分辛苦,一路轻功飞飞停停地不知道几天几夜,路上便靠着些干粮配着花蜜充饥,方才看到一点点陆地的迹象。于是又压低了一些高度,且路上时不时找到小岛将那古五棱石打开参阅一下,便是持续又飞了一天一夜,方才看到那地图上显示的周身散发着白金色光芒的大陆。心里想道:此处应当就是济水西沼了罢?于是又朝着野泽灵宫的方向飞了半日,便到了那宫殿旁边的一处在地图上闪着深灰色的区域,古徵徵于是知道已经到了那野泽灵宫的周围了。 这济水西沼虽说古徵徵从未来过,可是却自小常常听哥哥提起,现下一路过来,果然时不时看到十分整齐的面积规模颇为庞大的梯田,可是却并未看到那玄土麒麟的影子。一边想着,一边便越过了那野泽灵宫,又飞了两三刻的样子,便突然听到了一声钝地的震雷般巨响。古徵徵猜想那玄土麒麟必定就是在那个方向了,于是也不顾疲惫,加快速度地向那里飞过去。 果不其然,到了那里,刚巧看到姬羽正拿着那“铸铁土灵长枪”在与玄土麒麟打斗,姬羽修炼的乃是《玄灵心经:天灵之土》,一招九式已然贯通,自然是厉害非常,但那玄土麒麟也是活了十万载的神兽,身型巨大无比,而且掌非凡的土之玄力,两者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果然只见雾蒙蒙灰扑扑扬沙一片: 姬羽腾一股真气飞到那玄土麒麟硕大无比身体的左侧,朝着那神兽的左耳朵便施了一式“无处遁形”,似有着力大无穷的威力,一下子震得那玄土麒麟头猛向着右方摆了几摆。但那神兽也不吃亏,顺势就将那左爪子扬了起来,腾空便向正浮在空中的姬羽扑过去。只见那姬羽攀着那硕大无比的左爪又施了一式“飞天遁地”,便绕着那爪子旋转起来,转了几圈之后便稳稳地落在了后方很远的地面上,然后又重新腾起一股真气,用力顶着那长枪朝着那神兽的鼻梁飞了过去。那神兽见没能扑到姬羽,而他又朝着自己的鼻子飞了过来,连忙四爪抓地,先是深深地陷入那地面里面,后又四爪腾空起来,又使劲地落地,且随着这个动作反复进行,荡漾着出来许多土之玄力,一下子便将那拿着长枪准备飞过来的姬羽震得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险些直直地拍在地上。 此时,古徵徵赶忙一下子飞到了姬羽身后,用了十分的力道腾了股真气,硬生生把哥哥向那空中顶了上去,又携着姬羽稳稳地落在了燕洲身旁。燕洲连忙扶上姬羽说道:“羽王殿下,您没事罢!”又对着古徵徵说道:“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姬羽终于好好地大喘了一口气,对古徵徵说道:“徵徵,那玄土麒麟竟然会‘遁地术’!它适才且未使出来呢!” 古徵徵看着姬羽点点头,说道:“哥哥,你尚未得土灵珠,所掌土之灵力并不是那玄土麒麟的对手,且那玄土麒麟显然已被激怒,你暂且在此休息一下罢。”说罢,便转身飞向那正在姬羽大军当中使劲震地的玄土麒麟。 一边向着那玄土麒麟飞过去,古徵徵一边从胸口取出古五棱石,且对着它施了一个“圣古缘空”,将那被古五棱石养的更加炫彩异常的小玄空灵鼓取了出来,然后便似一道光似的,飞到了那玄土麒麟的背后,对着那神兽,用早已缠满左手手指的龙骨使劲地敲起那玄空灵鼓: 只见一道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随着那玄空灵鼓的声音深扎在那玄土麒麟的摇摇摆摆的尾巴上面,却并未伤到它。只见那神兽果然不再对那将士攻击,猛地转向古徵徵,然后腾在半空中,使劲向那地下钻去,一下子便施“遁地术”来了个毫无影踪。古徵徵却不慌不忙地重新又腾空而起,然后在空中施了那“圣古翼步”,随着那玄土麒麟留下的土之玄力的痕迹,不停地追踪起来。判断着那神兽估计是想遁地之后从背后攻击自己,古徵徵便集中精力与那神兽比起速度来,那神兽慢她便更慢,那神兽快她便更快,且就在那神兽要起身跃起的那一刹那,古徵徵高举着玄空灵鼓一边用了十分力道的真气敲打着,一边施了那“圣古敛冬”,待周身开遍忍冬花盾牌之后又飞快地旋转起来,果然便将那玄土麒麟释放出来的土之玄力紧紧地吸纳在了周围,然后又通过那玄空灵鼓释放出一圈一圈的真气,震得那神兽再也抬不起头来,只能在遁出地面之后乖乖地趴在了地上。 随着那神兽越趴越低,古徵徵便也携着那玄空灵鼓越旋转越低,直到最后竟然一个“婴儿式”趴坐在那玄土麒麟的脖颈上面,这才停下那“圣古敛冬”,只用那玄空灵鼓震着那神兽。姬羽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更不用提那燕洲与众将士们,便是以为真的有仙女下凡了。那神兽趴在地上之后,古徵徵坐在它脖子上大声吵着姬羽喊道:“哥哥,万莫伤它!”那神兽竟似听懂了古徵徵的话一般,瞬间便收了那土之玄力,古徵徵见状也赶忙停了那玄空灵鼓,胆子不能更大地跳在那神兽面前,摸着它的鼻子问道:“可是有人要伤你不成?”没想到,那玄土麒麟竟然真的似点头一样晃了晃自己硕大无比的脑袋。古徵徵安抚它道:“我与哥哥定不会让他们伤你的。你且放心便好。遁地修养去可好?” 古徵徵说罢,那玄土麒麟陡然如撒娇般面朝苍穹地躺了下去,又“嗷嗷”地叫了几声。古徵徵赶忙腾起一股真气,又腾起一股真气,又顺势紧接着施了几下“圣古翼步”,方才跳到那玄土麒麟的肚皮之上。原来,那神兽肚皮上竟然不知为何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脓包。古徵徵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神兽便似使出全身力气似的释放了那许多土玄灵力出来,一下子将周围几里的将士全部都震倒在地。古徵徵腾空查看了那脓包一番,向姬羽喊道:“哥哥,你且带着那铸铁长枪上来瞧瞧罢!” 燕洲连忙上前说道:“羽王殿下,还是属下先去查看一下情况罢!” 姬羽忙摆摆手,说道:“徵徵在此,作兄长的哪里能胆小怕事呢!”说罢便没甚么犹豫地腾空到了妹妹旁边。 古徵徵于是对着姬羽说道:“哥哥,你且将那铸铁长枪张开,我再用那玄空灵鼓将那脓包内里的东西抽出来。” 兄妹两人配合起来倒是颇为默契,古徵徵腾在空中,用那“圣古敛冬”敲打着玄空灵鼓一圈一圈地产生出那样巨大的吸力出来,将那脓包当中的东西吸了出来,竟然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陨石图腾。燕洲见状,连忙命令诸多将领一同使出真气,共同将那图腾移动在地面上。 第19章 土灵之寺波未平 而那玄土麒麟显然是舒服了许多,摇头晃脑地重新站好,吵着古徵徵的方向“嗷嗷”嚎叫了几声,便施了那“遁地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古徵徵与姬羽,加上燕洲以及诸位将士,一起把那图腾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见那图腾的上面画着些颇为不寻常的纹路,且赫然刻着两句话: 英汤玄谷之陨 启十万载之殇 古徵徵心中不禁想道:这玄土麒麟怒溢四野,难道是那英汤玄谷之计?四宗仙童曾明示,玄灵之力对金玉天山之封印最多撑上十万载,眼下看来,怕是早些日子的时候,那永夜冥域就已经有所动作了。金玉天山玄灵之力皆汇入英汤玄谷,而其执掌于皇族英氏之手。只是这英氏究竟是修何心法用何武功皆一无所知。这玄土麒麟的动作怕只是其中一环,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此时,姬羽却指着图腾上的纹路对古徵徵说道:“徵徵,这纹路我看着颇为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燕洲连忙凑过来看了两眼,说道:“回禀羽王,这纹路似是在咱们野泽灵宫旁边的土灵寺中见过。” 弋海蛮荒的每块陆地上,均有这样一座类似的寺庙。济水西沼掌土之灵力,因此那寺庙便唤做土灵寺,乃是孕育那灵力珠与玄力珠的地方,乃是各个大陆自然之力最为集中之地。 姬羽说道:“我们现下便回那土灵寺去瞧瞧!” 燕洲却面露难色,说道:“那玄土麒麟此前几日踏遍了北沼泽的部落,损伤实在不小,再加上……”话说着便吞吞吐吐起来,“北部那冷王也不是一般人摆得平……羽王殿下若不及时过去察看,属下担心引起过多不必要的误会。” 姬羽回道:“有道理。眼下那姬辰正在野泽灵宫中,我便先直接北上去平乱,省得他又找些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转头又一想,“不过,燕洲,那土灵寺之事得尽快查看,玄土麒麟之事方能寻得根源。这样,你且回那土灵寺,我带他人北上。” 古徵徵却说道:“哥哥不必担忧,徵徵去探那土灵寺便好。哥哥连年征战,燕洲将军是万万不可缺的。” 姬羽静下来细想了一下,于是说道:“燕洲,你陪徵徵去探那土灵寺,副将随我北上便好。” 燕洲于是单膝跪地道:“末将领命!” 古徵徵对姬羽轻轻道了声“哥哥保重”,倒是让姬羽有些新鲜,几百年来他征战在这肆灵弋海,还没谁在此关心过他。 姬羽会心一笑,回道:“放心。待我稳定北沼泽部族,便速速回那野泽灵宫去与你汇合!” 古徵徵点点头,拎起那燕洲手中的长枪,说了一句:“燕将军,且握稳长枪!”只见那燕洲还没反应过来,便随着古徵徵腾在了颇为高高在上高空中,然后随着那“圣古翼步”朝着野泽灵宫的方向飞了去。姬羽回头看到那自小孱弱的小丫头带着燕洲如一道白光闪过,也颇感叹了几句,然也来不及多想甚么,便向北进发了。 那燕家的确不似姬氏一族的血统,白净娇小一些,即使戎装在身,古徵徵也感觉颇为轻松。那燕洲刚刚飞上天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不过一会儿便能睁开眼睛指着前路了,两人于是没有费多大的功夫,便赶到了那土灵寺后山的土灵神坛。且估摸着今日赶上了甚么节日,那土灵神坛周围竟然没甚么人把守着。 古徵徵在燕洲的指引下走到那神坛附近,方才看到,所谓神坛,便是那一片高耸如云的云林中间一片石林所包裹起来的一块巨大的圆形青石,那青石上也如恒玉神坛相似,雕刻着忍冬花的纹路,但是那青石中央却的的确确雕刻着一块与那玄土麒麟脓包当中裹藏的青石一样的图腾。古徵徵腾起一股真气,向着那土灵神坛飞了过去,准备过去细细查探一番。 谁料刚刚飞到半空中,从左侧忽然便杀出一道剑气,那剑气十分逼人,可是由于并没有看清楚是甚么人,古徵徵连连后撤躲避那剑气,二十几招之内都没有还手。可是没想到,在那剑气后面,忽然就出现一个黛衣人,周身着一袭墨水纱状夜行衣,蒙头蒙脸蒙手,竟一丝也看不出来历身份来。那黛衣人现身之后,剑剑精准地插向古徵徵左侧心房,且速度奇快。古徵徵平日里面习武皆是为了救人和修炼,哪里真正用来保命呢?!果然又不出五招之内便被那黛衣人用剑划到了左心房,还好有那古五棱石护体,才挡了一难。那燕洲看到羽王妹妹、紫微斗转仙宫的公主虽能降服那神兽,却斗不过一个武功平平的刺客,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抄起长枪便与那人打斗起来。那人虽然闪闪烁烁、忽上忽下,但却敌不过那燕洲实战经验丰富,果然不出三十招便被那燕洲逼到了竹林边上。却没想到,那竹林内还藏着四个黛衣人,同时发了四道剑气向燕洲。古徵徵正发现那竹林中的异样,于是从远处一个“圣古翼步”飞到燕洲身旁,一把便将他高高地拉了起来,生生躲开了那四道剑气。 古徵徵腾在半空中向着那五个黛衣人喊道:“既然现身,便都出来罢!” 那五个黛衣人便快走了几步,都走出了那竹林,前排三人后排两人插空站好了,然后开始互通真气。 古徵徵在高空中看到那真气流动起来看上去颇似一个折线形。古徵徵又腾高了一些,那燕洲便从空中向着中间一个黛衣人攻了过去,却又见五人一下子变幻成圆形,快速旋转起来,先是将那燕洲弹倒在地,然后两个黛衣人顺势跟上突袭了燕洲,燕洲一跃爬起,在那黛衣人组成的剑阵里面看似无休止地周旋了起来。 古徵徵在一旁又施一个“圣古翼步”要飞到那混战当中,却不想半路又杀出一个黑衣人,身着一身贡缎的黑色丝绸夜行衣,也是蒙头蒙脸,但是却未蒙手。只见那人挥舞着“嚯嚯”长枪对着古徵徵便是一式“遁风十里”,那长枪便擦着古徵徵的脖颈处半寸飞来,古徵徵赶忙又腾一股反向真气,向身后更快速地施了一个“圣古翼步”,躲开了那长枪,只见那黑衣人又追上去,施了一式“遁探取物”,一下子又把那长枪拉了回来。趁他拉枪的功夫,古徵徵一个翼步边飞到他身后,一边从那古五棱石里面取出了玄空灵鼓,腾那到人脑袋正上方的位置,只用了八分力道的真气“徵~徵~”地敲了两下,只见那人沿着玄空灵鼓发出的螺旋形声线便生生被拍到了地面上。这一击之后,那人便也学了些聪明,在与古徵徵后面连续打斗的三十招之内,都极力躲开那玄空灵鼓下方顺着声线散发真气螺旋的位置,古徵徵于是便再未得手。两人弹开之后,那黑衣人向前挥一挥手,古徵徵才看到那人身后竟然活脱脱着站着两排弓箭手。那黑衣人向前挥一下手,那弓箭手便开始准备了,那黑衣人又挥一下手,那些弓箭手便齐齐地将那弓箭朝着古徵徵发射了过来。古徵徵虽然第一次见到弓箭,但眼前那黑衣人杀气腾腾,也猜想那人应是想取自己性命。在那弓箭手发射弓箭过来的时候,使劲向最高空腾了三股真气,又将身体扭成平行地面的样子,向着高空施了“圣古翼步”,直接便飞到了那初升新月的位置上,然后腾了一股子特别强的土之玄力和土之灵力混合而成的真气,朝着那些弓箭“徵~徵~”地敲了两下玄空灵鼓,果然那些弓箭便齐齐地被拍在了地上。 只听燕洲在旁大喊了一声:“古族公主小心!” 古徵徵心里颇有些狐疑,那燕洲也并非第一日认识自己,怎的喊得如此客气。 果不其然,那黑衣人听到燕洲的呼喊之后,忙让那弓箭手收了兵器。 古徵徵刚刚从空中落地,便听得空中传来一声:“何人敢在我土灵寺撒野!” 抬头一看,一位身着灰白色粗布长袍的老者捋着手中的拂尘腾了股真气落在古徵徵的身旁,身后还跟着十多个衣着十分相似的弟子。那些黑衣人一见到那老者,便在带头的黑衣人指示下速速退了出去,那老者看到燕洲与那黛衣人还打斗得不可开交,指使了两个徒弟去追踪,自己掸一掸拂尘便去帮那燕洲了。 古徵徵在旁看着,虽说那老者手中乃是一个拂尘,但打斗时使用起来却是一股子长枪的形状,那丝丝缕缕十分强硬,却与刚才那黑衣人的打斗技巧十分相似,仍沿用了“遁”术。只见他上去腾空便朝着那阵型的正中央来了一个“遁风十里”,便硬生生地将那剑阵中间互相传递的真气切断了,后有来一个“遁探取物”,将那拂尘收在手中,最后又对着那其中似剑气最强的一位,也就是攻击古徵徵的那个黛衣人,用那拂尘死死地攀上他的剑柄,一下子将那剑收在了手里。燕洲见有那老者帮忙,赢面已然打开,更加越斗越勇。五个黛衣人看到赢面已失,于是便似商量好一样,用了好似那“遁地术”的法术在地面上一闪一闪地逃走了。 那老者方才稳稳地落在那神坛的正前方,看着古徵徵同时问道:“古族后人,你可有受伤?” 古徵徵颇有些清冷地回道:“并未。”又对着那老者问道:“这位老者可便是我父王口中提及过的天玑长老?” 那老者轻轻捋了捋长长的白胡须,微笑着点点头。 古徵徵拱手说道:“多谢长老相救。” 燕洲见状,忙对那老者说道:“天玑长老,这位乃是第十六代古族后人古徵徵。” 天玑长老却说道:“老朽已知。能同时腾那土之灵力与土之玄力二者共同压制弓箭的,恐怕也只有古族后人能办到了。” 古徵徵道:“让天玑长老见笑了。您的天灵之土一招九式运用的变幻莫测,晚辈敬佩!” 天玑长老笑笑,又说道:“老朽虽擅用拂尘,确仍袭‘遁’术,公主果然好眼力。此番自那亘古圣域远道而来,现下天色也已晚,可否还要赶回那野泽灵宫去?” 古徵徵心中想道,长老这样说,想必是有意留我在此寄宿,姬羽眼下已经率兵到北沼泽部族去了,野泽灵宫虽然说起来也都是血脉之亲,却从未谋面,这位长老如此面善,又是我亘古圣域七岛主之一,想来绝不会加害于我,倒不如就此落脚为好。于是笑笑,顺着天玑长老的话说道:“如天玑长老所言,眼下天色已晚,不知您这土灵寺当中是否有徵徵容身之处?” 天玑长老便指着身后一个个头十分矮小之人和一个身材颇为圆润之人回道:“那是自然。我现下便请我的大弟子成荣和二弟子成宁为你安排。”古徵徵作了个揖,那月光确十分暗淡,暗淡到一旁的燕洲根本没有看到她竟然与那天玑长老一闪而过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又说道:“谢过长老,”又对着那两位弟子说道,“有劳二位了。” 见所有的事情都已暂且有了着落,那燕洲竟一反常态地全然不提帮助安顿公主的一应事宜,也拒绝了天玑长老发出的一同品茗之邀请,而是执意要回去了。那天玑长老先要去完成晚间祭祀礼,也告退了。 古徵徵却送燕洲到寺门口道:“今日实在有劳燕将军了,只是那图腾之事尚未查明,还请燕将军守口如瓶。” 燕洲作揖行礼道:“属下定当谨遵,还请公主放心。” 古徵徵赶忙扶起燕洲,又问道:“将军似急匆匆的,可是还有甚么公务在身么?” 燕洲回道:“正是。老父亲已月余未孝,末将这就赶回那‘安檐山庄’去了。” 古徵徵点点头,转身又回了寺庙。那燕洲便快马加鞭地朝着‘安檐山庄’燕家的方向赶回去。 那古徵徵进了寺庙,却并未如约到天玑长老处喝茶,而是直接转向客房的方向。果然在那客房所在的小院当中,已有一位老者在等她了。她走过去对老者说道:“天玑长老,请问您拂尘收来的那把剑可查看过了?”天玑长老说道:“回公主,乃是那肆玄蛮荒之物。”古徵徵说道:“没想到,这两块大陆现下又有复战之势。”天玑长老看着手中那柄长剑上所刻“御鼎玄宇”四字,回道:“‘誓保古族一神脉,绵绵万代;誓护玄灵一线牵,百姓无边’,可不想,我亘古圣域玄灵浮岛在此中调停多年,好容易稳定下来局面,眼下又有气势之兆。”又拱手继续说道,“公主可是还有要事?老朽已安排好了。”古徵徵说了句:“正是。长老有心了。” 说罢,古徵徵转身便走进了客房。虽说那玄灵浮岛与亘古圣域仍有一海之隔,但却以亘古圣域紫微斗转仙宫为心脏,主宰各玄灵浮岛的岛主长老们虽然自成一体,在紫微斗转仙宫议事之时各占一岛,秉中庸之道,且地位不分高下,归根结底还是在维护古氏一族。 推门进去,果然见到客房供休憩的榻上放着一个十分简朴的包裹,古徵徵打开包裹,换上那包裹内用此地极少见的纤织锦缎做成的夜行衣,一个箭步便飞到了那寺庙的泥瓦片上,又看到那舍利塔,于是一个“圣古翼步”飞到了那舍利塔上,又一层一层地攀爬到最高处,向着西方望过去,果然在那黑漆漆的一片天地里面看到又一点点光芒之地,心中想道:那里应该就是‘安檐山庄’了罢。 第20章 一宗二主各有名 原来,古徵徵虽然涉世未深,却聪慧异常。这也并不奇怪,一个女子,若自小懂得如何通了自然,又在修炼中学会了人如何从自然攫取之灵力与玄力,自然也就与自己不通而已,外在表象到了古徵徵这个年纪,自然是皆通了。 在那土灵神坛的打斗当中,虽然一波黛衣人先袭来,又一波黑衣人后袭来,但是两拨人使用的武功门路和真气来源却迥然不同。那黛衣人打斗时有些闪烁,且有意掩盖,古徵徵并未真切感受到那流动的真气究竟来自哪种自然之力,但是那黑衣人使用长枪,招数正式来自那《玄灵心经:天灵之土》记载的一招九式,且真气也是来自土之灵力,显然就是这济水西沼的人士。且那天玑长老上前后,便更是使出了同样的招数,正是意在告知古徵徵此人乃他门下之人,且那燕洲竟一再向那人明示暗示,显然已互相认出了对方,但燕洲却对此闭口不提。那燕洲乃是姬羽王军当中多年辅佐他的主将,他今日竟慌乱得连天玑长老收来的剑都未问一句,便急匆匆赶回安檐山庄去了。古徵徵猜这其中必有蹊跷。事关姬羽,且显然亦关土灵珠,再加上那玄土麒麟莫名发作,无论有否关联,她都必是要去查看一番的。 只见古徵徵从那塔上便腾空飞起,朝着西边的方向施那“圣古翼步”追去。果然还未到一时三刻,便追上一个快马加鞭的人,古徵徵在那人身旁十分遥远的斜后方避开那人颇费力地持续在高空跟踪,那人便没有发觉,径直驶上了安檐山。 不错,那人正是燕洲。随着他将马儿递给门童,古徵徵也到了一处幽僻之所。只见那山庄门口的门楼与牌匾均十分低调,只是普通的琉璃瓦加上矮平的门楼,那块黑底烫金字的牌匾上提着四个大字“安檐山庄”。古徵徵便知道,这就到了济水西沼第一大户燕家的下榻地了。济水西沼虽然是在皇族姬氏统治之下,但燕家却是那野泽灵宫的三朝元老,老将军燕昭乃是护国大将军,后一直位至丞相,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所出三子,皆武艺高强,均修土之灵力,习《玄灵心经:天灵之土》“遁”术,个个擅用长枪。 古徵徵一个翼步飞到那琉璃瓦上,轻轻探路向着那燕洲的方向,里里外外绕来绕去的入了那山庄里面。却真真是没想到,这安檐山庄外面虽然看着颇不起眼,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不完全地放眼望去,便能看到十多处不同景致且颇具规模的人工湖,每个人工湖周围都用颇为讲究的不同长廊圈出多地风景来。古徵徵脑中既没有等级之念,便更不知道这些意味着所谓“富贵”,更是不太明白明明平日里仅几口人下榻之所,为何要占这么大的土地。可她却也暂时想不了那么多,只管跟着那人影向山庄的更深处走去。走了且又半个时辰的样子,只见那燕洲终于拐进了依山傍水的一处休憩之所,敲了敲门,走进了一间屋子。古徵徵见状连忙跟了过去,在房顶上轻轻地揭开一个琉璃瓦片,果然看到那燕洲与另一个模样与其颇有几分相似的人相对而坐。 那燕洲颇有些严厉地直接质问道:“燕潇!今日你为何带兵去往那神坛?”古徵徵心想:原来这就是燕家的幺子燕潇。原来,燕昭丞相深得那姬兮王的信任,辅佐了他父亲半世,辅佐了他一世,现虽已年逾七千岁卸甲归田卧床不起,但三个儿子皆在济水西沼位居高职。此前提及的燕洲,堂堂姬兮王长子姬羽王军中主将,时时刻刻随侍左右,乃是这燕昭的次子,而将那堂堂青沧九州的老龙帝龙亦仓堵在那亘古圣域至弋海蛮荒通关之处的署长唤做燕洋的,正是这燕昭的长子,而幺子燕潇,乃是那姬辰王军中主将,更是不仅能随侍在姬辰王左右,还能随时得见姬兮王的亲妹妹、当下土灵珠的执掌者姬礼郡主,虽说那姬辰王在百姓之中臭名昭著,行径极其恶劣,但却能时时刻刻守在这济水西沼,加上还有姑母姬礼的偏宠,比那三天两头要赶回亘古圣域的姬羽,权势自然是要大上许多,以致这燕潇的地位也比他大哥二哥要高上许多。 果然见那燕潇对燕洲虽颇有几分顾及却略显稚嫩地撒谎道:“带兵去往土灵寺神坛?我何时有?” 燕洲一把便上去抓住那燕潇的领口,雷霆震怒道:“我整日里跟随羽王四处征战,真是对你管教无方!纵得你是无法无天!” 燕潇一把甩开燕洲,气急地说道:“哥!你莫再拿我当小孩子了!你整日里跟着羽王是威风,可现如今我燕潇也地位尊贵,你别开口闭口纵不纵我,放尊重点!” 燕洲甩了他一眼,却仍未松手,道:“尊贵?你与那不成器的辰王整日里厮混在一起,哪里做了一丁点儿让你尊贵之事?”接着狠狠地甩了那燕潇一个趔趄,“你老实交代,今日带兵去到那神坛,是否又是受了那辰王的指使,要对羽王殿下不利?” 燕潇颇轻蔑地回道:“今日算我大意,本来是算准了你们斗那玄土麒麟定然损伤严重,趁羽王不妨便逼他就范!谁知守株待兔了那许久,偏偏只等来你和一个丫头!” 燕洲破严厉地说道:“丫头?你当她是谁?她乃是亘古圣域古族后人,紫微斗转仙宫的女君,是羽王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今日若不是我制止你,让你伤到她一丝半毫,羽王回来定要亲自问你死罪!” 燕潇却不以为然,道:“那丫头有何真本事?花拳绣腿的招式。哥你莫要在此危言耸听。哎,我说哥,你莫不是常年跟在羽王身边,人也呆傻了?当下,这济水西沼谁人知晓羽王,分明已是咱们辰王的天下了。我劝你,莫要沉迷那些武功和道德,有权在手才是正经事。有权在手,万人称臣,金银财宝、香车美人、饕餮盛宴你尽数享用,又何止够你我兄弟一生挥霍?醉生梦死,岂不快哉?!” 燕洲却教训道:“我追随羽王殿下,乃是为了济水西沼的百姓,保护古族后人,乃是为了天下苍生,唯独护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是我私心所致,念了你是我弟弟,燕家的血脉。且不说辰王出身潦草,继位名不正言不顺。便说他日日欺压百姓、四处作乱,搜刮民脂民膏来的金银财宝你也偏安心挥霍?香车美人你也偏安心享用?饕餮盛宴你也偏可下咽?堂堂燕家,皆是挺直腰杆的汉子!你对他那些恶行素不规劝也便罢了,我只当你是还对上守着我燕氏的本分。可今日,听你如此道来,我这做兄长的才清楚,原是早已与他沆瀣一气!今日便是断断再不能由着你胡来!”话音未落,便与那燕潇打斗起来。让古徵徵颇为吃惊的是,那燕潇虽然年轻,头脑糊涂是非不明,且不似燕洲随羽王四处征战,但不想武功却十分了得。两人势均力敌下,那燕洲虽说经验看上去显然丰厚许多,但那燕潇却明显灵活贯通许多,打斗起来,几十招之内必难分高下。古徵徵在那房顶上看得明听得真,原来这燕家虽说是同宗兄弟,却原来各自奉着各自的主家,那燕洲看上去对哥哥姬羽颇为忠心耿耿,而那燕潇则显然是做了那姬辰的狗腿,两人自然是说不到一处去的。再说那燕洲,言语里面偏护着幺弟,武功本便与他不相上下,嘴上说说罢了,又岂会真伤得了他? 古徵徵眼见着不是甚么好看的戏,自然也没什么理由再久留,于是转身又向那土灵寺的方向飞去。可不料才飞了几步,突然感到身后一阵特别浑厚的真气袭来,而后轻轻地掠过了她的头顶。她连忙向前望过去,原来是一个着星空玄衣之人,应该武功颇为高强。因那身影一下子便向前走到几里之外了,以她现在的功力,用那“圣古翼步”也断断是追不上的。 既然追不上,古徵徵又干脆自顾自地朝那土灵寺飞去。却没想到,还颇有些距离才到那土灵寺的时候,又见一个硕大无比的光球在天地之间一弹一弹地落入了那土灵寺里面。待古徵徵加快两步飞入那土灵寺之时,那光球又飞速地一弹一弹地飞走了。 她抬眼四处望去,只有月明星稀的弋海蛮荒苍穹,那光球竟然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古徵徵心中不禁想道:安檐山庄出现了个玄衣人,不知是敌是友,现下又来了一个光球,不知是人是鬼。看来,英氏怕是诡谲多变,弋海蛮荒危机四伏,得倍加小心。 翌日,天微微亮,古徵徵便到那土灵神坛周围修炼了。这弋海蛮荒与那亘古圣域不同,只有在神坛周围,才有那浓厚的自然之力,有助于古徵徵继续进阶那古五棱石。这《古五棱石禅道》,她修炼了以前七百九十九年,先是练成了第一阶“圣古敛冬”,后又练成了第二阶“圣古翼步”,眼下正在修炼的乃是第三阶“圣古缘空”。这第三阶滥觞,便能让古徵徵将宝物收入古五棱石,再将宝物从那古五棱石当中取出,而通过逐步修炼,便能通过那“肆玄灵弋海图”探查这弋海蛮荒宝物所在之处,那地图细节也便更加清楚了。却不成想,才练了一个时辰不到,那天玑长老座下的大弟子成荣和二弟子成宁便赶了过来。 古徵徵见状连忙收了真气,问道:“何事?” 成荣和成宁两人便说道:“回禀公主,寺庙大殿内有贵客到了,师父让我二人请公主出去会见。” 古徵徵便跟随两人往那大殿中走去,边走边问道:“贵客?可知是谁么?” 那两人喃喃道“这济水西沼的天下之人,怕没有不知道的”。古徵徵奇怪两人嘟嘟囔囔地说些甚么,两人道:“乃是姬礼郡主。” 古徵徵心中想道:竟是我那从未谋面的姑母,她来做甚么?不过由于昨天晚上已经初探过那安檐山庄,便并不惊奇,定是那燕潇通风报信的。这姑母一直以来对姬羽百般刁难,古徵徵虽未谋面,但也听说了不少,于是又想道:也好,总归要见面的,正好姬羽不在场,我去会一会也好,看一看究竟是怎样一个面目狰狞之人。一边想着,一边左右拐了几个弯,很快便到了那大殿门口。 古徵徵左脚踏入那大殿当中,看见天玑长老,便作揖示意,只因旁边有一背影似正在礼佛,十分虔诚,古徵徵实在不便言语打扰。等了两刻的光景,那人终于起身,转过头来,像是忽地看到了古徵徵,竟然连忙加快了脚步甚至跑了起来,险些冲入古徵徵的怀里,接着用力握上她的手,蹙起眉头、带些哭腔、颇亲切地问候道:“孩子,你可是我那哥哥的可怜女儿么!苦命的丫头啊,你竟是,竟是,竟是连你的母亲也未见过呀!”说着便将古徵徵拉入了怀中,“姑母的心肝儿啊!怎舍得啊……”古徵徵看着那人情感如此真切,想起自己的母亲,鼻头竟然也忍不住酸了起来。只听那人又接着说道:“我那只顾着王后的哥哥,怎知他苦了这乖女儿啊……”听至此,古徵徵便再也按捺不住,扑在那人的肩膀上“嘤嘤”地哭了起来。那人见古徵徵哭得伤心,赶忙抱紧了她,紧接着忙挥手示意那随行之人速速退下。 那人也不催古徵徵,只等她慢慢地哭完了,才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身上扶起来,擦擦她的眼泪,说道:“徵徵,你可还未唤我一声姑母呢!”古徵徵看着那人与父亲长相颇有几分相似,浓眉大眼,亦是英气非常,再加上刚才的见面,自然更是多了几分亲切,便乖乖地喊了一句:“姑母。”那人一下子便笑靥如花,又搂着古徵徵说道:“你自小未见过母亲,想来定是没人为你安排些甚么女儿家的物件。姑母听闻你过来了,今天一早便安排下了,让两个宫娥陪着你,去咱们济水西沼最热闹的集市上去逛逛可好啊?”古徵徵于是问道:“宫娥为何物?”姬礼忽而又爽朗地笑起来:“乃是服侍人的丫鬟呀!”说着向身后叫到,“水粉,胭脂,你二人过来。”只见两个身着俗粉色的宫娥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古徵徵面前。古徵徵连忙请二人起身,却又听得姬礼在背后命令道:“你二人按照今晨安排陪着徵徵公主到集市上去玩耍一下,看好甚么就随意吃、随意买、随意玩,让公主尽兴才好!”两人也不听古徵徵起身的命令,忙使劲叩在地上回道:“奴婢遵命!敬请郡主娘娘安心!”姬礼说着,便亲自把古徵徵扶出了那大殿,搞得古徵徵连向天玑长老打个照面的机会也没有,便被前簇后拥地推出了土灵寺。 走到寺门口,果然看到那里有两架皇族乘坐的轿撵停在那里。姬礼亲自将她扶上轿撵,然后又前前后后颇吩咐了半个时辰,才让起轿送古徵徵向那集市走去。古徵徵细心地回头看了一下,却见姬礼并未走,而是又进那土灵寺里面去了。心中想道:这姑母全然不似姬羽口中那样,难道是那姬羽与她生了甚么误会么?但也容不得她多想,两个宫娥便你一言我一语地与古徵徵聊了起来。 第21章 尽数奇葩丑态现 只听那名唤水粉的宫娥先开口问道:“你唤我们郡主娘娘作姑母?” 那宫娥其实对此差事颇为不满,与古徵徵对话也不自称“奴婢”,且这两名宫娥一方面受了那姬礼的亲派,另一方面在穿着打扮上比周围那些个宫娥又要突出了许多,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的宫娥,可古徵徵才头回到这弋海蛮荒,哪能轻易看出这些门道呢? 坐在轿撵上,古徵徵只感觉一阵一阵的头晕脑胀,真是受不了这颠簸之苦,但还是强忍着点点头,道:“正是。” 那水粉又继续问道:“既是唤姑母,想来也必是皇亲国戚了,可我二人自小跟随郡主娘娘,却为何未从听说过你?” 古徵徵听此问倒是做了难,这弋海蛮荒自成体系,与亘古圣域又有结界,只怕从说书的那里听几句倒是可能,寻常人是万万不晓得的。想了想,也不便直说自己从那亘古圣域来的,便道:“恐怕是因我自小长在距离野泽灵宫颇远之地,遥遥万里罢。” 那两个宫娥交换了个眼色,自认为心中已了然于胸:原来果真是偏远乡下过来攀龙附凤的远亲,如此一来,这差事自然就轻松多了。话说着,那唤做胭脂的宫娥果然便在一旁挥着手中的丝帕颇不尊重地扇起凉来,又有些冷笑着问道:“你既顶名是外甥女,想来也有幸称呼我们野泽灵宫姬辰王一声哥哥了?” 古徵徵在那轿子上真是感觉活受罪,于是没回答,只道:“二位姐姐,我头晕得很,能否停下这轿撵啊!” 那胭脂眼看着这位主儿,心中想道:她必是自小从未享受过这等尊贵待遇,既如此,我与水粉这等郡主娘娘的贴身宫娥来服侍她,岂不笑话?眼下可好,她竟然要就地下了轿撵。唉,要服侍这样的人,还真是生平从未这样丢过脸。想罢,斜眼看看旁边的水粉,她脸上也挂着鄙视。于是与那水粉一同“哼”了古徵徵一声,叫停了那轿撵。 古徵徵下地走了两步路,赤着的双足终于又重新感受到这济水西沼大陆上的土玄之力,脚趾甲闪了几下七色幻彩,这才终于又感觉神清气爽了起来。只不过,她那玄灵紫七实在是一条长裙子,旁边这些宫娥随从是断然看不到这些的。 水粉忙上前佯装问了一句:“你这头晕的毛病,可好些了?”古徵徵看她们面貌还算和善,便道:“这下可大好了,两位姐姐有劳了,与我同行便好。”于是那两个宫娥便大摇大摆地走在古徵徵并排两旁。身后那轿撵也不敢离去,就在身后跟着三人朝那集市走去。 听着胭脂和水粉在一旁嘀嘀咕咕,古徵徵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胭脂适才问她姬辰之事,于是道:“姬辰只是我表哥,我的亲兄长乃是姬羽王。” 谁料两位宫娥听完,聚头悄声道:“果然是那穷乡僻壤来的小门小户!”那声音极小,古徵徵没听清楚,追问道:“你们说甚么?” 胭脂反应倒算快,话锋一转道:“你的身份……呵呵……没想到还真是尊贵呀~” 水粉却直言直语,道:“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要我说,羽王殿下哪有咱们辰王殿下那般有地位又威风!” 古徵徵听了却奇怪:原只听那姬羽说起那姬辰是个惹祸精,怎的还有人说他这般好呢?怎的我到这济水西沼来,眼中所见之事与此前所闻之事皆有出入呢?于是好奇地问道:“怎么个有地位威风法?愿闻其详。” 水粉脱口而出道:“姬羽王自视甚高,生硬无趣,哪里有咱们辰王那般有血有肉,有情调呢……”说着说着,自己竟然还脸红了起来。 古徵徵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奇怪:原以为那位姑母是十分凶神恶煞,没想到十分温暖慈祥,原以为姬羽多年为民征战南北应深得人心,却不成想那姬辰莫非更胜一筹?!想道此,她心中久久难平。 不过,未允她多想,那胭脂便回那水粉说道:“辰王殿下是否有情调,有怎样的情调,岂佩你来评论?” 原来,那胭脂竟然吃起干醋来,再加上古徵徵也绝非甚么重要的主子,干脆就与水粉打起嘴仗来。 古徵徵全然不知身旁这两个女子是得了哪门子的病症,摇摇头,竟然觉得不一会便到了那集市上面,又一下子觉得开了眼! 其实,济水西沼这集市唤做“常集”,在弋海蛮荒并算不得出众,且不必说与那最为富庶的韵丹羽原相较,即便是与那青沧九州和北摩极地的集市相比,也是断断比不上的。因“常集”主要以农产品和吃食为主,虽说也是琳琅满目,但一般的姑娘家家是断然不会觉得有甚么可逛之处。 可是古徵徵自小哪里见过这般热闹场面呢?便是那糖人、糖葫芦、手工面、功夫茶……都能让她看上半晌。 那两位宫娥最后实在靠不住眼前这“乡下妹子”,便试着提议道:“你往前看,对,就是那里。那是一家布匹店,且再不远还有一家首饰店,咱们去哪里瞧瞧可好?”古徵徵连忙点头。那两位宫娥倒是暗自欢喜得很,这集市上唯一的布匹店和首饰店价格高得让人瞠目结舌,摊上这位傻傻不知人事的冤大头,自然是要刮蹭个够才算不枉费这趟差事。水粉和胭脂两个丫头加快了脚步,拉着古徵徵不一会儿便到了那首饰店的门口。两人连忙拉着她走了进去,立于店主身旁,声音洪亮道:“公主殿下,您且瞧瞧,此乃我济水西沼最好的首饰店,里面有量身定制的首饰,也有成品,最关键的,还有从那韵丹羽原迢迢运来的高定孤品呢!”本来只见胭脂水粉两个宫娥到此,小二没怎么放在眼里,可一听说是不知哪里来的“公主殿下”,这才敢快紧了两步跟上去。 古徵徵是不懂甚么是“高定”。她只向着那店里面瞧去,果然看到一排一排地陈列着那许多不同种类的首饰,还放着不少铜镜。古徵徵在那铜镜里面照了照,只见镜中那姑娘一袭碳黑直长发如瀑布般直泻下来,只在长发上方梳着一个结鬟式发髻,且还是最为简单的垂鬟,颇为温顺地挂在左右两侧。古徵徵左脸转转、右脸转转,对她似乎有些陌生,心中想到:难道这就是姑母口中所说的女孩子的正经事? 古徵徵轻轻撇了撇嘴,感觉颇有些无趣,可转身看看那两个宫娥,已经每个人选满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到了掌柜那里,两人颇有气势地说道:“算在野泽灵宫姬礼郡主娘娘月结账里面即可。”那掌柜一听姬礼的名号,连忙拱手作揖起来,吩咐人包了那许多首饰,递给了两个宫娥。古徵徵心里想道:原来这集市上买东西是要记账的,可真是新鲜。 只见那胭脂先走了过来,颇有些恭敬地向古徵徵作了个揖,问道:“公主殿下,您没有甚么喜欢的么?”古徵徵点点头。那胭脂又继续说道:“公主殿下眼光绝妙,这寻常俗物是入不了您的眼了。”然后指指刚才打包好的一堆首饰,“那这些……可如何是好呢。”古徵徵便说道:“不是都记在姑母账下了么?你们喜欢,自选便是。”只见那两个宫娥齐齐跪下回道:“公主殿下圣明!”那阵势,倒是着实吓了古徵徵一跳。 三人又向前走了一刻光景,果然又看到了一个布匹店,走近一看,竟然人丁稀少、门可罗雀。 古徵徵问道:“这店似并没有甚么人气的样子啊?” 果然是选了首饰,水粉上前拉起古徵徵的手,道:“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此店非同寻常,面料均罕见稀有,价格高昂,且只经营定制的生意。所以除了咱们济水西沼的达官贵人,普通百姓是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的。” 古徵徵于是便说道:“那我们也走罢。” 胭脂也拉起她的手,道:“公主殿下乃是贵客,郡主娘娘又是这济水西沼的万人之上,自然是贵人当中的贵人。您自然是进得的呀。” 是啊,刚才在那首饰店,两个宫娥看出那古徵徵真真是好欺负的主儿,自然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定是要在这平日里自己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的布匹店再快活地买上一买了。 话说着,两人便架着古徵徵进了那布匹店。水粉直接便陷入那玲琅满目之中,那胭脂反倒向古徵徵问道:“公主殿下,此店内的布匹,我和水粉也可以随意选么?”古徵徵哪里懂得要付银子这般道理?且刚才又说了只是记账而已。心中想道:你们想要便要,偏来问我做甚么?于是颇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二位随意~”。只见那胭脂便单膝跪地地大声说道:“奴婢代水粉和自己叩谢公主殿下!谢公主殿下赏赐!”古徵徵随意笑了笑,心中又想道:我又是何时赏赐何物予你了?真是奇奇怪怪。抬眼一看,那胭脂已经不见了人影,与那水粉一同陷入了这琳琅满目之中。 古徵徵站在一旁,打量了几眼那门店里面的货品,也不上前去。可旁边那看了她许久的掌柜倒是来了精神,见那两个宫娥走开了,便快步走了过来,问道:“这位贵人,我看你这衣着颇为不凡?可不知,”指了指古徵徵的身上,“这袍子你售卖么?若能卖给我们,我这店里面最贵最好的布匹随你挑选,”话说到此,又将脸凑过来,神情一下子神秘起来,“以一抵五!”然后猛地将一只手掌伸在了古徵徵的面前。 古徵徵哪里懂得这是那掌柜在与自己谈生意,她还是以为此人要来偷袭,上去一个反手便将那掌柜的手腕捏得紫肿异常、青筋爆出。掌柜连连喊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古徵徵见他求饶,赶忙松了手。 只见那掌柜的边向堂内走去,边自言自语道:“不就一个破袍子么!老子甚么布匹没见过?不卖就不卖,打人算怎么回事……”边嗷嗷叫了两声,走了进去。 古徵徵却是真不明白那人明明想攻击自己,虽遭到制服却也已然受到饶恕,还在抱怨甚么。 忽地听到那里面的贵客室似是水粉与胭脂打了起来,古徵徵侧身看过去,只听那胭脂说道:“你不能抢这个颜色!这是我的!”水粉却说道:“辰王殿下最喜此色,这必是我的才对!” 古徵徵回过神来,心中想到:原来是因一件布料打起来了。倒是那辰王,真的如此得人心么?为了一块他喜欢的布匹,两个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得不可开交?一边狐疑着,一边摇摇头,实在感觉无聊,便自己踱出了布匹店。 这一出来左顾右盼一下,古徵徵感觉可不得了。便是与这布匹店门可罗雀截然不同,那靠近集市中心杂耍台子旁边也有两家脸对脸的门店,却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坐落在北边的那家店所排队伍从店门口一直甩到了大西边,队尾快到了眼下自己所在的布匹店。 坐落在南边的那家店所排队伍则从店门口一直甩到了大东边,队尾连古徵徵使劲踮起脚也望不到。 且那两个脸对脸的店面装潢都十分精致,从远处看去,北面的店在白色的墙面上刷满了粉色的桃花,本来清新的花被设计得妖艳异常,而南边的店则在黑色的墙面上布满了星星点点,本来奇异的苍穹却被设计得有些玄幻叵测。 古徵徵心里想道:这是干甚么呢? 第22章 一对半仙带笑魇 古徵徵虽然长了一颗凑热闹的心,却长了一张冷美人的脸,也没那凑热闹的命。可不是么,小时候那迷倒众生的三殿下龙幽晔倒是让她好好地凑了个热闹,谁知道惹了那么大的麻烦。看到眼下这又有凑热闹的机会,古徵徵本想就此走开,但还是让那后面是不是传来的尖叫声吊起了那慢慢的好奇心,不自觉地便走了过去。 走到两个对脸店面的门口,古徵徵先是看向了北面的店铺,只见上面用烫金的大字赫赫然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肆灵弋海金不换十万载圣手 下联是:肆玄蛮荒魂不追十万死一生 横批是:绝世医仙 古徵徵心想道:原来这桃花夭夭之所,竟然是个医馆!不过,竟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谎称甚么“金不换十万载圣手”,意思便是这亘古圣域和弋海蛮荒舍我其谁么?!这也就算了,竟然还颇大言不惭地称“魂不追十万死一生”,意思便是有那起死回生之法了? 古徵徵忍不住摇摇头冷笑了几下,对着那“绝世医仙”四个硕大无比的烫金大字想道:绝世?医仙?恐怕天外飞仙那医圣都不敢挂此牌号罢,竟还敢在此招摇过市,真真是颇为可笑。 人山人海地攒动的人头,让古徵徵看着眼晕,不过心中,自认为是又对这弋海蛮荒之人的见识,又多了解了几分。 她一边想着,一边又看向南面的店铺,只见上面亦挂着一幅对联,只不过是一丝一毫的招摇都没有,乃是素净的黑字。 上联是:占星卜命常不准 下联是:宰运祈福总不灵 横批是:丢当先生 古徵徵看完不禁哑笑,心中想道:原来这看上去叵测之处是个占星之所。只不过,这占星师却如此地自甘堕落,对自己那占星卜命的本事没甚么信心。“占星卜命常不准”是在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不能通过占星算出人家的命运来,“宰运祈福总不灵”明明是又在说着自己不能帮人家主宰命运或避灾祈福。最关键的是,还给自己起了个“丢当先生”的名号,意思就是丢丢当当的不靠谱呗?真是比之刚才那家颇冒傻气的自命不凡,岂不更加让人感觉可笑? 不过,古徵徵左右环顾,却不管是那看上去不靠谱的桃花医馆,还是那更不靠谱的叵测占星,皆是黑压压人满为患。心中慨叹自己与这弋海蛮荒人士之大不同。后又转念一想:何谓体察?自己正是因属那亘古圣域,方才更应深入这弋海蛮荒才是。 想至此,古徵徵便踱了几步,先进了那桃花医馆。内里真真是人满为患,把一个不大的堂内围了个水泄不通。 古徵徵踮起脚尖向里面看去,方才发现,原来这自称“绝世医仙”之人,竟然不拉帷帐,也不进堂内,而是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受着这众目睽睽之审——问诊开药。她心里奇怪着,再仔细定睛一瞧,虽看不真切那人的长相,但却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大夫竟然身着一身浅粉色长袍,颈上也随意搭了一根浅粉色的丝带,手指纤纤如女子,皮肤白净,笑起来颇有些桃花摇曳之姿,明眸皓齿,哪里有一点大夫的样子? 不过再继续看下去,古徵徵倒是觉得他问诊十分认真,而且也十分随和,这倒才有了几分大夫的模样来。 不想才刚刚有了的那么一丁点的好感,转眼就被“下一位”病友打破了。只见那位女子颇没有甚么女子的矜持,而是坐在那桃粉色男大夫面前,娇滴滴歪倒在诊台上,道:“医仙安好!” 那桃粉色男大夫竟全然不拒,甚至一幅见惯了这等场面似的,抬起那颇为特别的单眼皮丹凤眼,不失亲切又慢悠悠地问道:“敢问小姐,是哪里不适啊?” 这一句话出口,只见前排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姑娘,和那在队伍前排站着的姑娘,便都按捺不住地尖叫起来,纷纷道:“他声音好酥啊!”“是啊,太温柔了。”“而且真的坏坏的啊,颇有人情味。” 古徵徵心中想道:啊,原来如此放荡在此便称作“人情味”啊?那么那两个宫娥说道姬辰那厮有“人情味”,应该也是此意了?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过来。然后,她便看到那位小姐将玉手伸到那桃粉色男大夫的面前,又娇滴滴地轻轻捂上前胸说道:“奴家心口不适,还请医仙,费心,诊疗一下。” 古徵徵看着听着觉得有些面赤心跳、瞠目结舌。 可那大夫却面不改色,一幅笑靥如花爬上脸来,煞有介事地用那纤纤手指缠了几圈粉色丝带,轻轻拂上那女子的腕部。虽说其实隔着丝带,并没有甚么肌肤之亲,但却又听那女子本人和周围的姑娘们尖叫起来。 那大夫听了这般尖叫,倒是没有甚么不好意思,反而露出些许窃喜的模样来。 古徵徵在一旁看着真是感觉难以下咽,颇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便准备离开。 令她诧异的是,那医仙轻功这般好,一个腾空飞来便落到了自己面前,用云袖半卷之下特意露出的颇为纤细的手臂拦住了古徵徵的去路。她万万没想到,这大夫看上去明明像个二流子、骗子,可一出手还真是有两下子,于是紧向后退了一步。 那大夫倒是先开口问道:“唉?这位姑娘,七色幻彩,仙气缭绕,怎的这就转身要离开呢?没病叫我瞧瞧么?” 古徵徵见此人如此轻薄无礼,本准备不予理睬,转向另一边欲出门去。 不想又被那大夫拦了下来,然后听那人说道:“你……实在不必不好意思……可是我的‘丞粉’?我,桃花医仙,今日便翻了你的牌子,可好?”说罢,一边鼻孔朝天似的斜眼看着古徵徵,一边伸着那纤细的手指便要来托古徵徵的脸颊。 古徵徵本来还想压住不便发作,没成想居然闹这么一出,毫不客气地轻声道:“阁下多虑。我只不过是前来凑凑热闹。原来竟真有人比自己拟出的对联还要自命不凡,小女子今日也算开了眼界。就此告辞!”说罢,将那大夫手臂抬起,便向门口走去。 那大夫似来了精神,一个后空翻又到她的面前。这一副十分利落的身手,倒是与他那桃花般的俗流气质颇有些不大相衬。不用问,这几下利落的身手便又赢得了电闪雷鸣的尖叫。 古徵徵原以为是个花拳绣腿,却不想他还真有两下子,于是道:“我既非橙粉,也非甚么桃粉、樱粉,只是个平常路人。不想叨扰了,还请阁下放行。”说罢,腾起那“圣古翼步”,一下子便到了店外人群之中。 那大夫显然也没料到眼前这姑娘轻功了得,先是有些傻在了那里,还没等回过神来,不知又哪里来了一个“神来之笔”——不错,是实实在在的神来之“笔”——径直从那门外冲着室内那桃花医仙的额发而来,被他接了个正着儿。那支笔,乃是降香黄檀木所制,配以孔雀翎羽的笔尖,一眼看去便非寻常之物。只听,那桃花医仙喃喃自语道:“岂有此理!又是这笔,古里古怪的,怎的我走到哪里跟到哪里?遍踏着弋海蛮荒,还不曾有过今日像你这般掉粉的情形。正忙着,你还来捣乱!” 趁这功夫,古徵徵加快两步走出了医馆。 刚刚走出来,又听后面那群姑娘齐声呼喊道:幽丞医仙,魅力无边,医仙幽丞,气质连城…… 古徵徵这才知道,原来这大夫唤做“幽丞”,也难怪他刚才说甚么“丞粉”。等那桃花医仙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仙女妹妹的影子呢? 话说古徵徵出了那门,便想着万万再不要多见那流里流气的男子一分了,转身便没甚么犹豫地踏进了对门那“丢当先生”之所。 那占星之处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来来往往的人皆心生敬畏,或静坐而候,或默默穿行,或虔诚跪拜…… 古徵徵抬头一看,那房梁上竟然高高低低地挂着那许多大大小小又亮闪闪的星星,心中惊讶起来。原来,引入眼帘的那片星空的布局,竟与昨日夜里,身处济水西沼的古徵徵抬头所望弋海蛮荒苍穹中星星的分布,一摸一样!她再仔细看向那星星里面,原来竟是些星星灯盏,那看上去亮闪闪的东西原来是那里面的烛光散发出来的。那幽暗的房梁把那星星灯盏衬得更是格外明亮了一些。 古徵徵心中继续暗称奇的还有,大门口那对联上明明写着自己是既算不准又保不齐的,怎的还这么多人排队候着,甚至颇为虔诚的样子呢?她四下随意看了看,发现身边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双手合十高举至额头,一幅十分敬重的样子。 于是,她俯下身去,小声问道:“这位婆婆,那算命先生可灵验么?” 谁知那婆婆兀自转身向另外的方向,完全不理会她。 她又向旁边的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轻轻问道:“这位兄台,那算命先生可是很灵验你方才来此的么?” 不想那中年男子也转身向旁边,且一幅受了打扰很不耐烦的样子。 古徵徵左右讨了两个没趣,只得起身来,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一位模样颇为俊俏的伶俐女孩拦住了她的去路,向她说道:“丢当占卜,心诚则灵。”笑一笑,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为求何而来?”古徵徵看着那女子倒是面相文气,回道:“失敬得很。我只是前来凑凑热闹,并不求任何。” 却没想到,那女子没放手,却道:“这位姑娘眉宇之间流露出异于常人的非凡气度,我家主人有意约见。” 古徵徵心中不禁想道:原以为是甚么文气之人,竟也是这般无礼,与那桃花大夫竟没甚么区别。她一边想着,一边四处又看了一看,陡然觉得叵测异常,再抬头扫一眼那星星灯盏,更加不得了,它竟然一点一点地移动了起来,然后默默又停在了一个稳定的新位置上,但所陈列出的星盘位置已与刚才不尽相同了。心中又想道:难道这穹顶星星灯盏所成星盘是与苍穹之中星盘同步的不成?颇为诡谲,还是小心为上。于是她退后一步,拱手向那女子道:“萍水相逢,多谢你家主人好意。依我看,便不必多此一举了。”说着便又起身向门口走去。 正在此时,听到那堂内黑玛瑙珠帘后面传来一声责备:“绮罗!怎的连位贵客都留不住?” 古徵徵心中想道:原来这女子名唤绮罗?再禁不住打量了她几眼,又在心中叹道:可不是么?周身都是丝绸所制,连那头饰、耳饰和鞋子,也都没有一件金属,全部都是丝绸制成的。 却还未等她深思,只见那黑玛瑙珠帘后面冷不防飞过来一把比寻常折扇要长上两寸的玄色木骨折扇,扇头连着一道浑然一体的玄色丝绸带,从扇面到丝绸带上面尽是闪闪亮亮的碎石,绸面上还有一团团似云状的暗纹。乍一看去,便如那晴夜无月之苍穹。 那扇子确是从不知名的地方飞来的,但却似无恶意。本来若古徵徵原地不动,定伤不到她。 可古徵徵适才从桃花医馆出来,心中早有防备,那帘内一阵风出来之时她便已有所警觉,抖了个后空翻落地之后,那丝绸星云翼折扇反而径直划过她的手背。那丝绸颇为特别,擦着她手背飞过去的时候,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如它看上去的那般丝滑,而是火辣辣地锋利,古徵徵的手背登时就渗出血来。她想道:幸亏这扇子并非有意伤我,不然这骨头都非要被削去几分不可。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丝绸星云翼折扇便带着后面一起飞出来的上面如星星点点泛着金色光芒的黑色丝绸,一下子紧紧缠在了她的腰身上,然后随着那帘后之人的一个用力回拉,她便双脚腾空身子抹平地向那帘内飞去。古徵徵虽然从未见过这招式,但是随着大脑中《玄灵心经》飞速地反动,心中不禁想道:这一式难道就是那《玄灵心经:地玄之木》当中传说的“斗转星移”么?难道帘内是奇楠谷地之人?却也来容不得她多想,便径直飞向那黑玛瑙珠帘。她脑袋刚要撞上那珠帘,只听那名唤绮罗的女子在身后“嗖嗖”发过来两道真气,那珠帘便被钉在了左右两边,古徵徵边飞着边细瞧过去,原来竟是两条丝绸,不偏不倚地死死将那珠帘贴在了门两边的木框上。 古徵徵飞进那门内,却看到,竟然是一位身材颇为颀长又异常瘦削的男子,仍然静卧在一个木踏上面,就连拉她进来的时候,眼睛都未睁开。古徵徵双脚落地,那人颀长的小臂支着脸颊,纹丝未动,只是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她便看到,原来那男子的眼睛竟然毫无污秽、清澈见底,略显狭长的眼皮像是颇为自然地划出一个弧度恰到好处的小波浪型曲线,使劲向外凸起的下眼睑竟平添了几分孩子气,让人看着直白却又旖旎、平静却又多情,拒人千里之外中又有几丝温婉。许是嗅到了她身上那幽微的忍冬香气,那人特别高耸的鼻子微微地蹙了一蹙,连带着抖动了几下两条丰润横溢的眉毛,然后面无表情地翘起那线条十分突出的人中下面略显出桃心形状的水润双唇,如山涧风铃般地问了一句:“尊驾可是古姓?” 第23章 古银花夹神不知 古徵徵本来心中怨气颇浓,一来又被堵住去路,二来伤到了手,三来担心姬羽不在自己又惹是生非,误了正事。可眼下,见了这“丢当先生”,不知是被那甚至越过了迷倒众生的三殿下当年的容貌调好了心态,还是被那句似颇了解她来途归路的闲庭信步的言语调没了脾气。总之,她十分意外地云淡风轻起来,回了那人一句:“正是。阁下如何得知?” 不想那人却说道:“万里迢迢到此,原只是为了等你罢了。我那徒弟不懂事,你莫要见怪。” 古徵徵更是一头雾水起来,上前几步颇鼓起些气势地问道:“你我二人从未谋面,我到这弋海蛮荒也无人所知,你诓我意图何在?”同时心中想道:原来那女子竟是此人徒弟?没想到年纪轻轻便收徒了,看来应是有点真本事。 不料就在她想的这瞬间,那人似一个闪现般便到了她的身后,道:“吾乃语天峰问鼎阁天外飞仙斗圣之徒,对占卜之事,确有些研究。” 古徵徵心中想道:此人竟将那《玄灵心经:地玄之木》一招九式中记载的“移位幻影”施展得如此魔幻自如!又听得他说竟是那天外飞仙斗圣的徒弟,心中更是多了一分慨叹。于是转身拱了拱手,说道:“想不到阁下年纪轻轻便得拜在斗圣他老人家门下,小女佩服。” 那人却随手拿起身旁桌上摆着的一瓶药粉,轻轻扭开,拉起古徵徵的手,边上药边说道:“果然是初出茅庐,听了天外飞仙名号,竟也不知探探真假?” 古徵徵却说道:“斗圣近十万载来皆未收徒,我年幼时曾听闻他终于得了一门生,来自那肆玄蛮荒的奇楠谷地。” 那人将药瓶放下,轻轻地吹了吹古徵徵那纤弱、白皙且指甲泛着淡淡的七色幻彩的手背,又抬眼问道:“你知我来自奇楠谷地?” 古徵徵轻耸耸肩膀,指指面前袭一身泛起星星点点金色光芒玄色丝绣长袍的人说道:“阁下身材颀长如桑,高出这本地人不止一头之数。刚才拉我入室、后又闪至我身后的功夫,皆出自那《玄灵心经:地玄之木》,”又指指那人刚才卧躺之处,“我虽不识得甚么金银首饰、布匹面料,可这颇为罕见的木头我还是识得的。这般年纪便在这农作物见长的济水西沼得享金丝楠,正殿苍穹之上布下的‘斗转星移’甚是玄妙,又将 ‘移位幻影’使得这般出神入化,若我猜的不错,阁下当姓‘司空’才是。” 那人看古徵徵虽不通人情世故,却聪慧异常。再细看看眼前这位女子,面容出落得绝非甚么极品绝色可来形容,而是十二分地超凡脱俗,从未曾得见。于是,也颇为奇怪地,感觉在她面前“高冷”个性十分难忍,主动自报家门道:“尊驾所言极是,在下正是穷桑玄殿的司空晴。” 古徵徵听到“尊驾”二字,实在忍不住笑起来,说道:“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称我‘尊驾’。司空少主不必客气,不若唤我古徵徵便好。” 司空晴心中不禁想道:我何时也这般在意起世事来了?五百岁时在师父那里为学占星断情绝爱,怎的一见眼前这丫头竟觉得那《敛情心诀》白白修炼了呢?!于是下意识正了正衣襟,颇有距离感地说了一句:“还是称公主殿下为好罢。” 古徵徵回道:“司空少主既说万里迢迢前来等我,那必定是要助我,不若唤名字方便些。” 司空晴本来是个颇叛逆之人,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师父斗圣仙上,也未见得听得几句劝,但对着古徵徵却不知为何,应了那言听计从这一词,乖乖地唤了一声:“徵徵。”且出口也未觉得奇怪。 此时,绮罗一脸慌张地小步跑至门口,连气都不敢多喘地说道:“师父!那‘魑魅魍魉球’又出现了,刚刚才,就在土灵寺的方向……” 古徵徵还没来得及问那是甚么东西,只见司空晴急匆匆地拱了拱手,一扫刚才的一脸狐疑,道:“徵徵,我师父交代了东西,待会绮罗自会交予你。有缘再会!”说罢,便匆匆出门,应是去追那绮罗姑娘口中的“魑魅魍魉球”去了。 古徵徵看着此人的背影,觉得好生奇怪。可虽未觉生疏,毕竟是第一次谋面,她也不好再追问甚么。倒是司空晴的这位徒弟绮罗,将一个看上去一早准备好的、十分小巧的黑色丝绸锦囊交到了古徵徵手中,说道:“敬请尊驾收好!请万莫介意,我家师父一直这般自由来去,每每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丢当先生’占卜生意虽然遍布弋海蛮荒,但都是绮罗来周转经营的。” 古徵徵接过来说道:“并不曾介意。多谢绮罗!” 那绮罗起身将古徵徵送出店外,也似师父一般道了一声“有缘再会”,便自顾自地忙去了。 古徵徵将那锦囊贴于胸口收好,放眼望了那四周天地之间一圈,却也没有见到有甚么球的影子,然后又四周转了转身,放眼看了看这集市上,更是没有见到有甚么球。 只不过,这么一环顾,倒是发现不远处立着一个头发胡子全白且长度完全盖住了眼睛和脸颊、只剩鼻子嘴巴露在外面的老者。 不知为甚么,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古徵徵一眼便瞧见了他,双眼掠过便觉得他是那样地显眼。细看过去,那老者就站在那戏台子旁边一处小巷的入口,看上去实在没甚么起眼之处。只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颇为粗壮的树枝,若不是那树枝上没有了树叶,恐怕真的要以为那树枝是生生地从地下长出来的——想来那树枝长在树上的时候应是十分茂密,因此能生出那许多枝桠来。不知为何,尽管又长又杂又凌乱的花白胡须盖住了大半个脸,可古徵徵似乎还是能看出那老人笑意盈盈的。放眼望去,这集市上罕有人去照顾他的生意,古徵徵便走了过去,心想着不论他卖些甚么,总之就去要些甚么便是了。自然是“要”,她便是那位不知道银两为何物的女子,只晓得实在不行,记账就好。走过去定睛一看,方才看到那老人的树枝上原来挂满了奇怪的首饰,那首饰中间是一条细细的链子,链子的两头分别是不同种类的花朵做成的夹子,那夹子上上下下挂满了树枝,放眼一看足有数万条之多,古徵徵却并想不出来它能佩戴在何处。许是那老人身上有些臭气,周围的姑娘都绕得远远的。 老人见古徵徵大大方方地走过来,便迎上去道:“孩子,古银花夹,选一条罢?” 古徵徵甜甜一笑,露出嘴角一颗浅浅梨涡,俯身向前去,想挑上一挑。 天空中乌云已聚集且越压越低,虽说是白日,光线却差得很,加上枝桠上面挂着的都是古银,一个个看上去竟都是乌漆漆的,即便细细看过去,也觉得没甚么区别。 那老人许是见她犯了难,在旁边倒是捋了捋胡须,道:“孩子,你莫急,且慢慢挑选,”说着又指着那些夹子说道,“这些夹子跟随我久了,颇有些灵性,许你上手一试,缘在何处,一目了然也未可知啊?!” 这老人娓娓一言,古徵徵便觉亲切温暖,他便是一开口,古徵徵便觉得定要照做,没甚么来由。于是,她用手指一排一排地轻轻划过哪些古银花夹,就在开始漫不经心的一刻,她陡然看到自己指尖触碰到的其中一个花夹明晃晃地闪过一丝七色幻彩的光芒。她一下子便醒过神来,看向那老人。而那老人亦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古徵徵于是又用手指找了一遍,果然就找到了那个对于她而言的“有缘”之物。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支古银花夹摘下来,方才看到原来那链子两边的花竟是忍冬,果然颇和她的心意,于是拿在手中,对那老人做了个揖,道:“这个,我可以要么?”那老人微笑着点点头,她便觉得似沐浴在了那阳光里,完全不是眼下这乌压压的天象之下。 古徵徵连忙从袖袋里面取出总是随身携带的忍冬花露,对那老人说道:“老人家,此乃我随身之物,清心健魄,望您收下!” 只见那老人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接过那忍冬花露,藏在了衣服贴身之处,然后说道:“孩子,这古银忍冬花夹你可知如何使用么?” 她一五一十地摇了摇头。 那老人于是指着她的手背接着说道:“依我看,与你手上那骨饰颇为相配。如此,我来帮帮你可好?” 古徵徵心中想着:正合我意!便没甚么犹豫地递给了那老人。可没成想,那老人的手原来实在是没甚么力气,哆哆嗦嗦地上下左右抖了那几下,便将那古银忍冬花夹掉在了地上。她赶忙蹲下身去,伸手捡起了那花夹,然后抬头一看,哪里还有刚才那老人的影子呢?!古徵徵看到那古银链子和忍冬花上颇沾了些泥土,于是嘟起嘴巴向着那链子“呼呼”地吹了两口真气,却不想那气息还没从丹田调匀,后面几股子真气一齐冷不防地袭来,她后背凛冽地疼痛起来,向前一个大趔趄,把手中的古银花夹也仍了出去,身体向后面飞去。 第24章 水晶方戟出有时 原来,那后面出现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每日必到这集市上“掠”美人回府的姬辰王。尤其是一早便听闻近日那绝世医仙幽丞要亲自坐诊,更是要来闹上一闹,一来好好阅一阅那些平时刻意躲着自己的妹子,二来也好让叫那幽丞知道知道,他姬辰王坐镇的野泽灵宫,才是这济水西沼的主家!如此一来,好铩铩他的锐气,莫要让他这桃花医仙来自己地盘上挑肉吃。 可谁知,懒怠惯了的姬辰王日上三竿刚才大摇大摆地上街来,便一眼看到了古徵徵的背影,且以自己多年“掠美”的经历,一下就能判断出那定是个绝色美人。如此,依着姬辰王那霸道又颇冒着傻气的性格,怎可轻易放过?!于是干脆没甚么客气地摆摆手,身边便奇奇怪怪地上来四个五六岁模样的娃娃。 只听那姬辰王低语道:“去!直接给本王抓……抓回来!”的确,这姬辰王口吃也非一两天了,但日常却并不厉害,最多只是口齿不大伶俐而已,可一见到面容姣好的女子,便会一下子激起他那口吃的毛病来。 那小娃娃们显然是颇通晓辰王的习性,听到他口吃得紧,不敢耽搁一晌,匆匆忙忙地便冲去抓人了。 古徵徵回过神来,在空中猛地腾了一股真气,稳稳地立起来,然后又施那“圣古翼步”绕到了身后对自己施那几股子真气之人的后面,方才发现面前竟然是四个光脑袋的娃娃,每个人大约五六岁的样子,都长着灵动大眼,可面目却似凶神恶煞一般。 古徵徵赶忙收了真气,不明就里地问道:“小朋友,你们莫非不是故意的?道个歉,姐姐便原谅你们了。” 不成想,那中间的小男孩大声喊道:“休得无礼!我们乃姬辰王殿下御用的‘文房四宝’!”然后一个一个更加颇有几分搞笑地一边摆着造型、一边介绍自己道:“毛颖!”“漆墨!”“净宣!”“端砚!” 古徵徵耐心听完,更是笑个不停起来,认真地点点头,回道:“你们这名字,倒真的还算……尊贵。”可不是么,古徵徵心里想着,个个皆属“笔、墨、纸、砚”各自品类当中的上等佳品。 文房四宝娃娃出手,极少失利,姬辰王看到古徵徵的样貌,又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可不就一下子红了眼,心急火燎地吼道:“干甚么哪!都给我上!快上哪!还等甚么!” 那四个小孩子竟拼尽全身力气腾起真气,齐齐赤手空拳地朝着古徵徵攻击过来。 她果然是没见过世面之人,原来这四个小孩子虽然都还没到那使用兵器的年纪,但已然修炼出了如此上乘的武功,尤其是招式十分奇特,个头矮小灵活。果然,她与他们斗了也就三十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再说旁边那姬辰,自认已经阅美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美,孤傲却带浓郁的娇羞,宛如金色朝阳下绽放得最好的那朵嫩粉色的莲花,上面挂满了晨露。现下,眼看着这朵莲花折了腰,自己自然是要去英雄救美的。心中还屡屡想道:待我演一出好戏,把人哄骗来,再好好享受一番岂不更美哉? 却不成想,还没等他出招,忽地就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来,三招两式便忽悠悠地将那几个娃娃掀到了半空中。只见那人又紧追了几步,手下依然没怎么留情,直掀得那些个娃娃在半空中连翻了好几个筋斗。 古徵徵退后,立在旁边的汉白玉矮柱上面,抬眼一看,竟看到一袭有几丝熟悉的桃粉色长袍。若不是那绝世医者的桃花医仙幽丞,还能是谁呢?她心中暗暗想道:没想到,这医仙虽风流了些,但修为上还真有那么几下子,且看他那招式,招招举重若轻,教训为主,虽和着他身上带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邪气,颇又些戏谑的意味,但还是难掩善念之心,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 谁料,她又是刚刚对那幽丞印象有些许好转,那岂子人竟然在空中挑起那本不招人厌的丹凤眼,朝着身后的古徵徵大叫道:“仙女丫头,我幽丞英雄救美无数,你亦不必太过感激~粉我就好啊!” 她本来攀到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憋了回去,且这一句话说得,竟然教她连上去帮两把的想法都没了。 古徵徵看着那袭桃花长袍,也算是看了个清楚明白,原来那幽丞的武器竟是日常问诊施的那一根根的银针。那些许银针细小却密密麻麻,难以观测,速度奇快,变幻莫测,却威力甚大。四个小娃娃眼看着就败下阵来。 四人回到那姬辰身边,一边听那幽丞在身后吆喝,一边也不含糊地穿上了旁人递过来的“金丝甲”。 幽丞皱了皱眉头,可环顾四周到处是人头窜动的女粉丝,于是又朝着一百回合与那四个小娃娃周旋了去。 再回过头来说那姬辰,看着古徵徵这等丝毫不谙世事的绝色美人,早已按捺不住,起身便要到从她身后突袭浅尝一番。却不想被古徵徵施那“圣古翼步”躲了去,自己反而向前摔了个大马趴。 恰在此时,那燕潇飞了过来,一把将古徵徵的肩膀死死扣住。 姬辰忙在旁边说道:“燕潇,做得好!给本王押回宫去!” 那燕潇颇为焦急地想要告知姬辰古徵徵的身份,不想还未等他开口,又一个似从天外一般飞来的着一袭黑丝绸长袍、身材颇为纤长的男子,极飒地飞甩一道星云翼折扇,一下子顶在那燕潇的胸膛之上,力量极大,便是那武功高强的燕潇,也冷不防地向后连迈了好几步大趔趄。只见那男子一边用纤长的手指和臂弯拦上古徵徵的手臂,一边又向后腾地一下来了一个“移位幻影”,一下子便将古徵徵送到了安全之处。自己一瞬间又“移位幻影”到了那燕潇身边,与他厮打了起来。 那人正是司空晴,他一时半刻也不敢耽误地去追那“魑魅魍魉球”,谁知等赶到那土灵寺,又方圆几公里地四处查看了一圈,也没有再见那球的影子。又惦记着这边事还未了,无奈又赶忙折了回来,没想到果然就在他出去这么短的功夫,已然打得不可开交了。 地上打得好不热闹,天上乌云也按捺不住,雷声轰隆隆之后,那如丸子一般大小的雨点直勾勾地浇洒下来。眼见着大家在雨里又斗了几十个回合,古徵徵便连忙去寻那古银花夹去了。倒是那姬辰,回过味来想,原是自己轻了敌,竟不知那美人身上有功夫。于是,他连忙调理了一下内力,再次朝着古徵徵腾了一股子真气,气势汹汹地赶了过去!古徵徵好容易才找到那古银花夹,刚刚把它扣在自己的龙骨手饰上,便被那姬辰一个手掌想揽她过去,此时,她偏不争气地脚下一滑,没能腾到那半空中去,险些就要入了那畜生的怀里去。 就在此时,“轰隆隆”一阵如山涧春雷似地巨响,直接又粗暴地砸到了姬辰面前,隔开了他和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美人。不仅如此,天空中那雷阵雨也一下子停了!然后,只见一个身材比例特别突出的人带着水漾光环从半空中徐徐落下来,雨后的太阳竟然也乍现出来,将那周遭被激起的水漾映出许多条彩虹。 姬辰心中想道:今日欲霸个美人倒是活见鬼了! 可是,刚才躲得远远的人群倒是一下子又拥了过来,尤其是原来巴结幽丞的那些姑娘们,现下倒是争先恐后地看着眼前这从未曾见过的“天象”来。 古徵徵听着一声巨响,吓得赶忙回头,方才看到那样一张冷峻的脸:锋利双眉如一丝一丝雕刻在眉心两侧,眉心下面连着的是擎直又高耸的鼻梁,有些凌厉的双颊微微向上提起,包裹着凹陷在眼窝当中的深邃丹凤眼,细长又打着双的眼皮上方,竟然又深深地扛起了一道眼沟,让那丹凤眼更显神韵,眼尾微微上翘着,自然地向太阳穴两边延展,将眼下明显的卧蚕拉得细长而突出,这些却都尤其不如那张似乎只有用来形容女子时才会用到的桃花唇,虽用力紧闭着,但上唇线还是那样突出,下唇仍然能看出些厚度来,但嘴角却止不住地有些微微上翘的曲线,甚至拉紧了削减的下巴两旁的肌肉。只见他甩了一下天水碧的斗篷,整个人更显高冷幽远。 周遭的人七嘴八舌地猜测:“这是谁啊?!”“世间竟有如此英俊之人啊!”“何止英俊,没看他披着彩虹下来的么?”“他定不是我大野泽皇族之人。”“这还用说嘛!”“世间竟有比那医仙幽丞还要俊逸帅气的人啊”“可不是嘛!真是鬼斧神工啊!”…… 姬辰则在旁尴尬地举起双手遮挡那倾斜而下的水波:“别误会,别误会,都是误会。” 那人缓缓往下落,古徵徵抬起头仔细端详,才注意到他袭一整身浅天水碧长袍,尤其是那一件硕大无比若不是有如此颀长又好比例的身材根本不可能衬起来的浅天水碧竖领长斗篷,托出一个戴着由两个白色圆柱体半曲面组合成的龙触般的头冠,包裹着的黝黑而丝丝分明的发髻的下面,露出那凶神恶煞般表情后面俊俏异常的一张脸。 那人落地之后却不看姬辰,径直转了个身,于是几乎脸贴脸地站在了古徵徵对面,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于是向后仰了过去。那人却一扫刚才的凶神恶煞,涌到面庞上的是一股脑的担心,且没甚么客气地用右手紧紧地搂住古徵徵的腰,把她稳稳地拉了起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拉到了自己的怀里,问了一句:“你可安好么?”。 许是因为左手拿着一只像是由这世间最坚硬的金刚石打造成的透明三叉戟,那人右手且用了好大的力气,加上古徵徵那不怎么争气的身高,让她的脸就刚刚好直挺挺地落在他胸前那块泛着水蓝色的石头上面。一瞬间,古徵徵身体里面的玄灵真气让那石头一下子漾起异样的水蓝色光芒,略过斗篷面前的每一个人的脸。古徵徵赶忙后撤了一步,说道:“对不起。” 没想到,那人却说:“只是这句?” 古徵徵当然明明知道这是谁:还能有谁呢?但这水之灵力已许久不触碰,说熟悉也还算熟悉,说陌生也很是陌生。 她于是又低下额头,轻轻地说道:“谢谢。” 可忽地抬起头,看到那张俊俏的面孔,可不是便看到了那执着又坚定地看着她的脸、像是要逼她说出心里的话的表情,这脸上哪里还有刚才那般冷峻呢,只是温柔罢了。 于是,她又多说了一句:“你可安好么?” 没想到,那人一扫刚才的凶神恶煞,嘴角竟然微微上扬起来,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拈轻怕重似地唤了一声:“徵儿。” 古徵徵突然微微低下头安静起来,然后又问了一遍:“你可安好么?” 那人回了句:“我不好。”然后,向前走了两步,又把古徵徵拉到怀里,说:“八百年,太久了。” 姬辰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但看到这眼见着要到手的绝色佳人,一下子又到了个外来户的手里,实在忍不住大叫道:“我和人家姑娘询问一下民情,你……你个外……外来户也敢来干涉,简直是岂……岂有此理?!” 后面的随从赶忙上前拉住姬辰衣袖,战战兢兢地说道:“辰王殿下,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您要三思呐!” 姬辰看似是壮了壮胆,把那人一脚踢开,说:“怕……怕……怕个鬼?再怎么说,这也是我……我……我……野泽灵宫的地盘!”又呸了一句继续说道,“今日真他……他……妈邪门!先是来了个问……问……问……诊的,后是来了个算……算……算……命的,我……我……当了了,没想到又……又……来个他!” 青沧九州的龙帝?正是。这正是已满整整两千岁的龙幽晔。万年不出一位的武曲星转世,天生的练武奇才,当之无愧的武林至尊,“七岛主”武林排行榜已霸居几百年的状元,却又是弋海八荒最年轻的君王,肆灵弋海统领之地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主人。 只不过,这位时时为肆灵弋海征战南北的常胜将军,让人闻风丧胆的独一无二的威武龙帝,老百姓大都只是在茶余饭后的说书人那里听说过,怎会想到在这喧闹的集市上看到他的真身呢?!况且,这传说中孤傲不可一世双手沾满鲜血之人,却全然不是那般凶神恶煞,原来竟然生得这一幅能迷倒世间众生的模样,且看上去还颇不是温柔地救了那仙女一样的丫头。不禁让人感叹,世事还真是难预料,口口相传的话也颇不可靠,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一点消遣罢了。 龙幽晔轻轻揽起古徵徵,只是用余光轻轻地瞥了一眼怒发冲冠却又怯怯的姬辰,又像是想到了甚么,收了收脾气,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腾真气而去。那真气确实独一无二,竟然呈现出一个特别惟妙惟肖的龙头的模样。只听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少龙帝丢下一句:“魁英、魁凝,善后!” 第25章 怜香惜玉开情窦 少龙帝话音刚落,只见两旁便跳过来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这魁英和魁凝乃是少龙帝的贴身护卫,先龙帝龙亦仓的大总管老魁的亲生血脉。哥哥魁英的“天灵之水”修炼得力量充沛、招式浑厚,妹妹魁凝的“天灵之水”却修炼得轻盈通灵、出其不意。只见两人都身穿大禅游灵殿臣子的标志性深蓝色武将戎装,一个去帮着幽丞,一个去帮着司空晴,混战起来。 姬辰见贴身护卫都上了,想来那龙幽晔是真的走了,这才在两人身后跳脚地开始骂起来,口吃的毛病也去了:“骑着个甚么破玩意儿,仗着老爹死得早,早早便袭了龙帝的位子,还敢来我们这方撒野,有种你就回来!回来我就弄死你……” 却未料想到,话音还未落,一个直直的耳光如闪电般快速而又似乎用尽了全力一样甩在姬辰脸上,他一下子就向前打了个趔趄,接着一头栽在面前的土地上,捂着脸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有些困难。周围众多老百姓从未见过嚣张跋扈的姬辰王吃如此大亏,那些胆子大一些的便高声叫起“好”来!姬辰王哪里受到过这等对待,没等起身就先骂起来:“活见鬼了!今天老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未等他抱怨完,先是一个战鼓般的声音响起来,而后看到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 不错,此人正是姬羽王。 话说这姬羽,虽然在那亘古圣域身份尊贵,但是到了这济水西沼,真真是整日里四处征战平乱。别说集市了,就是在那野泽灵宫当差之人也未正经见回过几次。因此,那在宫中服侍之人若不是那姬礼郡主和姬辰王的心腹,见了姬羽也未见得认识,更不用提这集市中混迹的百姓了。 见他出来,胆子小的忍不住躲在一旁,窃窃讨论道:“这人是谁!竟敢直呼那姬辰王巴掌?”“是啊,那姬辰王可是姬礼娘娘的心头肉,他怎的如此大胆?”“上前瞧瞧。”“莫挤,莫挤……” 见是大哥来了,姬辰这下连屁都不敢再多放一个,只两眼含泪地看着姬羽。姬羽看到他脸颊上鲜红鲜红的一个手掌印子,心里忽然又有些不忍,缓和了许多,说道:“小辰,你何时能学着让叔父泉下安宁些?” 姬辰看姬羽消了刚才那股子邪气,忙猛然鼻涕一把泪一把哭丧起来:“长兄……臣弟委屈呀……臣弟只是想体察一下民情,奈何他们大禅游灵殿连这般小事都要插手!这是根本没把长兄,没把伯父,没把咱们野泽灵宫姬氏和济水西沼,放在眼里啊……” 姬羽听此话,转身又向姬辰右脸抽上一个耳光,直直地看着他说道:“体察甚么?那是我小妹古徵徵!说来也是你的妹妹,岂是你能体察的?”说罢,叹口气拂袖而去。 姬辰在后跺了一下脚,自己抽了自己两耳光,自言自语道:“我说那妹子怎的那般……原来是她?还真是个丧门星。”想到此,便不敢再回野泽灵宫,让车夫向宫殿旁边的庵堂赶去。 有了那魁英和魁凝的帮忙,加上适才随姬羽王匆匆赶到的燕洲,原先打得不可开交的“文房四宝”和燕潇一下子便被制得服服帖帖了。只见那燕洲大步流星地上前揪了那燕潇,拎着耳朵一搡,向着姬羽说道:“末将教弟无方,还请您见谅!” 吃瓜的众人便是又小吃了一惊,原来不仅那姬辰,竟然连那安檐山庄的少庄主原来也不是孤身一人,竟然还凭空冒出来一位能够这般教训他的哥哥。不过,也当真是让人痛快。 姬羽径直挥了挥手,示意他将人先带回去,然后转身对着幽丞和司空晴说道:“初次见面便大打出手,在下须得先谢谢二位对我家徵徵的救命之恩。” 幽丞颇心直口快地说道:“哎~你又是哪个?没想到,那仙女丫头年纪不大,朋友倒是不少嘛!” 司空晴向幽丞使了个眼色,朝着姬羽拱了拱手,道:“羽王客气。”又对着幽丞说道:“若我没猜错,这位应是你口中那位仙女丫头的兄长、野泽灵宫姬羽王。” 姬羽却丝毫不会寒暄地豪爽回道:“正是在下。阁下如何得知?” 司空晴指指旁边那铺子,说道:“丢当先生,占卜为生。” 姬羽超那方向看了去,果然看到那占卜生意十分红火,再看他的谈吐和气度,必不是平庸之辈,再加上毕竟救过自己小妹,于是连忙拱了拱手,说道:“荣幸相识。敢问阁下大名?” 司空晴微笑道:“羽王殿下万莫客气,在下司空晴。” 姬羽惊诧道:“阁下莫不就是那语天峰问鼎阁天外飞仙斗圣十万载以来收下的唯一一位徒弟,司空氏?” 司空晴微微点点头。 姬羽又拱手说道:“失敬,失敬。” 话至此,旁边那桃花医仙便按捺不住了,笑嘻嘻地上前对姬羽说道:“怎么单他有,我也要‘失敬’。” 那姬羽一本正经习惯了的人,情商上莫不说是榆木脑袋也差不太多,哪里能明白那幽丞的玩笑,忽地一脸嫌弃起来,心中想道:怎可有人生得如此这般厚颜无耻? 那司空晴却不替他说话,倒是在旁边笑了起来。 幽丞又佯装生气道:“怎的都是天外飞仙,我与他这地位却不同呢?啧~啧~” 此时,三人互听得身后有些异动。 幽丞便没有再说下去,收起笑容拱手道:“殿下莫见怪。” 司空晴也说道:“想来羽王殿下还有要事处理,我二人便不在此打扰了。” 姬羽心中忽地对那医仙幽丞也敬畏了几分,想了想,说道:“医仙大人、司空少主,为着这救命之恩,咱们晚上也得小聚一下。我现下命人带二位先到土灵寺天玑长老那里品一品这弋海蛮荒不常有的好茶,二位意下如何?” 只见那两人似商量好一样同时点了点头,随后便上了两匹马,随着姬羽的骑兵亲信,向土灵寺赶去。 魁英和魁凝则表示,要随姬羽收拾这凋零的战场。姬羽对他们说道:“两位将军可同那医仙与司空少主一同到土灵寺等候你们龙帝陛下。”魁英和魁凝却说道:“龙帝陛下吩咐了,让我二人善后,便是须与羽王殿下共同进退才好!”于是姬羽便带着魁英、魁凝与剩下的骑兵挨家挨户地向周围受伤的百姓分发银两,又向周围受损的商户补偿银两。 挨家挨户地走,姬羽便到了那“丢当先生”。这家店铺在打斗中受损最为严重,姬羽抬头看向那房顶会移动的星星灯盏,方看到有许多灯盏都已经被破坏掉了,墙面、地面和门口的台阶受损也颇为严重。于是对手下人说:“去取五倍的赔偿银子给我。”不料此时,从内堂的黑玛瑙珠帘后婀娜地走出一位浑身上下都是丝绸打扮的女子,笑道:“羽王殿下不必客气,我家主人必不会收您这赔偿金的。” 姬羽听着声音生疏,向那人看过去果不相识,但却一下被那有些香甜的气韵勾了三分魂去,呆呆地问了一句:“这位姑娘在下似未曾谋面,敢问大名?” 那女子又笑笑,回道:“大名不敢当,小女子绮罗,是司空少主的徒弟,也是这‘丢当先生’的管家。” 姬羽忙说道:“姑娘年纪轻轻,才华横溢。” 绮罗便径直笑了起来,心中想道“堂堂姬羽王,怎的说话生涩至此”,嘴上却说道:“羽王殿下谬赞,小女子可担当不起。” 姬羽摸摸脑袋,憨笑道:“姑娘花容月貌,我又笨嘴拙舌,让姑娘见笑了~” 只见那绮罗缓缓走到他身边,从袖袋里面掏出一个似是金丝楠木的盒子,呈给姬羽道:“羽王殿下万莫羞涩,你我之间,本就没有甚么露水情缘。” 姬羽一下子惊在一旁,心中所藏之事就在姑娘口中大白于日,颇定了定神,硬着头皮道:“司空少主高徒,自然也是占卜行家,多谢提点。”又指着那木盒子道:“此为何物?” 绮罗道:“此乃我家公子今晨交代绮罗交予羽王殿下的,说于您有助益。” 姬羽连忙将那盒子接了过来,拱了拱手说道:“多谢绮罗。” 那绮罗颇有礼地向那姬羽曲了曲膝,便转身又向内堂走去。也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了姬羽在自己身后那直勾勾的眼神,走到半道,那绮罗突然停下了脚步,从袖袋里面又拿出一个软黄色的丝绸袋子,施了真气再一个推手出去,丢给了姬羽。待姬羽稳稳地接在手里之后,那绮罗却未转身,侧脸向姬羽说道:“绮罗冒昧赠予殿下小小见面礼,多谢殿下青眼!”说着又捂嘴巴笑笑道,“可若我不把殿下这三分魂还了回去,待会殿下那七分魄若再被勾去了,可如何是好?”说罢,径直入那内堂去了。 姬羽有些呆傻地躇在哪里,看着手中的丝绸袋子,忍不住打开来。打开之后,姬羽一下子便嗅道一股类似那森林中刚刚下过瓢泼大雨后的青叶味道,浓醇凛冽,登时感觉神清气爽,抬头再看看那黑玛瑙珠帘,偏再也没有那心跳的感觉了。于是,他将那丝绸袋子径直留在了柜台上,转身踱出店去。 原来,那绮罗给了姬羽一个“丢当清冽剂”,本来是专门用来治那些个朝三暮四的渣男主儿的,可估计司空晴自己也没想到,留给绮罗的最后一个任务竟然让她勾起姬羽的**。绮罗自幼便拜在司空晴门下,虽然年纪比司空晴小了整整五百岁,可却是早已看透人情世故,断断不会让自己偏差一丝一毫的。不过,绮罗刚才却说姬羽的“七魄又被勾了去”,究竟是为何呢? 原来,姬羽转身离开之后,便在那旁边的戏台子上看到一位比之那绮罗年龄大上几百岁,但真真是泪眼汪汪的主儿。其实,他当时也就是向那戏台子瞥了一眼,只一眼,但就是那么刚刚好,便从那已经拉上的大幕中间的缝隙里面看到了咱们这位梨花带雨的女子。姬羽征战沙场,哪里近过甚么女色?不然也不会一下子便被那绮罗的五分姿色勾了三分魂去。可那大幕背后的女子却绝非如绮罗一般仅仅有五分美貌的女子,而是对姬羽王殿下来说十二分甚至有加了。为何这样讲呢?因为姬羽的妹妹古徵徵虽然也是绝色,但那种美仅仅是美而已,太清新脱俗,太高远恬淡,太阳春白雪,倒是让人实实在在地寡欲起来,并非姬羽所能注意到的美。咱们这位在大幕后面出现的女子,却恰恰相反,那面庞上最具标志性的便是那一对似狐狸般的汪汪泪眼,且羸弱非常地跪在许是那戏班掌事的面前,任凭那九节鞭一下一下地抽在手臂上。自然是手臂上,唱戏的戏子,是绝不能伤了脸的。要问那人为何那般火大?自然是不难懂的,因这种台柱子,摸不得碰不得,否则最后就卖不了好价钱了,他必是那许多的怄火。所以,那鞭子自然是一下是一下地打得够狠。狠得羽王殿下只是瞥了一眼,便停下了脚步,一直忍不住朝里面望过去。 恰恰在此时,那女子轻轻地抬了抬眼,便撞上了姬羽的目光。姬羽方才看到她那狐媚温柔的眼睛下面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尖尖的下巴上全是泪珠儿,嘴唇也被咬得红红的。果然如那绮罗所说,姬羽的七魄一下子就被那一眼勾了个干净。偏偏又一个鞭子恶狠狠地下来,那女子的衣服便被撕破了,右肩溜溜地滑了出来,于是“嘤嘤”地掩面哭了起来。姬羽见状,也顾不得甚么身不身份,腾起十分真气跃到那女子旁边,伸手便掀了施鞭子的男子几个跟头,径直摔到那台子下面去了。那女子在旁边“嘤嘤”地哭个不停,姬羽一下子便手足无措起来,又见她衣服破了,赶忙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那女子裹了个结结实实,又压低声音问道:“你可愿意跟我走么?”那女子低着头轻轻地点了点。 于是姬羽便扛起那女子,扔上马,留下那魁英、魁凝和诸位将士扫尾,带着她朝野泽灵宫的方向去了。 出了那集市,便是通往野泽灵宫的林荫道,而正在此时,姬羽忽然分明地听到身后有异动,且动作极快地朝自己冲了过来…… 第26章 罗天网地好姑母 只见姬羽紧紧抱起怀里那女子,腾了一股子真气从马背上飞到半空,又稳稳地落在旁边,将那女子放下,然后用那土灵铸铁长枪使劲钝了钝土地,大声喝道:“出来罢?!” 只见身后果然登时便跃下三个人来,仔细看去,这三个人都不是野泽灵宫之处的老百姓平时的装扮,倒像是从济水西沼几十万载前过来的人士,着装乃是粗衣粗布,十分古典简朴,且那三个人尽管都是姑娘家家,却不是长发披肩,而都是将全部头发挽成一个发髻,看上去虽十分利落但却有些可笑。与旁边那两位插着木簪的女子不同,中间的那一位头上别着一把看上去颇为难得的上等羊脂玉簪,周围的人方看得出她身份尊贵。 果然,三人走上前来,中间那位女子便先开了口:“姬羽王真是好雅兴!”她颇有些怒发冲冠的样子,凶巴巴地朝着羽王殿下挑衅道:“我等在那北野泽遭受玄土麒麟之苦,羽王却在此寻欢作乐?” “这冷弦儿模样真是闭月羞花,可惜面相太凶……”姬羽心中想到,嘴上却紧回道:“冷王误会了!” 原来,这便是燕洲口中非姬羽难以摆平的北野泽部族的冷王?竟然是个姑娘? 不错。此人名唤“冷弦儿”,虽年纪与姬羽相仿,但已是那济水西沼整个北野泽四大部族的首领,颇有口碑与威望。在济水西沼,冷氏乃是姬氏的祖先,但后来姬氏部族逐渐强大,冷氏部族反而没落了去,直到老部族的掌上明珠冷弦儿出生,大家伙都看出她乃是一个难得的奇才,天生与那土灵真气有缘,尤其是擅长《玄灵心经:天灵之土》当中所提及的“遁术”,北野泽部族便一心想由她来继承土灵珠,而野泽灵宫是万不能答应的。 那女子又上前几步,说道:“误会?我北野泽粮仓已尽被那玄土麒麟所毁,姬羽王与我和谈之时言之凿凿,现下又作了如何安排?” 姬羽陡然有些语塞,心中想道:我怎么会料到,一回到这野泽灵宫的地界上,便赶上了弟弟妹妹们这杂七杂八的祸事,尚未有时间安排。可转念一想,如若真的这样说出口,那冷王恐怕多半不信,且又要生乱。 只听那冷弦儿继续咄咄逼人道:“若非我留个心,一路跟踪回来,”指着旁边那个还在哭哭啼啼的女子,“看到你这寻欢作乐的场面,倒轻信了你!” 姬羽正在尴尬异常,没想到那女子将斗篷解了去,普通一声便跪在了冷弦儿面前,然后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连那额头中心都渗出血来,飘着轻细的嗓音边哭边说道:“这位姑娘万莫误会!小女子名唤‘兰桡’,乃一介戏子,今日得蒙羽王殿下出手相救,这才保住性命,可小女子与这位公子,着实毫无干系……” 说着将身上那遍体鳞伤指给冷弦儿看。眼见着那冷弦儿还在怀疑,干脆宽衣解带,将整个后背都露出来,只留着胸前一个红艳艳的肚兜,白皙的皮肤上全是一道一道血红血红的印子,应全是拜那九节鞭所致。冷弦儿自己也是女儿身,且北野泽部族常年受人欺压,自己族中女子遭受此种惨遇的也不在少数,见不得眼前这般女子受辱受罪的场面,于是赶忙将那兰桡扶了起来,对姬羽的信任又回来几分。 姬羽生平第一次看到女子的裸身,那血印子的确有些触目惊心,可那雪白的皮肤配上艳红的肚兜儿,竟然让姬羽从头到脚不自觉地抽搐了一番。然后,姬羽从那冷弦儿手中接过兰桡,自己使劲平复了平复,将那斗篷给她裹好,又将她抱上了马。那兰桡上马之后,姬羽使劲回甩了一下袖子,本想扬马而去,不成想那绮罗送予自己的金丝楠木盒子被抖了出来。 姬羽捡起那盒子,打开一看,其中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北野泽粮草已至。于是来不及多想,拱手对那冷弦儿说道:“冷王,那粮草已至北野泽部落了。” 冷弦儿冷笑一声道:“羽王殿下,你当我是三百岁小儿不成?!” 姬羽躬身作揖道:“并非如此,冷王大可发一信号,看看是否果真如此。” 只见那冷弦儿腾了一股真气到空中,抄起身后别着的一只羊脂玉短笛,使劲吹了几声悠长之音。等了不出两刻,果然看到北面方向腾起一团灰白色的烟雾到空中。冷弦儿看到,那粮草果然已到了北野泽第一个关卡。 既错怪了羽王,冷弦儿心中自然过意不去,却也不扭捏,带着仕女二话不多说,便跪在姬羽面前。姬羽见状赶忙将她扶起来,不曾想,正在冷弦儿抬眼的一瞬,顾盼生辉,英气果敢之下又似埋着似水柔情,姬羽刚回了三分的魂魄便又被眼前这位女子勾了去。这冷弦儿虽举止利落了些,可眉目之间透着济水西沼女子的满满英气,实在符合姬羽的胃口。他不禁心中叹道:果然满园花色,各有千秋。 再说那冷弦儿,自小到大哪里见过姬羽这样一言九鼎之男子,还能如此嫉恶如仇,路见不平便拔枪相助,一汪痴情万种的双眸就镶嵌在这大义凌然之中、酣畅淋漓之间,叫她怎么能不心动呢? 兰桡在一旁,一眼便瞧破了二人状况,忙“咿呀”了一声,可算让对视的二人回过神来,解了围。 眼下,冷弦儿自知丢了矜持,又还有要事在身,丢下一句“告辞”,便匆匆离去了。 姬羽目送了她几里,回过神来,又跨上马,只是不若刚才那般粗野豪放,他拉起缰绳,方才发现兰桡原来一直在自己的怀里,脸却有些热了起来,使劲定了定神,策马朝着那野泽灵宫驶去。 入了宫,姬羽交代侍女带兰桡去梳妆换洗,先暂时安排在寓农殿中。 兰桡见姬羽回宫之后便不再像刚才那般热络,忙主动迎上去,跪在姬羽面前说道:“小女子叩谢羽王殿下救命之恩!”姬羽本已慢慢定下心神来,自知男子汉大丈夫,实不应随随便便对女子沾沾连连:若喜欢,自然是要大大方方相处,若不喜欢,自然是要清清白白撇开。但眼下,这兰桡是媚色十足,可偏偏自己还对她的底细一丁点儿都不了解,现在便想些风花雪月之事,恐怕不合宜。于是也不上前去,便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姑娘请平身罢。路见不平而已。”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去。兰桡看到姬羽如此这般模样,却也不慌张,竟然镇定自若地在地上朝着姬羽的背影结结实实又叩了三个响头。而咱们的姬羽王却并未停步,也未回头,一口气走出了野泽灵宫外,策马赶向土灵寺,直接去会那医仙幽丞与司徒晴去了。 像兰桡这样的女子,别的不敢说,对男人自然是颇有几分了然的。她可不傻,自然是明白,即使那姬羽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亦没有回头,但自己叩的这几下响头已是留在了他的心里。于是,待姬羽走后,兰桡便看似十分自然地吩咐侍女伺候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教训她们,宛若她已经是这寓农殿的主人了。而她有所不知的是,就躲在一旁柱子后面听闻姬羽归来恰巧路过的姬礼郡主,却将这一切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姬礼君主虽名义上一直称病不涉济水西沼政事,整日整日地待在野泽灵宫旁边的庵堂,可她监视自己的这位侄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早在他一千多岁第一次从那亘古圣域、自己的哥哥姬兮那里万里迢迢赶回来平乱开始,姬礼就为他特别安排了东翠、西璧这两个贴身宫娥。与那水粉和胭脂类似,这两个宫娥也是自小便跟在姬礼的身边,皆是姬礼用来掌控野泽灵宫的器具,哪里是宫娥呢! 本就与普通宫娥身份不同,再加上背后有姬礼郡主这个大靠山,两个宫娥当然不会把一个随便捡回野泽灵宫的女子放在眼里。她们二人莫名其妙受了说教,心中自然不爽,只见那西壁上前便给了兰桡一个巴掌,那兰桡捂着脸,却也不哭闹,腾起真气便将那西壁摔在了旁边的柱子上面。那宫娥头一下便磕破了,血顺着脸颊留下来,给东翠吓个不轻。可那兰桡倒是见惯了一般,踱了几步坐在床上,说道:“我是个戏子没错,可左右也闯荡过几日江湖,并非你二人可随意欺侮的。” 没等那西壁和东翠上前发作,姬礼边拍着手边从门外踱了进来,看着兰桡说道:“好戏,真是好戏。我这野泽灵宫,很久没有这么好看的戏码上演了。” 两个宫娥一看是主子来了,连忙跪下叩首,恭恭敬敬道:“郡主娘娘安好!” 那兰桡一听此人被唤“郡主娘娘”,一下子反应过来,也单膝跪地道:“小女子兰桡参见郡主娘娘。郡主娘娘安好!” 姬礼颇有架势地踱上前去,也不让起身,也不上前相扶,而是妥妥地坐在一把藤木椅子上,说道:“学得很快,眼色也好,姿色更绝,这样的人才也算难得一见。” 那两个宫娥见主子对着女子也颇为不满,赶忙抬起头,想要告上一状。可那姬礼瞥一眼便看透了两人的心思,先开口道:“你们都下去罢。”于是,那东翠、西璧连同姬礼身边的一应宫娥便悉数退了出去。 只见姬礼腾空而起一个后空翻飞倒立在兰桡的头顶,然后伸手想捏上她的肩膀。却见那兰桡反应极快地就地跪着双手交叉后扬着向后腾了股真气,直溜溜地向前一滑,躲开了。姬礼便又追上去,一把锁住兰桡的两只后扬的手,想把她拖近身来。却见那兰桡双脚发力在空中一转,双手便又从那姬礼手中挣脱了出来,然后转身径直踏上了旁边的一根柱子。那姬礼发力在空中飞了过去,拉上那兰桡的肩膀,刚刚一用力,只见那兰桡故意地脚下一滑,顺势一扭,便顺着姬礼用力的方向,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胳膊掰脱臼了。 那姬礼在姬氏一族本来就是小妹妹,武功是十分平平,这一出自然是想试试那兰桡的底细,可却实在是没那个本事。 而那女子到底是偷奸耍滑哄了她,让她还以为自己真是一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小戏子。 于是,姬礼探后颇不自知地说道:“有些功夫!” 兰桡见状,连忙跪地求饶道:“独自行走江湖,自然是要学些小把戏防身,让郡主娘娘见笑了。还请,还请郡主娘娘手下留情罢!” 这一将人奉入九天的功夫实在厉害,姬礼果然颇为得意起来,转身抬起兰桡的下巴,心中想道:这戏子颇有些姿色,眼下看着已是八成入了那姬羽的眼,且还会些功夫,以后办事颇为方便,若能为我所用,岂不事半功倍?笑一笑,说道:“如此美人,作一戏子,真是可惜了!” 兰桡听姬礼如此说,赶忙跪着小碎步上前,一把抱上姬礼的腿说道:“小女子恳请郡主娘娘提携!” 姬礼又低下头看着她,却不言语。 于是,她便又叩头说道:“小女子愿效忠郡主娘娘万死不辞!” 姬礼斜嘴一笑,这才说道:“也罢。平身罢。” 赐了座,她又佯装颇为忧心地说道:“你一届戏子身份,想留在这野泽灵宫,恐怕是难呐!”边说着,边抬眼看着那兰桡。 只见她便眼圈泛红,向姬礼说起自己自小被父母卖到戏班的可怜往事来。最后,她说道:“虽为戏子,但我乃是那戏班的台柱子,他们为了金银钱财,留了我这清白之身。现下生命机缘,遇见了羽王殿下,还请郡主娘娘成全!” 姬礼也佯装十分动容地说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且安心住下,姬羽不在的日子,你就陪在我身边罢。待时机成熟了,我来做主给你一个身份。”兰桡听到姬礼这样说,自然又连忙跪下谢恩表起忠心来。 姬礼离开寓农殿,便向自己所居住的悯农殿走去。 谁知在途中,便有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快步走过来,双手递了一张字条给姬礼,道:“土灵寺的消息敬请郡主娘娘过目。” 姬礼打开字条,看到姬羽已经到达土灵寺,与那医仙幽丞和司空晴在天玑长老的安排下喝茶聊天,可聊天中却并未提及土灵珠之事。看完又还与那宦官,并瞧着他把那字条生生地吞在了肚子里面,然后才径直回宫去。 到了宫中,还没坐定,便见另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快步走过来,双手又递了一张字条给姬礼,说道:“庵堂的消息敬请郡主娘娘过目。”姬礼打开字条,看到那姬辰在集市上吃了暗亏之后,果然跑到庵堂里面去风流快活去了,一时间为自己对姬辰的安排十分满意,丝毫却也没有顾及过无论是姬羽还是姬辰,都是自己亲兄长的骨肉。那宦官将字条吞在肚子里面之后,姬礼又问道:“安檐山庄那边可有新消息。”那宦官回道:“回禀郡主娘娘,暂未收到甚么新消息。” 姬礼这才像是安下心来,从香榻上抱起一个看上去十分特别的彩釉瓷枕,那瓷枕看上去虽应不是济水西沼的产物,但却也不是甚么贵重之物,至于为何郡主娘娘这般宝贝,众人一直不得而知。只见那姬礼有些呆滞地抱着瓷枕,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好了,本宫累了,都下去罢。” 话说那姬羽,策马到了土灵寺之后,在那成荣和成宁的指引之下,来到距离土灵神坛不远的启灵书院,果然于那袅袅香烟当中听到几声爽朗的笑。姬羽连忙迎上前去,说道:“天玑长老及诸位,姬羽晚到了!” 第27章 襄王有心观星来 只见那被唤的天玑长老还没开口,那桃花医仙便先开口道:“哥哥,你这尾也扫得忒长了。” 姬羽一看,果然一来那天色已微微发暗,且魁英和魁凝也已在一旁守卫了。忙开口解释道:“路上遇到些事,耽搁了。天玑长老这茶,医仙吃着可还好?” 那幽丞却也不接话茬,倒是问道:“你这事那事的,如何不关心那仙女丫头的去向?” 姬羽于是笑道:“医仙阁下可能有所不知,将我那妹妹救走的,乃是当下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龙帝名唤龙幽晔的,乃是我的挚交,所以自不必担心。” 司空晴往日里的闷葫芦此时却开了口,道:“他这位阁下怎的不知,必是知得很,方才问的。” 姬羽不明道:“此话怎讲?” 只见那幽丞颇好笑地特意捋了捋两鬓的长发,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怎的?羽王殿下竟看不出我也是那青沧九州人士么?” 姬羽忽地笑笑,道:“医仙莫玩笑!”可平日里这医仙作为男子整日里着那一身桃花色,谁会去注意他的长相呢?!现下,姬羽仔细看上去,便一眼看到了桃花医仙那一对颇具标志性的丹凤眼,虽然那对眼睛上乃是一幅单眼皮。于是问道:“医仙阁下莫非与那大禅游灵殿有何关联不成?” 司空晴小酌了一口茶,又开口道:“羽王殿下猜得颇准。他名唤‘幽丞’,正是那大禅游灵殿原来的二殿下。” 姬羽倒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二殿下?我只听说那大禅游灵殿的少龙帝现下只有一位哥哥名唤‘龙幽茗’,是御封的‘茗公子’,如何又冒出一位二殿下呢?” 司空晴抬抬眼睛,看向幽丞。 姬羽接着说道:“这么说来,医仙名讳乃是‘龙幽丞’?” 只见那幽丞说道:“正是。其实,我与那幽茗的母妃皆为贵妃,但他母妃出身高一些,我母妃则只是一介医女,且我五百岁时又离开了大禅游灵殿,自然是鲜有人知了。” 姬羽又问道:“二殿下五百岁时究竟是去了何处?” 只见那天玑长老笑了笑,说道:“羽王殿下耿直。依老朽看,这弋海蛮荒之中,敢自称‘医仙’的,应只有那天外飞仙‘医圣’之徒了罢?” 司空晴点头笑笑,酌了口茶。 姬羽便拍了拍大腿笑道:“二殿下那般高调且自命不凡,实在是由此遮掩了你这天外飞仙高徒的身份啊!哈哈哈!” 说罢,司空晴与那天玑长老亦随着大笑起来,偏不是笑那幽丞,倒是笑那姬羽如此憨厚耿直罢了。 只见那幽丞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道:“管他高调低调的,是货真价实的医仙便好。我遍施恩惠,躬亲义诊,救人无数,又……又没做甚么坏事……”话虽这么说,可委实不好意思起来,转了个话题,又说道:“我那三弟心机深沉,你倒是该小心你那一白二傻的妹妹被骗了去才好!”说完,便映着月色,与那魁英和魁凝对打起来,颇解了一众人的无聊。 只见那幽丞竟一下子从口袋里面甩出两条颇长的水袖,舞起来时而阴柔时而阳刚,那水袖袖口尽是尖针,在月光下闪着些微光。司空晴道:“这厮真是得了医圣婆婆的真传。” 姬羽却又惊道:“莫非众人口中的‘医圣’乃是女子不成?” 司空晴笑道:“这又有何奇怪呢?”说着仰头看着舞在半空中的幽丞说道:“比起你妹妹那连我师父都难占的命格,也没甚么奇怪的了。” 只见那幽丞腾了一股子真气,飞到了那屋顶上面,舞了几招,又飞到那旁边的高塔上,舞了几招,然后径直腾到那更高的空中,用力又舞了几招,只见那两条水袖口藏着的银针纷纷向两旁飞去,那幽丞方才平躺在空中,似一张枯叶般优哉游哉地落在众人旁边的土地上,竟然径直睡去了。 幽丞飞出去的两道银针,一道生生地插在旁边已有十万载的大树里面,另一道则生生地飞向了土灵寺海拔最高之地——观星台。 只见那观星台上身着淡海水碧色长袍、且长袍边缘及衣袖边缘还泛着些银色的武功高强之人上前用一只手一把将站在前方的古徵徵拉入怀中,另一只手则用袖子边缘上坚硬无比的银色铠甲将那飞来的银针一扫而光,硬生生地全部刻入了脚下的巨石当中。 古徵徵拉过他的手,紧张地问道:“你没事罢?”又指着地上那些银针问道,“这飞来的又是何物?” 龙幽晔看着怀中的她轻声说道:“没事。能施得出这‘落雨银针’的,恐怕应是幽丞。” 古徵徵推开龙幽晔,惊道:“那个桃花医仙?” 龙幽晔说道:“正是。他名唤‘龙幽丞’。” 古徵徵又惊道:“龙幽丞?你叫龙幽晔!他与你是亲戚?” 龙幽晔看向远方的月亮,道:“大禅游灵殿先龙帝龙亦仓育有三子:长子龙幽茗,次子龙幽丞,幺子……” 古徵徵看着龙幽晔有些出神的脸,说道:“龙幽晔。” 龙幽晔却看向古徵徵的脸,她早已不是那个一千岁的丫头了,出落得清冷悠远,又绝世颜色。 他又听到她叫“龙幽晔”。怎么明明是自己的名字,可听上去却生疏得很。八百年了,少龙帝终于又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是啊,在大家的眼里,他是武林至尊,亦是战神,又是少龙帝,彼时是兄长,此时又是贤弟,可却总也不是龙幽晔。他看着那喊完他名字还十分平静的侧脸,竟然觉得八百年之后,他又活成了一次自己,而那在旁边站着的人,也真真像是他自己从心尖尖上掏出来立在那儿的,不是因为甚么美不美,只是因为有,所以看着就觉得足矣。 古徵徵却忽然仰起脸看着他,打破了这种寂静。只见她颇有些愠气地像小时候那样歪着脑袋问他:“龙幽晔!为何八百年都不来看我?” 龙幽晔看着她,心中涌上万千思绪:他的父帝龙亦仓当年为了救他,用那“续命玄灯”换了他一世婚约。他又想起那个时时刻刻要死要活地想回亘古神域的少年,竟然能拼尽了力气想冲破父帝锁下的生死结界,直到老魁硬生生地献祭了自己,才换回昏死过去的他一条命。也是那时,他方才知道,自己的父帝竟然还为这纸婚约盖上了三百年的龙玺,堵上老龙帝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却也一辈子封死他通过穷桑玄殿到那亘古圣域的门。若不是她那时不时飞到大禅游灵殿的精卫鸟儿,他都觉得活不过那几日了,可偏偏还是活了下来。他得认,自出生便背上了自己母后的命,医急症又背上了自己父帝的命,冲结界再背上魁伯一条命,他的命既然这么贵重,便该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所有人。他活成了少龙帝,活成了武林至尊,活成了弋海蛮荒的战神,活得这么好,这么高,也这么孤独……可这些事如此沉重,他怎舍得推给她呢?! 于是,他想了想,又顿了顿,说道:“一回来,便把你忘了。” 古徵徵气上头来,说道:“忘了?你竟原是忘恩负义之人,枉我日日宿在观星崖……”说着说着,眼角的泪竟然没声没响也没预兆地汩汩地留下来,边流着还边从胸口拿出一本用七色幻彩丝绸仔仔细细扎得颇为精致的小书问他道:“既然忘了,还年年托姬羽送这些来做甚么?” 龙幽晔略靠近看了看,竟然是一本名字叫做“龙韵”的书,脑袋中又涌上自己日日思那丫头难眠便谱曲寄托的夜晚,可偏偏又轻飘飘地问道:“这怎么叫‘龙韵’呢?颇应叫‘古韵’才是。” 古徵徵也顾不上擦眼泪,便说道:“是你万里迢迢送来的,自然是‘龙韵’!”又指着说道:“你且说说?” 龙幽晔又想了想,说道:“开始确是忙忘了,可后来谁还没个闲的时候,就又想起来了。” 古徵徵这才风干了眼泪,说道:“既又想起,为何不来?” 龙幽晔便说道:“你也没来啊!你堂堂古族后人,能从那亘古圣域渡海过来,那般方便,岂不是也没来?”这招太极打得其实颇为生硬,可对付古徵徵这样没甚么情商的丫头,那是绰绰有余了。 只见她有些憋红了脸,解释道:“我得到了那古五棱石的第三层方才能渡海的。这……这不,一到第三层,我便借着姬羽的事到这弋海蛮荒来了。” 可那龙幽晔却说道:“到了也是来了这济水西沼,却并未去我那青沧九州啊!” 古徵徵心中想道:怎的原是我怪他,现下却是他怪起我来了?!她看看龙幽晔那颇有些故意挑衅的表情,有些气,却又不知为何忍不住笑了起来。便只好问道:“那你可生气?” 龙幽晔点点头,说道:“颇气!” 古徵徵于是将手又放在龙幽晔的额前,像孩时那样用尽十分力道渡了些真气给他。那真气颇为浑厚,让龙幽晔十分吃惊:原来她武功虽低,可内力却如此深厚强劲。龙幽晔自然想到,这么浑厚的真气定是那丫头用足了力道施出来的,忙上去抓住她的手腕便拿了下来。那肌肤如上好的玉石一般,丝滑冰凉且触手生温,龙幽晔赶忙低低头把手缩了回来。 古徵徵却扑到他面前可爱道:“龙幽晔,那你可还生气?” 龙幽晔看着她那绝美却稚气未脱的脸,心中想道:真真还是那个傻丫头,你渡了三百年真气给我,日日受着那削血肉、抽灵魂之痛,才将我这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愈合,我有何资格生气呢?我日日想着你,年年谱曲给你,每时每刻盼着你,又怎会生你的气呢?可嘴上却只单单说了一句:“不气了。” 古徵徵竟似个孩童一般笑得简单又真挚。 龙幽晔说道:“我不气,你便这般高兴?” 古徵徵却回道:“你不气,我自然高兴。可我刚才摸着,你那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日渐强韧,所以更高兴。” 说着,她从那古五棱石里面掏出玄空灵鼓,腾一股真气到半空中,舒展了身体,用带着龙骨的那只手指尖混杂着浑厚的真气一口气弹了那龙韵上的八个乐章,然后才翻身又坐回到龙幽晔的身旁。看着他笑道:“龙幽晔,我弹得如何?” 他心中想道:你日日在那占星崖弹奏练习,那珍珠骨魚皮面玄空灵鼓便日日传到我寝宫里面用同一块珍珠骨魚皮面制成的万里传音筒里面,你是何时学会的,如何学会的,每天弹了甚么曲子,我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还当是甚么新鲜事么?可嘴上却说道:“颇叹为观止。竟也看出了一百年凑了一个乐章的玄机。你这鼓尤其是好,我眼瞧着是这弋海蛮荒不可多得的孤品。如今我徵儿可不得了了,万不可小觑。” 古徵徵听此便抿着双唇,向上弯成了一道颇为美丽的月牙,然后用手指尖轻轻顶住龙幽晔的嘴唇中央,说道:“我徵儿。你这样说,我颇欢喜。” 龙幽晔的心“咚咚咚”地跳了几下,然后看着她那似神域史池般清冽又纯净的眼睛,忍不住问道:“那你又见我,可紧张么?” 她却收了手,整理着坐好,轻轻拍拍胸脯说道:“为何紧张?当然不啊。我内心颇为欢喜。” 龙幽晔于是又忍不住追问道:“那你可曾想念过我?” 她仰起脸说道:“当然有啊。你走后,我日日都想,时时都念。梦里亦然。” 龙幽晔用手掌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便顺势又在他手上蹭了几下。龙幽晔心中想道:既不紧张,又大方承认想念,果然不是我想要的想念。真是个还没长大的丫头。罢了罢了,见了就好。 古徵徵从袖袋里面拿出一个七色幻彩的带子,酝酿了一口真气,使劲一吹,便成了一个有些软绵绵又十分巨大的椭圆形的七色幻彩的长枕。她把长枕摆好,转过去说道:“龙幽晔,睡觉。”他便也躺在她的身边,只不过不似她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已呼吸均匀地睡着了,而是几乎一夜未眠。 再说那观星台下的几位,自幽丞径直睡在了那土地上之后。魁英和魁凝便一直在倒班保护观星台上面那两位主子的安全。 姬羽本已托那天玑长老安排好了住处,谁知天地之间忽地又闪起那“魑魅魍魉球”的影子,似一道光那般在天地之间穿梭。司空晴见状,赶忙对众人说了一句:“在下有要事,有缘再会!”便“移位幻影”一闪一闪地飞向了远处,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姬羽见状,辞了那天玑长老,便策马回那野泽灵宫去了。 自然是没错的,虽说在场的都是重要人物,台子上还有自己那刚刚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弋海蛮荒的妹妹,可姬羽的心,却大半都给了那在后面生生叩了三个响头的兰桡,他安慰自己道:有那少龙帝在,徵徵自不必我担心甚么。可实际上却在想着:回了那野泽灵宫,进了那寓农殿,若她还未安睡,许是还有些机会能再看见她的。 第28章 寸步不离心门开 姬礼步入那野泽灵宫的时候,本来应当发现,那宫中将士皆未在岗。但姬羽心中一直惦记着寓农殿的那一位,哪里还有那么多心思。一路从宫门口走到殿门口,亦未见到一个宫娥,可那姬羽殿下却未察觉奇怪,偏觉得颇为合意。走到那宫殿的门口,左右不见宫娥,他只好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却也未听到回答。心中慌忙想道:莫不是那兰桡姑娘出甚么事了不成?于是也顾不得那许多,推门便进入了殿中。可没想到,殿中却烟雾缭绕且异常芬芳。姬羽看着在这殿中从未有过的烟雾,嗅着那让他感觉有些沁入心脾的芬芳,不自觉地向前走,不想竟撞到那兰桡正在沐浴。 姬羽自然不是那好色之徒,赶忙说道:“对不起,在下冒犯了。”然后便想转身离开。不想兰桡拎起身边一丝薄纱,腾起一股真气,边裹好自己,边飞到了那姬羽身前。赤脚打滑,那丰腴美人自然便紧紧被姬羽抱在了怀里。兰桡则用手臂紧紧环住姬羽的脖子,且又往上凑了凑,使劲地用一只手臂搂紧了。姬羽看着她肤若凝脂、唇红似血,再加上这缭绕烟雾和异样的芬芳,忍不住就要吻下去。而此时,却见那兰桡从头上拔下一只银簪,狠狠地扎向那姬羽的风府穴,接着将那银簪丢在了地上,又用双手手指用尽力气揉他的天池穴,只见姬羽晃晃脑袋,仿佛是清醒了过来。兰桡方才从姬羽身上跳了下来,然后颇利落地从自己身上撕了一条薄纱下来,轻轻帮姬羽掩住口鼻。这才轻轻附上姬羽的耳朵,耳语了几句。 随后,只见那姬羽向着寓农殿侧面的窗棱施了一股子真气,将那窗户震得“咔咔”作响。果然,便听到外面一个声音大喊道:“给我上!”姬羽一听便知,是姬辰那厮的声音,再细听那脚步声,应是他身边的高手悉数到场了。兰桡看着姬羽指了指那沐浴的容器,说道:“羽王殿下,顾不得那许多了。”姬羽看着兰桡,却笑笑道:“那里哪能藏身呢?!”说着轻轻揽起兰桡的腰,腾了一股真气到了榻上,然后紧紧抱着兰桡躺下,再用力向着她的脸扑了过去……那兰桡从面部一直红到耳朵,才听得“轰隆”一声,那床板打了一个滚,两个人直直地滑入到一个地道里面。姬羽将自己的斗篷给兰桡裹好,然后在旁边熟练地点了一把火炬,拉起她的手,向前方走去。 那地道好似迷宫一样,似条条路相通,又似条条路不通,刚开始,兰桡还能分辨得出方向,到后来干脆就直接搞不清楚了,于是紧紧拉着姬羽的手向前走。 姬羽回头问道:“你怎么了?为何这般紧张?” 兰桡便回道:“羽王殿下如何得知?” 姬羽便将两人的手抬了起来,说道:“握得这样疼,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兰桡甜甜地笑笑,说道:“让羽王殿下见笑了。这地道复杂深邃,看着是有些害怕。” 姬羽回道:“不必害怕,有我在呢。” 兰桡边走边低下头说道:“羽王殿下可唤我小桡。” 只见那姬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看她,回道:“嗯。小桡。”然后颇开心地又向前走去。 弯弯绕绕地走了颇有一个多时辰的光景,两个人便来到了一处台阶面前,只见姬羽先上了那台阶,然后轻轻用手推了一下门,感觉果然锁了。腾起一股真气将那门踹开,又推开,外面方才有新鲜的空气飘了进来。姬羽拉着兰桡,走出那台阶,竟然看到了一处与刚才诸位喝茶的“启灵书院”景致颇为相似细看却又不同之地。此地正是在土灵寺当中与那启灵书院遥遥相对的“藏珠阙”,沿着这藏珠阙走过去,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径能直接通往那土灵神坛的后门,实实在在可算作是土灵寺的重地了,普通弟子也是不许入内的。巡逻的弟子听到异响赶快去汇报,那成荣和成宁听说藏珠阙出事了,便赶快带了一队师弟赶到了藏珠阙门口,将诸位师弟留在门口。 两人便拐进了门内,却见到姬羽正从那门里出来,忙作揖道:“羽王殿下安好!” 可眼见着,从姬羽身后又出来一个生面孔的姑娘。 于是,成宁没忍住地小声对成荣说道:“师兄,这密道乃为至高机密,羽王殿下怎的带生人过来呢?” 成荣示意成宁住口,然后上前去问道:“羽王殿下,敢问这位姑娘是?” 姬羽说道:“乃是我尚未过门的侧妃。” 莫说那成荣和成宁,便是那兰桡,也能从表情上看出来,被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那两位小师父还是赶忙作揖道:“姑娘安好!” 正说着,只见天玑长老现身而来,姬羽忙上前说道:“天玑长老,烦请您安排这位姑娘的下榻之所,我正有要事须与您相商!” 于是,那成荣和成宁便引兰桡去往客房休息。而姬羽前脚才走,后脚又从那藏珠阙折了回来,想来定是野泽灵宫生了乱,天玑长老职责所在,自然义不容辞。 姬羽与那天玑长老将今晚之事和盘托出,长老方才明白,原来姬礼竟然有意利用兰桡俩除掉姬羽!话说那姬礼,本来是姬辰和姬羽两位的姑母,但是年轻之时因恋上了入宫为姬兮王祝寿的戏子康乙,因而一味地推脱与安檐山庄燕昭自小定下的婚约。那安檐山庄的主人燕昭,众人皆知他是个衷心的主,自小便悉心教导自己的三个儿子此生须忠于姬氏一族,自己先是亲手将长子燕洋送到了那亘古圣域姬兮王的身边,后来又亲手将次子燕洲送到了姬兮王嫡子姬羽王的身边,却不知他还是一个痴情的种,将自己的幺子燕潇送到了姬礼郡主身边,令她须替自己护郡主一世、供郡主差遣。燕潇还只是个小娃娃,当着父亲的面发下那样的重誓,自然不敢轻易违拗。而谁知世事难料,那燕昭万万想不到,在他眼中琴棋书画温文尔雅的姬礼,他所忠之主姬兮王最疼爱的妹妹,最终会成为姬兮王最大的敌人。她不仅想除掉姬羽,自己独吞了那土灵珠,还要让姬辰亲手杀了那姬羽,让姬氏一族身败名裂。而这一切,确实与那再平庸不过的瓷枕主人有关。姬礼一生未出嫁,只因毕生之爱皆给了这么一个人。而这个人却被自己最信任的哥哥姬兮王处死了。哥哥处死了挚爱,那她便要毁掉他的一生,可是他的爱人是古族后人,成婚后他又飞仙至那亘古圣域去了,她原以为自己再无机会为爱人报仇,不想姬羽实实在在成全了他。她毁不掉姬兮王的一生,但是可以毁掉他儿子的一生,亦可以毁掉姬氏一族的荣耀,如此陪葬品,才衬得上她此生失挚爱之痛。于是,那溜溜达达出现的兰桡,来的真是恰到好处,为了坐上那侧妃的位子,也真是服服帖帖。姬礼让她点上那“合欢香”她便点上,让她烧起那“**雾”她便烧起,然后乖乖地等在那寓农殿里面沐浴。姬辰那不争气的东西,果然与自己的哥哥一样怂,姬礼当然知道指望他带人冲进去,即使那姬羽在温柔乡里面也难成事,于是一早便派下了层层重兵把守。谁知一切竟成了个笑话? 姬羽自己也没想到,半路上捡了个姑娘,不仅貌美,而且还如此慈悲与机敏。这次如果没有兰桡,他必然就遭了那好姑母的暗算,所以他当然更得保护好这姑娘,既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亦不能辜负她。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野泽灵宫,她能这般有勇有谋,必然也是个错不了的人。 天玑长老听那姬羽一五一十地说完,震惊异常。原来只知道那姬辰王是个不争气又要与那姬羽争个高下的主儿,现下看来,原来祸根竟然是出在那月月礼佛满口佛经菩萨心肠的郡主娘娘身上。于是对姬羽说道:“羽王殿下,既如此,不妨听老朽一言。这济水西沼自姬兮王后那帝王位置便一直空缺着,土灵珠亦无人继承。现下想来,那都是郡主娘娘这许多年运筹帷幄的结果。眼下,少龙帝正在境内,公主殿下与那医仙幽丞、司空少主也似有些交情,何不就借此机会一举夺王?” 姬羽不是不明白天玑长老所说的道理,但是他想到一个是自己的姑母,一个是自己的弟弟,便颇犹豫不决,如何下得了手?玑长老却道:“济水西沼一日无主,百姓便一日受苦。眼下,那北野泽部落眼下亦只认羽王殿下一人。您不能不顾大局!” 姬羽看着天玑长老,点点头。 翌日,天微微发亮,古徵徵和龙幽晔便在那观星台醒了过来,看到那土灵神坛里面窸窸窣窣有不少人出入,连忙飞了下去。姬羽虽没到,可那燕洲却早就在指挥往来了。龙幽晔上前定睛一看,却是那硕大一块圆柱形的石头,问道:“徵儿可知此为何物?” 第29章 阴阳相合中蛊惑 古徵徵走上前去,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块殒终于被秘密运回来了。 于是上前,对龙幽晔道:“昨夜竟顾着与你叙旧,想来这正事却是一句未提。” 龙幽晔颇为奇怪地问道:“究竟是何正事?莫不是与你下到这弋海蛮荒有关么?” 古徵徵回道:“正是。古五棱石在亘古圣域发出警示,济水西沼有大灾降至。我于是后脚跟着姬羽到了这济水西沼,方才见到了玄土麒麟。” 龙幽晔吃惊道:“原来济水西沼前一阵子的地动山摇竟是这玄土麒麟在作祟?” 古徵徵回道:“不错。可玄土麒麟乃是十万载之前所诞之神兽,断不会无辜发狂,我上前去察看之后,果然发现它腹部竟藏了如此硕大的陨石。”边说着,边指向不远处那块正在被运送的石头,“那殒上刻着两行字:‘英汤玄谷之陨,启十万载之殇’。” 龙幽晔道:“英汤玄谷听着颇似一个地名,可这普天之下,却并未听说有哪一处是叫做‘英汤玄谷’的。” 古徵徵道:“龙幽晔,你可还记得儿时我与你提起的第四块大陆么?” 龙幽晔道:“自然记得。徵儿,莫非那肆玄蛮荒真的曾有第四块大陆?这英汤玄谷便出于此地?” 古徵徵点点头,道:“正是。那第四块大陆名为金玉天山,这英汤玄谷便是它皇族英氏的栖息之所。” 龙幽晔听此,连忙追问道:“可当真?那这金玉天山现在何处?” 古徵徵悄声道:“已做了那十万载之前祭源补缺之石!” 龙幽晔在旁忍不住吃了一惊!她远在那亘古圣域之时,他在弋海蛮荒四处征战,也无数次查探过那第四块大陆的下路,线索零零星星断断续续,却原来不想那大陆竟然是已经在十万载前祭源补缺所用。 将燕潇从当天集市的混战当中揪回安檐山庄之后,便急急匆匆遵照姬羽的吩咐出城去迎秘密运送那块殒的队伍,燕洲自然不曾想道,自己的弟弟原来就在昨晚,在姬礼郡主娘娘的安排之下,意图将姬羽就地谋害。 看到古徵徵与龙幽晔走过来,燕洲连忙安排手下继续运送,自己迎上前去,说道:“燕洲参见公主,见过少龙帝!” 古徵徵连忙示意燕将军平身,又指着那土灵神坛问道:“可是咱们二人查探到这土灵神坛当中具有与那块殒相似的图腾,所以哥哥便将它运到这里来了?”燕洲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姬羽在身后说道:“正是!” 古徵徵与龙幽晔一回头,发现那姬羽果然也到了这神坛,只不过,身后还跟了一位颇为眼生的丰腴女子。龙幽晔一眼瞧过去,便觉得那女子自带了几分媚气,且她一介生人,便被那姬羽带到这土灵神坛来,想必是已经得了姬羽允可,想来必是手段不凡。于是,他便不动声色地躇在一旁观察。 而此女到了古徵徵眼中,自然就只成了一个陌生女子,不过目测年纪肯定是要长自己几岁的,于是直接上前问道:“哥哥,怎的还来了一位不认识的姐姐?” 兰桡果然是伶俐非常,正担心着姬羽尴尬不知如何介绍自己,没想到这位看上去便心思单纯之人便先开了口,于是在姬羽搓搓手的功夫,便双膝跪地,朝着古徵徵颇恭敬地拜了一拜,说道:“小女子兰桡,叩见公主!” 还没等古徵徵说话,只见姬羽却连忙转身亲自将那兰桡扶了起来,问道:“小桡,你们素未相识,你怎的知道她是公主?” 那兰桡颇楚楚可怜地笑笑,回道:“这位仙女似的妹妹管羽王殿下您叫‘哥哥’,可不就是公主了么?” 一个恭恭敬敬的叩拜,几句看似玩笑实则恭维的话,便引得姬羽和古徵徵都愉悦了。龙幽晔冷眼在一旁看着,心中得知自己料想果然不错。 姬羽顺势说道:“徵徵,这位是我在集市上偶然救的一位姑娘,但机缘巧合,她却为我解了一次燃眉之急,又救我于危难,”说着拉起兰桡的手,“来龙去脉一时却说不清楚,但我已有心于她,还请妹妹知悉。”那姬羽自然是这世间最为畅快敞亮之人,虽由于自小生在亘古圣域,时而让人觉得生愣,但是那股赤子心肠却十分难得。 古徵徵虽觉得那人生疏,但见此状,自然便上前走了几步,轻轻拉起兰桡的手说道:“哥哥既如此说,那便是了。” 那兰桡似有些脸颊微红,回道:“且莫听羽王殿下胡说,我们二人相识不过几日,且我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可怜人,如何配得上羽王殿下呢。不过瞧着年纪,我虚长公主几岁,若您不嫌弃,便喊我一声小桡姐姐可好?” 古徵徵听到“姐姐”这个称呼,颇新鲜得很,陡然间开心起来,喊了一句:“小桡姐姐。” 一众看似祥和之中,唯独那龙幽晔冷冷地侧身站在古徵徵身旁,从始至终沉默不语。 姬羽看向龙幽晔,对着兰桡说道:“小桡,还须得过来见过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龙帝陛下!” 兰桡连忙故意向前婀娜了几步,娇滴滴地说道:“小女子兰桡见过龙帝陛下!” 龙幽晔瞧了她一眼,冷着面孔地点了点头,便踱开去迎那刚刚过来的天玑长老去了。姬羽自然是习惯了他这脾气,也便顺其自然了。 天玑长老也到了,古徵徵、龙幽晔、姬羽、兰桡和燕洲,加上姬羽君中的亲信,还有成荣、成宁以及诸位弟子,共同将那块从玄土麒麟身上取下来的英汤玄谷之陨,挪到了那土灵神坛旁边。 兰桡上前走了几步,惊讶地说道:“羽王殿下,原来这块石头上,与那块神坛里,有一处一摸一样的图腾!” 姬羽点点头,说道:“正因如此,才将它挪在了这里。” 只听那兰桡又说道:“只不过,这两处图腾也有不同之处。” 众人听至此,便忙凑上前去仔细观察,果然在兰桡的指指点点下看出了端倪。原来,细细看上去,那在土灵神坛上的图腾,是浅浅的阳刻,所有凡是属于图腾的纹路,都微向上凸起。而在那英汤玄谷之陨上面的图腾,则是浅浅的阴刻,所有凡是属于图腾的纹路,都微向下凹陷。由于两个图腾的颜色相似,纹路也相同,若不是将它们放在一起,又凑近了仔仔细细地观察,一般情况下还真是看不出来。 姬羽颇有些激动,向着龙幽晔和天玑长老说道:“此内应有玄机啊!” 那兰桡却不作声地退到了后面,只是在那古徵徵的耳边喃喃地颇似自然自语地说道:“一个阴刻,一个阳刻,一个凹陷,一个凸起……有何玄机呢?”只是,她悄悄说罢,便绕到古徵徵身后,又刻意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内圈。 古徵徵不自知,只觉耳边有人提点,亦随口叨念了一遍,轻轻道:“难道是阴阳相合?” 龙幽晔道:“徵儿莫要轻言。这陨不是凡物,咱们还是慢慢商议再行定夺。” 可姬羽在一旁拍板道:“徵儿说得不无道理。阴阳相合!我看就试试也无妨。”天玑长老也在一旁点点头。 于是,姬羽便命燕洲将那英汤玄谷之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了过来,看似正面的部分朝下,然后逐步将两个阴阳刻的图腾对了起来。果然,那两个图腾刚刚对在一起,上面的英汤玄谷之陨便似失重了一样,先是轻轻地飘了起来,然后自己矫正了一下位置,才又重重地落了下去。待两个图腾阴阳结合之后,那英汤玄谷之陨朝上的一面突然呈现出一个半圆形的小窝,然后就一切归于平静了。 众人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查探了一番,也没有再发现甚么更多的玄机。 恰在此时,成宁悄悄与身后的一个颇为面生的小师父耳语了几句,那小师父便准备悄悄从这土灵神坛当中撤离出去。 却不想,先是被那龙幽晔一下堵住了去路。 只见那人颇为娴熟地拱手作揖道:“龙帝陛下,为何堵住小僧去路呢?” 龙幽晔道:“没想到,这土灵寺里面,竟有向那野泽灵宫传递消息之人?!” 姬羽听此,上前揪住那人追问道:“你主子可是姬辰那厮?还是当下的郡主娘娘?” 那人却不吭声,径直咬破藏在牙齿当中的毒药,服毒自尽了。 成宁见状,也想趁机溜走,可那天玑长老和成荣二人将其死死揪住,带到了姬羽、龙幽晔和刚刚服毒自尽的尸体面前。 成荣上前察看后,说道:“回禀师傅,回禀羽王殿下、少龙帝,此人并非我土灵寺之人。”转身又细细查探了一番,又转头回道:“此人乃是宦官之身!” 姬羽想道昨夜那一回还没算回去,今日便又来一出,火瞬时间腾了起来,战鼓般的声音响起来:“燕洲,将这成宁带下去严加审问!” 天玑长老忙道:“老朽有罪!” 姬羽却安慰道:“天玑长老乃是那亘古圣域七岛主之一,虽名义上为辅佐,实则一直以来辅佐紫微斗转仙宫,自然也不会加害于我,我又怎能怪罪长老呢?我那姑母诡计多端,弟弟又浪荡不堪,给天玑长老添了不少麻烦才是!” 古徵徵自然是同安慰天玑长老不必挂心。 龙幽晔在旁听来听去,终是听出了端倪,于是问道:“姬羽兄,你我战场上出生入死,怎的我却不知你在这野泽灵宫竟陷在如此漩涡之中?”姬羽见状,忙说道:“幽晔贤弟既问起,我便得细细说与你听,下一步当如何,还请贤弟帮忙出出主意。”龙幽晔十分镇静地点点头。 天玑长老吩咐成荣去启灵书院安排茶点,话音还没落,只听得那神坛外有一人高声喝道:“这究竟是何地?为何偏我进不得?” 龙幽晔闻声便听出是那幽丞,说道:“姬羽兄,你这故事还没开始讲,便有人要来凑热闹了。” 于是,龙幽晔、姬羽与天玑长老便踱步出去,果然看见那桃花医仙颇没样子地似女子般抬起袖子遮住那刚刚开始有些明媚的日光。 一众出来的人还没开口,那幽丞便先开口说道:“那丢当先生还真是丢当惯了,他有事来不了,偏催我过来。结果呢?!我丢下那现在正人山人海的‘丞粉’,八百里加急似的赶过来,原就是为了在这日头下面晒着?”说着便擦擦汗,边说道,“把我这白皙的皮肤都给晒伤了……”然后指着龙幽晔说道:“三弟弟,你也快遮着点,咱们龙家这珍珠肌,果真是那海里生海里养的,扛不住这毒日头。”说得一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那龙幽晔上前几步,拉下幽丞的袖子,说道:“幽丞,来得正好,有事邀你一起。” 只见那幽丞颇不屑地甩开龙幽晔,一副偏不的样子说道:“有事?你这算是甚么有事的态度?幽丞也是你唤的?快唤一声哥哥来听一听。” 那龙幽晔又说道:“甚么哥哥?岂有似你这样的兄长?” 幽丞游上前几步,“嘿嘿”地笑道:“三弟弟,你怎的气性如此大?不就是几张闪着些七彩色又写着点字的绸子么?我是藏了几页,毁了几页,可难道你还要为这记我一辈子不成?况且,”只见那幽丞又上前几步,拉起龙幽晔那珍珠骨魚皮腰封上好生生地拴着的一个看上去格外精致的玉佩,使劲抖了抖那下面看上去泛着些七色幻彩的穗子,说道,“这不还有大部分在这里么?” 谁知那龙幽晔却生气起来,赤手空拳便要与那幽丞过起招来。 姬羽自然知道那是妹妹给龙幽晔之物,也明白他的在意。按着姬羽的性子,自然是要上前去帮忙的。不成想,他却被天玑长老止住了。 只听长老说道:“羽王殿下莫急,此兄弟二人,现下这一斗,依老朽看,便是越尽兴越好!我们在一旁瞧着便是。” 第30章 绝处逢生枯荣阔 果然话音刚落,那看起来颇为纨绔随和的幽丞竟然真的匀袖舞起那“落雨银针”,而龙幽晔自然也颇不让步地施展那“天灵之水”的“游术”。众人才看明白,原来那龙幽晔的天灵之水既可重若万斤铜鼎,又可轻若蜻蜓点水,且收放自如、变化多端,有些招数甚至连贯到难以判断,若隐若现。一众人等,皆在旁惊叹,原来“游术”竟可如此精湛。那医仙幽丞舞起来自是十分养眼,美妙至极,可与那少龙帝真正打斗起来,明显要落后一筹。两人上上下下也就打斗了百招左右,那桃花医仙便败下阵来,被那龙幽晔追着在左脖颈底侧“唰唰”扫回的两道银针一下子划得登时飞出血珠来。却还没等那幽丞自己捂上脖子,只见那龙幽晔惊慌失措地一把拉着那幽丞的水袖将他拉近身来,一只手急匆匆点了他左侧的人迎穴,又用手指使劲压住那出血之处,两人才从高空飞下来。 才一落地,那龙幽晔便气道:“为何不躲?” 只见那幽丞把他的手甩到一边,说道:“行啦行啦,且不是甚么大伤。再说了,我这银针是救人用的,无毒!”说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只丝帕,轻轻擦了擦,涂了些药粉上去,血立即便止住了,“我乃医仙,擦点药粉便好。倒是你,这气是消了没有?” 只见那龙幽晔在前,姬羽和天玑长老在后,皆笑了起来。这气,显然是消了。 只听那幽丞便又说道:“消了就好,我这刚才与你打架之时一直收着五分真气,现下浑身血脉都不痛快。”边说着,边揉了揉脖子。众人便忍不住又笑起来。 却还没等笑个爽快,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众人定睛才看清楚是司空晴,便听他特别着急地喊道:“火烧眉毛了,竟还有空在此打架?!” 话音未落,果不其然。众人听到神坛深处传来一声大叫:“公主!公主!” 那龙幽晔一听,“水起游龙”一下子便腾了起来,向那神坛深处飞去! 那司空晴也不顾甚么禁不禁地,“移位幻影”直接闪了进去。 众人也跟在两人身后加快脚步入了那神坛之中。 只见古徵徵直挺挺地歪躺在那神坛和陨石的旁边,双眼紧闭,嘴唇泛白,似已经没了血色。 兰桡已在一旁哭得泪水满面,边哭边喊着:“公主!公主!醒醒啊!这是怎么了?” 龙幽晔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巴掌便把那兰桡推了个踉跄,那兰桡见状自己连忙在地上又多滚了几滚,起身的时候头上竟擦了些血出来。龙幽晔自顾不上她那两下子三脚猫的小把戏,一下子将古徵徵抱在怀里,边向门外面跑边喊道:“二哥哥!快来救命!” 幽丞听到,赶忙挥了挥袖子一下子舞了过去,说道:“这仙女丫头是怎么了?” 龙幽晔已急的额头上和脸两颊全都是汗水,却摇摇头,回道:“并不晓得。” 此时,却听到那司空晴在后面说道:“应是中了这种植物的毒。”边说着,边用手中的黑色星云翼折扇指了指那英汤玄谷之陨上面颇为奇怪地开出的一朵“黑莲花”。那莲花呈现出一种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的暗淡黑色,且那花朵中心的花芯之处竟然是空的,整体看过去,并不像一颗植物,倒像是一个类似托盘的东西,那花芯的位置像是专门空出来的。 只见幽丞急匆匆上前两步,看了看那植物,嘟囔道:“麻烦了,麻烦了,真真是麻烦了”,见众人心急如焚,又片刻不敢耽误地赶忙说道,“此乃‘枯荣草’,有剧毒,不过据我师傅那《万草手卷》里记载,这草早在十万年前就已经绝种了,怎的会在这里出现呢?”说罢摘了一朵花瓣,藏在袖口中,“且那《万草手卷》里面记载的莲花是白色的,怎的这枯叶草开出来的莲花是黑色的?” 司空晴问道:“你摘那花瓣,不怕有毒么?” 幽丞道:“你有所不知,这植物才生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就像已经枯死了,却最是剧毒无比,可是一旦用血喂养了,那看似枯死的植物便会开出一朵这种类似莲花似的花来,它的花瓣是解自身之毒的药引,其自身无毒。” 龙幽晔一边在一旁喃喃地喊着古徵徵的名字,一边催幽丞道:“快救人!” 只听那幽丞急匆匆地走过来说道:“知道了,小祖宗。长了这么大,从未见你如此这般沉不住气的时候……”虽是这么说着,但谁都看得出来,幽丞那额头上渗出些汗珠来,嘴上开着玩笑,但仍然难掩紧张的情绪,想来古徵徵这状况是相当棘手无疑了。 司空晴也随着过来,看了看古徵徵,分明看到她周身怎的泛起些幽光,心已放下了一半,道:“她周身散发的幽光看上去应是我奇楠谷地‘续命玄灯’所照……” 龙幽晔这才说道:“她确有那‘续命玄灯’在体内!如此,性命应无大碍罢?” 那幽丞擦擦汗,终于舒了口气,说道:“还真是万幸!” 只听那姬羽对天玑长老说道:“还要烦请长老费心安排去处,好请那医仙为我妹妹解毒。”边说着,边叫上兰桡,随那天玑长老一同去安排了。 龙幽晔小心翼翼地抱着古徵徵走在前面,听后面两人聊起今日之事。 幽丞先道:“我就说嘛,怎么你今日一大早便让那绮罗急匆匆来找我。原来竟有如此之事。这古族后人的毒,请我来解,颇可颇可。”可又摇头晃脑地问道,“不过你这神算子,干嘛不请那绮罗直接告知于我,我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本来那龙幽晔和幽丞都以为司空晴会说上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话,可却不曾想,那司空晴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因我的确不知会出何事。” 幽丞的讶异自然不似龙幽晔的讶异,那是全然藏不住的,直接问道:“你不知?你乃天外飞仙斗圣之徒,你算天算地算人算命,这天地之间怎会有你司空晴不知之事?!为何会不知?我认识你千余年了,没听说你学艺不精啊……” 司空晴回道:“但凡与这位古族后人相关的事情,我皆只能通过其他相关人等以推测知其一二。今日,我只知要出事,却真不知是会出何事。”说着打开星云翼折扇,掩了掩自己那快要藏不住的紧张,随便晃了晃,接着道,“且不仅是我,便是我师父斗圣大人,也算不出她那命格一丝一毫来。” 幽丞一边走一边摇头叹这古族后人之神奇。那把古徵徵抱在怀里的龙幽晔却开始忧心忡忡,一边低头看着古徵徵一边想道:你这丫头,到底会经历甚么呢? 众人一起将古徵徵安置在客房之中,幽丞先给她施针制止了那毒液在体内的蔓延,然后便开始解毒。 此时,一个小弟子却紧紧张张从外面冲了进来,跪在天玑长老面前说道:“长老,不好了,咱们寺庙外全都是官兵,您快前去看看罢!” 姬羽听闻,立即上前说道:“可看清楚了?是不是那郡主与姬辰?” 只听那小弟子说道:“正是他们。不过不光是他们,还带了好大一群人过来。” 龙幽晔本来在床前紧紧握着古徵徵的手,那司空晴本来也在那少龙帝的身后一眼未离地盯着古族后人,两人听此消息,都起身走向姬羽,问道:“外面何事?” 姬羽这才简明扼要地将前夜之事,以及这些年来零零碎碎的一些事,告知给众人。 只见龙幽晔问道:“姬羽兄,你估计外面有多少高手?” 姬羽说道:“那姬辰身边常跟随的就是燕潇和那‘文房四宝’娃娃。” 幽丞在一旁说道:“那四个小娃娃虽看着年纪尚小,可武功却是不可小觑。” 姬羽忙解释道:“他们年龄比之我们要年长许多,只是练了那‘童姥功’,所以越老越小。医仙上次能以一敌四,绝非常人能做到。” 燕洲在旁请缨道:“燕潇那厮,我来对付他即可。” 姬羽却说道:“燕洲实战经验虽强,可论起武功,却是你那弟弟燕潇更胜一筹,我怕他发起狠来,你便更难抵挡了。” 司空晴却说道:“我们先盘算好全局,再分工不迟。” 姬羽见状,忙拱手道:“姬羽感谢司空少主愿帮扶。”接着说道,“除了姬辰,我那姑母姬礼身旁确实也有四大高手,不过乃是四位貌美的女子,分别名为牡丹、陶菊、山茶和水仙,所用武器也是花枝,但运用的土之灵力却招式奇特,出手诡异,大家对付起来要小心!”姬羽低着头又想了想,说道:“野泽灵宫的御前侍卫,巡防营,所有都加起来也不在少数,且装备精良……” 龙幽晔此时却问道:“姬羽兄,这土灵寺可有出寺之路?” 姬羽回道:“确有一条密道,直通野泽灵宫和安檐山庄,但我妹妹身中剧毒,怎的能折腾出去呢?” 龙幽晔回道:“徵儿在此,我自然不会离开。只是,门口那些个高手,凭我们之力,顶上一阵子不成问题,更何况还有天玑长老以及诸位弟子。如此一来,可否请羽王殿下带领魁凝赴我青沧九州,将据此不远的边界驻军调来?” 龙幽晔顿上一顿,看着姬羽及诸人点头示意,又继续说道:“因咱们眼下所虑,不光是要赢了此场争斗,还须以此之名顺势长驱直入,直接夺了你姑母的执掌势力!还了你这羽王的世袭之位,岂不正好?” 那姬羽回头看着龙幽晔说道:“贤弟的意思,是直接夺了那土灵珠?” 龙幽晔说道:“姬羽兄乃是上届帝王姬兮王嫡子,便是因年少时长在那亘古圣域,因此一直未得继承大统。眼下,正是良机。” 司空晴此时也踱上前去,附和道:“少龙帝此言有理。” 于是,天玑长老带领魁英和成荣以及诸弟子便从那土灵寺的后门杀出。长老对那燕潇绝不输他的天灵之土“遁术”,而魁英则用天灵之水的浑厚“游术”对付那“文房四宝”娃娃,显然稍加吃力,可那燕洲也一并上来,大家来个二对二,局势上便均衡了许多。成荣则带领一众弟子与那散兵拼打。 龙幽晔与司空晴从前门杀出,径直便见到了那战车中坐着的姬礼冷峻的面孔。只见牡丹、陶菊、山茶和水仙虽然确实如姬羽所说貌美非常,但将其称为女子显然已多有牵强,倒是应当称为“姑母”更为合适一些。四位姑母使用的皆是天灵之土的“遁术”,确实游刃有余,比之那燕潇和“文房四宝”娃娃而言,出手更为准狠,亦更加变化莫测。但那龙幽晔乃是弋海蛮荒的战神,这种招数见怪不怪,上前去自己应对两个,凭着浑厚的内力和至高无上的武功,自然游刃有余,还能同时再与那三脚猫功夫的姬礼以及她身边几个有点身手的宦官斗上几斗。而那司空晴则亦是身怀绝技,所对的两位姑娘往哪处伸手、往哪处伸脚,使用攻招还是使用守招,他都是一清二楚。再加上这灵力之地本就对那玄力之地的武功和真气不熟悉,这两位姑娘对了司空晴一百多招便看着要败下阵去了。司空晴于是也周旋于那御前侍卫和巡防营首领之间,以一对多竟也是毫无压力。 而那幽丞则确实是医仙不假,外面叮叮当当打闹吵嚷好不热闹,可那幽丞却能两耳清净,专心施针。且看他紧抿着那桃花般的双唇,轻轻眯起那与龙幽晔相似的丹凤眼来,完完全全脱了他平时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确实也似温润如玉之人。 那姬羽带着魁英刚下到地道,便看到身后闪过一个人影,便说道:“小桡,出来罢。” 此人正是那兰桡,一路尾随姬羽和魁英,称也想出一分力。于是那姬羽便带着两人走出了土灵寺。 第31章 凄凄凉凉闹一场 久战疲惫,抵挡了两天两夜,正在鏖战之时,姬羽带领魁凝从外围杀了回来。姬礼和姬辰瞬时间傻了眼。本以为得了消息,众人皆在土灵寺,从而集结了周围所有高手,想来个瓮中捉鳖。可不曾想到,那翁中之一众人等,皆是以一敌百的本事,如此不好对付。本想再坚持坚持就撤退从长计议,不想原来一直未露面的姬羽竟然是搬来了那青沧九州的边防驻军,局势一下子来了个大逆转!姬羽与龙幽晔、司空晴里应外合,加上燕洲、魁英、魁凝、天玑长老以及一众弟子的奋战,战役很快便大获全胜。首先是那燕潇,被天玑长老和燕洲擒了去。而后,姬礼和姬辰接连被俘,所谓高手在龙幽晔、司空晴和姬羽这厢,也没有了那通天的本事。姬羽再三思虑,还是下令不关入天牢,只是派重兵把守,悉数关进了野泽灵宫外不远的一处行宫当中。 收尾的事,龙幽晔便是一件也没再多做,而是尽快返回到了土灵寺,直达古徵徵下榻客房的小院当中。 大战刚过,土灵寺内人迹稀少,龙幽晔推门进去,看到古徵徵独自睡在那榻上,却还没醒来。他径直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还是泛白的嘴唇,用特别不清醒的意识似乎在喃喃地说甚么。他俯耳上去,却听到她说:“……龙幽晔……龙幽晔……”他连忙拉起古徵徵的手,说道:“我在这呢,在这呢。”然后听她说道:“星星……有星星”龙幽晔心中想道:原来这丫头还以为自己睡在那亘古圣域的占星崖呢,喊着我看星星。莫不是这几百年以来,她每晚都是这样睡去的?想至此,忍不住颇为心疼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发,小声说道:“我对你又何尝不是日思夜想呢?” 不料,却听后面一个声音犀利而来:“日思夜想的你却不告诉她?!” 龙幽晔回头一看,正是那幽丞,于是又转过头来看着古徵徵说道:“你不知,便又来置喙?” 幽丞说道:“这丫头昏迷三天了,稍微有点意识就喊你的名字。不过我眼看着,她清醒时候,反倒是不自知。” 桃花医仙果然不负虚名,对女子皆了若指掌,对于古徵徵这样简单的品类,自然更是一眼便看透了。 只见那幽丞使劲伸了个懒腰,大大地打了个呵欠,说道:“三弟弟,我这三天三夜没合眼,这仙女丫头的毒终于解了一半,暂无性命之忧了。我得去休息休息,你若想她又想护着她,就渡些真气给她逼逼毒便是,千万别太用力了,她那奇经八脉现在脆弱的很。我可不想一觉起来看到你们两个共赴黄泉了,倒是白费了我这一番功夫……”说着边打着呵欠,便出去了。 龙幽晔轻轻地将古徵徵扶起来,从后背试着给她渡了些真气。不过,确实如那幽丞所说,他刚才虽渡的真气并不多,但是许是太过担心,所以用了十分的力道,不想那真气便聚集在她的胸口似郁结在那里似的,心口的位置果然泛起一些水蓝色的光芒。龙幽晔顾不得那没多,连忙将古徵徵的衣带松了松,轻轻拉下一边的肩膀,方才看到那并不是甚么郁结,原来在古徵徵心口的位置,竟然不是普通的皮肉,而是一小块就如丝绸一般的七色幻彩石头。想来,这应当便是她那古五棱石了。只见那石头匀了匀龙幽晔渡进来的真气,然后陡然间便送到了古徵徵的奇经八脉里面去了。 龙幽晔一边在心中暗暗慨叹这古五棱石的神奇,一边又想道:想来那幽丞是不知徵儿有这石头,所以万般叮嘱,如此看来,他倒是个伪小人、真君子。想着便笑了笑,又抬起头来,渡了好些真气给古徵徵。只见龙幽晔一边渡着,古徵徵胸口那水蓝色便越汇越多,越汇越浓,在那古五棱石里面匀了匀,又变成那七色幻彩,陡然间又送到她的奇经八脉里面去了。终于看到古徵徵抖动着身体使劲地吐了一大口黑血,竟真的醒了过来。 只是,她还是太过虚弱,一下子便歪在身后之人的怀中。可她一闻到这人身上浓郁的大海气息混杂着幽微的忍冬香气,便头也没回眼也没睁地说道了一句:“龙幽晔,你来了。”龙幽晔自然是知道古徵徵心中是有他的,只是她自己却不知道。可他还是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责怪她说道:“徵儿,你个糊涂虫,你不是古族后人么?怎的在土灵神坛逗留了一刻便中毒了呢?” 古徵徵稍稍坐起来,面对面看着龙幽晔,道:“我中毒了么?”她使劲想了想,方才想起来那土灵神坛,想起来那土灵神坛上面对好了的英汤玄谷之陨,便问龙幽晔道:“你可看见我中毒的地方了?可知我中的是何毒?” 龙幽晔说道:“自然是看见了,我抱你起来的时候,听到那幽丞说似乎是甚么‘荣枯草’之毒。” 古徵徵惊道:“荣枯草?不是说这草早在十万载之前就绝迹了么?怎么会长在那土灵神坛之中呢?” 龙幽晔说道:“这就得问你自己了,它究竟是如何长出来的?” 古徵徵没说话,思绪却回到了几天之前。那日,幽丞在外面吼叫,于是龙幽晔与姬羽、天玑长老便出了那神坛,她本来也是要出去看看的,可是却被兰桡喊住了,说道:“公主,怎的这陨石上面长了一株植物出来?”古徵徵一听神坛有异样,连忙又回过身来,果然看到那英汤玄谷之陨上面长出了一棵看上去早就已经枯死了的小草。古徵徵正看着,只听那兰桡说了一句:“这草明明是刚才长出来的,怎么却似死了一般?也不知它是不是真的死掉了。”古徵徵听此,便伸出一根手指过去,轻轻摸了摸那枯死的小草,却没想到那草根本没死,它抖起周身的锯齿便使劲咬了古徵徵一口,她指尖血流不止,滴在那枯死的小草上……再后来,她就甚么也想不起来了。 龙幽晔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估计是你那血喂饱了那枯草,所以你晕在旁边之后,那朵枯草上面便盛开了一朵黑莲花。”古徵徵又惊道:“黑莲花?!”又仔细想了想道,“‘荣枯草’不应是开一朵白莲花么?”龙幽晔说道:“幽丞也说应是开白莲花,且那朵黑莲花似并没有花芯,倒是颇像一只容器。”古徵徵忽然又起来,当时在她身边的,还有兰桡,于是又问道:“那小桡姐姐没事罢?她没有中毒罢?”龙幽晔轻轻揽她在怀里说道:“她那等精明之人,怎会让自己涉险?你只担心自己便好了。” 古徵徵似是太累了,于是轻轻闭上眼睛,靠着龙幽晔的肩膀便睡去了。龙幽晔才将她慢慢地放躺在床上,只见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进来,喊道:“徵徵,你这是怎么了?万莫出事啊,不然我死后如何去见你母亲啊……”龙幽晔一抬头,看到原来是那姬兮王,连忙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说道:“龙幽晔参见姬兮伯伯,盼您安好!”姬兮王看到地上那一滩黑血,又看到龙幽晔脸颊的汗水,还有那微微泛白的嘴唇,便知他定是耗损了不少真气去给女儿逼毒了。 于是轻轻拍了拍龙幽晔的手,看着女儿安睡的表情,小声说道:“让少龙帝费心了!”龙幽晔与那姬兮王走出门外,问道:“姬兮伯伯不必客气,您还是直呼我幽晔便好?”又顿了顿,问道,“不过,眼下怎的还惊动您了?”姬兮王说道:“我虽远在那亘古圣域,但安檐山庄一应信息均日日传至燕洋那通关卡口那里,前几日,我方才得到这济水西沼的消息,便赶来了。”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没忍住地问了一句:“幽晔,那姬礼现下关押在何处,你可知悉?”龙幽晔心中想道:的确还是那个小时候熟悉的姬兮王,果然不是为了女儿中毒回来,也不是为了儿子被害回来,却是为了自己的亲妹妹回来的。但是嘴上还是回道:“我担心徵儿,收尾没有随着姬羽兄,不过听魁英、魁凝来报,应是关押在行宫里面。”于是,姬兮王便匆匆告辞,向那行宫策马扬鞭而去。 姬兮王一行还没到门口,燕洲便早早在门口等了,迎了姬兮王之后,入了行宫内,又七拐八弯走了小半个时辰,那姬兮王便远远地听到,是姬羽在那行宫花园里面与姬礼对话。 只听姬羽道:“处心积虑利用我那心爱之人来害我,处心积虑定要置我于死地,我口中人,可不正是你么?我的姑母啊!” 姬礼缓缓地坐在那旁边的藤椅上面,“哼”了一声,竟露出老态龙钟的样子,道:“姑母?何谓姑母?姑母乃是你父王之妹,我早就没了姬兮那哥哥,又怎会凭空冒出你这么个侄儿来!” 姬羽压住心里的火,又问道:“那姬辰呢?即便是不认我父王,您也是姬氏一族,怎可用尽手段逼我们自相残杀!姑母难道就不怕,一朝得逞,后人魂魄入梦么?!” “不怕!”姬礼一下子挺直了腰身,道:“你二人现在都端坐无虞,而我那爱人却早已挫骨扬灰……”说着低下头道,“自相残杀亦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昔人魂魄入梦?……我怕甚么?我盼的就是昔人魂魄入梦的时候,能亲口告诉他,我终于做到了,大仇已报……” 话音未落,只听那姬兮王从门外腾起一股十分雄厚的真气,看得出他用了十二分力道,一个起身便到姬礼面前,狠狠地给了这位做了几百年万人之上的郡主娘娘一个劈头盖脸的巴掌。 姬礼被冷不防地拍在地上,嘴角登时渗出汩汩的血,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十分瘆人地惨笑起来,边笑边回头看着那姬兮王道:“这么多年了,那高攀了古族后人的姬羽王,竟也还记得我这个不争气的人么?!” 姬羽自小便知这姬礼乃是父亲姬兮王心里除了母亲之外最大的不舍,甚至不惜不顾一切反对,在远赴亘古圣域之前,将那土灵珠传予了她。却不曾想到,这当年最得父王宠爱的小妹妹多年以后第一次与兄长见面,连句问候都没收到便收到这么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姬礼又看向姬兮,直了直身子坐好,道:“我知你爱面子胜过一切……姬羽,你且下去罢,我与你父王有话要说。” 可没想到,姬兮王却和着眼中的泪说道:“不必了。姬羽已是这弋海蛮荒堂堂姬羽王,再不是个孩子了。他得在这里给我好好地看着。” 那姬礼说道:“看着也好,看着,便能知道当时他父王是怎样眼睛也不眨地处死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良民,只是为了自己登基大典之前遮住姬氏一族所谓的丑闻,堵住北野泽冷氏一族的悠悠之口!” 姬羽却说道:“那人岂能被称为良民?狼子野心!竟敢加害于你王嫂,还加害于你!” 姬礼又“哈哈”大笑起来,恶狠狠地指着姬兮王,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怎配我叫一声哥哥?!我知道,我就要死了!我赔上毕生幸福,临死却也得不到一句实话么?” 姬兮王眼泪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只通体暗红的玉石来,有些颤抖地递到那姬礼面前,说道:“小礼,你可还识得这块玉么?” 姬礼说道:“自然认得,这是母后祖传的白玉,怎的成了这般血色?” 姬兮在胸前摩挲着说道:“你那所谓的爱人,早就给你种下了那怡花之毒,这世间唯有你王嫂的精血能解那毒,她不顾自己五百年的身孕将精血注入这白玉当中,才保住你一命。当时她腹中怀着的麟儿正是姬羽,这白玉中的精血,便有一半是取了些许他的性命来的。你眼下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姬礼一下子如傻在那里一般,嘴里不停地叨念道:“不会的,不会的,康乙说过,他不会骗我的……”说着又指向姬兮说道,“你们救了我,可你们现下都活在这世上,可康乙他已经死了,就算他下了毒,可是他却死了,死了!” 姬兮王说道:“带他上来。” 话音刚落,只见尾随姬兮王而来的燕洋带了一个农夫一样身着粗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姬礼一眼看过去,竟然真的是那康乙。 那人显然是在乡村生活了已久,看到这么多达官显贵,连忙双膝跪地说道:“北野泽务农之人康乙拜见各位贵人。却不知,各位贵人当如何称呼?” 姬礼忽然站了起来,围着那跪在地上的康乙转了半个圈,确确实实看了个明白,正是她的那个康乙,只是早已不是留在少年时的她心目当中的那个风流倜傥的戏班台柱子,而是已年过半百、满脸粗褶、双手长满厚茧、连抬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农民康乙。北野泽?!原来他便是那个混入野泽灵宫的北野泽部族的奸细?! 姬礼披头散发地站起来,却俨然再已不是那个每日怀抱瓷枕思念郎君、想着如何报复哥哥和姬氏一族的郡主娘娘了,而是一个傻了一辈子又做了半辈子坏事的中年毒妇。她的爱人是一个奸细,毒害了她,而疼爱她的哥哥忍着王嫂遭受的痛苦,也保全了那人的性命。而她呢?穷其一生,险些害死最疼爱自己的哥哥的嫡长子,算计着两个亲侄儿自相残杀,只差一丁点就毁掉了姬氏一族百万年的基业。 只见姬礼奋力腾了一股子真气在半空中,显然已经用尽了自己全身力气,然后硬生生地将嵌在自己丹田之处的土灵珠逼了出来,然后用尽自己的真气喷向那土灵珠,用自己姬氏一族的鲜血和自己毕生的真气献祭了那土灵珠。只听那姬兮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小礼!”但那姬礼还是逐渐地灰飞烟灭了。 只见那土灵珠变得比之前更加圆润和明亮,在空中旋转了几周之后,应了那姬礼的遗愿,飞入在一旁的姬羽丹田之处。 姬兮王许久再没有这么哭过了,他最爱的古沁雪走了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尝过如此撕心裂肺的滋味了。他现下脑中尽是那姬礼小时候的模样,想的尽是他与母后嚷嚷着说“要个妹妹”的往事。但是这一切都散了,如生命逝去一般。只见姬兮王拿出随身带着的亘古圣域忍冬清酿,用尽全身力气腾空飞去。 燕洋见状赶快追了去,却未追到。忽而看到一个光球在天地之间弹跳着而来,又弹跳着而去,那姬兮王便再也不见了人影。 古徵徵与龙幽晔在土灵寺亦看到了那光球。 龙幽晔说道:“这光球唤做‘魑魅魍魉球’,妖气十足,这几百年以来到弋海蛮荒的次数更加频繁了一些,却不知是个甚么东西。” 古徵徵回道:“司空少主似一直在追踪这光球,只是现下他不在。不然定能询问上几句。” 龙幽晔便不看那光球,把古徵徵拉到面前说道:“不许你在我面前随便提起其他男子。”古徵徵也不语,便是低头笑了笑。龙幽晔吞吐起来,说道:“哦,我是说,司空晴是得他师父斗圣的命令召回问仙阁的,又有何值得担心的?” 古徵徵只好回道:“确不值得担忧。不提也罢。” 龙幽晔闪过一丝年少时才有的狡猾开心,说道:“看刚才行宫传过来那光芒,估计姬羽兄已顺利继承了那土灵珠。” 古徵徵点点头,说道:“济水西沼混乱了这许多年,也该有人好好治理了。” 龙幽晔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徵儿,姬羽兄眼下基业已立,婚姻大事是不是要属意于那兰桡了?” 古徵徵回道:“应是如此了,”然后叹了口气道,“我父王娶了古族后人,此生只幸福了小半生,真真是苦。我虽不懂甚么情与爱,但只觉得,哥哥的婚约,安安稳稳一世便是幸福。” 龙幽晔听了古徵徵这话,便把心里那许多关于兰桡的疑虑都咽在肚子里面了。毕竟,那兰桡虽看上去心机深重,但可能也确实与身世可怜有关,谁小小年纪闯荡江湖不长点心机呢?罢了罢。 果然,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那姬羽便赶来了土灵寺,进门先是问了一句:“徵徵如何了?” 龙幽晔从那榻上起身说道:“幽丞已将毒解去五分,我适才渡了些真气又排出些来,想来就快大好了。” 那姬羽果然便又拱手十分正式地说道:“姬羽感谢贤弟助我济水西沼!” 龙幽晔赶忙扶上那姬羽的手臂,说道:“徵儿与我方才都看到了行宫那边传来的光芒,姬羽兄可是得了那土灵珠?” 姬羽说道:“正是!只是我姑母姬礼已然神形俱灭,父王亦不知去向。” 古徵徵忙问道:“父王来过了?” 姬羽点点头。 龙幽晔对古徵徵说道:“姬兮王来时,徵儿你刚刚熟睡,他神色匆匆,急着到行宫处理事务去了,”又转向姬羽道,“这没多大功夫,怎的不知去向了?可有派人去寻?” 姬羽说道:“燕洋去寻了,却回来报说,是那时常在天地之间游弋的光球附近消失的。” 古徵徵忙说道:“可是刚才看到那个‘魑魅魍魉球’?” 姬羽点点头。 龙幽晔说道:“那球从来来无影去无踪,若伯父真是被那球虏了去,寻他之事恐怕要从长记忆了。”踱了几步,又说道,“或等司空少主回来,与他相商更好。” 古徵徵和姬羽都点点头。 话说姬礼郡主已经殒身,姬兮王又莫名失踪,可济水西沼一直昏昏沉沉了这上千年,已再受不住那风雨飘摇。 姬羽已然正式继承了土灵珠,于是在古徵徵、龙幽晔和天玑长老的劝说下,顺理成章地继承了济水西沼大统,成为济水西沼第十六代帝王,并宣称与青沧九州结盟。话说那医仙幽丞,虽一直对外宣称不问弋海蛮荒世事,却成了此事的中立之见证人。 登基当晚,几人相聚之时,姬羽王拉古徵徵到一旁,悄悄说道:“徵徵,我既已称帝,也该对小桡,有个交待。你说是与不是?” 第32章 螳螂捕蝉最难防 本来,姬羽是想先对妹妹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再慢慢沟通求得认可。但却没想到,古徵徵似颇为理解自己一样,特别肯定地点了点头。 姬羽便问道:“妹妹可是对哥哥这门婚事没意见?” 古徵徵说道:“自然没有。”又看着姬羽说道,“父王与母后爱得辛苦,小桡姐姐虽然身世可怜,但普通人却有普通人的好,哥哥只管幸福便是。徵徵自然是祝福的。” 姬羽刚刚登基,兰桡的出身又有所限制,因此只能被册封为侧妃,册封礼也一切从简,杜绝铺张。虽说是侧妃,但姬羽却特意命人为她缝制了一身大红色的吉服。兰桡身材丰腴,着一身吉服在身之后,更显出婀娜多姿的风韵。姬羽亲自册封她为“柔贵妃”。册封典礼结束,姬羽与那兰桡双双端坐在寓农殿,那兰桡却一直低着头,没了话。 姬羽见状,拉起兰桡的手,说道:“小桡,你名义上虽只是我的侧妃,但我却已决定此生不立皇后,有你便足矣。” 兰桡连忙双膝跪地回道:“羽王陛下万莫这样讲,人都有生老病死,小桡内心最期盼只是羽王陛下能够幸福。至于身边是不是妾身,并不重要。” 姬羽将兰桡拉起来,搂在怀里,说道:“这是甚么傻话?”然后拉起兰桡的手道,“我原以为爱情是多难的事情,原来竟如此容易。” 边说着,边大笑起来。那兰桡却没有笑,倒是十分认真起来,主动地攀坐在姬羽的身上,轻轻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脸,对着姬羽说道:“见面未必是缘,有情未必是真,相守未必是好……” 姬羽的眼睛慢慢模糊起来,但还想再看一看、摸一摸兰桡的脸颊,却再也扛不住似的,死气沉沉地仰了过去,呼呼大睡起来。 册封礼折腾了一整日,现下外面早已月明星稀。只见兰桡没费多少力气地腾了一股真气,便一边脱掉那一身大红色吉服,一边特别轻盈利落地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果然,这兰桡的功夫深不可测且招式奇异,好似并非来自这弋海蛮荒。只见,她又从身上熟练地拿出一包姜黄色药粉,朝着那躺在床上的姬羽脸上轻轻吹了出去,便见那姬羽脑袋一下子歪在一旁,更加深深地昏迷过去了。然后,才见这日常看来颇低三下四的女子,十分熟练地找到羽王陛下的丹田,然后从身上取出一颗种子,轻轻地贴于那姬羽的丹田之处,果然看到不一会儿,便长出一株“枯荣草”来。那兰桡用手喂了那草之后,那草却开出了一株白色的莲花。只见那兰桡对着莲花用尽全身的真气向上吸,便看到那土灵珠缓缓地托于那白色莲花之中。兰桡小心翼翼地将那莲花包好,放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推门出去,腾了一股真气,施了一个没怎么见过的奇异轻功,便从野泽灵宫的寓农殿向那土灵寺的方向飞去。 那土灵寺自然是一直有诸多弟子把守,本来那兰桡为此事颇担心了一段时间,可谁知道古徵徵那个丫头偏偏那样轻易地就中了她的毒,再加上姬礼和姬辰的一闹,简直就给她解开了那看似无缝可插的难题。她既然已经熟悉了那土灵寺各个方面的布防,再加上有那常人难敌的轻功,自然能轻松地游走于那土灵寺之间了。可是,偏偏她就快要到达土灵神坛的时候,土灵寺那成荣似发现了她,一路在地面上紧紧跟着,后来确定那里有人影,干脆边跟着边吆喝起来:“众弟子听令,土灵寺有敌情!”只见那寺中弟子便从四面八方集结了起来,而后,那天玑长老也从禅室内飞了出来。 兰桡看到形势不妙,于是在那高塔后面背着月光的黑暗之处站起身子,紧紧贴在那塔上。这招果然聪明,虽说丰腴,但毕竟是一小女子,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那里有人。而正在那兰桡考虑如何返回那野泽灵宫,以后再找机会下手之时,从东南西北忽然杀出来四队人手,每一队人手都有五个黛衣人,那黛衣人正是周身着一袭墨水纱状夜行衣,而且蒙头蒙脸蒙手。不错,这正是此前与第一次到这土灵寺之的古徵徵打斗过的黛衣人,且那日天玑长老与他们也打斗过,自然是认得的。只见那成荣跟随在天玑长老,说道:“众弟子听令,布阵!”便见到那土灵寺悉数弟子分别布好五大枪阵,与那黛衣人打得好不热闹。 而此时,那兰桡却悄悄从那高塔上直接飞入了土灵神坛,快步走到那黑莲花旁边,从身上取出白莲花,将那土灵珠放在了黑莲花花芯上空缺的位置。霎时间,土灵珠的光辉便照亮了那土灵神坛的整个天空,却只见兰桡腾了一股真气飘在那土灵珠的上方,然后生生将那光芒压了下去,又用尽全身的真气将那黑莲花合上了…… 消无声息地,兰桡的性命已然逝去。而那土灵珠亦随着那朵黑莲花一起生生地吸入到了那英汤玄谷之陨当中,那殒便登时泛起了一股耀眼的赭石色光芒,而后又暗淡下去了。一切结束之后,就好似没发生过,只有那兰桡的尸体冰冷冷地停在那英汤玄谷之陨殒顶之上。 土灵寺弟子与那黛衣人厮杀之时,有一队黛衣人冲入土灵神坛,对着兰桡的身体便是一顿乱剑,且将那引入土灵神坛的弟子悉数灭口,这才慌忙留下几把剑,然后逃离那土灵寺。那队黛衣人从土灵寺撤退之后,其他几队人马也便随着一声悠长却不尖刺,而是隐约如猫头鹰叫声一般的“咕咕~咕咕~”的哨声,弃战而去。 龙幽晔、司空晴和幽丞一路赶来的时候,刚刚好赶上了那黛衣人撤退的尾巴,只可惜来得太晚,追也追不及了。但他们二人为何会如此快便赶到了土灵寺呢? 原来,正是昨日,司空晴从他师父斗圣那里得了消息,说这野泽灵宫要有大劫,他便速速从那问仙阁又赶了回来。可这事与古徵徵有关,所以只能推算个大概,他也并不知道究竟是何事。可谁知,他前脚才回到野泽灵宫,后脚便有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飞了出去,看身形应是个女眷,且她轻功十分奇特,飞起来动作招式竟连日常游走于弋海蛮荒的司空晴也看着十分眼生。他紧两步走进那野泽灵宫,找到龙幽晔,又寻了那自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医仙幽丞,最后方才来到古徵徵下榻的殿中。古徵徵被敲开门,却看到龙幽晔站在中间、司空晴站在左手一侧、幽丞站在右手一侧,三人均面色凝重,便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似约好的,都来了?” 是啊,古族后人自然不知,这三位公子均乃她命格当中的贵人,只是她的命格那斗圣亦无从知晓,那么眼前这三位公子便更无从知晓了。 只见龙幽晔上前说道:“徵儿,你随我们过来,咱们得速去寓农殿!”古徵徵毒患未愈,龙幽晔一个公主抱起身,便抱着古徵徵腾了一股真气施了那水起龙游飞向了那寓农殿,司空晴“移位幻影”地跟了上去,而那幽丞也紧跟着飞了过去。到了殿门口,只见龙幽晔将古徵徵轻轻放下,然后蹑手蹑脚地准备推开一道窗户缝。 古徵徵一下子将他的手拉了回来,说道:“龙幽晔,今晚这寓农殿可是我哥哥与那小桡姐姐的大婚房,我们这般作为,实在不雅!” 却不想,那司空晴也与那龙幽晔一起拉住了她,低声说道:“公主殿下,那兰桡我也有过几面之缘,可若按占星来看,她的确命格与羽王相克。” 古徵徵道:“司空少主是说,我哥哥有危险?那我们还等甚么?” 司空晴却说道:“眼下正是为此事而来,公主莫急。” 说话的功夫,那幽丞早就飞到了那寓农殿又高又宽大的房顶上面去了,解开了几片已经有些松活的琉璃瓦,向内一看……直接喊道:“三弟弟,司空,你们快进去看看羽王殿下是怎么了!” 幽丞这一句真是给古徵徵吓了个半死,自己都不顾中毒之身,便腾了那“圣古翼步”第一个飞了进去。果然看到那姬羽好似没有任何知觉地昏死在榻上。于是摸上那姬羽的额头,想直接渡些真气给他。不成想,却被龙幽晔直接公主抱了在怀里,被责备倒:“徵儿!你余毒还未清,眼下这口气还是我使出浑身上下那全部真气,才养出来的。现下你又要做甚么?”边说着,边转了个身,好让古徵徵能看到司空晴和幽丞在姬羽那床前探查和施救的情况。那幽丞果然眨了个眼的功夫就已经从房梁上下来了,道:“仙女丫头,你这哥哥牛壮牛壮的,好着呢!只是被迷晕了,睡上一晚便好了。” 司空晴也跟着说道:“这帐幔周围现下还留着些**香的味道,只不过这味道颇为生疏,倒是不像你们肆灵弋海之物。” 又听那幽丞说道:“大事不妙了!”古徵徵直接从龙幽晔的怀中跳了下来,颇紧张地问道:“桃花医仙,何事?” 幽丞指着姬羽说道:“丹田……丹田那里是不是原有一块土灵精元?” 龙幽晔回道:“不错。姬羽兄昨日继承了土灵珠……” 幽丞回道:“这下糟糕了,那土灵精元被人取走了。” 司空晴听至此,细细回想起来:原来,刚才那黑衣人,她并不是要进入这野泽灵宫,而是要离开这野泽灵宫。而师父只推算出野泽灵宫将遇大劫,难道竟也不是发生在野泽灵宫内部,而是在外部不成?突然说道:“糟了,我们晚了一步,那土灵神坛可能已经出事了!”龙幽晔立即起身问道:“土灵神坛?”司空晴回道:“正是。那土灵精元既已被取走,恐怕凶多吉少了……”龙幽晔把古徵徵轻轻放下,嘱咐道:“徵儿,你余毒未清,留在此照应姬羽兄,我们三人去去便回。”古徵徵跪在地上,握着姬羽的手,已然既没了气力、又无心其他,看着那三位的方向,点了点头。 于是便有了三人共同到了土灵寺一事。 果然如司空晴所料想的凶多吉少,三人见了天玑长老,才知原来土灵寺刚才已遭袭,且兰桡恰恰就死在了土灵神坛之中,死在了那英汤玄谷之陨陨顶之上。三人命诸位弟子将那兰桡平移到地上,方才看到那英汤玄谷之陨上面原来开出的一朵缺少了花芯的黑莲花已经完全不见了,那殒和神坛竟然也与原来一摸一样,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端倪。几人命诸位弟子传来庵堂的几位道姑,为那兰桡搜了身,却根本没有发现土灵珠的痕迹。三人在天玑长老及诸位弟子的协助下,竟在那土灵寺内搜出了好几把一摸一样的长剑来。在这弋海蛮荒皆修炼的上乘武功《玄灵心经》当中,唯有那《玄灵心经:地玄之金》擅长用剑,更不用说那剑柄之上还颇为低调地圆角篆刻着“独孤”二字了。三人当即推测,那兰桡应也是受制于那御鼎玄宇,不然手掌心内也不会呈现出那样的图腾了。 弋海蛮荒本为一体,可是无奈那肆灵弋海天生擅用灵力,而肆玄蛮荒则天生擅用玄力。这种划分,其实本就是人对大自然力量不同角度的理解和修炼,且只有修为高低,没有种类高低贵贱之分。但这肆灵弋海与那肆玄蛮荒真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在这一众人父辈的年纪更是战火连绵,眼下太平日子才过去万年而已。 龙幽晔心中想道:难道我肆灵弋海讨伐那肆玄蛮荒的时代,又要开启了么!那龙幽晔虽然并未开口,面色却下意识地凝重起来,那司空晴见状踱了两步上前去,开扇道:“此事乃缥沙渺域之人的诡计,少龙帝莫要将我们肆玄蛮荒皆算了进去才是……”龙幽晔转头看了看那司空晴,果然便收起了刚才那想法,却问道:“司空少主这位斗圣高徒不在那高高在上的问仙阁,怎的现下一直在这弋海蛮荒常驻起来了?” 司空晴却不作声,偏转头向那幽丞问道:“幽丞,你这位医圣高徒不在那弋海蛮荒寻花问柳,怎的现下一直在这济水西沼常驻起来了?” 那幽丞踱上前来,说道:“为了那仙女丫头呗……” 见两人都死盯上他,他也自知是此刻故意嘴贱一些并非甚么好时节,于是只好模仿着司空晴日常惯了的架势,双手抱拳道:“古族后人呐!在下这是师命难违!” 司空晴又扇上那扇子,跺了几步便不再作声,心里自知那古族后人对少龙帝有一段救命之恩,而他也有,虽不似他少龙帝那般得日日守在徵徵身边,可那情谊说来还应更加深厚一些。龙幽晔看着司空晴的架势,虽说一言未发,且满口皆说是公事,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在乎的缘故,总感觉此人内里对徵儿透着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眼下,二人皆要顾全大局,一众人对此亦心知肚明,这气氛僵持不下总归是不好。二人对视之后,又都望向幽丞,倒不能说不默契。 龙幽晔虽不曾跟随斗圣修行甚么紫微斗数,可也不是那一般通透之人,紧两步上前,看似说与司空晴,实则是说与幽丞似的,道:“既我们要一同前往那御鼎玄宇,我看日后便直呼彼此名便好!” 幽丞看看龙幽晔,道:“你甚么意思?你这话是讲给小司空听的还是讲给我听的?哈?你唤我名,我岂不是吃亏?”说罢又看着司空晴道,“还有你,晚我三百年才到了那问仙阁,你也唤我名,我岂不是更吃亏?” 却听那龙幽晔和司空晴齐齐地喊道:“幽丞。”接着是对视一笑,再接着是一个前脚、一个后脚,返回那野泽灵宫去了。留下顾影自怜的幽丞。是啊,他这般如桃花般面容的男子,又怎么能生气呢? 野泽灵宫中,古徵徵恰巧看着姬羽睁开了眼睛。 “哥哥,”古徵徵扶着姬羽硬撑着坐起来,“哥哥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姬羽轻轻敲敲脑袋,问道:“小桡呢?” 古徵徵赶紧递了杯茶过去,可也掩不住紧张,道:“都睡了整整三天了,你……你先饮盏茶罢。” 姬羽接过来喝了一口,狐疑道:“徵徵,小桡呢?” 古徵徵尴尬着不知怎么回答,就这此时,有人敲了门。 古徵徵赶忙起身,开门一看,原来是龙幽晔、司空晴和幽丞回来了,自己像是得救了一般,故意大声说道:“啊,你们回来了,哥哥他刚刚好醒过来了呢。”比着嘴型悄声道,“快进来,快进来。” 三人刚刚踏进来,尚未落座,姬羽果然便问道:“诸位这是从哪归来?” 那一条条清冽剂虽借了绮罗的手,可哪一条不是他司空晴安排的?他自然是知道,咱们这位羽王殿下是见一个爱一个,可却不是花心,个个都是实打实的真心。眼下这位虽只是他情劫中的第二位,但已然殒命了,定然是要让他内心难过有十分之多。司空晴于是立于一旁,只顾扇扇凉风罢了。 幽丞正是口渴难耐,一路上奔波,他可不是其他那两位,头脑中没有“懂事”二字,从来顾着自己便好,再加上还是这样难说之事,更是不要搭理,直接就去找古徵徵讨茶喝。 龙幽晔知姬羽定然是要难过的,但兰桡之事背后乃是肆玄蛮荒与肆灵弋海的大局,他必得让姬羽王清醒清醒,况且土灵珠被窃,济水西沼土之灵力与玄力已经紊乱,未来会出何时暂未可知,但决不是那样容易应付的,以他对羽王的了解,羽王绝非不顾大局之人,于是也便淡定起来,道:“土灵寺。” 姬羽额头一紧,追问道:“可是出事了?” 龙幽晔问道:“羽兄可还记得是为何晕过去的?” 姬羽回想起新婚之夜,道:“你们可曾见过小桡?” 龙幽晔直道:“羽兄,那兰桡已经殒身了。” 姬羽一惊,一句“甚么”没说出口,便嚎啕大哭起来,竟似个莽撞的孩子一般。 司空晴安慰道:“人各有天命。羽王殿下节哀。” 幽丞却赶忙咽下口中的一口茶,道:“姬羽王啊姬羽王,她先骗得你团团转,后窃了你土灵精元,你可知啊?” 姬羽听至此,也没停下嚎啕,擦了把流出来的鼻涕,道:“我心属意于她,那土灵珠,她要我便给她,甚么稀罕!” 龙幽晔接着说道:“噢?如此便好说了。羽兄,那兰桡就葬身在土灵寺,死法十分蹊跷,绝非我肆灵弋海的武功所致。我叁人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皆细细察看过了,土灵珠现下已不知去处。我原来不知,兄长竟不在意这土灵珠,不在意野泽灵宫是否守得住这只剩下土玄之力的济水西沼!如此便没甚么难启齿的了。 姬羽摸了摸丹田之处,回想起野泽灵宫已几日内连死了两位大主,自己的父亲姬兮王又下落不明,妹妹也受了重伤,而自己却又将那土灵珠弄丢了。姬礼当初从北野泽抢来那土灵珠的时候,冷氏本是不同意的,现下自己更是没办法和冷弦儿交代了。想到此,姬羽自然是十分头疼,也不顾得哭了,却一本正经地问道:“可查明甚么情况了?兰桡,兰桡出身低微人又单纯,她定是受人指使的。” 龙幽晔叹了一声,将搜到的剑摆在一众人面前,道:“应是与那缥沙渺域的御鼎玄宇有关。” 姬羽心中的真相不言而喻:那兰桡迷晕了自己,借机偷走了土灵珠,自己却阴差阳错地死在了那土灵寺里面,还被取走了那用性命换来的土灵精元,看来都是御鼎玄宇独孤宇皇的诡计不错。 姬羽从床上走下来,双唇发白,道:“你们是说,兰桡是御鼎玄宇安排的细作不成?” 龙幽晔上前道:“不错。我肆灵弋海与那肆玄蛮荒已万年未再交战。不过,照今日之事看来,那土灵珠必是落入了那御鼎玄宇的独孤宇皇手中。若他没有那一统天下之心,又苦心孤诣地过来抢这土灵精元做甚么?这弋海蛮荒万年的太平,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姬羽拳头紧握道:“他窃了那土灵珠,又害了小桡性命……我……我必得向他索珠索命!”说罢使劲咳嗽起来。古徵徵在一旁才开了口:“哥哥,兰桡之事,我们必得查明白方才能断定一二。现下,土灵珠已丢,济水西沼恐怕不日又要遭那玄土麒麟之扰,北野泽部族很快也会知道此事,哥哥还是把此事交与我罢。” 姬羽道:“徵徵,我知道,你是顺了母神的性子,不希望这弋海蛮荒再起战事。但现下,他缥沙渺域欺人太甚!” 龙幽晔亦上前道:“徵儿你才到这弋海蛮荒来,有些事,恐怕还得慢慢了解。那宇皇独孤穆绝非善类。” 幽丞最见不得一家子起龃龉,甩甩衣袖,对着正经八百的司空晴推推搡搡地说道:“小司空,你还真是丢当,怎么也不给他们算算?” 司空晴却用下巴点了点古徵徵道:“此事必又是与她有关,我便是掐指也算不出来的。” 幽丞又搡搡龙幽晔,道:“三弟弟,那你现下又作何打算?” 没等龙幽晔开口,古徵徵先说道:“那土灵珠不见了,不管是不是御鼎玄宇作祟,自然须得先寻回再说。” 姬羽指着地上的剑有些颤抖,对着古徵徵吼道:“这铁证如山!徵徵你若再如此糊涂,我看这一遭漂沙渺域,不去也罢!” 古徵徵自是有些委屈,再加上自小还算得上对自己关心的哥哥没想到也似父亲般发起脾气来,声音也锣鼓震天似地响亮,就像她真已经犯了甚么大错一样,登时红了些眼眶,却仍然一脸不妥协的样子。 司空晴上前道:“御鼎玄宇把坏事做得如此明显。要么便是成心,如此便是不足为惧,我等将那土灵珠寻回便是。怕只怕是遭人陷害,如此便是敌在暗我在明,恐怕才不好办。” 司空晴这几句话,看似公允,实际明明是在帮着她解释,看似简明,实际个中厉害已摆了个明白,看似帮她,恐怕实际更是考虑着奇楠谷底的穷桑玄殿。这七窍玲珑心催得古徵徵看向他一眼,且又平添了几分好奇。 龙幽晔自是听出了也看出了,自顾自地说道:“无妨,无论如何,我随徵儿去那缥沙渺域会会独孤一族。” 幽丞摇头晃脑道:“我在这济水西沼还没办完事,待办完了,便又到了月月拜见我师父她老人家的日子,怕是不能同行了。” 司空晴“星云翼”折扇一张,也说道:“土灵珠被窃,天象大变。我亦得报告师父。如此一来,咱们后会有期。” 姬羽自然是要留下来整顿这混乱一片的济水西沼,惜别了妹妹一行,内心却也没甚么担心。那倒是,他妹妹古徵徵虽说是个女娇娥,可身边跟着一位战神少龙帝,再加上他可完全不知晓那五雷亭崩裂之事,可不就认为这弋海蛮荒估计再没有比这层保护更让他妹妹安全的了。这济水西沼别的没有,吃食倒是多。虽说姬羽王有些怒发冲冠,可还是没忘了给古徵徵包袱里面放了好些忍冬花炒瓜子。 几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自然是妥帖知晓未来还会相见,彼此的道别很是随意,而后便各做各事去了。所不同的是,共同历经济水西沼一事,一众人各自心路历程变化纷繁:古徵徵重新得见了少龙帝,内心痴傻欢喜,却毫不了解自己已然开始萌动女儿家的心思,可谁说那女儿家的心思就始终这般单一纯粹呢?再说那龙幽晔,几百年以来在肆灵弋海叱咤风云,铁石心肠,可如今手里心里多了一块软肋,还日日夜夜带在身旁,且虽她情窦未开,所以尚未伤及自己,但以后又当如何呢?桃花医仙幽丞,倒是得回了自己的三弟弟,比之前更是逍遥了,再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一对两小无猜,更是心中不屑起来,自认为男女之事早已超然通达,可偏偏命运就是有更好的主意也说不定呢?最值得说的,便是那司空少主了,一向不多言亦不多语,不喜己亦不悲人,可谁料被自己师父这一项指派强扭了性子,时不时在那半局黑白子面前发起呆来,不是为了那位公主,又是为哪般呢? 第33章 滔滔忏海不知悔 夜色微凉,月明星稀。海浪拍在古徵徵赤着的脚丫上面,面前便是让那济水西沼与缥沙渺域之间遥遥相隔的玄灵忏海,黑漆漆的海水一望无际。这是从肆灵弋海出发通往肆玄蛮荒的必经海域,一路过去必是不可能平坦,毕竟灵力与玄力激发的潮汐从未停止过。如何能渡过去呢? 渡忏海喽,送命去 碾白骨喽,浪徐徐 君回身喽,歌一曲 送与你那祠堂老祖听…… 有甚么人在唱歌。 歌词惊悚,可那曲子却十分悠扬,且听着这唱歌之人心情不错。 歌声乍听虽悠远,可眨眼功夫,那人便已在眼前。打眼望去,只见他戴一顶十分硕大的斗笠,遮住了整张脸,脚上穿个藤条编成的简易鞋子,硕大的脚掌正踏在一叶扁舟之上。可一身古朴的打扮却掩不住圆滚滚矮墩墩的憨憨身型。 古徵徵忙走过去,问道:“船家,船家,您可助我们渡海么?” “我可不是甚么船家!哼!”那人声音咕噜咕噜,并听不真切。 龙幽晔也紧两步上前,追问道:“老人家,我们要去那缥沙渺域,您可给我们行行方便?” 那人一听,干脆将斗笠一扬,不高兴道:“我可不是甚么老人家!” 龙幽晔赶忙转了口风,又问道:“尊驾可是常在这忏海边生活?可告知我二人如何渡海么?” 那人摇摇脑袋,道:“我可不是甚么尊驾,”边说着,边干脆一屁股坐在潮湿的沙滩上,“我可不喜欢甚么忏海!可不管它今日是不是潮汐涨落了两个回合。我可不住这旁边儿……” 龙幽晔难免有些愠气上头来。 古徵徵示意他压一压,可自己心中似有些了然,上前几步,试着拍了拍那人肩膀,又伸手到包袱里面随便抓了一把忍冬花炒瓜子,轻声说道:“喂,小阁下,我这里有些吃食,香得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你又在这看了这忏海涨落了两个回合,定是饿坏了罢?” 只见那人一下子便将斗笠摘了下来,一把便将那瓜子抢了个干净,又坐回去,将瓜子随便扔在怀中,紧忙嗑起来,许是吃太快呛着了,可还是边咳嗽边喷口水道:“我可不饿。” 二人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张娃娃脸,眉粗眼凸,鼻梁扁塌,虽一直是一副怒颜,但十分憨态可掬。 古徵徵趁机问道:“小阁下,我们想渡那忏海去,你可不必帮我们。” 那孩子仰起脸来,道:“我可不帮你们。” 古徵徵接着故意说道:“嗯嗯。那你可不能随便将你为何在此告诉了别人。” 那孩子点点头,道:“我可不能说我是在等人。” 古徵徵道:“噢。那你可不能告诉我是在等甚么人。” 那孩子又点点头,道:“我可不能告诉你我是在等那戴古银花夹之人。” 古徵徵听至此,赶忙低下脑袋,偏往一边,指指头上的忍冬花古银花夹,道:“我可不能告诉你我便刚巧戴了一对!” 那孩子只瞥了一眼便跳起脚来,怀里的忍冬花炒瓜子落了一地。他也不顾龙幽晔的反对,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古徵徵的花夹。龙幽晔见状,一个“水起游龙”便到了那孩子身边,本以为能一下压制住他。可谁知这孩子快得很,龙幽晔只拽上了他脑袋上的发髻,还被他几招便挣脱开了,于是手里只留下一根绑发髻的带子,拴着一颗硕大的扣子。 那孩子急了,打了个滚儿过来,一下子便把发带抢了回去。两人这才看出来,这孩子虽年龄不大,可身手倒好。古徵徵示意龙幽晔躲开些,因那孩子显然并无恶意。果然他又来摸摸古徵徵的古银花夹,瞧着花夹发出些幽微的七色幻彩,然后便忍不住捂着嘴巴“哈哈”笑出声来。自顾自地高兴了半晌,那孩子才好容易平静了下来,拉着古徵徵和龙幽晔上了那一叶扁舟,又塞了两只桨过来,留下一句“他说了,可不能告诉你们缥沙渺域在西北方向!”然后兴高采烈地跑走了,边跑边喊着“我可没说”,然后是一句“再会”便在身后的森林之中没了踪影。 “他说了?”古徵徵喃喃道,“谁说了?这船,这孩子,古怪得很。” 然而,两人纵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毕竟是有了船,赶忙上了路。不成想,走出没有几海里,便看到刚才那孩子消失的森林里面弹出了“魑魅魍魉球”,更是感觉奇怪。可再继续行驶,便前后甚么也看不到了。一边走着,龙幽晔一边试着将这弋海蛮荒的民俗,讲与古徵徵听。这一来,古徵徵深夜便似幼年时在雪兮殿占星崖那般同龙幽晔面朝苍穹地沉沉睡去,白日里还时不时地能请龙幽晔用那水晶三叉戟叉魚吃。行走了半个多月,她倒是愈发津津有味起来。 玄灵忏海许是并未有几个人真正渡过,黑漆漆的海水先是逐渐开始变成靛蓝色,而后又变成蔚蓝色,最后变成清澈见底的浅蓝色。眼看着就要到岸边了,古徵徵难免想起在济水西沼听说之事: 缥沙渺域,权贵当道 民不聊生,命贱如草 泪痣妖皇,风流成性 百姓之命,水塘之萍 陆地上“蹭蹭蹭”飞过来五六个身着深黄色戎装的习武之人,个个如古徵徵在济水西沼土灵寺过招的人一般,手握长剑。不由分说便向古徵徵冲了过来,她在那扁舟之上,也施不出“圣古翼步”,只见龙幽晔一把将她拉在怀里面,伸手将那水晶三叉戟握在手中,朝着那些人便是一通乱打,最后紧紧揽着古徵徵,用那三叉戟挑起一道巨浪来,甚有些滔天之势,狠狠将那一众人拍在海浪里面,却没见他们再上来。 龙幽晔擦了擦古徵徵脸上的海水,轻轻在她耳边说:“徵儿抱紧我。”古徵徵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赶忙用双手紧紧环住龙幽晔的腰,登时脸红了起来,龙幽晔又紧了紧揽在她腰上的手。只见古徵徵随着龙幽晔用力将那三叉戟定在小舟之上腾起的真气,一下子腾空而起,施着“水起游龙”踏着一波一波的海浪,直接到了岸边上。 不远处,有个穿着打扮颇多了些珠贝装饰之人带着一队兵将朝着他们两个走了过来。 站到龙幽晔的面前,却抖起了腿,打量了龙幽晔和古徵徵一下,说道:“我看你二人,还算有些本事,竟能将我培养了多日的头阵兵悉数喂了忏海!不过这笔账,我廖月源,是必得要和你们算上一算的!”话说着,从腰间拔出一只锋利异常的长剑。在日头下面泛出金色的光芒,反射在龙幽晔和古徵徵的眼睛上,让人很难睁开。 古徵徵腾到空中,从袖袋里面取出一段玄灵紫七薄纱来,撕成两段,顺手一挥,便带在了她自己和龙幽晔的眼睛上面。 龙幽晔小声说了一句:“徵儿后退。”然而自己却上前一步,问道:“这长剑可是个稀罕物,我若未猜错,这当是御鼎玄宇皇族的金玄剑罢?阁下莫非是皇族之人?”嘴上虽这么说,但龙幽晔心中却想道:此剑万斤重,当年乃是肆灵弋海闭壳灵堡金老堡主亲手所造,看他拿都拿不稳的样子,必不是这剑的主人,可这么件宝物,却为何在他手中呢? 廖月源拉开架势,回道:“哈哈哈!你小子倒也算有点见识!还识得我手中这件兵器?不错,此乃我御鼎玄宇镇宇之宝。可你莫要在我面前提甚么皇族。独孤穆,他算个屁!你不提他还好,提了他,我便是十分地生气了!然要我不气也可,我瞧这你旁边那女子模样倒是还好,若愿伺候本爷一晚,可考虑留你性命!” 与一介草包面对面,龙幽晔本犯不上有甚么愠气,可一听此话,顿时憋红了耳朵,腾了股真气便到了半空中。那廖月源显然是想先下手为强,丝毫不客气地从空中飞过去,将剑径直扎向龙幽晔的心脏。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腾空之时,古徵徵便已内心了然,此人不过是一个取了宝物的草包一个,根本配不上那宝剑。而龙幽晔起手更是故意晚了几招,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个内功不均、武功下等的浪荡之人,还敢口出狂言,真是一副小儿作派。龙幽晔生气归生气,可从未想要此人性命,于是便只用了五分真气随便陪那人耍了几招,便给那人踹倒在地。 廖月源看上去却是久被蒙在鼓里了,竟喊道:“我廖月源,堂堂这缥沙渺域的武林至尊,岂容你一无名小卒在此放肆!”古徵徵和龙幽晔虽有些忍俊不禁,然还是更多可怜这人。古徵徵戳心戳肺地直言道:“武林至尊?若你这等人真是这缥沙渺域的武林至尊,怕是因这地界儿上再无其他习武之人了罢。”廖月源想到自己日日在训练场上以一敌百的样子,又听一个小模小样丫头在此当面训诫自己,自然是怒发冲冠,怎可就此罢休,更加要提了那剑去取龙幽晔的性命。 少龙帝心中所想与古徵徵相同,自然是教训一下让他知道人外有人,莫要随便作威作福就好。其他麻烦事自然是一百个不情愿惹下的,毕竟还有要事在身。于是,龙幽晔几招之内便将那金玄剑从廖月源手中踢了出去。不过却没想到,也不知是哪个有心人,竟掩人耳目地将龙幽晔踢在地上的剑刀尖朝上地埋在那里。廖月源本来被龙幽晔的游术荡在空中,兜兜转转了几个圈,已是头晕眼花呕吐不止,受了教训。古徵徵和龙幽晔也觉得他受了教训,便收手不再咄咄相逼。可却不曾料到,那廖月源从高空中惊恐着摔下来时,恰巧趴在那刀尖朝上的金玄剑上,不偏不倚,一下子刺入他的心口中,穿透了胸膛,竟让那草包就此报销了性命! 龙幽晔和古徵徵见此状,暗自一惊。古徵徵连忙飞了过去,想渡些玄灵真气给他,照照那续命玄灯,看看能否救他性命,可惜为时已晚。 后面一众兵将平日里面干惯了溜须拍马的行当,这真刀真枪的场面都没见过,更不用提见到廖月源的尸体了。瞬间便是跑的跑、散的散。那廖月源平日里行事想来也根本谈不上甚么品格,小命了了,竟也没有一个随从敢站出来为他哪怕叫嚣一声,两个贴身随从也草包似地匆匆抬了廖月源的尸体,抬了那金玄剑,走了。 面前一众百姓却都停下手中织网的活儿,远远地迎了过来。其中一位看上去颇有些才能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来,带头跪在龙幽晔面前说道:“少侠!那廖月源可是我们缥沙渺域这孤岛上十恶不赦的恶霸,您今日可真是为民除害了!”其他百姓也纷纷跪地不起,七嘴八舌地讲了起来。古徵徵这才听懂,原来那廖月源虽不是御鼎玄宇的皇族之辈,但却也算得上出身显赫,乃是这缥沙渺域的左丞相廖甫独子,平日里被娇纵溺爱,于十里八乡做尽了坏事。这龙幽晔虽说不失莽撞,却也算干了件好事。只不过,她只知龙幽晔莽撞了,却不知是为自己才如此莽撞失准的。来不及多想,两人连忙上去把带头的年轻男人扶起来,又请众乡亲起身,还了他们自由。 此时,才发现还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着粗布衣衫羞答答地走到那年轻男人身后,道:“奴家感谢二位侠客救命之恩。” 那年轻男人拉起旁边女人的手,悄声对二人说道:“二位少侠,请速随我来。” 一旁有个茅草房,乃是这年轻夫妇的栖身之所,只有一个头顶上挡雨的顶篷,四周挂着些破席子,随风飘着。几个人席地而坐,才徐徐听明白这缥沙渺域近年来的情况。原来,缥沙渺域御鼎玄宇第十六代宇皇名叫独孤穆,是独孤皇族最小的皇子,因此年龄其实只比龙幽晔长了区区一千岁,本与皇位毫无干系,但因经历三个兄长陆续惨死,无奈成为最终成为那御鼎玄宇的继承人。这御鼎玄宇皇族,虽说掌握着金之玄力,但是却如受了诅咒般,那独孤穆登基之后没多久,伉俪情深的王后便撒手人寰,丢下一个嗷嗷待哺的皇子。没过几日,连那小皇子竟然也无故失踪了。自那时以后,宇皇独孤穆便终日沉浸在那陈年佳酿和温柔之乡里面,百姓苦不堪言。再加上左丞相廖甫与右丞相洛昌之长年权力争斗不断,独孤穆任凭两人兴风作浪,一叶障目。如此一来,便更无人管百姓死活了。 男人见女人唠唠叨叨个没完,挥挥手道:“二位少侠,我们没有甚么别的家当,这些干粮可给你们路上吃。那廖月源乃是廖甫得独子,他在我们这只手遮天,若知道他儿子出了事,怎会轻易饶过你们?趁着官兵还没追来,你们赶快逃罢!” 可面前这两位少年哪会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呢?二人听着十分气愤,也不愿再多留,只想着去会会那独孤氏,正好也索回那土灵珠。于是辞了行,便离去了。 风大雨打,行至半路,前后竟没个落脚的地方。无奈,两人只好又退回到刚才那间农舍,却看到刚才那对夫妇已经身首异处了,一帮官兵更是看惯了的样子,将二人尸首草席裹了,拖去挡差了。 第34章 左右相府各自擂 两人出了那贫民区没多久,便是一个集市,放眼望去,那集市上连个店铺都见不到,尽是些摆地摊儿的小商贩,也基本没甚么人买东西,本来没想着逗留,却被一个名为“巧舌如簧”的店面绊住了双脚。这店本是个说书的去处,宽敞至极,在做的各位看上去也定是这缥沙渺域的达官显贵,却统统都在听那台上一个巧舌如簧的中年人说书,听得是津津有味。 古徵徵忍不住好奇心,拉着龙幽晔进了那说书场子的大门。龙幽晔塞给店小二一颗夜明珠,两人便从旁边的楼梯上了一间有些隐蔽的厢房。那厢房的布置倒也奇怪,并不是敞敞亮亮地能看到下方的表演台子,而是一个十分密闭的空间,打开窗子便能听到说书。古徵徵进了房间连忙搬好两把椅子,和那龙幽晔坐在一处,自己津津有味地听起来。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那龙幽晔方才知道,为何这说书的生意竟如此好。原来,此人巧舌如簧讲的段子,竟都是那宇皇独孤穆的风流韵事。古徵徵这丫头不谙世事,十句里面有五句估计听不懂,再加上两三句偶尔听不清的,委实是凑个热闹。 只听那说书之人讲道:且说这一回,咱们的独孤宇皇看上的是一位清纯貌美之人。此女子顾盼留情,娇若扶柳,身形丰腴,通达风情。只见她迎在宇皇身后,轻轻环上宇皇的腰,然后从后面轻轻地摩挲宇皇的胸膛,先是隔着衣服摩挲,后来干脆将宇皇那衣衫尽数扯去,又用身体贴于他后背…… 龙幽晔在一旁已出了一额头的汗来,听至此,便再也听不下去。一把将古徵徵拉起来,说道:“徵儿,这书你可听不得。咱们,咱们还是快些走罢。” 古徵徵却甩开他的手,颇正经地说道:“此店名为‘巧舌如簧’,此人又似说得这般声色并茂。虽说的竟是我五成都听不懂的,但也应是那真真的好段子。这一众人都听得,怎么偏我听不得?”说着更是趴在那窗口想听得更真切些。 龙幽晔责备道:“你方才听过几次说书?又怎知是好是坏?”说着又拉起手,催她离开。 古徵徵却顺势施了一个“圣古翼步”,看来是用了十分的真气力道,竟蹿得那窗户都虚掩了起来,屋子里面顿时便安静了下来。然后笑嘻嘻地在龙幽晔身后轻轻用手环上了他的腰。她这一动作,惊得龙幽晔跳起脚来,急忙大喊道:“徵儿干嘛?” 古徵徵将整个前身使劲贴于龙幽晔后背,又顺势将两只纤细柔软的小手在龙幽晔的胸前摩挲起来。这丫头内心里自然是敞敞亮亮的,可小手上却也是没轻没重的,随便摩挲了五六下,竟有两三下都不经意碰到了龙幽晔脖子。 龙幽晔见言语不管用,只好用两只手死死将古徵徵两只不老实的小手儿攥在手心里,又拉紧了,呵斥道:“徵儿,不许动了。” 古徵徵被抓着,疼痛且疲累,只好把整张脸都贴在龙幽晔的肩胛骨处,然后用小脸摩挲着龙幽晔的后背,小声说道:“那说书的不就是这么说的么?虽我却不知,那女子为何要如此对那宇皇呢?” 古徵徵说着话,龙幽晔便感觉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四散在自己的脖子和腰部,于是一下子将古徵徵拉到身前来,贴上她的小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徵儿,我认真地说与你,最好老实些!” 谁知古徵徵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这并不怪她,真真是不知者无罪。只见她又用两只小手拉了拉龙幽晔那颇通红的耳朵,说道:“欧?我原竟未曾发现,你竟是红耳朵的……” 龙幽晔再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将古徵徵紧紧拉在怀中,朝着她还没顾上收起的嘴角边的酒窝,轻轻地俯身下去…… 可还没等古徵徵挣脱,龙幽晔便感觉自己胸口涌起一阵如当时那龙骨托生一般实在难忍的疼痛。他用双手紧紧抓紧衣服,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靠在床边的柱子上。古徵徵这下可真真是被吓坏了,她忙走过去,轻轻摩挲了摩挲龙幽晔的后背,却不料被他一手甩开了去。她又想摸上他的额头,渡些真气进去,可龙幽晔却连忙摆手,示意她莫要再动作了。两人就这样对视站着,谁都没有动作。 龙幽晔看着古徵徵,心中想道:早知道这丫头触了我的心,可却不曾想,真引了这龙玺之痛,当真是钻心难当! 而古徵徵看着龙幽晔,心中也有所想:他当了少龙帝果然架子颇大,当初我捡了他条命回来,现下他竟小气到不让我摸上几下,果然这儿时情谊淡了许多。 古徵徵于是退远了些,端坐在床上。 终于,那龙幽晔感觉自己内力又被那龙玺放了出来,他运功舒缓了舒缓,气色瞬间便好了许多,且可以大声对古徵徵呼喝道:“徵儿啊徵儿,切莫愣在此了。随我走。” 古徵徵站起来迎上去,说道:“好了便这般凶!”然后嘟起嘴巴,说道,“龙幽晔,我可警告你,不管你少龙帝的架子多大,以后都不许凶我,小心我……”说着朝着龙幽晔胸口又比划了两下。 只见那龙幽晔乖乖地紧走了几步出去,脸红到了脖颈根处,实在不敢让古徵徵看到。 两个人出了那“巧舌如簧”,还没走出几里去,就被一拥而上的步兵加骑兵里外三层围了起来。骑兵首领称是左丞相廖甫大人有意召见。龙幽晔自然内心了然这洛丞相哪里是来请人的,分明是来报仇的,当然是想办法脱身为上。可那骑兵首领却早已捆了刚才那十几个百姓上来,以死相要挟,逼得二人不得不随着那小人去向了那丞相的府邸。 走了约半个时辰的光景,大队人马在一处果然气派非常的大门楼面前停下了脚步,古徵徵抬头一看,上面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写着“洛相舍”,旁边盖着的那个金黄色的“御赐”大印。古徵徵随着龙幽晔前脚刚刚进门,便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古徵徵赶忙施了那“圣古翼步”退回到门口,却还是没能救回那许多百姓的性命。顺出玄空灵鼓,便将那些个行刑的小兵将料理了个干净。此时,相舍内假山后面突然飞出一个五个持长剑之人,那队形与古徵徵在土灵寺交手的黑衣人如出一辙,她顿时便心中有数了。可这一行五人,却是她断断打不过的,便赶快“圣古翼步”溜到龙幽晔的身旁,眼见着少龙帝取出那灵水惊神戟,几招之内便将那队护院侍卫重重地撂倒在地。 随着两人脚步落地,门廊里面站着看了许久的中年男人喝道:“有眼无珠之人,杀害我源儿,竟还敢在此作乱?!刀剑无情!都给我上!不用留活口。” 押解他们的骑兵首领,相舍之中的护院首领,还有那左丞相近身的两名护卫首领,齐刷刷地使出那招数来,一看便知是真正的高手。龙幽晔与他们大战了百十来个回合,可这些人岂是那般容易便能制服的?就在这像是要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之时,突然一声“哈哈”大笑打破那兵器的叮叮当当,然后飘过来一句:“洛相,我来晚了,竟不知有贵客到。” 廖甫听声便也向前走了几步,看上去十分不自在地冷冷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洛相大驾光临。是那股风把您老人家给吹过来了?”虽说同时丞相,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两人万年不合。而这位刚刚进来的白胡子老人,正是这御鼎玄宇的右丞相洛昌之。 洛昌之上前几步说道:“我等不知少龙帝和古族后人驾到,有失远迎。” 那廖甫听到,“哼”了一声,上前说道:“少龙帝?莫非你便是那人人口口相传的青沧九州龙帝龙幽晔?”说罢又看向古徵徵,说道:“古族后人?难道这古族之事竟不是传说?” 洛昌之上前拉着廖甫的手,貌似语重心长地劝道:“正是啊,贤弟,并非传说。眼下这位便是真真的古族后人。不过我这一路听闻,似是她错手杀了月源贤侄?真是让人痛心啊!” 廖甫听此,甩开斗篷,拔出长剑指向古徵徵道:“你这妖女!竟蛊惑少龙帝杀我独子!今日便要你尝命来!” 龙幽晔见状腾起一股子真气便上去护住了古徵徵,说道:“姓洛的,那廖月源并非我二人所杀,又何来偿命一说?” 洛昌之见两人杀气慎重,终于已经结下了那血海深仇,于是终于能堂而皇之地将那古五棱石请入自己的宅院当中,便假惺惺地上前劝和道:“洛贤弟,这件事情看来误会不浅呐!依我之见,不若这样。既然一位是少龙帝,一位是古族后人,我们缥沙渺域在还没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自然不好怠慢。眼下,洛贤弟这府邸是眼皮底下容不得沙子了。不若,就让我当个中间人,做个保,请二位去我那府上留宿几日。既然两位自称冤枉,想来事情定能水落石出,届时二位再离开,也算还自己一个清白。可好啊?” 廖甫却横眉冷对道:“哼!杀人便要偿命!我管他是哪门子来路!且既一个是这弋海蛮荒的战神,一个又是神秘诡谲的古族,你却又凭甚么本事保证他们不逃走?” 洛昌之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于是说道:“龙帝陛下,世人皆传这古族掌管着集天地精华的古五棱石,也正是因为此石而得同时掌控玄灵二力。”说着走上前摸摸胡子,接着说道:“若是这古族后人能暂将这古五棱石交与我保管,自然没人怕你们会逃之夭夭了。” 古徵徵开口说道:“我古族圣物从不离身,怎可轻易交予他人?” 龙幽晔说道:“我那灵水惊神戟亦是我大禅游灵殿十万载难得一见的宝物,不若就交与你如何?” 廖甫却冷笑道:“少龙帝这兵器我早有耳闻,已全然通了灵性,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如此来去自如,交不交又意义何在?”说着,向前挥挥手,那丞相府的武功高手便在那庭院周围和房顶之上悉数摆开了阵势,嚯嚯之相似现在就要取了那少龙帝的性命去。 古徵徵见此,于是腾起一股子真气,生生地将那古五棱石从心口之处逼了出来。霎那间,天地被那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上游走着的玄力和灵力照得炫彩异常,肉眼根本难以直视。 洛昌之在旁慨叹道:“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真见识到了这古五棱石,果然精妙绝伦,精妙绝伦啊!” 古徵徵将古五棱石握在手中,递交给那洛昌之,说道:“还请这位老者好生保管,免得日后取回时再有甚么麻烦。” 那石头一入洛昌之的手,便再无光泽,看上去形状也破不规则,如一块破石竟没了两样。 那老头见状,心里实际上已经突然没了底,但既已经得了那古五棱石,自然不好再问,免得在众人尤其是那廖甫小儿面前暴露浅薄见识,所以依然笑呵呵地迎了两人,向右丞相府赶去。 一踏入那右丞相府的大门,古徵徵便感觉头晕目眩的迎面吹来一股子香味浓烈的脂粉气息。她平日里虽全然不碰这些俗物,但寻常脂粉的香味在那济水西沼多多少少也见识过了,可眼下闻到的这股子气息太过浓烈,虽说也是香气,但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抬眼一看,果然迎面不远走来一位女子,衣着也与那脂粉香味极其相配,乃是那颇为浓烈的姹紫红色,嗲兮兮地和着甜腻的声音喊了一声:“恭迎父亲回府!” 第35章 一石三鸟千金媚 一身紫红色的一名女子娇滴滴地走过来,古徵徵还未来得及多看一眼她那颗似曾相识的泪痣,便见她颇有些奇奇怪怪地揽起那洛昌之的手臂,问道:“父亲大人,怎的,您还带回两个人来?” 洛昌之回过神来,赶忙对那女子说道:“轧轧,快来,见过少龙帝陛下和古族公主。二位,这是小女洛熙,小字轧轧。” 那女子婀娜了几步上前,娇滴滴地看着龙幽晔道:“参见少龙帝。姑娘好。” 古徵徵一边回礼,一边忙仔细打量了几眼,却看到父女二人的面貌竟无一分相似,心中不禁想道:这洛昌之面貌粗鄙,不想女儿却如此貌美,想来是随了母亲。可谁知,她与那龙幽晔过了一道又一道门,端坐在内堂之中,也未得见洛昌之的夫人。洛昌之在一旁为自己和龙幽晔安排下榻的客房时,古徵徵耳灵地听到她女儿始终在一旁嘀嘀咕咕个不停,果不其然是为了将自己安排在距离龙幽晔恨不得八百里远的地方。美其名曰: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日落西山,不多一会儿,月上树梢。 古徵徵端坐在这闺房旁边的厢房之中,看着这周身的紫红色纱帐,心中不禁打起鼓来:这怪里怪气地被劫到这右丞相府来,便被安排到距离那龙幽晔如此之远的地方,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的,小命呜呼了都有可能。那丞相千金一脸魅相,也不似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眼下我在她的地盘里面,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了。 想到此,古徵徵便左右环顾了一下,蹑手蹑脚地关了房门,腾起一股真气,施了那“圣古翼步”,轻轻踏着琉璃瓦,朝那龙幽晔下榻的客房飞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有响动,古徵徵忙俯下身去,果然看到那花园之中闪过几个持长剑的黑衣人,比起在左丞相府白日里面见到的那几个,这一批人的队形和伸手与自己在济水西沼土灵寺交手的黑衣人更是相似,本来白天心中有了点眉目的事情,眼下又糊涂了。不过,她内心里面越来越明了起来的,就是对世人口中所传的独孤宇皇的种种猜疑,究竟出自何处。因眼下看来,这左右丞相府都擅自豢养了杀手,如果在济水西沼偷盗土灵珠的就是这帮人,那定是他们要与那独孤氏皇族做对的。她附身看去,那些黑衣人也分明朝着龙幽晔住处腾空过去了,心中担心这些人对龙幽晔不利,便加紧几步跟了过去。 古徵徵看他们下去了,便远远地俯身在那房顶上,忽地又闻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另她有些想要作呕的脂粉气息,从那些黛衣人消失的地方飘过来。她心中一惊:莫非那洛熙也在里面?轻轻飞近一些,便果然看到那黛衣人正在与洛熙对话。只不过,黛衣人悉数跪地汇报与作答,异常恭敬,那样子看上去不应是对待丞相千金的规制,倒像是在对待甚么位分特别高的主人。 古徵徵分明听到那黛衣人说:“少主,请指示。” 洛熙却似轻描淡写地说道:“海滩的事做得不错,告诉在左丞相府之人,近日先不要轻举妄动了。” 看样子也是怕引人耳目,小聊几句,那黛衣人便悉数四散而去。而那洛熙却径直入了龙幽晔下榻的园子,且把宫娥都留在了外面。看着那洛熙进了龙幽晔的房间,古徵徵径直跳下去,站在窗口透过一个细缝看向里面。 只见那洛熙正与龙幽晔在交谈,洛熙站在门口,龙幽晔也并未回头,便说道:“你一路随我到这里,可是有甚么事情?” 洛熙上前几步,说道:“久闻少龙帝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轧轧心生仰慕,自然……”说着便想摸上龙幽晔的袖子,没想到却被他躲开了。洛熙见此状,腾空向前一个空翻,便轻盈地挂在了龙幽晔的脖子上,脸贴在龙幽晔的脸颊上面,微微泛红。龙幽晔显然也与古徵徵一样,根本没想到原来这洛熙竟然有这样一副好身手,回过神来,人已在自己身上了。龙幽晔想把那洛熙放下,可没想道她拉起他的袖子在空中荡了一圈,转眼间又飞在龙幽晔的身上。 只见那洛熙俯在龙幽晔耳边说道:“龙帝陛下,我是专程来送那古五棱石的,你若允我一吻,这五棱石便还了你们也无妨。”说着,便要吻上那龙幽晔的脸颊。 古徵徵在门外看着,心中陡然有些生气,又分明见那洛熙的手掌中浮起自己的古五棱石,忙甩了甩袖子,径直飞了过去将古五棱石捂在胸口。 龙幽晔显然早已察觉到古徵徵尾随在洛熙身后,几乎同时甩开那洛熙,从她的腰部轻轻踹了一脚,接着一下子便腾到了古徵徵站着的窗户旁边,极快地伸一只手出来,拉起古徵徵的手,一把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抱在自己身上,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然后把她直接咚在卧榻之上,在那洛熙的眼皮子底下干脆利落地俯上了古徵徵的面颊。 古徵徵自然是知道龙幽晔想甩掉旁边这位小姐姐,乖乖地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龙幽晔颇带些笑意地眨了眨眼睛。 龙幽晔刚刚掠过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侧耳便听到那洛熙干脆地在一旁笑起来:“一个情窦未开的小丫头,有何情趣可言?少龙帝,你莫要拿这么个瓷娃娃来挡我。我轧轧可没那么好骗!” 龙幽晔倒是仍然沉得住气,虽气息也起起伏伏得轻了些。可古徵徵感觉一下子被人家看穿了,于是用了颇大力气,想顶开龙幽晔直起身来……却被他更加结实地摁在卧榻上,不知怎么的,看着他那副英气逼人的面庞,竟莫名其妙地心慌起来……便更是不想管那洛熙是否在旁,也顾不得是不是要解了围,径直又想起身来,却不想被龙幽晔死死地压在卧榻上动弹不得,脸颊不自觉地滚烫起来。只见那龙幽晔哪里有得半点儿犹豫和含糊,直直地看着古徵徵那张稚气才脱去的脸,感觉扑面而来的全然是这丫头散出来的紧张气息,倒是愈发地想念难忍,也不顾着心口突然来的那一股子剧痛,径直地吻了下去。 话说那洛熙,见此情此景,甩甩衣袖,气急败坏地转身而去。 倒是那古徵徵,着实却被吓得不轻,一下子将那龙幽晔推开,“圣古翼步”腾到床对面站好,脸颊又涌上来一股热浪,心中暗想道:我摸他时,他却小气,如今这般又是在做甚么。便先不管罢,怎么说,也要有来有往才好。 龙幽晔又受了那龙玺反噬,竟一下子坐在床上疼得钻心,直不起身来。古徵徵听着身后没了动静,忙转身回头看。那少龙帝竟在卧榻上蜷成一团,嘴唇煞白。 古徵徵一惊,忙走过去,关切道:“龙幽晔,你这人好小气,我摸你你不许,现下你……你又这般,我自然,也不能就随了你罢。朋友之间,既有来便要有往罢,一来二去而已,现下你却气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龙幽晔捂着胸口,有些哭笑不得,懒得同她说那许多话,便扔了一句:“水。” 古徵徵起身倒了口热茶,一边递过去,一边笑道:“嘿嘿,那洛家千金怎的过来了?莫不是,看上龙帝陛下了?” 龙幽晔余光扫了那鬼丫头一眼,心中暗气道:事情到了自己头上,便痴得一无所知,谈起别人来就头头是道。于是说道:“我堂堂龙帝,岂会看上那种庸脂俗粉!” 古徵徵扬起嘴角,开心道:“那是。龙幽晔是天生天养的武神,自然是甚么脂粉都看不上的。怎么样,感觉好些么?” 龙幽晔晔不回答,反倒问道:“徵儿你呢?学人家偷听墙角又算怎么回事?” 古徵徵说道:“这地方颇有些诡谲,我与你又不在一处,还是得小心为上嘛。” 边说着话,古徵徵又大大方方地躺在龙幽晔旁边,说道:“现下,我倒是踏实多了。我琢磨着,今晚还是睡在这里为妙。” 龙幽晔赶忙从床尾起身下床去,看着古徵徵说道:“一个女儿家家,怎能随意上男人卧榻呢!” 古徵徵奇怪起来,道:“怎是随意呢?可我与你自小便同睡在一处,如今怎么论起男女长短来了?”说罢,打了个呵欠,道:“龙幽晔,嫁祸咱们杀人的,九成应是那洛熙没错了。你不中她的美人计,明智得很,明智得很呐!今日,我是颇累了。你好好在此,我也便好睡了。”于是,翻身便睡去了。 龙幽晔见那丫头便如此睡去了,只好坐回床边,可又怕那龙玺之痛再发作,只好就此发呆打盹地生熬了一个晚上。心中想道:刚才交手,那洛熙身上的功夫绝对了得,难道她借他们的手除掉廖月源,就单单是为了解自己不喜欢的一门亲事么?当然不是,这么一来,她就能在左丞相那里陷害他们,是啊,除了独子的生死,还有甚么理由能让左丞相非要杀了他们二人不可呢?而如果左丞相没有那个非要杀了他们二人的决心,右丞相又怎能提出让徵儿交出她那块古五棱石呢?难道,那洛熙的目的,并非别的甚么,而是徵儿的古五棱石么?可她又煞费苦心地安排这后续的功夫又是为何呢?……这下可好,姬羽的土灵珠还没找到线索,徵儿与我便又掉到了一个连环陷阱里面。龙幽晔想着,这缥沙渺域扑朔迷离,须得尽快找到头绪理顺了,才好把那土灵珠的下落找清楚,也免了那肆灵弋海和肆玄蛮荒之间的无辜战事。 说到战事,他自然不会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惧怕,他担忧的,不过是无论大小战事都免不了遭灭顶之灾的百姓罢了。 翌日,古徵徵晨起祈福,龙幽晔则晨起练功,二人正在园子里面一处修炼,一个小厮便进来报说,刚刚收到了独孤宇皇的圣旨,宣那洛昌之带着古五棱石入御鼎玄宇面圣,还邀请龙帝和古族后人两位贵客一同面圣。此举虽正和龙幽晔心意,因正好去会会那位独孤宇皇,探探土灵珠的虚实,可同时又免不了让古徵徵与少龙帝心生好奇:人人皆说这独孤宇皇昏庸无能、奢靡成风,可我二人前脚才出了事,后脚便得了他的宣召,可不是一副凡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么? 第36章 泪痣妖皇瞧不破 御鼎玄宇乃是一个正圆形的大殿,中心是一个参天金铜大方鼎,围着那正圆形走上一圈,无论在哪个方位,都能看到这樽大方鼎。龙幽晔和古徵徵跟在洛昌之后面,朝着宇皇独孤穆下榻的玄宇正殿走去。 路途中,古徵徵一直忍不住朝中心看过去,只因只觉得那方鼎似乎少了些甚么。 还没开口问,只听那洛昌之说道:“龙帝陛下,公主,这中心的金铜方鼎乃是我缥沙渺域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圣物,也正是因此,独孤氏皇族才将下榻地命名为御鼎玄宇。只是可惜……” 古徵徵问道:“这鼎虽高大宏伟,却为何似少了些玄灵之气?” 洛昌之接道:“古姑娘慧眼。这金铜大方鼎原本是专门用来安放我缥沙渺域至上宝物‘金玄珠’的地方。老宇皇独孤彦在世之时,我曾有幸亲眼目睹过那金玄珠在这金铜方鼎之内照得整个缥沙渺域夜如白昼般的情景,可如今……唉!” 古徵徵又追问道:“那眼下这金铜方鼎可为何这般晦暗了?” 洛昌之回道:“独孤氏代代精明强干,偏偏到了独孤穆这一代,年长之辈死的死,只剩现下这个昏庸无能之徒当政,竟在几千年之前把这金玄珠生生给……给弄丢了!” 古徵徵惊道:“丢了?你是说那独孤穆,把金玄珠弄丢了?” 洛昌之回过身来拱了拱手,回道:“整日拜倒于各色石榴裙下,为讨美人欢心,不顾劝阻,在风暴之中出海,将那金玄珠丢入了忏海……我等派了数队人马前去打捞,可几百年下来都没个结果,那金玄珠就此,丢了。” 古徵徵心中惊道:真是旷古奇闻,不因灾,不因敌,竟然自己便将这祖传之物弄丢了!真真是个败家皇子。 龙幽晔倒沉得住气,一路走过来只是护着古徵徵,悉心观察这四周,没说话也没搭腔。 一路便这样来到了御鼎玄宇正殿面前。可还没进殿,便听得其中传出丝竹管弦歌舞笑谈之声。龙幽晔抬眼看向那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域政殿”,看上去当然是议政重地,却怎的这般嘈杂?正想着,看到对面也来了一群人,看样子也是跟着圣旨过来的。龙幽晔心中对那宇皇独孤穆的心机更是多加了几分小心。只见那洛昌之和廖甫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便似寻常那样一同步入了大殿。 古徵徵走进大殿一看,果然那独孤穆与说书人口中所说如出一辙。只见他正坐在大殿正中央的龙椅上,左右两边各围着四五位美人,向前当着跪在地上一众大臣的脸面,向上当着那“正大光明”的牌匾,左右逢缘地醉气醺醺,也真难为这些大臣还跪得下去。她随着人群上前几步,终于看清了独孤穆的脸,一幅颇有些厚度的双唇,唇齿间顾盼生情,眉尾和眼尾均微微上挑,眼窝深邃且泛着些紫灰色,眼睛下方长着一颗紫灰色的小泪痣,确是古徵徵从未见过的风尘之相。 洛昌之和廖甫上前装腔作势地跪下,请安作揖。 古徵徵和龙幽晔却站在一旁。 若不是龙幽晔还算给了点面子,上前寒暄了几句,古徵徵的冷脸便是要将这场子直接砸了。 独孤穆酌了口酒,摆起十足的架子,煞有介事地说道:“少龙帝怎的有闲情逸致,来了我这缥沙渺域?……嗝……一旁站着的那位又是谁?见了本皇,连请安都不知,真是不懂规矩。”那独孤穆虽应是长他们一千岁,可看上去却是十分年轻俊美,且区区一千岁,充其量能算作一个兄长,却算不得长辈罢? 龙幽晔上前说道:“古族后人与我自那济水西沼迢迢而来。既见到了宇皇,我们现下可就要代那野泽灵宫问上一句,独孤宇皇可有何要与姬羽王解释的么?” 独孤穆使劲睁了睁惺忪的睡眼,强坐着直起身来,道:“解释?解释甚么?莫不是那济水西沼生了甚么祸端,你等便莫名其妙跑我这里讨债来了?哼!你父王龙亦仓当年印下龙玺之时,本皇便在场,你这见了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没个样子,真是不知道他当初盖下那八百年的龙玺究竟是错是对?” 龙幽晔双拳紧握起来,腾了一股子真气便朝着那独孤穆冲了过去,两个人顿时打得绞缠在一起。 那独孤穆喝了点酒,运气功来根本没个准数,只是一味用强,本来那龙幽晔还想存几分力气,教训一下点到为止好做打算,谁知那独孤穆竟一丝这样的意思也没有,在那大殿之中逼得龙幽晔屡屡出了重手。 洛昌之和廖甫二人看惯了的样子,立于一旁嘴上劝和着,但古徵徵分明看出他二人面后带窃喜之色,明明是在看热闹。 她与龙幽晔二人见了这独孤宇皇,话还没说上两句,就打成这个样子。古徵徵摇摇头,也腾了股真气上前,想尽快将两人劝开。那大殿穹顶四周排布着一圈共一十六个金铜色的大铃铛。独孤穆见古徵徵出手,便收了与龙幽晔的打斗,回身飞于穹顶附近,挨个敲了那铃铛一遍,便有一队十六名身着金丝铠甲的御前侍卫冲了进来,分别站在十六个金铜色的大铃铛下面。只见那独孤穆又抬手从袖中施出一道金色玄丝,那丝将那金色的铃铛拉了下来。霎时间,独孤穆用脚尖看似轻实则重重地点在那金铜色铃铛之上,冷不防地径直飞向古徵徵,揽起她的腰用力搂在怀里,向着从后方急飞过来的龙幽晔将古徵徵的身子探了出去。龙幽晔见状,自然是怕伤了她,于是又朝着反方向飞过去。独孤穆顺势抱着古徵徵飞到那大殿中央,贴着隆起的屋顶,却见那十六个御前侍卫拉着一个巨大的金铜丝网盖在了龙幽晔的身上。龙幽晔自感挣扎无用,用手抓上那网细细看去,猜出这乃是御鼎玄宇的宝物“锁仙玄网”,莫说是他,便是那几位天外飞仙来了,不由那独孤穆开了机关,恐怕也是出不去的。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独孤穆抱着古徵徵径直从那殿顶开着的一扇窗飞了出去,没了踪影。龙幽晔急了起来,在那网子里面憋了好几股子真气出来,用力一施,竟唤出了灵水神龙来,朝着御鼎玄宇之外飞出去了。 古徵徵想从那独孤穆身上挣扎下去,可他却死死用一道金色玄丝拉着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硬生生被那独孤穆带入了中央的金铜方鼎之中。 古徵徵本以为那方鼎之中应是十分晦暗污浊,不想飞进去才知道其中别有洞天,方才发现其中竟然十分整洁有序,阳光从方鼎上面直射下来,倒有些窗明几净的感觉。 那独孤穆稳稳将她放在地上,便抽身而去,并未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只见他身手极好地在空中腾了几周,便将周身酒气尽数散去了。 然后,这位风流相男子,竟十分严肃地背着手,站在古徵徵的面前,那副正义凛然的挺拔做派,真真让人捉摸不透。便在此时,估计是那龙幽晔的灵水神龙直接飞出去冲了几个村庄,天空中登时有一团黑云压了下来,恰恰压在那方鼎的顶部,恶狠狠地朝着古徵徵“咔嚓”施了一道□□,径直震在她的心脏之处,震得她一下子便跪在独孤穆后面的地上,幸亏有那古五棱石护着心房,不然这一下子岂不要了她小半条命去? 独孤穆登时向后闪到古徵徵面前,颇关切地看看天上又看看她,问道:“这□□从何而来?公主可还好?”说着便拉起古徵徵的胳膊。 古徵徵没客气,一下子甩开,道:“这□□自然是冲我而来,与你无关。宇皇自重!” 不曾想那独孤穆竟真的连忙起身后退了几步,拱手作揖道:“独孤穆并非有意冒犯公主,只是见刚才那道□□实在来势汹汹,怎好不关切一下?” 古徵徵挣扎着起身,问道:“你莫不是在这演那说书的人讲的戏专门给我看罢?我这一路来听闻过宇皇大名。方才掳了我来,眼下又装出这副样子,真是大可不必。” 独孤穆抽出那金色玄丝来,登时又将古徵徵拉在怀中,飞到那鼎壁上,轻轻触碰了几个开关,地上便闪开一道细缝,独孤穆抱着古徵徵钻入那缝中,便从那最上层滑了下去。古徵徵忍不住边滑边叫:“啊!独孤穆!快些放开我!”可那独孤穆偏偏不放,只任凭着两个人一路滑下去,直到落在一片青草地上面。 古徵徵挣扎开独孤穆,站起来,整理了整理。却见那独孤穆突然又拱手说道:“让公主受惊了。” 古徵徵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地回应道:“独孤穆,现下只此你我二人,大可不何劳心劳力时刻以两张面孔示人。” 孤独穆甩甩衣袖说道:“独孤穆内心从一而终,从未有过两张面孔。只是眼下要找公主帮忙,却又感觉误会重重,难以成行,不得已,只好如此请公主前来。万望公主见谅。” 古徵徵本就对这独孤穆起了七分好奇,再加上他如此一说,更是又好奇了三分,倒是十分认真起来,道:“帮忙?”心中想道:眼下姬羽那事情尚且没找他算明白,他又人前纨绔风流,人后故作姿态,当真是不知道葫芦里面卖甚么药。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来竟是个深陷的深井,除了刚才那道只能下不能上的滑路,和头顶上这已经看不出那究竟在多远之外的鼎口,看不到有任何出口的痕迹,如此还是得先自保为上。于是缓了缓,道:“宇皇何事,直说便可。不必如此。” 独孤穆似是早已看穿了古徵徵心中所虑,说道:“公主不必担心,我独孤穆向来对那风流韵事提不起兴致,只是我独孤皇室执掌这缥沙渺域多年,还从未遭遇如此麻烦,眼下恐怕只有公主方可救我御鼎玄宇,万不得已,出此下策,还请公主见谅!”这话说完,随着独孤穆一跪不起,古徵徵更是一头雾水。可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却又听得头顶上一道惊雷之声。两人赶忙抬头一看,原来确是又一道□□从天而降,朝着古徵徵飞速冲过来。只见那独孤穆似是想都没多想,毫不犹豫地伸出右臂,想为古徵徵挡了那道□□,却听得“咔嚓”一声,那□□穿透独孤穆的手臂,应该是径直把它给劈断了。只听独孤穆“啊”地一声,却见那□□的力道一点未见削弱,仍然直挺挺地打在了古徵徵心口,打得她一下子趴在地上,“咳,咳”地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独孤穆捂着胳膊,撑着问古徵徵道:“公主可还安好?这□□究竟是为何对公主这般穷追不舍啊?” 古徵徵没回答,轻轻擦擦嘴角的血,说道:“你这个人,我都答应要帮你了,你又来为我挡这□□是何必呢。”说罢,咳了两声,运了运真气,惨白的面色才又重新泛起些红润来,走向那独孤穆,试着帮那他固定了一下有些断裂的胳膊,道:“还好,没有全部断掉,眼下只能这样。倘若是那幽丞在,你倒是可以少受些罪了。” 独孤穆问道:“幽丞,可是那传说中医圣之徒?” 古徵徵点点头,说道:“正是。你这人,见识倒广,心术也正,可为何在十里八乡落了那么一个坏名声?” 独孤穆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指着前面,边踱边说道:“公主有所不知,此处乃我独孤氏历代皇族下葬之地。前面有三个新坟,分别是我的三位兄长:独孤文、独孤昭、独孤武。一千年之内,我三位兄长悉数陨灭散尽。我登基之时,亦是危机四伏。然敌始终在暗,我在明。若不是装作日日酒醉,时时拜在石榴裙下,我怕独孤一族便在早些年间便族脉尽断了。” 古徵徵说道:“果真如此么?可那金玄珠既然选择了你们独孤氏,你们世代守护便好,怎的你会将那金玄珠丢在忏海了呢?” 独孤穆回道:“公主果然已知晓此事,正如我所料。我继承皇位后,曾毕半生之力暗地里调查此事,这才发现我三位兄长陨灭皆因那金玄珠。我登基之后,若不是皇后洛氏护我殒命,想来我也因那金玄珠丧命了。” 古徵徵问道:“皇后洛氏?可是那洛昌之之女么?” 独孤穆说道:“正是。洛昌之的独女,洛若。” 古徵徵说道:“洛若?独女?怎么可能,那洛昌之明明还有一个女儿,名唤洛熙小字轧轧的。” 独孤穆说道:“轧轧并非洛昌之亲生女儿。洛昌之收养了一个女儿,取名洛熙。” 古徵徵喃喃道:“怪不得那洛熙与他模样竟无一丝相似。你说那洛若是为护你和金玄珠而死,又是怎么回事?” 独孤穆眼圈红起来,却还是故作镇静地说道:“廖甫派人来寻那金玄珠,洛若扮作我,推我下了这鼎冢,自己引开那一路黑衣人,就葬在那剑下了。我就这样,抱着刚刚出生的梵儿,看着她形单影只的疾步走出去……现下有时便已想不出她的模样,全然是她那日晚上的背影……” 古徵徵安慰道:“洛若为爱人而死,想来并不后悔。” 独孤穆却说道:“正因她不悔,所以我才似要悔上一生。” 古徵徵沉默无语,此事绝非她说几句安慰之言便有用的,于是干脆又问道:“梵儿?独孤梵,是你二人独子罢?” 独孤穆说道:“正是。” 古徵徵脱口而出喃喃道:“可这一路过来,并未见到小孩子的踪影啊……” 话说着,那独孤穆突然跪在地上,道:“独孤穆两大不情之请,请公主务必助我!” 第37章 仇家联手皆是祸 聊了半晌,古徵徵自然已是有五分信了那独孤穆,见他如此,只好先连忙将他扶起来,道:“快请起,徵徵可受不起这大礼。” 独孤穆说道:“那金玄珠,实际上从未离开过金铜方鼎,现就置于我父皇独孤彦金身之中,现下,我便想把这金玄珠交给公主保管。” 古徵徵回道:“你那左右丞相针锋相对,我的古五棱石都曾险些被骗了去,多亏洛熙那个好色之女,我才借着少龙帝的美男计拿回了这石头。” 独孤穆说道:“公主敏锐。那洛昌之与廖甫皆非善类。当年,洛若之死,洛昌之将罪责都算在廖甫和我的身上,这些年来没少做讨债之事。可经我暗查观之,此般种种皆不过借口罢了。我那洛若,不过就是他爹爹权力欲的一个牺牲品之一而已。其实,你们刚进缥沙渺域,这洛熙便借刀杀人害了那廖甫的独子,那洛家与廖家也算是扯平了。那洛熙原一直想嫁入皇宫,我便把她指给了廖月源,她这一石二鸟的倒是结束了自己的姻缘。我还怕她是想着再踏入我这御鼎玄宇呢,转身竟又做出如此勾当,当真让人不齿!”又似想到甚么,接着问道:“不过,公主虽应了帮我,可那少龙帝会不会……” 古徵徵大手一挥,道:“这你倒是不必担心。我应下之事他自当义不容辞。”说罢又自顾自地笑道:“这正如,这正如,他的事,我亦是义不容辞……” 独孤穆有些激动,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若能得你二人相助,我这内心郁结之解便有希望了。” 古徵徵道:“此事若算一桩,那还有一桩是何事?” 独孤穆道:“我梵儿那日恶战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我曾派人四海找寻,但终究未得。仅听闻有人在当日看见一光球,似应是时常游走于这天地之间的‘魑魅魍魉球’。” 古徵徵一惊,叹了口气,道:“真失踪的小殿下无人关心,假失踪的金玄珠却人人留意,利用亲女儿至死,却被假女儿玩弄于股掌之上。这弋海蛮荒世事,果然确非我亘古圣域之人所能参透。您适才说的这‘魑魅魍魉球’,我也确有朋友在追踪,若真是那球将小殿下掳了去,定能有迹可循的。你可放心。” 这下,独孤穆终于面露喜色。 不想两人话音刚落,又见一道□□冷不防硬生生地劈在古徵徵的心口之上,古徵徵连连吐了两口血出来,忙对着那独孤穆挥挥手,说道:“那少龙帝脾气太暴,你得动作快些,别让他总是动用那灵水之力,不然我怕自己还没助你,倒先被这□□反噬而死了。” 独孤穆一边将那金玄珠取出来交给古徵徵,看着她将那金玄珠放入古五棱石,一边又忍不住问道:“公主,你究竟是为何会受这□□之罚?” 古徵徵收好了,回道:“那龙幽晔定是为了救我,淹了你这缥沙渺域不少地方。其他的一时说不清楚,咱们得赶紧出去。” 独孤穆道:“有我那锁仙玄网,怎的还会淹了些地方?” 古徵徵道:“他早在年少时便练得了那灵水神龙,你便是甚么网也挡不住他那龙的。”说着赶忙起身,找起出口来。 独孤穆却又说道:“若是如此,公主便不必担心了。这一切,我既然早有安排,自然也是提前便告知了金玄寺的瑶光长老过来将那少龙帝救走的,想来估计是有些甚么事耽搁了时辰,才到得晚了些。” 古徵徵这才终于舒了口气,接着问道:“那我们现下被困在此,该如何出去呢?”独孤穆又用那软剑揽住她,然后脚踏三下暗藏的机关,只见上方悬下来一条金丝铜绳,他拉着那绳子,便荡出了金铜方鼎。 古徵徵跟着独孤穆荡入那正殿门口,赶忙看向里面,果真已经不见了龙幽晔的踪影。可连那独孤穆也没想到的是,洛昌之和廖甫早已在外恭候多时,召集了这缥沙渺域的重兵,只等他回来来个瓮中捉鳖。至于少龙帝,无论是谁做了这缥沙渺域的帝王都免不了与那最富庶之地的大禅游灵殿几分薄面,再加上大家都见识了那灵水神龙的威力,万年一遇的武神若是十年又来寻仇,谁都担待不了。可独孤穆与这古族后人便不同了,一遭取了性命倒好,也免得甚么传说中的亘古圣域总在这弋海蛮荒头上一幅作威作福之相。再加上,她还有古五棱石那个宝贝,若是能一遭夺了去,将灵力玄力尽数掌握在手中,那便是更合意不过了。 都是从小看着独孤穆长大的人,对他的招数套路自然最熟悉不过,也就百十来招,那独孤穆便败下阵来。 洛昌之上前说道:“独孤穆,你究竟还是比你那三个兄长聪明一些,知道将那金玄珠藏起来。害我等遍寻不得。” 独孤穆说道:“没有那金玄珠,我看你怎么稳住这御鼎玄宇。” 洛昌之伸手将古徵徵抓过来,说道:“我祭了这古族后人便是。” 独孤穆喊道:“洛昌之,你真是丧心病狂!” 洛昌之却说道:“古族凭甚么活在口口相传之中,敢独享玄灵二力?如此算来,其权岂不在弋海蛮荒之上?我洛昌之信人不信天,偏不低头!” 独孤穆想要去救古徵徵,但周身被死死钳制着,实在有心无力。 廖甫则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洛相,我儿既被那龙幽晔所害,必得让他血债血偿!” 此时,那洛熙摇曳着走过来,附上洛昌之耳朵道:“父亲大人,依女儿看,这古族后人现下还是得留着。我看那少龙帝八成是对她有意思,父亲握好这张牌,用处还大着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洛昌之方笑笑,道:“来人,将那‘锁仙玄网’招呼上古族后人,押入天牢。” 天牢之内。 古徵徵从未尝试透过那样一处又小又高的窗子看月亮,这弋海蛮荒的月亮原来竟是如此之潦草。 独孤穆在旁边的牢房道:“这锁仙玄网不好受罢?” 古徵徵看着月亮,轻轻点点头,道:“宇皇,你便是从小便是看着这样的月亮长大么?” 孤独穆看向月亮,说道:“正是。今夜虽然身在牢笼,月色却美。” 原来这竟然已经是可以称作是美丽的月色了么?古徵徵苦笑了笑,道:“亘古圣域月亮更大一些。” 独孤穆道:“弋海蛮荒不拜自然,不馈自然,大自然也不会像呵护亘古圣域那般给予弋海蛮荒更多自然之力了。不过说到平衡,待我见到那少龙帝,定要告知他让你受了这么重的反噬之苦。” 古徵徵忙说道:“宇皇还是不必了。” 独孤穆问道:“这却是为何?” 古徵徵说道:“他便是那样的性子。若知晓,还如何做自己?再说,这五雷之罚,我也不是为他受的。” 独孤穆低下头,笑了笑,说道:“公主这般,倒是让我想起了洛若。” 话音才落,她便又远远地闻到了那股子熟悉的脂粉香气,也来不及问那独孤穆为何想到了亡妻,便说道:“宇皇,你看,我们已身在囹圄,却还是有人惦记着我们呢。” 独孤穆转身一看,确是那洛熙缓缓地走过来,先是在那独孤穆的牢房前站好,狐媚地看着他。 独孤穆一脸暮色,甩了甩袖子。 洛熙便说道:“你真真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那洛若。我……毕竟也不是真的丞相千金。” 独孤穆说道:“你是不是真的都不要紧,你的心若有你姐姐十分之一的善良,怕也不至于令人厌恶至此。” 洛熙冷笑着说道:“我像她?那么个窝囊废。帮不了自己的父亲,护不了自己丈夫,保不住自己儿子……” 古徵徵上前说道:“洛熙,你莫要太过分了!” 洛熙又走到古徵徵身边,颐指气使地说道:“正好,我过来本来就是要寻你的!那少龙帝是甚么人物,也是你这种偏远部族的小门小户能高攀的?别以为你们古族就有甚么特别的,不过也是十指染血的刽子手罢了。” 古徵徵从未如此生气,喊道:“我知你介意少龙帝,可你休要血口喷人!” 洛熙命人将那牢房的门打开,走进去,对着古徵徵说道:“我倒是要看看,我们这位古族后人被这‘锁仙玄网’绑着,还能生出甚么花样来。我现下便将你带走,看看如果你死了,那少龙帝会不会像独孤穆对我姐姐那样痴情。”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有人打破了牢门,一路杀了过来。 独孤穆一看,果然是龙幽晔和瑶光长老。少龙帝看见独孤穆,瞬间掐上他的脖子,硬生生按在墙上,吼道:“徵儿在哪?!” 孤独穆被掐得说不出话来,亏得那瑶光长老施了几招将他救了下来,那独孤穆才狠狠地咳了几声,回道:“你这小子果然是这脾气。那小丫头一个多时辰之前被洛熙押走了。” 龙幽晔吼道:“为何押她走?” 独孤穆笑笑,道:“还能为何?那洛熙早看透了少龙帝的心事,为了你。” 龙幽晔又问道:“去了何处?” 独孤穆摇摇头,说道:“估计与那金玄珠有关。” 瑶光长老在一旁说道:“宇皇陛下,龙帝陛下,依老朽之见,还是尽快返回那寺中为好。” 独孤穆问道:“金玄寺中的金玄神坛已经被毁了几千年了,回寺中又有何用?” 龙幽晔问道:“为何金玄神坛会被毁?” 瑶光长老回道:“小殿下独孤梵当年曾被掳走,掳走之时,神坛被毁,而后便消失已久。” 独孤穆说道:“那洛家可还守在御鼎玄宇?” 瑶光长老点点头。 独孤穆说道:“那便先返回御鼎玄宇去罢。” 谁料,龙幽晔、独孤穆和瑶光长老在回那御鼎玄宇的途中,竟突然看到金玄寺闪出一道光柱。那光柱散发着金玄之力的色泽,应正是那金玄神坛发出来的。不是说神坛已经被毁了么?这又是为何?三个人于是调头向着金玄寺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38章 搅天动地英氏洛 话分两头。 古徵徵被洛熙带走,才不出一刻钟,那洛熙却对父亲的押解队伍撒谎说中途还另有安排,要晚些再与父亲汇合,差遣了五个人跟着自己,偏离了那大队人马朝御鼎玄宇赶去的方向,带着古徵徵转去了那金玄寺。 古徵徵道:“你究竟要带我去何处?” 洛熙却不客气,将古徵徵腾在空中,径直扔进那金玄神坛,自己也紧跟着飞了进去。 古徵徵施了那“圣古翼步”想要逃走,却不想除了洛熙,四个方向都出现了在济水西沼土灵寺遇到的那帮黛衣人模样的人。 “我原想来这御鼎玄宇必是寻那独孤宇皇讨债,”古徵徵掏出那玄空灵鼓,对洛熙说道,“原来作乱之人并非是他,而是你!” 洛熙冷笑笑,道:“讨债?兰桡在那济水西沼已然殒身,便是你那憨傻的哥哥一百个前来也抵不过我妹妹的性命!” 古徵徵惊道:“妹妹?你说那兰桡竟是你的妹妹!,莫非你姓兰?” “住口!凭你也配唤兰桡?!”洛熙凶狠起来,“她虽死犹荣,我看着这英汤玄谷之陨从地中长出来之时,便知道,她虽死犹荣!” 她将古徵徵揪到看上去已经四分五裂的金玄神坛面前,似乎用尽了所有真气,将那破损的金玄神坛抬了起来,扔在一旁,就在那同一个位置上,露出了一个一摸一样的金玄神坛,只是那神坛上面刻着一个与那土灵神坛上相似的图腾,且随着古徵徵一点点靠近,那图腾便开始微微发亮起来。 古徵徵心中却充满了担忧和自责:原来这英汤玄谷之陨,应便是我当时说阴阳相合之时,才长出来的。 洛熙一只手伸向那金玄神坛,再次用尽周身真气,那新金玄神坛当中果然又长出一支“枯荣草”。古徵徵自言自语道:“原来这枯荣草……竟也不是自然生长,而是你种出来的!莫非那土灵神坛的枯荣草也是那兰桡种出来的?可幽丞说过,这种草在弋海蛮荒早就绝迹了,为何有人能将这草种出来?” 那洛熙粗暴地抬起古徵徵的手臂,抽出一把短刀,放了古徵徵许多血出来,一滴滴地滴在那枯荣草上面,果然见那像是已经枯死了的草瞬间变得碧油油的,且从中间长出一朵空心的黑色莲花。古徵徵喊道:“又是这黑色莲花!你们究竟是谁?” 洛熙向古徵徵伸出一只手,说道:“古徵徵,劝你识相,乖乖将那金玄珠交予我,也免去了你受那许多罪!” “原来你意在这金玄珠,”古徵徵说道:“这么说来,那兰桡一路追随我哥哥姬羽,竟然只是为了那土灵珠不成?” 洛熙笑道:“你倒是聪明!只可惜,这聪明未免太晚了些。” 古徵徵又说道:“从一开始便是你在一路陷害我们,又将这一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如此大费周章,为的就是今天能通过我拿到那独孤穆的金玄珠?” 洛熙回道:“不错。这事说来真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怎知原来那妖皇独孤穆竟还留了后手。” “原来你们处心积虑只是为了玄灵五行珠,”古徵徵又道:“可怜那洛若因此而亡,莫非她的死亦与你有关?” “唯有这洛若……”洛熙声音低了下去,道,“我入了这弋海蛮荒,她是唯一疼过我的人。” 古徵徵说:“可你还是利用了她?” 洛熙说道:“是。我必须拿到这金玄珠。昔日她没有帮到我,今日换做你来帮我也一样。” 古徵徵摇摇头,道:“为何非要如此?” 洛熙却恶狠狠地说道:“这世上的人皆有资格问我,偏偏就你没有这个资格。你莫要多废话,先将那金玄珠拿来再说!” 古徵徵被那“锁仙玄网”钳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道:“你先将我解开,我若不施法,那金玄珠你是断断拿不出的!” 洛熙走近古徵徵,将她的头轻轻抬起,猛地撕开她的衣袖,看到了那闪烁着七色幻彩的古五棱石,竟仰天大笑起来:“古徵徵,你说你们古族究竟是怎样的可笑,如今这世道,你这种小丫头竟真以为这是你们祖传的宝贝?” 然后,只见她张开手掌,用尽力气将那古五棱石从古徵徵的身体里面吸了出来。 古徵徵大喊道:“洛熙,你……你怎能驱得动这古五棱石的?” 洛熙将那古五棱石托到空中,逆着古徵徵那“圣古缘空”的方向,倒行逆施地将那金玄珠取了出来。那古五棱石早已与古徵徵□□魂魄奇经八脉通达,洛熙运真气逼出那金玄珠的过程中,古徵徵心口便似遭受了那万箭穿心,只剩下一口气趴在地上,看着那洛熙一只手拿着那金玄珠,另一只手用足了力气将那古五棱石飞到了古徵徵心口上方,古徵徵疼得浑身抽搐起来,用尽力气腾到半空,然后再一点真气也使不出来,直挺挺地从空中摔了下去。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来,一双颇有些纤细的双手牢牢地将她抱在怀中,她闻到那特别熟悉的金丝楠木的香味,虽然已经看不清楚甚么,她还是用尽力气说了一句:“司空晴,金玄珠……” 司空晴轻轻地对古徵徵点了点头,说道:“徵丫头,不说了。” 洛熙竟一眼便瞧出了那司空晴将古徵徵放在地上时的小心翼翼,于是又冷笑起来:“我还当你是情窦未开,原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果然对得起你这姓氏。一边是大禅游灵殿的少龙帝,一边是穷桑玄殿的司空少主,你们古族果然都是祸水……” 司空晴很少发怒,但眼下,只见他极快地施了那“移位幻影”到那洛熙身旁最远处,挥起手中长长的星云翼折扇给了她两个狠狠的耳光。然后又极快地闪到古徵徵身边,也没甚么顾及地将手伸向她的胸口,轻轻地将她被撕破的长袍打了个结,从大拇指上摘下一个颇为奇特的穹楠玄戒,轻轻地套在那个结上,固定好了,才缓缓站起来。 古徵徵硬撑着一口气,对那洛熙说道:“你看上那龙幽晔,是他不愿意,你怎的因此来怪我母族?何况,这与司空又有何干?” 洛熙冷笑道:“我才不会看上那大禅游灵殿的败类!可我们肆玄蛮荒穷桑玄殿的少主,万莫被你古族玷污了才好!” “你究竟是谁?为何如此憎恨我母族?”古徵徵嘴唇已经泛白,还撑着问道。 洛熙颇有些悲怆地说道:“我们英氏女子,此生命该如此。” 古徵徵说道:“英氏女?金玉天山英汤玄谷皇族英氏?” 洛熙打断古徵徵疯癫地说道:“别再说了!” 然后一个软鞭想甩在古徵徵身上,却被那司空晴死死抓住,又甩了回去。 只听那洛熙继续说道:“若不是你祖上,我英汤玄谷又岂会为了祭源补缺而沦落至此?我英氏女又岂须如此?” 说完,不容那古徵徵再问,便飞到那黑莲花旁边,将那金玄珠放在了那花心之处。只见那金玄神坛瞬间便腾起一股极强的光柱。古徵徵用尽最后的力气施了那“圣古敛冬”,死死地司空晴拽入自己怀中,才没有像那洛熙那样瞬间便陨灭了。 果然,她的尸体正如那兰桡一样趴在金玄神坛之上,那金柱久久才随着那黑色莲花一同吸入到神坛当中,一切回归平静。司空晴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将自己的真气渡给古徵徵一些,才让她强撑着没有晕厥过去。 司空晴对古徵徵说道:“徵丫头,你且现在这里歇一歇,我前去察看。” 古徵徵点点头。 司空晴飞过去,用手中星云翼折扇轻轻撩起洛熙的袖口,果然看到那与兰桡相同的位置,浮起一个图腾,图腾中也有一处一亮一灭地闪烁着。古徵徵见状,连忙撑着起身,想走过去,却一下子便又直挺挺向后面倒去。 司空晴从远处看到了,赶忙“移位幻影”过去。 不想已经晚了一步,那少龙帝早从门外腾着那“水起游龙”一下子到了古徵徵身边,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第一次,龙幽晔发现,司空晴原来与自己对立而站,竟如此擎直淡定,气韵高远。这弋海蛮荒,上千年了,龙幽晔从来没在心里面觉得,谁能站在他的对面,或者说,若没有怀里的这个丫头,他龙幽晔又怎会去在乎谁站在他的对面,还能被他瞧在眼里。 第一次,司空晴也发现,龙幽晔立于自己对面,竟然是这样显赫。是的,就是显赫。他年纪轻轻坐上那龙帝宝座的时候,他全然不觉得他显赫。他风卷残云般地成为这弋海蛮荒新战神的时候,他亦全然不觉得他显赫。可偏偏现在,他看着他怀中抱着刚才豁出去命救了自己的丫头之时,他竟然觉得堂堂少龙帝陛下原来竟是这般显赫。 独孤穆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过来人,而那瑶光长老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出家人,两个人站在一旁,看着面前这情形,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僵成一团的时刻,突然又飞来一个身着一身桃花色的影子,人还没到,便先听他喊道:“仙女丫头莫死!幽丞来也!” 第39章 阴阳相隔昙花若 独孤穆听着这混世魔王的声音,心里瞬间茅塞顿开起来:我这正为难呢,他一来,倒是好办了。待那幽丞一落地,他连忙走上前去,拱手作揖道:“在下独孤穆,久闻医仙大名。” 幽丞一听,笑着说道:“独孤穆?这御鼎玄宇原是你家地盘?好说好说。” 边说着,边上去将那古徵徵接在自己怀里,却看着那龙幽晔和司空晴还是面对面站着,纹丝未动,只好喊了一句:“三弟弟,小司空,随我回去给这仙女丫头的病治了。人手不够,且忙活呢。” 说这话,摇摇头便抱着古徵徵跟着那独孤穆和瑶光长老向客房走去。 龙幽晔和司空晴这才互相拱了拱手,一前一后跟着幽丞走去。 “仙女丫头,你可算是醒来了。”幽丞颇有些雀跃地说道,“也不枉费我刚刚从师父那里讨来的‘还仙丹’了。” 古徵徵只觉得周身仍然有些酸痛,说道:“幽丞,我究竟是怎么了?只感觉酸痛。” 幽丞笑呵呵道:“你我昨晚颇翻云覆雨了一宿,怎的你现下竟全都忘了?” 古徵徵道:“你这桃花医仙,何时能有些正经?我现下气力全无,莫玩笑了罢……” 幽丞收起笑容,道:“好罢好罢,看你这全身血脉受了那倒流之痛,便不同你玩笑了。不过,你这又是生了何事?上次嘛,身中剧毒,这次嘛,血脉倒流……我这堂堂医仙每次见到你都要累得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古徵徵点点头,道:“真是有劳医仙殿下了。怪只怪,你有那追魂的本事,倘若我再不用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古徵徵自顾自地笑着,那幽丞看她能玩笑几句了,想来是已开始渐渐好转起来,起身煎药去了。可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看了那丫头一眼,心中抽搐了几下,想起嘴说点甚么,或许是告诉她宇皇的故事,但始终也没忍心说出口,便走了出去。 古徵徵闭目回想,便想到了眼下那龙幽晔和司空晴应当都是在这金玄寺里面的,怎的眼下自己醒了,却没了踪影。她正想着,突然听到一个脚步近了。古徵徵连忙直起身子看过去,原是绮罗,忙说道:“绮罗怎么亲自来了,不用照顾生意了么?” 绮罗说道:“公主莫笑话我,我只是司空少主的小徒罢了,正好过来为师父送些要件。公主为了咱们肆玄蛮荒遭了这般罪,理应要来探望的。”说着,从袖口当中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说道:“公主,此为一个小礼物,你却也不必多问是何人相赠,只管待我走了,打开看便好。” 古徵徵看着绮罗,心中不禁想道:不必多问?不必多问我也知道能使唤得动绮罗的唯有那司空晴,卖甚么关子呢?哼哼。 “如此,绮罗就告辞了。”说着,绮罗便起身作揖走开了。 古徵徵像模像样地拿起盒子,轻轻地滑开,才看到那当中原来装了一小盒子的忍冬花,随着那金丝楠的香气,那盒忍冬花的气味更加醒神舒缓。闭上眼睛,她便感觉又回到了那雪兮殿中,躺在了那七色幻彩的带子上面。心中欢喜了好一会儿。 躺下还没等睡着,突然又有脚步走了进来。 古徵徵连忙又直起身子看过去,原来是魁凝,忙说道:“魁凝不是回那青沧九州交兵权去了么?怎的现下倒在此了?” 魁凝说道:“兄长与我交接完兵权,就立即赶了过来,却不想还是晚了,害龙帝陛下和公主吃了不少苦。”说着单膝跪地说道:“还请公主赎罪。” 古徵徵连忙挥手说道:“赶快起来,何罪之有?只是辛苦你们来回奔波了。” 魁凝摇摇头,一边从袖口当中掏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瓶子,一边笑着说道:“公主,我这里有一个小礼物,您不便多问是何人嘱咐的,只看看喜不喜欢便好。” 古徵徵结果那水晶瓶子,看到它十分精巧可爱,最关键的是,里面竟然零零散散地保存着许多雪花。古徵徵开心极了,因看着这瓶子,仿佛回到了那落雪小苑一般。 她一边脑袋顶上摇着那瓶子,一边问道:“这瓶子真真是精巧,可怎的保这雪不化的?” 魁凝说道:“这瓶子乃是我们大禅游灵殿常用的恒温灵瓶,因我青沧九州四季如夏,所以才用得到这灵瓶。” 古徵徵笑道:“甚妙甚妙,我很是喜欢。” 魁凝说道:“公主殿下喜欢便好,那臣这便退下了。” 古徵徵抱着瓶子,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想道:也说不必多问?便是不多问,也不看谁能使唤得那魁凝将军,便是看着这缥沙渺域万万得不来的雪花,便知是那能掌水之灵力的人用真气化来的!这竟是连关子都没有了。古徵徵一边想着,一边抱着瓶子又放在眼前,隔着那水晶瓶中的雪花看过去——是龙幽晔一张颇冷峻又美艳绝伦的脸。也不知为何,她竟有些不想把瓶子放下来,看到瓶子觉得心中很欢喜。看到他,心中更欢喜。 “魁英参见陛下!”那魁英果然是个“福将”,一下子打破了这种欢喜,说道:“陛下,独孤宇皇称要寻您共同商讨夺回那御鼎玄宇之事。” 龙幽晔一听,又是战事,于是来不及进去看上古徵徵一眼,便调头走开了。 古徵徵听到了,自己连忙也运起气来,心中想道:上次在那济水西沼的战事就错过了,这次可不能再躺在这床上混天度日了去。 龙幽晔走进那金玄寺的沃玄书院,果然看到司空晴已经在那独孤穆对面坐下交谈了。几人一商议,原来那兵权只是那左右丞相借去的,军中将领实际上一直在独孤一族的手中。 独孤穆说道:“我独孤一族带领诸位将士出生入死才守得那金玄珠,现下这金玄珠却还是失踪了,我确实不知道如何与那三朝元老的将军们交代啊!” 此时,却见那幽丞走了进来,问道:“你这缥沙渺域乃是岛国,面积本来也不大,我且斗胆问一问宇皇,你一共有多少位手握重兵的将军啊?” 独孤穆说道:“正如医仙所说,只有三位。” 龙幽晔顺势问道:“那么这三位,可是那左右丞相之人?” 独孤穆说道:“虽不是,但深受蛊惑,我怕……” 司空晴此时说道:“不必怕甚么,你独孤穆还须得在这宇皇的位子上且坐些年呢……” 听到斗圣高徒都如此说,那独孤穆自然安排开来。高手众多,于是便抓了那三位将军过来。谁知还没等费心游说,那三位将军便表示自己和百姓都早已受尽那左右丞相统治之苦了。 在御鼎玄宇古徵徵实实在在地是没赶上甚么战事,却也偶得了一份成长。 原来,那廖甫被乱箭射死之后,洛昌之竟为了自保,向独孤穆坦白道:“你留我性命!贤婿,你留我性命!我……我便将那洛若交还予你便是。” “谁?”独孤穆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他,吼道:“你说谁?你给本王再说一次?!!” 洛昌之吓得尿流了满地,哭丧着说道:“洛若皇后,是洛若皇后啊陛下……” 莫说古徵徵,连那龙幽晔,都着实吃了一惊。那失踪的洛若原来并不在别处,也不是早已死去,而是被自己的亲生爹爹藏匿了起来。古徵徵恐怕一生都难以忘却,她那一副早已失去意识、静静又孤独地躺在那院落当中的样子。 见那洛若已出来,幽丞便应了那独孤宇皇的招呼,紧忙地游上前去,察看了一番。若说那独孤穆刚才还念在那洛昌之是洛若生父,自吞了些怒气,眼下这桃花医仙是一点都不客气了,冲着那洛昌之怒喝道:“你这老厮!竟忍心用这‘回还蛊’来封存她最后一点回光返照之力!她可是你亲生女儿啊,你怎忍用此恶毒之招数对待她?!” 洛昌之似疯傻了一般,一边跺着脚兜兜转转,一边分明地笑道:“我与她母亲,本就是一场孽缘,这女儿本也就是个可有可无之人!想当初,我用那一掷千金购来的‘回还蛊’留了她一条性命,为的就是现如今,她可再换我一条性命。这般……这般也不枉费我对她的养育之恩啊?” 古徵徵不禁在一旁问道:“何为‘回还蛊’?” 司空晴刚要开口,不想那龙幽晔便转身揽上古徵徵的腰,腾了那“水起游龙”飞了出去。司空晴看着龙幽晔的背影,分明有些伤感,却也在心中念道:“走了罢,走了倒是好。” 只是,那转而注视着独孤穆的司空晴,和揽着古徵徵往前飞去的龙幽晔,并不知道,那古徵徵还是看到了独孤穆亲自将那“回还蛊”从洛若口中取出,然后待她睁开眼睛,只在独孤穆怀中说了一句:“穆哥,莫怪他……” 仅一言,独孤穆已泪如雨下。 只见那洛若轻轻抬起手,人已是十分虚弱:“穆哥,又能见你,哪怕是再疼上一千年,我也是甘愿的……” 谁人又能想到,臭名于世的风流帝王独孤穆,原来是难得一见的情种。 洛若最后只留了一句“我们的每一个故事,我都记得……梵儿……” 虽古徵徵看着他泪奔的模样,与他那颗泪痣,颇不合相。越飞越远,她便只能看到那独孤穆抱着洛若痛哭着歪倒在洛相府的院落当中,眼见着多年的爱妻失而复得,又玄气尽散,短短回光返照之后,便香消玉殒了。可古徵徵却眼见着,那洛若脸上分明散落着安详和幸福。古徵徵轻轻地趴在龙幽晔的肩头,心里想道:难怪他飞得这样急,他是断断不愿让她见到这些的。可她却见到了,心痛的很深。 她轻轻地问了龙幽晔一句:“那‘回还蛊’,很疼么?” 龙幽晔答道:“听闻世间无他物可比。” 她又轻轻地问了一句:“那洛若,是为了甚么,宁可疼上一千年,哪怕就为了再见那独孤宇皇一眼呢?” 龙幽晔轻轻摸了摸古徵徵的脑袋没有回答,只是越发快地飞驰而去。 独孤穆将洛若遗体冰封了起来,终于安葬她进了那千年之前便早已建好的芳冢。从不问世事的桃花医仙幽丞,这次偏要做主,将他那父亲囚在那芳冢之中,直至终老。 独孤穆点点头,应允了。 与洛熙传递消息之人,皆来自韵丹羽原。 龙幽晔带着古徵徵,并司空晴还有他,必是要赶去那韵丹羽原莫雅雷图仙崖去了。可那幽丞还惦记着此事,临走时,将一包厚厚实实的“颤心霰”塞到独孤穆的手中,说道:“一克即可,虽不可时时与那‘回还蛊’相比,但发作时,痛无两异。”也不再多说甚么,转身离开了。 独孤宇皇禀退了左右,静静伫立,口中轻声喃道:“若儿,你当然记得,你自幼过目不忘,你当然记得……我也记得,我们的梵儿……”他好像在等候甚么。 果然,许久后,方才见那司空晴缓缓地走上前来,站在他身旁,轻声说道:“你想要上一卦?” 独孤穆抚在灵前,回道:“司空少主可破例泄漏天机么?” 司空晴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说道:“天机,不可泄漏。”可另一边,却用星空翼折扇将那一个十分考究的绸缎字条递了过去,转身便离去了。 独孤穆拭了拭眼泪,有些颤抖地接过那字条,打开,看到上面只有四字: 梵儿无虞 独孤穆顿时趴在洛若身旁抽泣起来,但心中安慰了许多。 只是,那独孤穆却不知道,司空晴施那紫微斗数占星之时,卦上分明有上半阙与下半阙。他丢当先生自从被那丫头入了心,便也欠了些潇洒,竟只舍得给了他上半阙。 其实,下半阙上写的正是: 此生无缘 第40章 被贬三尺入羽原 古徵徵第一次来到这韵丹羽原,实在是被这高海拔的原野美得惊到了。数不清多少种灌木,个子都是矮矮小小,却长得葳蕤茂盛,且一眼望过去,都是一副盘根错节颇为复杂的样子,旺盛得十分富贵。穿过一片原野,才看清楚那靠近海边的地方原来是一座硕大的高崖。驹驰风急。 古徵徵指着前方的高崖大声问道:“前面便是莫雅雷图灵崖了么?” 龙幽晔从后面特别近地俯上她的耳朵,运了些真气,小声说道:“是了徵儿,那便是戴氏皇族的栖息地了。” 也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那样清晰,可她便是不能在意他说了些甚么,只觉得一股热气腾起在耳朵上,耳根瞬间便红了起来。低着头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地坐着,随着他来到了那灵崖的入口。 “属下叩见龙帝陛下!”才刚刚走近那灵崖的入口,只见前面能见到的十六队守卫军便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迎接了。古徵徵心中想道:果然是回到了肆灵弋海,少龙帝的威名还是颇有些用处的。 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得那些人齐齐地参拜道:“叩见司空少主!” 古徵徵心中狐疑道:这韵丹羽原并非肆玄蛮荒的地盘,那司空晴平日里又如此低调之人,这些人怎的认识他呢?却还没等开口问,只听那幽丞紧两步上前问道:“你们甚么意思?先是叩见了我二弟弟,再是叩见了小司空,偏偏不拜我么?” 只见那打头的首领赶忙起身回道:“这位公子,不知是何路高人?” 只听那幽丞摆摆手说道:“罢了,这韵丹羽原日常我都是独来独往接见接见粉丝,也不曾打扰过你们皇族,你不认识我也难怪。”说着咳嗽了两声,“我呢?便是红遍这弋海蛮荒的桃花医仙,幽丞是也!” 只见那首领说道:“原来是医仙,小的失敬,失敬。”赶忙做了个揖,就此想搪塞过去了。 可虽平日里那幽丞皆闲云野鹤惯了,可不知为何却煞有介事地甩甩衣袖,为难道:“我幽丞乃是你们所叩见的龙帝陛下的亲兄长,又是你们所叩见的小司空的义兄长。你们岂能如此便草草了事?” 那首领抬头看看龙幽晔。可谁料那龙幽晔偏偏拂袖不作响。人多不好发作,他只好又看向司空晴。眼下,既到了这势利小人遍地捡的地界儿,气势上自然是不能丢一点点的,否则不要提办事,寸步难行倒是常见。司空晴想至此,打开“星云翼”折扇缓缓道:“此人正是我义兄,乃是那天外飞仙医圣的高徒,亦是那青沧九州的二皇子。” 那些人听此话,方才又如刚才般叩首作揖道:“属下有眼无珠,叩见二殿下!” 其实,那司空晴与龙幽晔心中是极相似的:一来本就对跪拜等繁文缛节生厌,生命本就平等;二来亦不喜在人前大摆谱系,唯恐避之而不及。二人也自是都知道那幽丞的性子,只是一个偏是不惯着他,一个却能就着他,如此而已。 众人方才要进去,便听那幽丞又指着古徵徵说道:“还有这位呢!” 那首领问道:“这位是?” 三人齐齐说道:“古族公主。” 古徵徵却早拂袖而去,心中想道:这弋海蛮荒,迂腐规矩竟如此多。难免慨叹。人已是走远了,却还听着后面守卫军参拜道:“叩见古族公主。” 只不过,众人不知。待他们都走远了,那副首领问那首领道:“老大,这纤弱如风的姑娘,美即美矣,却为何要参拜呢?再说了,这古族又是何族?怎的从未听过?” 首领看他回道:“我怎会知道!但既然那三位都如此袒护,想来来历不小。我们这种人,不用管那些真真假假是否熟稔,你便给我记住一条,便是礼多好当差。懂了么?”副将十分信服地点了点头。 刚刚进去,便出来一女官,身着明黄色衣衫,那颜色十分跳脱,性子也颇为开朗地,俐落地作揖道:“参见龙帝陛下、司空少主、幽丞殿下,戴皇早已在凤鸾殿备下佳肴美酒,要给各位接风洗尘呢!” 幽丞说道:“欧?你们这韵丹羽原,消息倒是灵通。” 司空晴说道:“你有所不知,这韵丹羽原漫山遍野之中,皆是戴氏皇族的眼线。自然是我们一入境,人家便知道了。” 古徵徵心中想道:果然不愧是这弋海蛮荒的首富之地,连这丢当先生都了解得如此详细。 那女官又对着司空晴说道:“司空少主,知您平日里不喜饮酒,戴皇特意备了上好的‘金骏眉’,给您缓缓疲惫。” 司空晴回道:“杏叶女官费心了。” 古徵徵自顾自地喃喃道:“杏叶女官?” 司空晴俯耳过来说道:“是啊,她是戴皇身边的贴身内舍人,官位虽不高,可权力却颇大。” 古徵徵点点头,却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些,司空晴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也算得出来?” 龙幽晔悄声回道:“司空氏与戴氏联姻已久,司空晴的亲叔叔司空东旭乃是戴皇夫婿,徵儿你自是不知。” 古徵徵道:“联姻?如此说来,那司空晴岂不是要唤那戴皇一声皇婶?这也难怪了。” 立于那大殿门口,古徵徵入眼便是那金杯玉盏、琼瑶佳酿、金碟玉器、珍馐饕餮。再看向那两边所立几十位宫娥,身上尽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她随着那三位进去,果然看到高塌上坐着戴皇戴婧婧与戴君司空东旭,周边只规规矩矩摆着三张桌子。 众人参拜戴皇与戴君,果不其然听那戴皇说道:“你们一路过来,我便耳闻,肆灵弋海的战神少龙帝带了位姿色颇佳的宫娥,还以为是讹传,却不想属实,且还不仅属实,竟与司空少主和桃花医仙一并带到这大殿上来了。”说着,戴皇酌了一口茶,道:“少龙帝此次怕是失了分寸了。”龙幽晔拱手上前,刚要开口解释,却又听得那戴皇说道:“不过也无妨,我韵丹羽原从来都是女儿当家,与你们不同,你带着她,只是规劝她对司空少主和桃花医仙当礼敬三分便好,可只要是女儿家,我见到,都是颇为欢喜的。”话已至此,龙幽晔再说下去,怕是还没提正经事,便要吵起来,左右思忖了一下,想再着时机向戴皇解释。 司空晴见此,上前拱手说道:“皇婶有所不知,这位乃是……” 戴君司空冬旭却又抢先道:“哎,阿晴,不必多言,少龙帝喜欢便好。今日宴席,一来是给你们接风洗尘,二来是想好好询问商议一下最近的两桩大事!”戴皇夫妇两人对视了一下,互相点点头。 龙幽晔刚刚将古徵徵安顿在自己身边,却听那戴皇说道:“政务大事,想来多有不便。少龙帝,能否请这位宫娥回避一下?” 龙幽晔拱手说道:“戴皇您有所不知,这位姑娘并非甚么宫娥,而是自那亘古圣域而来的古族后人,名唤古徵徵。” 戴皇低下头饮了口茶,说道:“不管是谁,眼下我只看她是少龙帝带来的人。只不过,我韵丹羽原的机要大事,她确是不便参与。” 龙幽晔直起身来,正要解释。古徵徵却拉住他说道:“龙幽晔,算了,我先回避便是。” 龙幽晔正犹豫着,司空晴亦在一旁悄声道:“少龙帝少安毋躁。眼下情形,我们怕要从长计议才好。” 龙幽晔听司空晴如此说,想来恐怕是有甚么前因后果,于是点点头,不再做声。 氛围僵持不下,幽丞嬉皮笑脸调动起来,顺势说道:“戴皇既如此说了,那便请人陪着那仙女丫头到集市游玩一下,正好看看咱们大美羽原,可好啊?”说罢,饮了一大口清酿,说道:“仙女丫头,要我说,你便应当好好逛逛这韵丹羽原的‘万器集’,保管尽是些你没见过的好东西呢!比吃这无聊的午宴要好太多了。”说罢,又边看着龙幽晔和司空晴边饮了一大口酒。 古徵徵看着幽丞,点了点头。 只听戴皇对旁边吩咐道:“杏叶,你带这位古姑娘去安排安排罢。” 古徵徵转身向殿外走去,依稀听得司空晴问道:“皇婶,怎的不见我那几个妹妹?” 戴皇回道:“阿晴你忘了?近几日是‘万器集’一年一度的庙会。这么大的场面,怎么能少了她们那几个凑热闹的呢?” 杏叶女官自幼边跟在戴皇身边,自然是明了她的心思——先是恭恭敬敬地把古徵徵带出了大殿,又七拐八弯走了几道,便随便吩咐了一个小宫娥领她出去。那小宫娥虽然嘴上没说,但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的穿戴还不如自己一个九品芝麻阶品的宫女,自然更是怠慢极了,又随意吩咐了一个兵士为那古徵徵指了指集市的入口,便打发她走了。可惜咱们这位古徵徵,偏偏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主儿,没看出来人家完全是在怠慢自己,反倒觉得生平第一次自己优哉游哉地到街上逛逛走走,心中尽是轻松畅快。虽说,她早在五百岁时就已知晓这韵丹羽原乃是整个弋海蛮荒最富庶之地,但真正走在这片土地上,方才知道那些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放眼望去,这韵丹羽原莫雅雷图灵崖竟然刚刚好能将脚下的“万器集”尽收眼底,一直沿着有些陡峭的山坡向下面蜿蜒曲折地延伸,活脱脱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形状。这集市从头至尾海拔相差极大,于是走几步便有几个台阶,一路台阶似均由翡翠状玉石打造而成,两边的商铺栉次鳞比,一眼望去倒是风情奇特。且她蹲下仔细查看方才发觉,原来也并不是特意打造了翡翠台阶,而应更准确地说是特意在台阶处进行了打磨,这整个集市竟都是在一处高大无比的翡翠山上蜿蜒曲折下去的,真真是让她惊叹!周边高高矮矮的平顶房屋则大都泛着金子或者银子的金属色,纵然不知道究竟是真金白银还是镀金镀银,但总之都张扬地显露出富贵样子来。花样更是奇奇怪怪甚么都有了,连古徵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香粉店、按摩店、长袍店、首饰店、古董店、典当店……一应俱全,看得这一千八百岁的素衣姑娘实在新鲜,欢喜得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让古徵徵难割难舍的,便是那还没走上几步便出现的甜点小食店,招牌食品赫然写着“忍冬花藜麦梗米露”!原来她以为只有在紫微斗转仙宫才能吃得到的甜食碗,竟在这遥远的韵丹羽原也可吃得? 古徵徵一下子更加欢喜起来,赶忙走上前去,挤过攒动的人头,拍了拍像是那叫做还算有些稀罕的“红酸枝”的一种红木做成的收银台子,大声地说道:“老板,来份忍冬花藜麦梗米露!” 谁知那老板个头不高,眼力价儿却高于头顶,也不正眼看她,只是略略瞥了一眼,便爱答不理地说了一句:“你倒识货。可我这重金买来的配方,加上这肆玄灵八方贸易才得来的原料,岂是你这种人能吃的起的?”竟径直轰起人来,“走走走,穷酸丫头,哪凉快哪呆着去!” “穷酸?”被泼了一脑袋冷水的古徵徵心里好一阵子揣摩,“可那究竟是甚么意思?” 也难为她,便是那堂堂《玄灵心经隐藏卷》和那独一无二的《古五棱石禅道》上面,也是断然不会记载着此二字的含义的。 古徵徵倔劲一股脑儿上来,想着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踏入这韵丹羽原,来到这莫雅雷图灵崖,更是第一次得逛这”万器集”,怎的那老板好似与自己有仇一般的如此冷漠不待见自己呢?且看着那老板也不像有甚么心情不好随意发泄的样子,她于是更加左右想不明白这内中缘故。无奈之下,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招牌,又被人群挤了出来。 古徵徵转身刚要下台阶,不想自己那“玄灵紫七”仙袍被后面涌上前去的人群踩了个结结实实,她又瞻前顾后地怕将那些人扫倒在地,于是只得不用灵力、不用武功,那样颇为费劲地用蛮力拖着仙袍后面的长摆,然后斜着身子力气颇大地一下子仰了个大马趴。只不过,十分幸运地是,她没直接摔在那早已磨成璞玉的台阶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将一位打扮得颇为花枝招展的小姐撞倒在地,还压住了人家的纤纤玉臂。 长袍是扯出来了,可这一摔倒惹了这么个事。古徵徵脸上浮起晚霞般带些火红的红晕,十分窘迫地赶忙爬起来,连连轻声说:“抱歉,抱歉得很……”可不成想,猝不及防地,似旁边另一位同行的小姐要甩一个用了好大蛮力的大嘴巴过来,惊得古徵徵甩出衣袖里面的七色幻彩带子,一刹那间牢牢拴住斜前方一座金色房屋的微微翘起的边沿,腾空又施了几步“圣古翼步”,便飞到了那房檐上面。 只见那房檐下面的小姐颇盛气凌人的吼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我戴氏地盘撒泼?”说着腾了股真气飞了过来,与古徵徵过了几招。这女子脾气虽说是好大,可却是个纸老虎,腿脚上的功夫竟还不如古徵徵,也不知是不学无术,还是如她一般资质愚钝。可不管怎样,如此一打,古徵徵倒是不怕了,只要是自己卯足了力气在空中的房子之间飞来飞去,便是吃不得甚么亏。只不过,腾空将那姑娘带得团团转,火气越来越大。 古徵徵平日里用惯了那玄空灵鼓,拖着这玄灵紫七的长飘带实在不怎么灵光,一不小心便绊倒了这位后面紧追不舍的姑娘,硬生生是给她从房顶上甩下去了。这姑娘武功不利落,径直落下去,将另一个似是在找甚么人的姑娘压在了身下。两个人一起站起来,醒了醒神,一起追上了上去。后来的那一位姑娘喊道:“何人在此?竟敢伤我妹妹?” 这还不算完,远处还飞来一个姑娘,落地便关心道:“妹妹这是怎么了?不打紧罢。” 古徵徵腾在空中回了个头,心中想道:追我的管那摔下去的叫妹妹,救人的也管那摔下去的叫妹妹,姊妹三个对付我一个?这可不妙了。不过,也容不得多想,她回头便看到后面快要追上来了。眼见着实在走不了,她干脆调头又回到那被撞倒的姑娘身边,说道:“这位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这集市人颇多。还请见谅。” 那姑娘走过来,愈发发狠地说道:“看看这一身行头,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要我见谅?我戴倾倾长这么大,见天见地是有过,这‘见谅’是甚么,还真不清楚!”说着,竟从腰间抽出一条看样子像是那上好的羊脂玉做的九节鞭,拉开架势准备和古徵徵打起来。 那集市上的人本来就多,她二人在房檐之中兜兜转转地飞来飞去,下面凑热闹的已聚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古徵徵心里想道:戴倾倾,戴氏女子,莫非她便是这灵崖的皇族?打不得打不得,可现下又脱不了身,果然自己不是那凑热闹的体质…… 眼见着古徵徵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空中飘来一个十分清脆有如银铃般悦耳的甜声,道:“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41章 知书达理宠万千 幸亏那声音飘来的及时,古徵徵果然见眼前的戴倾倾收了羊脂玉九节鞭,自己身旁则顺着声音来的方向落下一个举止投足颇为高贵典雅的女子。古徵徵侧眼打量了她一下,便看到她虽然口中称那位姐姐,可自己身高却分明高出面前那三位足足几寸有余,衣着打扮自然是不凡,但却不似对面站着的几位那样富贵却不高贵,举手投足之间,温柔娴静,浑身上下更是由内而外透出一股书卷气,和着刚才那一串救人于鞭下的声线,立于此已自是馨香四溢。 古徵徵回了回神,拱手说道:“多谢出手相救。” 那人看着古徵徵点点头,只微微笑笑,并不多言。 却听得对面那戴倾倾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戴心心!你自小便与我过不去。今日怎么着?我在自家地盘受了气,你难道还要胳膊肘朝往外拐不成?” 古徵徵心中想道:原来这位女子也是姓戴,难道与那对面三个是一胞姊妹不成?可看这举手投足,分明是不像的。 果然,那戴心心缓缓上前,娓娓道:“三姐姐说得对也不对。是自家地盘不错,可却未受气。眼下,这位姑娘已道了歉,我们就该得理饶人。她必是远道而来,我韵丹羽原一向善与人交,当宾无贵贱,待之若一 。” 戴倾倾环顾四周,人头攒动,簇拥着旁观,竟一时下不来台了,硬着头皮道:“你休要又装圣母现身,尽说些人听不懂的!你自小便与我不和,不想在外人面前还是这般存心与我过不去!” 没想到,那戴心心也环顾了四周,道:“端介方才能不失人心 。莫雅雷图灵崖皇族自当如此。长姐,二姐姐,你们说呢?” 古徵徵虽说在人情世故这方面颇愚钝了些,却看得出来,那戴心心与其他几位戴氏女儿地位多有不同。虽她之言听来十分文雅受用,温文有礼,但古徵徵还是看到,她只是用眼睛轻轻扫了扫其他两位姐姐,她们便微微低顺了眼眉,分明是对这位小妹妹惧让着三分。而就算是那位正在气头上的,听了她这训诫,在一众人前失了脸面,也未敢再轻易发作。 原来,这戴氏竟养育了四位女儿,而最小的一位,真是得了莫雅雷图仙崖上上下下的宠爱,可却不骄矜。大公主唤做戴一一,二公主唤做戴见见,两人听那戴心心如此一说,忙上前劝那戴倾倾退了下去。那戴倾倾自然也不好再发作,可还是撂下一句:“来路不明,哼,谁知道金灵寺刚长出的怪东西是不是偏就和她有关系!”说罢,三人便先走了。 古徵徵看着面前馨香一片的背影,道:“古徵徵在此谢过。” 戴心心转过头来,颇温婉地笑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看样子,姐姐是第一次到我们羽原来?” 古徵徵道:“正是呢。第一次来,便惹了那几位。还好有四公主解围。” 戴心心道:“姐姐敏慧。我名唤戴心心,确是排行最小。却还未请教姐姐贵姓?打从哪里来?” 古徵徵回道:“我名叫古徵徵,家乡,并不在这弋海蛮荒。” 戴心心突然停下脚步,十分认真起来,道:“尊驾竟是古姓?想我灵崖那珍珑阁之中高悬于顶的典籍《珍珑天卷》上,确有记载此姓,可实在未曾见过……徵姐姐,莫非真是来自那亘古圣域么?” 古徵徵点了点头,道:“四公主博学。” 戴心心这下倒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不想让徵姐姐见笑了。我自小无他所好,偏偏喜爱读书。常常听我母亲提及,小时候便嗜书如命,更是有一次读书摔到了池塘之中,还引得娘胎里带的弱症发作,险些失了性命去……可我爱书这毛病却是没改。我尚且记得,典籍中曾言,古族女子诞女方陨,可是真的?” 古徵徵似有些伤感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戴心心接着说道:“没想到,姐姐竟未曾见过母亲,这让我听闻,实在伤感……”边说着,双眼便涌出泪来,那泪又急又多,古徵徵赶忙用玄灵紫七的袖口为她擦擦眼泪。她侃侃而谈,对古籍信手拈来,瞧着便是一个过目不忘的主儿,可她刻在脑中的并非古族那块奇珍的石头,也非古族那玄灵双修的本事,而是她有些凄凄的身世,再加上她那眼泪热得很,古徵徵一下子仿佛摸到了这位四公主的纯良之心,忙安慰道:“无妨。我族人皆如此。惯了的。” 戴心心抽泣了几下通红又小巧精致的鼻尖,问道:“虽并不了解那是个甚么地方,但想来天下母亲爱女之心皆为一般。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 ……” 古徵徵听此诗句,喃喃道:“声中如告诉,未尽反哺心……” 戴心心梨花带雨的脸上这才浮起点笑容,接着道:“慈乌复慈乌,鸟中之曾参。原来徵姐姐与我一样,都心有这慈乌反哺!” 古徵徵点点头,道:“我母神早逝,不似那慈乌尚可反哺,我只能更加律己、向善、爱人,以报母恩。” 戴心心擦擦眼泪,道:“徵姐姐,我与你甚是投缘。现下,突然有个不情之请。” 古徵徵道:“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戴心心道:“你我二人结拜为姊妹可好?我母后戴皇对我辈极为疼爱,乃是这世间绝不可多得的慈母。徵姐姐若不嫌,我愿与姐姐同享。” 古徵徵笑起来,摸摸戴心心的鼻尖,道:“瞧着你那模样,叫我声姐姐倒是应该不亏。可母亲这事,岂是你说同享便可同享的?” 戴心心鼻尖上渗出些汗来,道:“徵姐姐疑我真心?” 古徵徵笑道:“我并未疑心,只觉着你赤子心肠,可爱得紧。” 戴心心扶上古徵徵的手臂,笑道:“这么说来,姐姐是应了此事了?” 古徵徵点点头。眼前这位四公主,腹有诗书气自华,谈吐格局更胜过谦谦君子,若说谁想不宠溺于她,怕都是难上加难的。 戴心心这才问她道:“还未请教,徵姐姐芳龄几许?” 古徵徵回道:“眼下,正是一千七百九十九岁。那你呢?” 戴心心说道:“我前些日子刚过了一千六百岁生辰。果然如徵姐姐所言。既姐姐已许,我们现下便去对日盟誓可好?” 古徵徵疑道:“对日盟誓?” 戴心心点点头,道:“徵姐姐有所不知,我韵丹羽原之人,由莫雅雷图灵崖皇族守护,生平最信奉那生于丹穴之山的凤凰 ,最敬重那孕育生命的母亲,最崇拜那光芒四射的太阳。所以,我们于祭祀之时邀凤神驾临,于部族之中以女子为贵,于重要之刻以太阳为鉴!” 古徵徵听着,顿觉得有些荡气回肠,也跟着用力点了点头。 戴心说道:“如此甚好。韵丹羽原春意已浓,日日春光斗日光 。我便带徵姐姐去个地方,看看那绝世太阳!” 古徵徵并不知道戴心准备将她带向哪里,但却放下了所有戒心,因她是真心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妹妹:她似乎完美得让人惭愧,尤其是对人情世故一针见血的通透灵气,高贵典雅外表下面的热血心肠,是她最喜欢也佩服的。古徵徵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甚么女眷的玩伴,走到哪里不是孤零零的,便是最小的那个,突然有了个妹妹,内心感触良多。许是如此,所以站在那紧贴着莫雅雷图灵崖大殿那高耸又利落的墙壁,对着那一层一层涨潮上来的雪一样白的浪花,看到一轮硕大无比的圆圆落日时,她真的觉得看到了这世间最好的太阳。是呢,她在亘古圣域雪兮殿旁边的占星崖,曾见过这世间最好的月亮,那时有龙幽晔在一旁陪她。而现在,她又见到了这世间最好的太阳,此时有戴心心在一旁陪她。 古徵徵看向戴心心侧颜,心中不禁想到:或许,她本就是我妹妹来的。 戴心心转头问道:“徵姐姐,你看,这太阳可堪称绝色?” 古徵徵双手紧贴着后面,又在那仅能容下一只脚宽窄的峭壁上向后退了退双脚,喝着脚下一叠一叠拍打过来的海浪,点了点头。 戴心于是微笑着向着太阳举起双手,也不顾那悬崖峭壁,闭上双眼道:“我,戴心心,今日与古徵徵结拜,此生此世,相互扶持,不离不弃,以日为鉴!” 古徵徵内心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如同迎面而来的阳光,虽是落日余晖,却仍是十足的,甚至那般地明媚和灼热。 “徵姐姐且小心些。”戴心一边小心翼翼地拉着古徵徵的手,一边嘱咐道。见古徵徵双脚稳稳地落在了青草上,她才又说道:“天色已晚,姐姐随我回那灵崖可好?” 古徵徵一时有些语塞,道:“你这声声姐姐唤得,我竟不知如何唤你更好了。” 戴心心也认真起来,道:“说起来,我那三个姐姐与我,关系只算得姊妹,却非挚交,可我有一位颇和我说得来的表哥,姐姐不若便随他唤我‘心儿’可好?” 古徵徵想了想,点点头,道:“心儿。”摸了摸戴心心的头。 两人还没走到那灵崖的大门口,便隐隐约约看见一群人乌泱泱地站在前面。 戴心心说道:“我灵崖门口平时只有数名守卫而已,今日这是怎么了?” 古徵徵也向前看过去,隐约便看到了龙幽晔、司空晴和幽丞在最前面站着。两人赶快紧几步走了过去。 古徵徵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只见戴心心一路小跑地冲过去,扑在司空晴的怀中,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古徵徵看着面前这场景,一来那人毕竟是与她也感情交好的司空晴,难免内心波澜,二来眼前这情形让她想起自己的哥哥姬羽,一时间有些伤神。司空晴瞥到了古徵徵的神情,只浅浅地看着戴心心唤了句“心儿”。不成想,戴心心又顺势把他拉到了龙幽晔身旁,还一边难掩惊喜道:“龙帝哥哥怎么也来了?”刚想要走到古徵徵面前的龙幽晔,只好就此回过头来,说道:“四公主,好久不见。” 古徵徵看得明白,那戴心心见到司空晴自是十分开心,可见到龙幽晔便不是十分开心这样简单,而是浑身上下散发出难得一见的活泼与雀跃。只见她抛下司空晴,走到龙幽晔身边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说道:“龙帝哥哥,心儿,还没报你的救命之恩。” 古徵徵看那戴心的目光直勾勾地攀上龙幽晔的脸,她更是看出了,这妹妹心中有那位“龙帝哥哥”。 龙幽晔回礼道:“四公主不必客气,更不必记挂如此长的时间。” 戴心心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此时,那幽丞开口道:“你竟是那个小时候的调皮鬼?快让我瞧瞧!真不得了了,想当初那个书呆子 ,竟出落成一个如此难得的大美人了!” 众人一听,皆笑起来,连那在集市上面与戴心心看上去颇有些不合的三个姐姐,也都忍不住在旁边掩面而笑。 且不仅如此,她还听到一旁两个宫娥私下里议论道—— “你可知四公主是怎的与那医仙相识的么?” “这么深的消息你也通达?莫非你也是‘丞粉’么?” “这是自然。四公主出生时患病,幽丞殿下随母妃懿贵妃过来为其诊治,这才被医圣看上,收了去做徒弟呢!” “真的?这么说,要是没了咱们四公主,那桃花医仙是谁还不一定呢?” “可不是嘛。” “咱们四公主真是位妙人啊!” “原来如此,原来这小妹竟与众人皆有如此深的渊源……”古徵徵眼前明明是一番热热闹闹的景象,可内心却止不住地泛起一层一层凉意……她低头想了想自己,心中不禁叹道:亲姊妹终究是亲姊妹,就是打一场,又怎么会有隔夜的仇呢?这心儿,也果然不愧是人情通达的富家公主,不仅在皇族之中最为受宠,人缘还这样好。前有那司空晴这个表哥的宠爱,后有龙幽晔这个救命恩人,竟还是幽丞这个桃花医仙的妙人。集万般美好于一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且不说这个,在那集市上,她不也解了我的危难么?我自幼丧母,父王如今不知所踪,兄长大婚丧妻,四宗定下的古族之责又没能维护得住,先后丢了土灵和金玄两颗灵珠。如此完美之人,我怎配她唤一声姐姐呢? 如此想着,她更加神伤起来,转身准备离开当下,去旁边透口气。 却在此时,那戴倾倾一个箭步跃到她面前,拔出腰间短刀顶上古徵徵的脖子,说道:“你这野丫头胆子可真够大的!白日里在集市里刚惹了我,现下竟还敢来这里?我戴氏灵崖重地岂是容你随意出入的地方!” 古徵徵心中委实有些难过,便也没挣扎,只颇平静地转头看着那戴倾说了一句:“今日我累了。想打架,明日奉陪。”说完将那短刀用袖子扫开,又向前走去。 可那戴倾倾却不依不饶地腾了股真气,朝着古徵徵的后背便恶狠狠地袭了过去。 第42章 情根深种斥候王 霎时间,便听得身后先是“嗖嗖嗖嗖”四声,后又“嗖嗖”两声,飞了过来。飞过来的是何人,自不用再说。 只是见龙幽晔直接揽起古徵徵的腰,转身向后腾到半空中,她方才看到是司空晴用那“星云翼”折扇把短刀从戴倾的手中顶了出去,又被幽丞用落雨银针直接钉进了旁边的树干。 戴心心则挥着软鞭拉起戴倾倾的手,说道:“三姐姐今日还没闹够,要在表哥和龙帝哥哥面前丢我们戴氏皇族的脸面么?” 后面跟着的戴一一和戴见见赶忙上来劝和,司空晴也劝了劝戴心心,两个人这才收了手。 戴倾倾指着古徵徵,竟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道:“我好歹也是堂堂灵崖三公主,你们整日里护着这个小祖宗也就罢了,护着她,算怎么回事?” 还没等那三位开口,戴心心倒是先说道:“古族公主远自那亘古圣域而来,我戴氏皇族万不可轻慢。况且我与她已结拜为姊妹,现下,她也是我姐姐,三姐姐莫要欺负自家人。” 戴倾倾有些气急了,道:“甚么自家人?一个莫名其妙的乡下人,亏你们一个个被她蒙蔽!” 说完,拉起与自己自小感情最好的戴见见,竟赌气转身走了。 大公主戴一一上前对古徵徵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道:“古姑娘,我这妹妹就是这样的急性子,公主脾气大一些,但心地其实并不坏,还请你不要责怪她才好。” 古徵徵也规规矩矩地回了个礼,道:“大公主不必挂心,我自然不会。只是,现下,似是因为我,伤了你们姊妹和气,倒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龙幽晔并非不知道那戴心心对自己的心思,却也没顾忌眼下在人家的地界儿上,径直上前便将拉起古徵徵的手,道:“徵儿不必委屈自己,也不必在意别的,只你没受伤便好。” 这一动作,周围的戴一一和戴心心、司空晴和幽丞,四个人分明都有些僵在了那里。戴心心不自知地使劲盯上少龙帝和古徵徵拉起的手。幽丞见此,忙看向司空晴,果然见他极其少有地灵魂出窍般地看向一个女子。总归还是大公主沉稳些,戴一一看看这情景又看看自己的妹妹,缓了缓,道:“本就没甚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愿意去说和说和,叫上我那二妹妹和三妹妹。让她二人再找机会,向古族公主赔个不是。” 司空晴此时也回过神来,道:“不若这样。你们这灵崖不是有个颇难得的‘翡日(mì)台’么?今夜,我便在那至高之处为各位占星卜命,如何?” 戴心心虽心中多有醋意,听了此话,忙在面子上喜笑颜开来,挽起司空晴的手臂,道:“我这倾城之貌的表哥,再加上翡日(mì)台上那群星璀璨的苍穹,绝对是难得一见之景啊。” 戴一一也说道:“此法甚好。表弟,三妹妹你是知道她的,刀子嘴豆腐心一些,我去劝劝,定就来了。” 古徵徵心中思道:果然不愧是大姐姐,万事都在为自己的妹妹周全。戴心心便又挽上戴一一手臂,道:“大姐姐,你最好了,我今日两次差点打了三姐姐,也该向她陪个不是。” 戴一一拍拍戴心的手,说道:“你啊,自小便最受宠,可是这直言直语的书卷气有时候也得收一收。不然,怎么嫁人呢!”说罢,特有所指地看了看龙幽晔。 古徵徵见状,赶忙将手从龙幽晔手中挣脱开,低着头走到司空晴的身边。 司空晴俯到她耳朵上小声说道:“不必介意,我四妹妹与那少龙帝无缘亦无份。” 古徵徵于是愣了他一眼,刚要走开,司空晴又说道:“你那命格我虽算不出,可现下,那少龙帝还没甚么资格与你有缘。” 古徵徵凑近司空晴,眼睛眨了眨,“愿闻其详”四个字分明就写在了脸上。 司空晴却有些皮地说道:“可我与你却有。” 古徵徵自知司空晴在逗他,道:“司空君,不是天机不可泄漏么?” 司空晴果然道:“你气消了便好。如此,我便再泄漏你一道玄机。” 古徵徵不自觉嘟起嘴巴,蹙蹙鼻子,好奇这司空少主到底在卖甚么关子。 司空晴说道:“眼下正殿,正站着你方才最想念之人。” 古徵徵还没回过神来,只见戴心心回过头凑过来,道:“看样子,徵姐姐与我表哥还有龙帝哥哥都颇为熟识啊,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古徵徵点点头,说了句:“的确算得上熟识。可这个说来话长,日后慢慢再同你讲?” 戴心心挽起古徵徵的手臂,道:“不急,不急。我之前还在担心,他们这几个活神仙平日里性格都十分倔强和古怪,如今却能与你如此相合,倒是颇省了我一番功夫去。” 杏叶女官迎上来,此次却似最先看到古徵徵,双膝跪地对着她叩首作揖道:“杏叶参见古族公主!参加龙帝陛下、司空少主、幽丞殿下和四位公主!” 古徵徵与周围一众人自然是一时有些惊讶。 倒是那司空晴,早知是眼下这状况,于是向前跺了几步,道:“杏叶女官平身罢。可是大殿来了贵客?” 杏叶回道:“回司空少主,正是呢。几位快请回罢。”说着,用手轻轻托起古徵徵的手,走进了大殿。 一进门,只见那背影高大魁梧之人忙转身过来,紧走了几步上来,使劲握着古徵徵又见瘦削的肩膀,战鼓般地问道:“徵徵,快让哥哥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古徵徵竟一时间涌了些眼泪出来,但还是笑着说道:“怎的这些日子未见,哥哥倒变得啰嗦起来了?” 姬羽紧紧抱住古徵徵,说道:“都怪哥哥,一时被迷了心智,竟放你一个人去冒险。前几日,你幼时喂养的精卫鸟儿来了信,父王现下已经平安回到了紫微斗转仙宫,只是那信上问及你安好时,哥哥竟不知你近况如何……”说着,推开古徵徵打量了一番,又说道:“这月余未见,徵徵你又瘦了许多,可曾吃了许多苦么?” 古徵徵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并未受苦,有龙幽晔,还有司空和幽丞,他们都照顾着我呢,哥哥便是放一百个心便好!” 姬羽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幽晔贤弟、司空少主、幽丞殿下,姬羽谢各位照料我小妹之恩!” 龙幽晔赶忙过去扶住姬羽,说道:“姬羽兄万莫言此,你我曾出生入死,必不用这般客套之辞。”心中想道:况且,徵儿于我有那三百年刮血肉抽灵魂之救命恩,便是将我的命抵给她,我也是愿意的。 司空晴道:“眼下,殿下已是那济水西沼野泽灵宫名正言顺的姬羽帝,心须硬些才好。”说着,散开那“星云翼”折扇轻轻拂上面来,便也再没有说别的。 到底还是桃花医仙会说话,只见幽丞上前两步道:“羽王殿下,那仙女丫头自有‘疼人肉’,不用咱们担心,更不用谢了!”说完“哈哈”一笑,倒是让姬羽轻松了起来。 戴心心和戴一一是第一次见到济水西沼野泽灵宫的主人,上前作了个揖,十分大方规矩地说道:“韵丹羽原莫雅雷图灵崖戴皇幺女戴心心,长女戴一一,参见羽帝陛下!” 姬羽走上前去,说道:“二位公主不必客气,姬羽还要感谢二位对小妹古徵徵的照料。” 戴心心上前回道:“羽王殿下乃是是徵姐姐长兄,可巧我与徵姐姐已正式结拜。如此说来,您可算得心儿半个兄长了。” 姬羽看着眼前这位书卷气美人,自然七魂又被勾去两分。而这每每见了美人便挪不动步的姬羽王,为何见了亭亭玉立的戴心心,魂却只去了两分呢?原因也是简单:那姬羽王其人,发达的绝非头脑,自然也便难以被女子的灵魂吸引。此般男子,恐穷其一生也难知何般女子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世间罕有,且惟有懂的男子方才知他这般乃是无福消受,不懂的男子只道他这般就是真男子、真性情、真淳朴了。 古徵徵上前道:“哥哥,这位灵崖的四公主曾出手在集市上帮我解围,且博学多才,正是个世间不可多得的妹妹呢!” 姬羽听古徵徵如此一说,才回过神来,拱手谢过戴心心。 幽丞那厮,在一旁早已是憋不住,插缝的功夫,也上前调皮道:“羽王殿下,这好巧不巧的,我又救了这仙女丫头一命,你看看,该如何谢我才好呀?”龙幽晔和司空晴听他如此一说,便已知他要将那丫头的事情抖个干净,可无奈已是挡也挡不住,只能听那幽丞说书似地滔滔不绝道:“这丫头,被那英氏女逼得奇经八脉大乱!浑身血液倒流!当时,你是有所不知,已是奄奄一息得只剩下一口气……要不是我……” 姬羽在一旁,只听了这几句,便怒气上头来,上前用力拍上古徵徵的肩膀,看样子登时便在她肩头掐出几个红印子来了,还一边响雷般说道:“甚么?奇经八脉大乱?血液倒流?” 古徵徵忙挣扎开姬羽,道:“哥哥莫急。我不好好地在此么?小事,小事。” 姬羽道:“此若为小事,何为大事?!”接着焦虑地在众人面前踱了几步,便一跺脚,紧忙拉起古徵徵的手,道:“徵儿!为兄已思虑纯熟,你现下便随我回那野泽灵宫去,待伤好全了,我便送你回雪兮殿。甚么弋海蛮荒十万载之劫,都不及我徵儿性命重要!” 古徵徵安慰姬羽道:“哥哥你看,有那桃花医仙在,我早就好全了。” 可姬羽眼里突然间便有些泪花泛起来了,古徵徵也有些不知所措。 龙幽晔上前道:“羽兄,都是我没顾好徵徵,让你忧心了。” 姬羽轻轻揩一揩眼泪,摇了摇头,道:“我父王打她儿时便告知于我,她不是我等能护得了的,我又怎会怪贤弟呢。只是心疼罢了。” 司空晴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在一旁静静观察,适才见他缓和了许多,这才跺了几步上前道:“羽王殿下到这韵丹羽原,不是为了寻公主而来罢?” 姬羽这才一本正经起来,道:“的确如此。司空少主倒是提醒我了。绮罗已告知于我那御鼎玄宇之事……” 龙幽晔迅速与司空晴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同看向古徵徵。果然见她上前赶忙岔开了姬羽的话头,道:“哥哥,我们齐齐地从外面归来,本来是想要去占星的,你一起来可好?” 姬羽一瞬间满心狐疑上脸来,环顾了周围一众人,点了点头先应下来,却不自知地多看了那戴氏长女几眼。 一众人在杏叶女官带路下,向坐落在灵崖最高处的翡日(mì)台走去。只不过,这许多人,也都没有看出来,背后有一直勾勾的眼神,打从看到姬羽那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英气逼人、耿直正派的脸,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眼神,也想不到是来自那长女戴一一,戴氏公主当中最内向且不善言辞的那一位。戴皇屡屡嫌弃这长女缺了些如自己般大女子的气度,也少了些日后继承戴氏女皇的气势,左右相较都不如小女儿来得贴心,而她这长女,原本也不是能留在这韵丹羽原的女儿。 想着还要去寻那两个妹妹,戴一一转身准备离去。走去几步之遥,忽地又回头看了一眼人群,却忽然看到那姬羽也正巧回头看向自己,没来由地心思却被思慕之人发现,便赶忙回身作了揖,才又有些羞怯地转身离去了。姬羽却仍未回过神来,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处。 古徵徵走到姬羽身边问道:“哥哥,你怎的这般失魂的样子?”说着又向前看去,“那可是戴一一公主么?我病时,曾听绮罗姑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姬羽还是没回过神来,随意地答道:“甚么故事?” 古徵徵笑道:“说一男子曾在野泽灵宫旁的‘丢当先生’对着那刚满一千五百岁的小绮罗起过色心。” 姬羽听至此却还是没反应过来,又所以地问道:“噢?是谁这般大胆?” 古徵徵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丝绸布袋来,在姬羽面前晃了晃,说道:“敢问羽帝陛下还识得这‘丢当清冽剂’么?” 戴一一的背影现下已拐弯不见,姬羽又听到了“清冽剂”三字,忙拿过那丝绸布袋,故作镇静地说道:“徵徵一介女流,怎的会有这东西?” 古徵徵笑道:“那绮罗虽年纪轻轻,可所言果然不虚。这礼我算是转送到了。哥哥,也莫再看了罢。” 姬羽却说道:“徵徵,你看那戴一一公主,是不是哪里与小桡有些许相似?” 古徵徵叹了口气,心想道“见一个问一个,许是身材都颇丰腴,又许是那眉间一痣罢”,嘴上却说道:“哥哥,人家是灵崖长公主啊。”说完,拉着姬羽走了。 几人出了正殿,七拐八弯地绕到了灵崖外侧。放眼望去,那翡日(mì)台还在远处,少说也得过几道长廊、穿几个花园才能到达。幽丞上前几步,与四公主攀谈起来。姬羽原本一直雄赳赳地疾步走在前头,此时却被拉了回来。 看着少龙帝、司空少主和自己的妹妹,刚要发问,却被古徵徵一个“嘘”收了回去。龙幽晔在旁悄声问道:“羽兄,可是野泽灵宫出事了?” 姬羽随着带路的司空晴,边走边道:“收到绮罗的消息后,按道理,独孤穆没有理由再暗探我济水西沼了。可是前些日子,我们果然又发现了黛衣人踪影!” 古徵徵有些吃惊,故作镇静地说道:“果真?” 姬羽点点头,接着悄声道:“不仅如此,冷王弦儿与我协查,方才发现近年来竟是这黛衣人一直在挑起北野泽与野泽灵宫之争。且他们留下的佩剑之中,竟内有乾坤,拉成软鞭之后,方才发现原来这兵器竟是出自韵丹羽原。我怕兹事体大,这才寻你们到了这里来。” 龙幽晔不动声色地看着前方,道:“羽兄明鉴。现下我们已查明确非御鼎玄宇所为,且不仅如此,那御鼎玄宇恐也是为这韵丹羽原所害。”姬羽“啊”地一惊,险些露出马脚,亏得司空晴在前方打开折扇遮了遮,这才回了杏叶向后窥探的目光。 众人穿梭来回,方才看到一个颇为罕见的通体皆为玉石所打造的翡翠台柱,且那台柱高不见顶,周身的台阶乃是一袭浮雕,远看过去正如一只凤凰蟠踞在那玉柱上,且仰头看去便感觉若登上它人方能触及太阳,相传乃是先人日磾(mì dī)为护主所造,故称为“翡日(mì)台”。 只见那戴心和杏叶女官一前一后地先是行了大礼,然后将鞋袜全部脱下来,才赤着脚走上那翡翠台阶。 杏叶女官拱手说道:“各位贵客,是否祭日拜礼,悉听尊便。但惟有一条,尊请按照我们韵丹羽原的规矩,解履而上。” 众人听后,纷纷把鞋子脱了下来,赤脚踏上那玉阶。 古徵徵一踏上那玉阶,便感觉那翡日(mì)台铸造翡翠当中蕴含的金灵之力便从她足心嚯嚯地涌入。众人皆看到,古徵徵足每踏一处,那翡日(mì)台的周边一隅便荡起一漾金光,且她脚趾也随之散发出七色幻彩的光芒。 戴氏公主和杏叶虽是本地人,但却从未见到此般奇景。 桃花医仙幽丞虽也聪明绝顶,可却一向心直口快,也不避讳,直言道:“仙女丫头果然是仙女丫头,竟能泛出这天地精华方才能凝结出的七色幻彩来……”接着便在一旁“啧啧称奇”还不算完,且双眼一寸不离地看上古徵徵愈显白皙的纤纤玉足。 司空晴腾了几步到在走在前方的幽丞身边,索性在空中便用那“星云翼”折扇遮住了他的双眼。 而那龙幽晔则径直将古徵徵公主抱在了怀里。她双脚离开那玉石,果然这翡日(mì)台的鲜亮倏然散尽。 幽丞与那司空晴过了几招,好容易挣脱开来,看道原来龙幽晔已抱着那仙女丫头“水起游龙”地登上那翡日(mì)台去,也只好唉声叹气地跟着去了。 第43章 翡日(mì)台上卜命惘 月明星稀,戴一一也带了两个妹妹来,一众人围坐成半弧形,皆颇有兴致地看着置于圆心当中道道程序皆悉心准备的司空晴,无意中倒是露出了各不相同的风姿来。古徵徵自然是女眷里最是绝色佳人的那位,只是眉眼之间稚气才脱,让人一眼望穿。戴心心则是女眷里最是气韵高雅的那位,顾盼之间时不时散发些与年龄不大相称的稳重。戴一一体态丰腴,搭上柳眉翘眼角,最是逼近红尘,可谈吐之中却冷淡悠远拒人三尺之外;戴倾倾快人快语,五官间也透着些凛冽;戴见见则木讷呆滞,慵懒地靠着戴倾倾这个妹妹,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司空晴的占卜台上,果然一件金属器皿也不见,难怪他那徒弟绮罗日日一身丝绸傍身,想来也是为了着占卜灵验的缘故。 只见他腾一股真气在空中,躬身深吸一口气,便将那占卜台上的“斗圣星盘”悬浮于空中,伸出双手翻来覆去,忽而就在那盘子上开启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变化: 春日莺啼于霖 夏日骄阳微熏 秋日风高云轻 冬日落雪如茵 待那斗圣星盘与司空晴皆稳稳落下,他才开口说道:“斗圣星盘已开,请各位将信物备好。”只见对面一众人纷纷将自己贴身信物取出,规矩地摆放在面前。 最先放好的自然是这莫雅雷图灵崖的戴氏姊妹,因为四个人均从发髻间取出一枚玉簪放在面前。本来戴一一觉得是自己先沦陷在羽王殿下那一身英气里面的,谁知她矜持地用余光向那一侧扫了几眼,竟发现姬羽的眼睛一刻也未离开过自己,反倒有些害羞起来。却不曾想,那姬羽天生就是个耿直心肠,看她把玉簪放下,便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这翡翠玉簪真是不凡,一眼望去,满满的帝王碧,通透如水,细腻如绸,说句簪可敌国的话,也不为过罢?” 本来戴一一是姊妹四个里面最不善言辞的那个,可作为嫡长女,也只有她最适合开口,于是便回道:“不过是四支翡翠素簪,让羽帝陛下见笑了。是否簪可敌国,我们姊妹并不知晓,只是父母大人用心良苦,在我们出生之时,以脐带之血灌制,又请最上等的工匠打造。我戴氏姐妹四人,簪头按照长幼顺序依次雕刻了凤冠、凤项、凤翼和凤翎,且与我们日日不离身。所以,若说这占星卜命的信物,我四人最是好选了。” 姬羽点点头,将自己束发外侧的那根中心镶了一颗夜明珠的七色幻彩抹额解下来,放在了面前。 众人自然是皆瞧见了,虽然四位公主面前的那四支翡翠素簪成色绝不相上下,却数戴心所持的凤翎玉簪最为美轮美奂、巧夺天工,尤其是那凤翎四周栩栩如生的蜿蜒凤羽,更是考验工匠手艺是否精湛,却也呈现得那般完美无瑕。此外,便数那戴一所持的凤冠玉簪最为隽秀小巧,颇能衬托出女子那般温婉的气态来。其他两个相比之下,则有些草草了事之嫌了。虽然众人皆是瞧出了端倪,但只那桃花医仙口无遮拦:“四公主那凤翎甚是精妙,大公主那凤冠也尚可尚可。果然幺女和长女在这灵崖与众不同些……”眼见着其他两位公主要红了眼,司空晴忙救场道:“该到龙帝陛下了罢?” 于是,坐在姬羽左边的龙幽晔将自己的灵水惊神戟从袖袋中取出来,未用那至精至纯的水灵真气催化,灵水惊神戟便保持着被取出时的袖珍模样,灵巧有余,哪里像在这弋海蛮荒日日沾血的样子呢? 便是到了就坐在龙幽晔左边的古徵徵,只是左顾右盼,却迟迟选不出。于是便听那幽丞指指她的手,大笑道:“仙女丫头,你看看你这浑身上下,除了手上缠着骨头上面的那个古银花夹,哪里还拿得出个像样的东西来?赶快,就把这个摘下来罢。”说着,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攀爬在古徵徵手腕和手掌之间的龙骨上面挂着的忍冬花古银花夹。 古徵徵却一脸倔强地扬起手,那古银花夹便倏然闪过一道七色幻彩,看了龙幽晔一眼,说道:“此物万不可。” 方才她一抬手,果然众人便又瞧见了那绕着一圈“水灵龙”的珊瑚手镯。 戴心心抢着说道:“徵姐姐,我方才瞧见了,那外面镶着水晶的粉珊瑚手镯,倒是颇合适拿来做信物的。” 古徵徵言语间抬眼看了看龙幽晔,回道:“这物件更加万万不可了,且原主人也不是我,怎么能做我的信物呢?”犹豫了一下,古徵徵说道,“我取棱石出来便是。” 说着,竟腾到半空中,将那古五棱石从心口之上取了下来,那石头通体透亮,再加上这韵丹羽原金灵之力四溢,于是更加强烈地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竟将这翡日(mì)台周身照得通盘透亮,夜如白昼。 戴倾倾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道:“这野丫头竟真的有那《珍珑手卷》上记载的宝物?莫非这世上真有古族不成?” 戴心心道:“自然是有,这人就在眼前,二姐姐竟不信眼见为实,偏要信那心中所虚么?” 戴倾倾讨个没趣,看出小妹妹护她护得紧,再加上旁边戴见见劝着,果然没再开口逞强。 古徵徵将古五棱石缓缓放在地上,它还是就地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光芒。这下,轮到她仰脸看着幽丞,质问道:“桃花医仙,现下,你又要取甚么来用做占卜?” 幽丞歪歪嘴,仰起脸说道:“我偏不取。我堂堂医圣之徒,有那匹敌神仙之术,几乎能掌尔等这凡世间人之生死,为何要做这占星卜命的勾当?哼哼……” “你……”古徵徵瞥了他一眼,故意说道:“是怕了?” 幽丞强撑道:“我……我……我有何怕?” 古徵徵心里想道:你既说自己可掌人命之生死,那惧怕的自然是你所不能掌的天命之轮回了…… 她其实确确实实只是随口一言,可谁知便恰恰点中了幽丞最重的心事。他也是二殿下的出身,父帝曾是堂堂青沧九州的龙帝陛下,肆灵弋海都要尊称一声“统主”,母妃懿贵妃则是四代游走于大禅游灵殿的御医世家独女月懿,更是执掌传说中可通凡人生死阴阳的“天机药房”,就连那永不衰老——好似不知何为“时间”的药房掌柜月时,也系他母家月氏之人。她母亲临终前才得承父王的龙骨,可到头来,又有谁不是归于天命之轮回中呢? 幽丞怔怔而坐,片刻之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虽形态圆润但做工却十分精巧的素白瓷瓶,摆在面前。 放下之后,他便举重若轻地向旁边招招手道:“杏叶女官,你们灵崖可有酒喝?”说完,自己掏出一个随身酒囊,又喊道:“药酒之流,极品便属我这千末旨酒了,可即便是极品,这药酒一流今日也实难解我今日心头之闷。你们韵丹羽原可有甚么拿得出手的么?” 司空晴见状倒是罕见地劝道:“你日日试药试针,千末旨酒怎可断?” 幽丞却道:“哎~小司空,你今日莫扫我兴!我是这灵崖的贵客,偏要她们的好酒来喝喝!” 戴心心听此话,起身说道:“杏叶!快去吩咐良醒署,让他们抬几石九丹金液来。” 杏叶忙安排人抬了几坛特供灵崖的九丹金液来,一起盖儿,便在这空旷之处飘了个酒香四溢。 见是这般平日里只得闻名而难得一见的好酒,众人便都忍不住饮了几杯。 于是,这占星之事,便在这九丹金液的烘托下,更是平添了些恍惚神秘了。 司空晴显然是这男君女眷之中酒力最差的那个,仅小酌了半盏,双颊便微红了,一扫了日常那高冷的做派,倒是唠叨起来:“日常人占星卜命,皆求我探三劫,生劫、死劫、情劫。我丢当先生,斗圣大人闭门弟子!自知占星灵如四象二十八星宿,卜命准如太晨宫司命星君,可……天机不可泄漏。每次占卜,三劫择一。但今日,我偏偏不想算甚么鬼的生劫和死劫,就如这般……”说着,顺手将自己的“星云翼”折扇悬浮于那早已聚满玄灵之气的星盘之上,运了好些个真气,强光随真气散去,星盘也随之停转,果然见那星盘中心缓缓吹出一片织金云锦,正面赫然飘着“情劫”二字。 戴心心一看,第一个傻了眼,却还没来得及说甚么,便听得那桃花医仙摇摇头叹他一如既往地不胜酒力,嘴快喊道:“哎,小司空,你五百岁入师门之时,便修炼了那《敛情心诀》。一口酒下去,你便占了自己的情劫,那必是空卦一帖,有何可看?”说罢又重重地饮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还要于我们一众人算甚么情劫,我又哪里会有甚么情劫呢?哼……” 龙幽晔自是早年间便听说过,也道:“司空少主不是早已断情绝爱了么?” 还没等幽丞回答,只见那司空晴已经揭开了卦面,不过众人看得真真切切,绝非空卦一帖!龙幽晔和幽丞都起身坐直,盯上司空晴手中的云锦,只见那背面用织金小字写着两句话: 千帆历尽伴月光 尤见湖心鼓声扬 司空晴笑笑,将那织金云锦贴于心口处,用右手支上头,左手指着一众人慵懒地说道:“就是这样了。你们谁先来?” 龙幽晔低头不语,心中想道:“千帆历尽”乃为“十”,“伴”音同“半”,“半月光”便可解作“口”,岂不就是一个“古”字?至于第二句,尤见不尤见的,那“湖”字的中心同“鼓”字之音的,可不又是一个“古”字么?只不过,他与徵儿两人的关系,听上去应是一段颇为坎坷的经历罢了。却实在再想不出能从卦面上再得出甚么别的来。 戴一一和姬羽两人则十分默契,异口同声道:“我先来罢。”然后又颇为出奇地齐齐被对方镇住,一言不发起来。 还好有那戴氏三姊妹在场,忙与那姬羽客气了一番,自然便是戴一一抢了个头彩。 司空晴将她的凤冠玉簪悬浮于那星盘之上,然后还是刚才那一整套流程,完毕后,也便取出一片织金云锦来。只见那背面也用织金小字写着两句话: 花窗半掩倚碧人 左顾右盼皆相宜 戴心心阅书无数,字面自然是好,直言道:“怎的大姐姐这卦面丝毫看不出何天机来,似是清水白字。‘花窗半掩倚碧人’俨然就是一个‘姬’字嘛!既已‘皆相宜’,看来,羽王陛下也便不必算了。”戴一一敲打了戴心心一下,自己倒有些羞赧起来。 姬羽看了这卦面,却干脆利落起来,说道:“大公主若允,我姬羽便当着这众人之面向你求了芳心。若你日后愿与我白头偕老,即便我济水西沼只是一片农耕之域,可我也断不会让大公主失了这嫡长女的身份!”戴一一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又正顺了心意,自然是点点头——面子上确是强逼没错,但心里却是一百个愿意的。 戴倾倾绝想不到事态会如此,她自是十分气不过,原本母亲根本看不入眼的傻呆呆大姐给自己打理打理日常倒是还好,怎的现下眨眼的功夫便似要入主那野泽灵宫了呢?想那济水西沼虽然是农耕之域,可作为这弋海蛮荒的大粮仓地位之重绝不容有失,再加上古族相助,日后可还了得?于是应是抢在戴见见前面,将那凤颈玉簪递道司空晴的手里面。可她思忖这会功夫,戴见见的信物早就交到了司空晴的手中了。 看着手中的凤颈玉簪和后来被硬塞进来的凤翼玉簪,司空晴笑笑,挥手将那两只玉簪一同放了上去。果然,一阵强光之后,两个信物只飘出一片织金云锦来。 众人上前去一看,虽仍是情劫,可竟是空卦一帖。 戴见见看到是一页空卦,不禁问道:“这是为何?” 戴倾倾却有些急了,道:“怎可如此了事?!定是表哥出了岔子!” 戴心心见状,心中一惊,嘴上却附和道:“莫不是果然如三姐姐所说,她二人玉簪一同被占卜,遂现了空卦出来?” 可司空晴只是仰首又饮一口,没有回答。 那桃花医仙也好奇得很,忙朝着戴心心道:“四公主,快些将你那玉簪递过去,也占占看看。” 戴心心却婉拒道:“我与那三位姐姐不同,内心对这情劫并未有些许介意。怕也是空帖一张,不占也罢。” 幽丞于众人中酒力最好,但已饮了过多,毫不客气地将那玉簪吸入手中,抛予司空晴,道:“我偏要看看,你这不介意之人到底有何情劫!” 戴心心也不示弱,将那幽丞的白瓷瓶吸入手中,也要将此物抛予司空晴。 司空晴在风中晾了片刻,酒有些散了,见此状,忙半呵斥着戴心心道:“心儿,那瓷瓶乃是他半条命,你莫要玩笑他了,他已醉了,你莫不是要尝他那落花银针不成?” 戴心心听罢,赶忙将那瓷瓶乖乖归还了回去,却没有机会再将那已经悬浮于空中的凤翎玉簪再索回来了,只好硬着头皮等着卦面。别说是他人,便是那司空晴,看到这戴心的织金云锦,也是着实吓了一跳,只因那背面赫然分明地写着: 久病榻前遇贵人 人却无力锁青山 戴心心正襟危坐,默不作声。倒是那戴倾倾和戴见见,一人一句地议论道:“不曾想,咱们这最受宠的四妹妹,竟会遇上那四处沾花惹草的浪荡公子?” “二姐姐,只是妹妹仍有一事不解。这‘久病榻前遇贵人’便是‘医’无疑了,可这‘人却无力锁青山’,怎的能成了那‘仙’字呢?”戴见见听此,也摇摇头。那龙幽晔小酌了一口,说道:“莫非,这位四公主竟能让我这二哥哥衬不起那‘仙’字不成?” 戴心心摆摆手,道:“怎会是他?这卦面根本不准嘛!想来是司空表哥喝了半盏九丹金液,又或是他是开了情窦,所以真丢当起来了!” 戴心心看似说者无心,可龙幽晔这个听者有意,他顿时与那司空晴四目相对起来。旁人虽不曾察觉,但两人彼此却都难以避开对方的煞有介事和来势汹汹。龙幽晔于是笑笑,一口气饮完一盏酒,然后将那袖珍灵水惊神戟推一手给司空晴,说道:“司空少主,请!” 第44章 后知后觉葫芦女 司空晴借着些酒底子,也笑笑,果然便利落干净地拿到那片织金云锦。只见那上面却与一众人皆十分不同,赫然写着以下四句: 知至博则易行 行至微则闻达 达至极则执拗 拗至否(pi)则时敏 敏至知则久伤 见是龙幽晔的卦面时,古徵徵已似醉得有些深了——都知那司空晴不胜酒力,却无人知古徵徵亦是如此。还没等龙幽晔做反应,她倒是径直走了过去,从司空晴手中将那云锦接在自己手中,说道:“这龙帝陛下的卦面果然难上加难,司空,你莫不是占错了,这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个情劫的卦面啊……” 司空晴低眼看了看古徵徵,又抬眼看着龙幽晔,心中若有所思,但脸上却云淡风轻地说道:“是啊,许是我这酒多喝了几口,又许是你距离我太近了些,所以占错了。” 古徵徵这丫头生平第一次饮这许多酒,已然是醉意全然上了头,将龙幽晔那面织金云锦拍在司空的占卜台上,笑道:“司空,今夜这占卜可是你提的。眼下,我必得解一解这错局,向你讨些甚么来。”司空晴看着她,也不问她要讨甚么,只是开了那星云翼折扇,难掩宠溺地点点头:“你倒说说,错在何处?” 古徵徵果然笑呵呵地说起来:“司空,你先是把自己这个从小练《敛情心诀》之人算出了情劫。连幽丞都说了,你该是一面空卦,可却偏不是,且那鬼的谜面也不知所云,不是错了是为何?” 司空晴看着她颇为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又一口气饮了一盏九丹金液。心中想到:这丫头,虽说也已经成了年,可这心智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 众人又见古徵徵走到戴一一面前,继续说道,“再是,将那言谈颇谨慎、举止颇端庄有度的大公主与我哥哥算在了一起。他们从未谋面,眼下见了也就才一个时辰,如何来的爱慕?且不说还有那兰……”听她说到此,那姬羽忍不住“咳咳”地咳嗽了几声,她便一下子打了个酒嗝出来,这才把“兰桡”的名字又咽了回去。只见按戴一一于是一刻也不敢有松散丝毫,矜持地跪地坐起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姬羽。想来她也必是知道这个妹妹在姬羽那里的重要,心中反复琢磨着古徵徵这话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委实不知她真真多想了。 众人见古徵徵又站起来踱了几步,继续说道:“还有,那二公主和三公主正当妙龄,你算得甚么空卦一帖?难不成她们二人今生竟不嫁人了么?”看着二位公主第一次赞同自己地点点头。 司空晴瞧着她信口开河滔滔不绝的样子,秉持着不知道哪里忽然来的自信,掏着前前后后难说搭上了调的逻辑,委实与平日不同,平添了几分憨态可掬…… 果然,她又颇带些得意地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你竟把幽丞这根本没个正经真心的浪荡公子和心小妹算在了一起,更是堪称荒唐荒唐。”戴心和幽丞在旁听了此言,倒是笑盈盈地频频点头。那幽丞向后仰下去,说道:“仙女丫头,说得好!我幽丞的后花园乃是星辰大海,此生断不会仅为那一颗星星而活的。”与古徵徵互相点了点头,斩钉截铁指着司空晴道,“你定是算错了。” 如此还不算完,众人又听她说道:“最后,你竟还算错了龙幽晔的劫数。那算出来的哪里是情劫?分明不是。‘达至极则执拗,拗至否则时敏,敏至知则久伤’,他这人是这样的,这活脱脱该是生劫才是……” 她方才说罢,只见那司空晴腾起一股真气,冷不防扬起那“星云翼”折扇,直接将那醉醺醺的古徵徵拉回道了身旁,说道:“解得颇妙!这错局我认下了。说罢,你想讨些甚么?” 龙幽晔见状,忙也腾了股真气飞过去,将缠在古徵徵身上的折扇长翼尽数散去,说道:“徵儿莫再多言了,你醉了。” 古徵徵回过头,人已经有些站不稳,轻轻拍拍龙幽晔的脸颊,醉气熏熏且撒娇似地说道:“龙幽晔!司空他把你的情劫算错了,我是必不能同意的。这正如……正如你病了,要死了,我也是必不能同意的……”龙幽晔心中一颤,刚要将她揽在肩头,却冷不防又被她没轻没重地大力推了出去。 只见她又施了那“圣古翼步”,飞回到司空晴的身边,自己懵然不知地与司空晴的面颊贴到了最近,鼻尖竟时不时碰到了他的眉心。司空晴只觉心口一紧一紧的,便如心悸一般,只不过骨子里却不自知地透出些难掩的高兴,呆呆地一动不动看着古徵徵一眼见底的汪汪双目,时不时感觉她纤长柔弱的睫毛随着些酒气一下一下地扫在自己的前额上。 只见那醉丫头把双手背到身后,道:“司空!你既问我要讨些甚么,那我便要说——我要这星辰大海!” 司空晴只见得她在自己眼前轻轻咬了咬嘴唇,鬼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便全然顾不得说话了。 “为难了罢?”只见古徵徵起身笑道,“哈哈……哄你的……我又不是那桃花医仙,要这星辰大海作甚么?” 司空晴起身立于古徵徵面前,道:“那你到底想讨些甚么?” 古徵徵把古五棱石拿到司空晴面前,道:“算我一个死劫如何?” 司空晴面带无奈地回道:“你们古族,诞女之日即为忌日,这还用算么?” 古徵徵伸手在司空晴面前,像是索要甚么东西似的,又问道:“既如此。那我的情劫呢?” 司空晴敷衍道:“即便我师父斗圣,也算不出你这位古族后人的命格。我又如何算得出?” 古徵徵于是说道:“所以啊,罢了罢了。自小我便欠不得别人人情。解便解了。你既认了,此事就此罢了。” 司空晴却走到她面前,回道:“这是我司空晴许的,怎能随随便便罢了?你既不知如何挑,便由我来挑罢,”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枚曾给她绑过衣服的“穹楠玄戒”轻轻套上她一只手指,道:“这东西你且收好。” 古徵徵有些眩晕,张开手对着月亮,看那穹楠玄戒。 只听戴倾倾在身后喊道:“表哥!这不是司空氏两件‘绝世玄宝’之一的‘穹楠玄戒’么?佩戴者可百毒不侵,是与那‘续命玄灯’齐名的稀世珍物,怎可如此随意地就给了这野丫头呢?!” 司空晴不语,看着远方那闪烁来去的“魑魅魍魉球”,将古徵徵轻轻推与那龙幽晔怀中,腾了股真气,径直向翡日(mì)台下飞去。司空晴忍不住回回头,那醉酒的丫头果然在龙幽晔的怀中倏然功夫便睡去了,看着她胸口又泛起那幽幽微光,心中不禁又想起那“续命玄灯”——是啊,现下,他司空氏拥有的、能配得起她古徵徵的两件稀世珍宝,已悉数交给她了。 幽丞看着远处那“魑魅魍魉球”,料想那司空晴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了,索性将自己那白瓷瓶悄悄收起来,暗自神伤起来,更是一盏接一盏地喝起来。这一众人已早就都不胜酒力,他也习惯已久,对月畅饮起来。 翌日。 外面虽已骄阳似火,可若不是那一股颇有些力道的疾风猛地踢开窗子,古徵徵怕是还醒不过来。她揉揉仍有疼的太阳穴,翻了个身,方才看到那龙幽晔还趴在床边正睡着。心中想到:这人怎的睡在了这里?于是便趴了过去,看看他,逗逗他的眉眼,他都没甚么反应。古徵徵笑笑,看着他侧脸枕着环抱在一起的手臂,一弯耳廓上面竟落着一根长长的头发,恰恰在刚刚照进来的一缕阳光下面泛着些七色幻彩。她俯上他的耳朵,有些用力地吹了口气,那头发虽然一下子落了下去,可龙幽晔也应和着她吹的这口气似是打了个寒战。她于是赶忙直起身来,悄悄往床边挪了挪。可那趴着的人还没等她挪到床边,便闭着眼睛,径直将双唇盖了上来,身子也将古徵徵死死地压倒在床上,干脆吻了起来,可不知为何又紧紧地蹙了蹙眉,大喘了两口粗气,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古徵徵仍不知他睡醒没有,用小脚丫踢了踢他,他便低声喃喃道:“徵儿,我可想你。”古徵徵看他似醒非醒的,便小心翼翼地把身子从下面挪开,浅弯的双唇起了两三个酒窝,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脑袋轻轻地放在枕头上,亦小声似自言自语道:“我也甚是想你。可那也不必如此罢?”心中却想到:虽说你我头八百年未曾谋面,可现如今可是日日见到,还有甚么可想念的呢? 想罢,又准备坐起来,可却被龙幽晔那看似纤长可却如千斤铸铁般的手臂一下子又压了下去,并被他一把抱在怀里面,又听他说道:“你到底何时才懂?”古徵徵不禁自顾自地问道:“我有何不懂?”龙幽晔狭长又弯出一道自然上翘弧线的眼睛这才微微张开一条浅浅的缝隙,淡淡地看着她说道:“你可想知道?”古徵徵被他搂的太近,只得轻轻点了点头的空隙,便点点头。可龙幽晔也不作声,也不言语,只呆呆地看着她。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轻轻抬起眼睛,回道:“甚么?你倒是说呀?”龙幽晔仍没回答,只是左手用力捂上心口,右手更用力地把古徵徵揽在怀里面,然后一边吻上古徵徵的耳根、颈湾和锁骨,一边心中想道:徵儿啊徵儿,你便是想让我说甚么呢?这事怎能说得清楚呢? 可就在此时,龙幽晔那心房处颤起的疼痛硬生生地向全身四肢蔓延,他忍不住埋头在古徵徵的肩头轻轻蜷缩着抽搐起来。 古徵徵自然是吓坏了,赶忙将手伸在他额头上渡了好大一股子真气进去,这才见他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问道:“龙幽晔,你这是怎么了?不打紧罢?”龙幽晔低声说:“没甚么事。”古徵徵却回到:“怎会没事?我明明见你方才颇难受的样子,可是哪里疼么?”龙幽晔摇摇头,却问她道:“不说这些。徵儿可懂了?”古徵徵点点头。龙幽晔自是十分欣喜,却又听她说道:“你常常疼痛,又……又对我这般,是否是又想要我……”龙幽晔起身用鼻尖轻轻顶上她的鼻尖,问道:“要你甚么?”古徵徵回道:“要我给你刮血肉、抽灵魂来疗伤么?”龙幽晔忽地又直挺挺地直面向上躺了回去,一言不发。古徵徵直起身来,继续说道:“我现下真气自如了许多,自然,自然是愿意的。”龙幽晔心中想到:你这是懂了些甚么?边想着,边背对着她说道:“你且先出去罢。我再睡会儿。”古徵徵拉拉他的衣袖,他也不理不睬,于是喃喃道:“又是哪来的这么大气呢。”心中仔细回味起刚刚,方才想起来龙幽晔轻轻贴在自己脖颈处,又转念想道:原来怎的这也要礼尚往来不成?想至此,古徵徵俯下身去,轻轻地用嘴巴贴了贴龙幽晔的耳根。龙幽晔赶忙捂上心口,问道:“你这又是做甚么?”古徵徵回道:“你如此生气,莫不是气我没有与你礼尚往来么?我还你便是了。”龙幽晔闭上眼睛顺了口气,径直坐起来,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也不顾着古徵徵在身后追问,朝门口走了去。 生了好大的气,龙幽晔自然一把便将那门拉开,一下子把前来通报的宫娥摔了个踉跄,径直趴在他面前,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果然是那穷乡僻壤的野丫头……”龙幽晔一看,原来是那杏叶,心中想道:昨日开始左右与徵儿为难,后来见了姬羽便换了幅嘴脸,现下又犯了老毛病。可嘴上却没说话,只轻轻咳了一声。杏叶抬起头来一看,竟是龙幽晔,忙战战兢兢地请安道:“奴婢参见龙帝陛下,怎的……怎的您在古姑娘房间内呢?”龙幽晔哼道:“我……自小便与她交好,女官多照拂。”杏叶挑眼朝里面往了往,被龙幽晔将那眼神挡了回去,问道:“你来这里,是有何事么?”杏叶回道:“正是。今日,我们戴皇夫妇有请各位到金灵寺共商大计,也特别邀请古姑娘一同参加呢。马车现下已在灵崖门口等了。”龙幽晔严肃道:“知道了,你且下去罢。”杏叶行了礼,便下去了,心中却难免嘀咕:果然是穷乡僻壤,不识礼数,竟擅自便与那龙帝宿在一处。 龙幽晔与古徵徵走到马车旁,却见司空晴、幽丞和戴氏四姊妹已经在那里等了。戴心心上前来拉起古徵徵的手说道:“徵姐姐果然让我羡慕,也难怪你做了我姐姐。”古徵徵问道:“何出此言呢?”戴心心回道:“龙帝陛下乃是我少时偶像。”古徵徵笑道:“我也是。”戴心心笑道:“可你二人却已有了儿女之情?”古徵徵却睁大眼睛回道:“这可是胡说了。我们有些一同长大的情谊,自然是要与旁人不同些。”虽心中有些妒火中烧,但戴心心表面上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朝着龙幽晔做了个鬼脸,便托着古徵徵的手臂与其他女眷一起上了前面一辆马车。 第45章 雾曲流殇金灵遇 金灵寺的观日书院坐落在寺庙的最深处,与一路走来的喧闹非凡相比,实在清幽,再加上青灯古佛的馨香,倒是个凝神静气的好去处。韵丹羽原的金灵珠便供奉在此处。一众年轻人到了那里,果然看到那戴皇夫妇在等了。古徵徵打从到了这韵丹羽原的地界儿,就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起过戴皇夫妇的恩爱。打眼望去,两人原已都是年过半百的光景。可传言却不虚。即便一众女儿皆立于眼前,再七七八八加上他们几个外来的小辈,戴皇婧婧还是能那样泰然自若地继续将手中的桂花酒酿圆子一勺一勺地喂到旁边那位只顾着阅读竹简的戴君司空东旭口中。 直到那碗中之物尽数喂完了,戴皇才停下来,也不打扰司空东旭,只是看着一众小辈,问道:“司空少主,你母亲可还安好?”司空晴上前几步,答道:“回皇婶的话,都安好。”原来,那戴君自那奇楠谷地穷桑玄殿司空氏一族入赘而来,乃是司空晴的叔父、司空夏苍的弟弟,名为司空东旭。此人与现在执掌穷桑玄殿的司空夏苍全然不同,没有甚么无休无止的**。只见他面相平和,好似一眼便能望穿般出于尘世。戴皇又接着问道:“羽王殿下大驾光临,我们夫妇二人有失远迎了。”姬羽自知虽已是那野泽灵宫的主人,可毕竟是一介晚辈,且济水西沼悉数黄金白银皆贸易自自己脚下这片弋海蛮荒最富庶之地,再加上自己对戴一一一见钟情又已公然求亲,自然是要对她的父母更加礼让,拱手间利落回道:“姬羽不敢!戴皇戴君皆为我长辈,且灵崖每年皆助我野泽灵宫,多年如此,姬羽当感谢二位,说句当专程拜访的话也是不为过的。”戴皇有些赞许地点点头,接着目光便看向自己的四位女儿。 四位公主立于中央,且每位公主身后各跟着八位侍从,贴心恭谨。戴一一、戴见见、戴倾倾和戴心心看到母亲的目光过来了,连忙站得比刚才更为挺拔笔直,双手轻轻合拢置于脐下一寸,背部便都呈现出凸显的曲线,露出直耸修长的肩颈,面部微微含羞却仪态大方,微微一笑而不露齿,果然个个都有些风范。此时,才见那戴皇从上面跺了几步下来。只见她先是走到大公主面前,皱眉看了看她日渐粗壮的腰身,伸出有如“削葱根”似的纤纤玉指,轻轻提了提戴一一的裙角,道:“一一,你近日可是没怎么轻减罢?既体量署知会了那御膳署,你便该日日定时定量进餐,腰围才好回位。”戴一一屈膝回道:“母亲,女儿知道了。” 接着,她走到二公主面前,想给戴见见把脸颊不知在哪里蹭来的灰尘抹去,可谁知,那纤纤玉指才轻轻拂上二公主的脸颊,戴见见便有些惊吓般向后退了半步。戴皇上前轻轻拉起她的双手,放在手心里面拍一拍,道:“见儿,当年你四妹妹落水并非你的错,如今你也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还是这样容易受惊,为母心中实在难安。想来,也是当初母亲没顾好你。我吩咐乐司署新给你打造了一把古琴,听说已送到你那里了,可还喜欢么?”戴见见屈膝回道:“母亲,女儿喜欢。”戴皇点点头,道:“那弦皆为最上等的桑蚕丝所做,且送来这金灵寺开光七七四十九日,又附了上乘的金灵之力,想我儿日日弹来定是能够平神静气的。”戴见见点点头。 戴皇接着走到三公主面前,拉起她的手,翻开,摸了摸手心的粗茧,有几分心疼地说道:“倾儿,你自小便喜欢舞刀弄枪,母亲都依你。你日后成大将军为我羽原带兵也好,就是耍一耍自己开心也罢,只一点,可不能作践了自己。”说着,轻轻拍拍戴倾倾的手。戴倾倾对着戴皇耍了个鬼脸,道:“母亲尽可放心,我日日都用那洗手粉泡上一泡,不打紧的。倒是母亲刚赐予女儿的羊脂玉九节鞭,甚是妙哉。多谢母亲。”戴皇宠溺地逗了逗戴倾倾的鼻子,这才走到戴心心面前。 戴心心先屈膝道:“母亲,女儿一切都安,盼母亲父亲亦如此。”戴皇赶忙将戴心心扶起来,紧紧搂在怀中,一句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抽泣了一会儿,这才轻轻拍着戴心心的心口,道:“心儿,你莫要学你三姐姐习武,还得日日留心嵌在这的‘四向灵籽’,毕竟,以前可没甚么人这么治过病,不能不留心照应自己……”戴心心点点头,笑起来。那笑容极灿烂,戴皇摸着戴心心的脸,出神道:“我儿心心,笑魇如日东升。” 司空晴立于一旁,倒是一副见惯了的样子。幽丞对着冗长的母女情深不感兴趣,只在一旁清闲自己的。可古徵徵却没办法忽略眼前这位戴氏女皇,没办法忽略她作为一位母亲的存在,以及她给予自己女儿似乎无限度的心疼、温柔与爱。尤其是对戴心心,还未开口便已是泪眼婆娑,且还赞女如“笑魇如日东升”——一来是说了这位女儿与韵丹羽原所拜之圣物本就通达,重要至此;二来是说了这位女儿最是戴皇与戴君的结晶,是戴君司空东旭将自己赠予戴皇的,赠了她一轮东升旭日。古徵徵看着戴心心,很是为她高兴,可也很是羡慕。 戴皇问及各位公主文课与武课,戴心心无论对诗文还是武学秘籍都说得头头是道,学富五车,众人佩服。司空东旭这才放下手中竹简,道:“我竟不知,连这《山海经》你也已这般滚瓜烂熟了。”戴心心道:“此前与父皇下了赌注,我自然也是用了功的。”司空东旭却苦笑道:“哎呦,小公主,你日日在漫天野地里纵横来去,又是在何时用过功了?可怜你的老父皇,日日拘在这里读书,却还不及你会的一半多。”幽丞此时上前笑道:“哈哈,四公主果然还似儿时一般,过目不忘,真是奇哉妙哉!”古徵徵方才知道,戴心心还有一本领,就是过目不忘,弋海蛮荒独一份。四公主此类奇女子确实让人望尘莫及。 司空东旭扫了一眼人群,这才发现原来还有外人,先是看着姬羽道:“阁下眉目之间英气逼人,可是济水西沼的羽王殿下?” 姬羽忙恭敬回道:“回戴君,在下正是野泽灵宫的姬羽,此次来,本来是有要事相商,可现下……现下……” 原来姬羽也有紧张的时候,还在这求亲的节骨眼儿上犯了。 戴君与戴皇交换了一下颜色,接着问道:“现下如何?羽王殿下不妨直言,我莫雅雷图灵崖自当守望相助。” 姬羽搓搓手,与戴一一眼神交流了一下,方才鼓起勇气道:“况且,姬羽眼下须得向二老提亲,求娶贵族的一位公主!” 司空东旭闻道:“听闻羽王殿下年纪轻轻便制服了土玄麒麟,还平了北野泽部族的叛乱,不可不说是年少有为。我戴氏的女儿,个个都是治政守财理财的一把好手。如此说来,倒是相配。殊不知,阁下是想求娶我哪一位女儿?” 只见那司空东旭的眼神说话间也没离开几个女儿,尤其对小女儿戴心心怜爱有加。 戴皇却不似自己的夫君那般隐晦,直言道:“我小女儿戴心心,自娘胎里就带着弱症。虽说想当初,有那医圣和桃花医仙相助,如今已可算保住了性命,但若没有那雾曲流觞的药池月月将养着,怕也是断断不能的……羽王殿下既已执掌济水西沼,便不可能再入赘我戴氏一族,如此说来,这事恐怕要难办了。” 姬羽本来就有些着急,再加上这戴皇与戴君一唱一和似地来了这么一出,直接有些懵了,只得傻傻地呆在那里,求助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妹妹。 古徵徵在一旁听得明白,上前一步道:“戴皇怕是误会了。” 可不曾想,刚才温婉的母亲气势一下子强硬起来,道:“误会不怕。便是有误会,也还断用不着你古氏一族来置喙!” 四姐妹都看得出来,母亲不知为何已满了十分愠气于胸。三姐妹都不敢随便声张,只有戴心心上前了一步,却还未等她开口,戴皇便先说道:“好了,诸位可还有其他事么?” 司空晴“星云翼”折扇一张,向古徵徵和姬羽使了个眼色,二人只好先安静下来。 幽丞在一旁看似无意地说道:“三弟弟,眼下已到了这金灵寺,你那些弋海蛮荒的正经事赶快讲来,我听完了,也好去办自己的正经事……” 这桃花医仙时时看似无心,实际却句句实在有心。 戴皇自然也是了然的,一来是知道他在帮着亘古圣域那二位解围,二来是知道他忙着去见“丞粉”,她平日里最厌烦此类玩弄女子的男子,可谁让她最疼爱的幺女欠着这风流医仙一条命呢,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道:“少龙帝有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龙幽晔上前几步道:“戴皇可知御鼎玄宇已失了金玄珠?” 戴皇本来根本没把孩子一辈口中的“正经事”放在眼里,可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可又不好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得太过吃惊,于是故作镇静道:“御鼎玄宇独孤穆风流成性,前些年就听闻他在忏海中游船时将那金玄珠丢了,怎么?如今竟寻着了,又丢了?” 龙幽晔却道:“非也。独孤宇皇有他的苦衷,且之前乃是讹传,那金玄珠一直没有丢失,只是为防家贼才安置在了妥善的地方,对外只说是丢了。可现下可是真的已被生祭了。” 戴皇双手不自觉紧握凤座,惊讶道:“果真如此?” 龙幽晔回道:“确实如此。我等皆亲眼所见。” 戴皇狐疑道:“尔等为何会千里迢迢到那御鼎玄宇?” 龙幽晔看了看姬羽,没有作声。 司空晴见状,道:“皇婶有所不知,有人假御鼎玄宇之手,有意再度挑起弋海蛮荒之战。” 戴皇道:“当年,肆灵弋海与肆玄蛮荒也已在旭哥与我大婚之时将前嫌悉数摒弃,这弋海蛮荒自此再无战事。可这弋海蛮荒的万年太平来之不易,何人如何大胆?!” 司空晴叹道:“我等也在追查,可至御鼎玄宇后,才发现事情并非独孤宇皇所为。” 戴皇问道:“噢?那可查到是谁所为?” 司空晴摇摇头。 姬羽在一旁紧两步道:“他们虽未查出来,可我野泽灵宫却……”幽丞忙上前一把搂住姬羽的肩膀,道:“现下有那小司空在,你野泽灵宫又知晓多少未知之事?” 龙幽晔上前道:“戴皇,我等虽尚未查到是谁所为。但是却想提醒戴皇一句,留心那金灵珠才是。” 戴心心此时说话了,道:“金灵珠?此事莫不是与我莫雅雷图灵崖的金灵珠有何关系么?” 古徵徵悄声说道:“自是有些关系。妹妹还是劝劝戴皇留心些为好。” 戴皇听此,更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地说道:“金灵珠乃是我韵丹羽原的宝物,该如何保管,有没有保管好,还不用其他族人过多关心!” 戴君司空东旭听此,倒是上来缓和了几句,道:“古族公主莫见怪,我家夫人一向如此,却无任何坏心。你的提醒,我们收到了,可韵丹羽原富甲一方,戴氏执掌这莫雅雷图灵崖也十几万年之久,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布防不说独一无二也是一等一的严苛。你们这些孩子确实有些过虑了。” 众人见此,便不好再多说甚么,只好审时度势见机行事了。 司空东旭的眼神落在古徵徵的身上,停留许久都未挪开。 众人都看在眼里了。 戴皇见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不管怎么说,远道而来皆是客。夫君,我看,就让心儿姊妹带着大家先去那‘雾曲十八觞’浸浸药泉好健健筋骨解解乏累,如何?” 可司空东旭看着古徵徵竟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戴心心特意大声上前道:“父亲,女儿觉得母亲建议极好,请问您意下如何?” 司空东旭这才回过神来,敷衍道:“啊,好,好,你母亲所说,自然都是好的。”说着看向戴皇,可便是这一会的功夫,两人就明显不若开始那般甜腻了。 姬羽因北野泽贸易之事与戴皇相商,请求戴一作陪。虽戴皇因早年之事一直对古族心有芥蒂,可却对姬氏一族心存感激,且其实早就看出了姬羽与自己长女之间的情谊,所以与他二人草草聊了国事,便安排杏叶女官送二人去“万器集”了。姬羽既传递了消息,又有古徵徵一众人在勘察事宜,且有那燕洲打理野泽灵宫诸事,自然便是眼前这心仪的女子最为要紧了,心中倒是十分坦然。而那戴一一,自小各方面便都平平无奇,武功更是三脚猫都算不上,自己就打算着不给大家添麻烦就是了。再说那“万器集”,它可不止在灵崖脚下这一个主区域,而是遍布于这广袤韵丹羽原大地的各个部族辖区之内,两人这一去,估计再回来要半月有余了。 话说这韵丹羽原,呈现一个环形区域的广袤之地皆为山,山上盛产金银矿石与玉石,而中部核心的区域则为盆地,盆地之中多天然温泉。这金灵寺便恰恰位于韵丹羽原中部盆地之中的最低处,坐拥世间罕见的天然温泉,再加上寺庙周身是十几万年以来皆以草药闻名,那草药的根茎叶与这天然温泉浑然一体,又顺着盆地中罕见的小丘陵地形天然地形成了十八弯的热海,整个汤泉山的设计便若那九曲流觞一般了。其中有一道弯地势颇高且孤傲耸峙,轻功逊色之人怕是难登其上,且终年终日浓雾缭绕,也不知在甚么久远的时间,偶得了一个“雾曲十八觞”的雅号,便流传至今了。戴心心带领一众人所到之处,便是这里。 金石玉器打造而成的汤泉利用金灵珠的灵力涌动翻滚,韵丹羽原又以女为尊,汤泉沐浴不分男女,一贯以来同处一处。这一众女子与男子一起沐浴汤泉之中,本来嬉笑之事该少不了。可是,本来戴心心样貌出众,远好于其他姊妹,可如今古徵徵与之一较,却不相上下,再加上那古五棱石在心口散发出幽微的光来,即使透过几层七色幻彩的薄纱,依然清晰可见,戴氏女自然没有甚么兴趣真的带他们在普通汤泉中玩耍。果然在四公主的引领下,众人不到半个时辰便走过了前几道弯,看见一处颇为孤傲耸峙之处。咱们这几位之中倒是没甚么吃素之人,纷纷各自腾了真气,登上了那“雾曲十八觞”,只不过侍从宫娥之流,便都留在原地了。 这雾曲觞也果然名副其实,温度略高的水中所荡出的气味虽说乍一闻药气重得很,可闻上几个来回之后,反而自得一股难得一见的上好檀香之气,令人舒适,只不过那水汽真是又足又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果然衬得上“雾曲觞”的名字。听着戴心心介绍这药泉的功夫,几个人都坐落好了,便没有再来回走动。 戴心心见大家都坐定了,这才道:“本来这药泉中便是一些桃花医仙见惯了的材料,我刚才见各位才入这雾曲觞,所以才多嘴了。” 古徵徵道:“我们还得感谢心儿悉心帮着我们坐定,又何来多嘴一说呢?” 戴心心正好向古徵徵发问道:“徵姐姐,我适才忍了许久,现下终于好问问你与诸位,一来究竟是谁要盗我羽原的金灵珠,二来各位言语间遮遮掩掩究竟又是为何?” 司空晴闭目道:“遮遮掩掩一事怕你是要请教你的徵姐姐。至于金灵珠的故事,怕是还得少龙帝道与你。” 古徵徵道:“继然心儿说了,徵徵在此便先要谢过诸位。” 幽丞抢道:“仙女丫头,你着重是该谢谢我。对不对?要不是我在那个关键时刻拦住你那个傻哥哥,他家里老底儿被翻的事情可就保不住了。” 戴心心奇怪道:“羽王殿下可是出事了?” 古徵徵道:“确实如此。其实,济水西沼野泽灵宫的土灵珠,在飘沙缈域御鼎玄宇的金玄珠,就已经被生祭了。” 戴心心只顾着吃惊,还没说话,戴倾倾倒是先说道:“我就说嘛,大姐姐那等无福之人,怎会攀得上这么好的姻缘。原来那野泽灵宫已失了土灵珠,现下妄称皇族了。” 戴见见道:“野泽灵宫土灵珠失窃一事,万不能让戴皇知道,否则我怕大公主与哥哥就此无缘了。” 古徵徵道:“正是如此,所以刚才在正殿之中,大家都未敢提及此事。” 戴倾倾冷笑道:“大姐姐自小就不受宠,别说他只是失了土灵珠,我看即便是失了这野泽灵宫宫主的身份,母亲也不会在意。” 戴见见实在听不下去,在一旁道:“三姐姐你还是闭目养神为好。让四妹妹和客人们聊聊正事。” 戴倾倾甩开戴见见,自顾自地挪了几步,闭目养神起来。 戴心心道:“难得我三姐姐也有言之有理的时候,徵姐姐和诸位不必太过担心,大姐姐的确如此,虽一向不得母亲青眼,可现下看来却是祸兮福兮。” 古徵徵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因我兄长是个心直口快的实诚人,看样子也是瞒不了太久,再加上他虽已失了土灵珠,可却盼望着弋海蛮荒不要有人再有步他后尘,怕是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刻意隐瞒的。且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眼下最要紧之事须得把那位躲在暗处的人寻出来。” 龙幽晔接着说道:“徵儿所说正中我们现在所查事之要害。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韵丹羽原,便应当排查清楚,那一直在其中挑拨离间的人究竟是不是英氏女。” 戴倾倾在一旁接茬道:“少龙帝莫不是在说笑罢?这弋海蛮荒,只听说过我们戴氏、你们龙氏、我兄长家司空氏,还有野泽灵宫姬氏、闭壳灵堡金氏,再加上御鼎玄宇独孤氏和锯齿玄洞陈氏,最多还有一位近日才得见的古氏,何时有过甚么英氏?” 戴心心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英氏?冥神英尧,莫非与此有关?” 古徵徵惊讶道:“心儿如何知道这英汤玄谷皇族?” 司空晴道:“看来,心儿自小不仅饱读了诗书秘籍,恐怕连那珍珑阁中的典籍《珍珑天卷》也尽数在你脑海之中了罢?” 戴心心回道:“表哥你有所不知,《珍珑天卷》实有玄机!” 司空晴睁开眼睛,好奇道:“噢?据我所知,那《珍珑天卷》乃不知名高人述弋海蛮荒奇异之事的孤本,本是十几万年前的斗圣大人偶得,只是后因机缘巧合到了这韵丹羽原,入了你们的珍珑阁。时间已久远,可从未曾听闻还有甚么玄机。” 戴心心却十分认真起来,道:“表哥、龙帝哥哥、徵姐姐,我知那英氏女,乃是源于另一本典籍——《珍珑地卷》。” 幽丞打从进来这雾曲殇便沉沉睡去了,听着稀罕事,方才醒来,揉揉惺忪睡眼,道:“这《珍珑天卷》倒是还有所耳闻,可《珍珑地卷》却是闻所未闻啊。” 戴心心道:“《珍珑天卷》乃是我少时最爱的典籍,可能正因如此,我反反复复查阅,这才无意中发现它原来藏有一口诀。又经久来久去的琢磨,这才发现了《珍珑地卷》。” 司空晴道:“那卷中载述为何?” 戴心心道:“与天卷中所载多为亘古圣域之事有所不同,地卷中所载为当下从未听过的一个地方金玉天山之事,若按照那本典籍上的记载,金玉天山皇族应坐落于英汤玄谷。尤其讲了冥神英尧之事。” 古徵徵道:“是了。正是金玉天山,原坐落于这弋海蛮荒之中,属肆玄蛮荒。可关于英氏皇族的细节,我们却知之甚少。” 龙幽晔道:“金玉天山虽说此前已陨落,可现下看来,这英氏女却已再度现身弋海蛮荒,又生祭了土灵珠和金玄珠两大宝物,且敌暗我明,状况不容乐观。” 戴心心道:“龙帝哥哥所言极是。天卷我虽倒背如流,可地卷我却从未从头到尾细细读过,只是拣选着偏好之处翻看了,没想到却误了事。” 戴心心正说着,冷不防一众人被飞来的一小队人马偷袭了。偷袭的黛衣人,布阵和武功招式皆与在野泽灵宫和飘沙渺域遇到的黛衣人如出一辙。黛衣人与龙幽晔和司空晴对战,但是被发现无论对青沧九州龙氏的“游”术,还是奇楠谷地司空氏的“移”术,都非常熟悉。他们想到,在济水西沼,这帮黛衣人出现的时候,为了挑起事端,使用的正是御鼎玄宇独孤氏的“破”术。 戴心心边打斗边道:“《珍珑地卷》之中有记载,英汤玄谷习‘佯’术,最擅长模仿他人。这恐怕是敌不是客!各位小心!” 一众人等与这些黛衣人大打出手,无奈黛衣人人手众多,又熟悉各路武功路数,再加上雾曲觞浓雾缭绕,众人费力周旋,才算是和那些黛衣人打了个平手。他们的目标显然是古徵徵,在一众人之中好容易寻见了她,一路四个遍冲了过去,戴心心为救古徵徵受了重伤。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个冲出来的人影救了戴心心。那人出手极重,真气又浑厚,几下便震荡得那浓雾远离地面,飘向上空。这下一众人才有了眼睛,打退了那黑衣人。随着这人影又稳稳地落在戴心心身旁,抱起了她,那浓雾随之也便又沉了下来,所以众人一直没能看清楚他的样貌。 古徵徵虽受了些伤,可担心戴心心担心得紧,捂着伤口向那人喊道:“来着何人?” 第46章 千里姻缘牵灵堡 古徵徵喊声虽急迫,可那人却并未急着回应。众人从那雾曲觞撤出来,这才看真切,原是一位身形魁梧气宇轩昂可身材矮短壮实且着一身雪白皮草戎装的男子正抱着受了重伤的戴心心,后背背着一个看着十分考究的武器盒子,腰间别着一把火灵乾坤尺。 戴倾倾上前不客气道:“你是何人!穿着打扮这样诡异。快将我妹妹还来!”说着便与那人打斗起来。那人也不恼怒,也未放下戴心心,也未还手,但就单看他躲闪的本事,便是不凡。 幽丞上前来定睛一看,忙在一旁道:“原来,这就是你们灵崖所谓的待客之道?金元堡主嫡长子金浚殿下难道还能害了你妹妹不成?!” 原来,此人唤做金浚,乃是北摩极地闭壳灵堡的少堡主。韵丹羽原四公主戴心心马上就满一千六百岁了,戴皇早在北摩极地定了一条“雏凤镶玉贝钿金鞭”,作为她的成人礼。却不想才送到,就遇上了这一幕。 戴心心看上去已有气无力,可还是挣扎着说道:“虽浓雾缭绕,但我已见他们现身。心儿现在便邀请各位翌日到我灵崖的珍珑阁。届时我们取出那《珍珑天卷》孤本一看究竟,再从长计议。” 众人皆表赞同。 古徵徵拉着幽丞上前道:“心儿你先别想这些,先顾好自己。幽丞,好医仙,快些给心儿瞧瞧罢。” 幽丞上前察看了一番,道:“恐怕不成,四公主伤势有些重,还想翌日便上那珍珑阁,这可难办了。我得有些人手帮忙才行。” 众人尽快撤离了金灵寺,向莫雅雷图灵崖疾驰而去。 金浚怀抱着戴心心才踏进凤鸾殿,方才看到戴皇婧婧已经在那里等了。只见她今日与平日十分不同,面上毫无笑容,俨然已经知道了在那“雾曲十八觞”发生的事。只见她径直走到金浚面前,也没有一句寒暄,看着有些奄奄一息的戴心心,老泪纵横。可与众人所想不同的是,她哭了好一会儿之后,既没有离开,也不吩咐任何人前来为戴心心诊治,甚至完全没有询问那桃花医仙,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要紧,而是从身上抽出一条周身缠绕着金灵之力的翡翠九节鞭,一鞭子便把金浚怀中的戴心心抽到了地上,滑出几米远。 不顾众人劝说,戴皇将戴心心抽得遍体麟伤,抽醒又抽昏死过去……直到她趴在地上,似乎再动弹不得。 戴皇婧婧擦擦纵横一脸的泪水,看着面前的女儿,收紧了周身的金灵之力,准备再给她最后一鞭。 这一鞭子就快落下来的时候,古徵徵使了全力“圣古翼步”飞了过去,可还是不如金浚腾了实打实的真气如雪豹疾驰般的速度冲过去更快一些,硬生生护下戴心心,挡了最吃劲的一鞭。这位金浚少堡主虽有戎装加持,可鞭到之处,戎装悉数开裂,戎装之下亦是皮开肉绽,后背登时留下一条瘆人的血红伤口。金浚看着面前这位女子,不错,她便是他今日所呈兵器的主人。戴皇婧婧早在半年前便定下这件兵器——一条整个弋海蛮荒不能再找出第二件精致耐用且配得上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儿家的软鞭,给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作为成人礼。金元堡主自然是深谙此中利害关系,这自然绝非仅仅是一件普通的兵器,它背后关系的是北摩极地与韵丹羽原近几万年以来才刚刚建立维系起来的贸易关系,而这关系背后的是北摩极地几十万百姓才刚刚有点起色的生活。因此,他钦命自己的长子金浚亲自打造了这“雏凤镶玉贝钿金鞭”,金子虽说属于金属之中柔软易延展的,可制造那软鞭却非一般工艺和功夫,如今终于见了这鞭子的主人,本来即为缘定,如今又救了她于性命攸关之际,金浚心中对这女子的偏爱便又多了几分。更何况,金浚当时实际上不知自己已对灵崖这位四公主一见钟情了,所以后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若非如此,他堂堂闭壳灵堡少堡主,当时作为一个只是奉了堡主父亲之命前来送兵器之人,又怎会轻易卷入其他皇族的家务事之中呢? 金浚挡这一鞭很是管事,终于让戴心心缓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只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句:“母……亲……孩儿……有罪……” 只见那戴皇将手中的鞭子扔在一旁,上前用力抱起心肝女儿,跪地大哭起来!且一边哭着,戴皇还情绪时好时坏地要求奄奄一息的戴心心背诵《戴氏家法》第一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毁人,不救人,不自戕,不自弃”。 没有经过母亲的允许,她戴心心作为戴皇婧婧最疼爱的女儿,作为这韵丹羽原未来的女皇,怎能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性命抛诸脑后?怎能随意选择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人的性命?怎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当年自己情敌古沁雪女儿的命呢?!她当然要教训这个小女儿,尽管她已经受了伤,可她吃的苦头还不够。吃的苦头不够,她便不会深刻地记得。不深刻地记得,她便会再犯。她再犯之时,如若自己已经陨灭,那这掌上明珠面临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了。在戴皇婧婧心中,戴心心绝非平常女儿,而是她万年基业要授予之人,倘若她遭受了灭顶之灾,那么整个韵丹羽原臣民,岂不皆入水火之中?! 可理虽直,气虽壮,戴皇婧婧仍然心如刀绞,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连见过这种世面的司空晴,都难免开了那“星云翼”折扇扇风排遣排遣火气。幽丞更是喃喃自语道:“啧啧啧,好好一个美人儿,真真是受苦了。” 戴皇见有人为她挡了那最后一鞭,显然要将它再补上来。回身站定,又一鞭子要下来,似是比之刚才用了更足的真气。可没想到,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显然已经十分苍老却内力浑厚的声音在这凤鸾殿中响起—— “戴皇息怒!老身照料四公主不周!老身有罪!” 众人寻声看去,这才发现,原是一位矍铄瘦削矮小的老太太从门口弯腰驼背却腿脚飞快地赶了过来。只见这位老太太拄着一根狐狸头的拐杖,肩头披着一袭极其罕见的碧蓬灵狐整张毛皮,头上的发髻旁边还点缀着一个袖珍的碧蓬玄狐,最引人注意的,便是这些狐狸的眼睛,皆为幽暗到发亮的深碧色,打眼就能看出都是失传已久的老物件,且散发着一股子与眼前这位小老太太十分搭调的气韵。 戴皇将戴心心轻轻抱在怀中,看到对方走过来,这才像缓了过来似地,看中怀中的孩子温柔地说道:“极然婆婆,辛苦了。” 古徵徵本来眼睛一寸都未离开过戴心心,可现下却不得不注意到这位将戴心心稳稳接在怀中的老太太。戴婧婧轻轻拂上女儿尽是伤口的面庞,又红了眼圈。 极然婆婆这才也放下了刚才打门口前来时胸中那一腔愠气,缓和道:“婧儿,你这哪里是在教孩子,分明是在折磨自己呀。又是何必呢?” 戴皇擦擦眼泪,不再过多言语,只从袖口中取出一瓶贝母花钿的药瓶,塞给了极然婆婆,接着转身落座,朝着幽丞说道:“医仙大人,小女心儿便托付给你了。御医署上下,今晚皆听医仙指示。” 幽丞指着那药瓶,道:“好说,好说,如今有了这‘金灵创药’,我这功夫便省去一半了。戴皇且请放心。” 戴婧婧显然是累坏了,挥挥手,示意诸位退下。 龙幽晔回头看了看这位已经闭目养神的女皇,心中不免有些折服,那戴心心明明是为了救徵儿才出事的,可戴皇却从头到尾没有责怪徵儿一句,她教女一分自损十分,不过只是为了女儿之长远计罢了。如此优秀且大格局的母亲,并不多见。 出了大殿,古徵徵这才靠上前去,用力握住戴心心的手,想渡了些玄灵真气给她。可没想到,戴心心虽然身受重伤,可却不知道使了甚么功法将自己的玄灵真气顶了出来。紧接着,戴心心便拉住了古徵徵,像是使尽了力气说道:“徵姐姐,姐姐,你也受了伤,伤得重不重?可还安好?”古徵徵眼泪一下子涌了下来,那戴心心自己已奄奄一息,可此刻关心的却还是她古徵徵的安危。虽刚才碍着长辈不能时刻护着这个妹妹,但是在古徵徵心中显然已与戴心心感情又深了一步。这位四公主明知家法有令并不可为,且是那生死豁命之事,可她对古徵徵甚至没有过半点犹豫。这与她书卷气的馨香之韵实在不合,但许正是如此方才更加可贵。古徵徵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必要以性命护眼前这位妹妹周全。就在众人皆呵护四公主之时,戴心心却劝大家说“安心”,辞了古徵徵要照顾自己的意思,接着便十分体面地与极然婆婆先退下了。 凤鸾殿外的御花园,古徵徵看着眼前那团云锦簇似的金镶边碧色绣球牡丹已开了一池,想到这乃是戴心心最喜欢的花,两人前几日还曾邀约月下共酌,赏碧,吟诗,鼓乐,谈心,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龙幽晔上前道:“徵儿可是在担心四公主?” 古徵徵道:“正是。今日她救我一命,往后便是我的恩人了。” 龙幽晔道:“‘立于人世,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有仇必讨,有恩必报’,也是我们龙氏一族自小便在大禅游灵殿习得的为人之道。” 古徵徵点点头,道:“心儿,我日后必是要用性命护她的。” 龙幽晔道:“徵儿,你用性命守护之人,我也必用性命守护。可若何人伤你性命,我也天涯海角必不饶她!” 古徵徵望向龙幽晔,那人果然如今夜的月色一般,亦如几百年前两人同在亘古圣域占星台所见的月色一般。忽然,古徵徵脑袋向侧一歪,微笑起来。 原来司空晴也出了大殿,走了过来。他同问道:“徵儿可是担心四姑娘了?” 古徵徵回道:“正是。我方才与龙幽晔讲起,她往后便是我的恩人了。” 司空晴却张开那“星云翼”折扇,道:“今日她于你有恩,明日你于别人有恩,后日别人又于她有恩,岂不快哉?倘若,今日她于你有恩,昨日她却于别人有仇,明日你若舍命护她,后日你便害了别人,又当如何?世间万物,便是如此,冥冥之中,自有禅道。徵儿大可不必如此,守善于心,顺其自然,也许更好。” 古徵徵看着司空晴,认真道:“司空之言当有若醍醐灌顶,可眼下,我似还只是个睡梦中人。” 说罢,向眼前二位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只剩下两个擎直的背影。 花月虽好,可却未曾有风雪,所以没有甚么风花雪月。 龙幽晔似酌一口醉花,道:“人生在世,金戈铁马,快意恩仇,无论刀山火海,我与徵儿同行。” 司空晴却似饮了一口月泉,道:“大敌当前,有如凝望深渊,我惟愿能挡了那刀和火,但求护她安好。” 不过行不行得了,护不护得住,也不是他们二人能得知的,暂不提也罢。 倒是那桃花医仙,现下正护在灵崖心远殿四公主的榻前,忙着收拾她有些血肉模糊的玉背。那幽丞当然是普天下第一风流人,可是司空晴的占卜却由不得他不信。果然,他在为戴心心医治之时,心中一想起自己的情劫竟然就是面前这位,便忍不住地好奇。他忽而又想起,自己儿时给戴心心种下第一颗“四向灵籽”之时,确实是他此生第一次对人施救。那“四向灵籽”本是这世间濒临绝迹之物“四向莲蓬”之籽,据说举世之间惟存雌雄两株:雄株憨厚又懒惰,乃可为人所得;雌株油滑爱旅行,多终身不现于人世便死去了。他终生难忘,自己母妃月懿立于一旁却施救不成,而看似偶然到此的医圣却偏偏看上了他那一双自小便被药材漂白了的一双小手。他便由医圣大人亲自教诲、纠偏、助力,为戴皇幺女种下了那第一颗“四向灵籽”,救了这位四公主一命。若非要说他幽丞心中的情劫,那么自己儿时对这位四公主留存的那一点点记忆,可能便是了罢。他闲来于那丘陵之上、于那医馆之侧、于那温柔乡之中,也曾细细品过,自己对那个小女孩确是有些不一般的情愫。然而,或者毕竟是时间已久远,又或者是他幽丞这些年早已于众花丛中反复穿梭一览无遗,反正眼下他看着面前这位四公主,实在一丝以前的感觉也寻不到了。 幽丞时常游历于弋海蛮荒,早已不会为难自己,所以停了那好奇,准备处理戴心心肩头心口的致命伤口。他喊来极然婆婆,请她帮忙处理不便之事。可那老太太将戴心心的肩头露出来,他才发现戴心心的肩头不知为何只有三个小小的凸起,应该是他后来陆续为她种上的其他三颗 “四向灵籽”。 幽丞还是忍不住询问道:“极然婆婆,幽丞多嘴一问,四公主这肩头,为何仅留三处凸起了?” 极然婆婆笑答道:“没想到,人人口中的桃花医仙也会真的关心一位姑娘,”说得幽丞双耳竟红起来,又听她接着说道,“医仙放心,还在其中,只是四公主儿时与二公主见儿一同在凤鸾殿旁边不远的碧牡塘边玩耍之时落了水,还不小心触了那池塘中的戴玉石像,所以将那颗灵籽摁了下去,只留下现在这样一颗圆圆的印子。” 幽丞顺着极然婆婆的手看去,果然那三颗凸起的上方,有一颗与后三颗差不多大但是已经不凸出来的小圆印子,于是道:“四公主受苦了。” 极然婆婆将戴心心盖好,道:“皆已按照医仙的吩咐施了药,请问可还有其他吩咐么?” 幽丞拱手道:“没有了。今夜有劳极然婆婆彻夜呵护了。” 极然婆婆点点头,道:“多谢医仙悉心诊治。快些回去歇息罢。” 幽丞出了戴心心的心远殿,远远看着那匾额,心中自然想到了“心远地自偏”这等悠然之句,可委实与里面躺着的那位联系不到一处去,因她虽书卷气浓重,可绝非远离这世事,在他桃花医仙看来,甚至已是入戏太深……只见他倾刻间便腾出了灵崖,将这四公主抛在脑后,先去韵丹羽原之中快活去了。 翌日,那幽丞一脸疲惫地从外面回到这心远殿之时,戴心心已经起身与前来的一众人在喝茶聊天了。戴心心见到幽丞回来了,忙起身作揖道:“医仙哥哥又救了心儿一次,心儿感恩。” 幽丞没有正眼瞧过去,只是道:“此乃你戴氏一族‘金灵创药’的功劳。”说着,挥挥手,便就地歪在一旁睡过去了。 金浚道:“人人皆道这桃花医仙不谙世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纵是半份羁绊也受不得的。” 司空晴看向幽丞,道:“少堡主所言甚是。方才说到,少堡主亦想与我们同去那珍珑阁?” 金浚道:“正是。” 戴心心道:“我这条命,亏得少堡主昨日给捡了回来,若您有意,同去也是应当的。” 古徵徵道:“闭壳灵堡所掌管的北摩极地虽远在万里以外,但却执掌火之灵力,还养有那火玄兽,自然也该对此事有所了解,好做防备。” 金浚道:“常听人说起古族,却未曾见过,听至此,我方才得知,原来公主竟对我北摩极地这般熟知,在下佩服。” 龙幽晔道:“二哥哥恐怕便要在此休憩,我等便事不宜迟,眼下就出发罢。” 众人赞同。 金浚上前问道:“我尚且记得,少龙帝儿时便精通了那《天灵之水》,亦仓伯父亲上北摩为你设计了一樽水晶方戟,又由我父亲一手打造,如今用来可还一如往昔?” 龙幽晔道:“正如少堡主所言,水晶方戟如你我之情义,一如往昔,坚不可摧。” 说着,两人畅快地过上了几招,正如儿时两人初次见面时那样亲密,最后随着那水晶方戟矗立于地两人又喝出了十分的真气笑上一笑,天地共振。 玩闹归玩闹。这一众人出了心远殿,又走了个把时辰,便到了莫雅雷图灵崖的珍珑阁。珍珑阁闻名弋海蛮荒,乃是这世上所有稀世珍宝所在之处。入了那其中,跟着戴心心先是登上九曲十八弯的楼梯,接着又走了几道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再攀爬几个九曲十八弯的木梯,这才到了这珍珑阁放置典籍的地方。 众人抬头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问鼎轩”。 第47章 灰飞烟灭指鼎轩 原来,这地方名为“问鼎轩”。放眼望去,这屋子木梁极高,全然不似落于空中,且周身墙上皆为典籍,自地面至顶部,很是壮观。一众人随着戴心心顺利地找到《珍珑天卷》孤本,还在那书卷的侧脊上看到了一串数字,对应着数字,戴心心一边翻看那《珍珑天卷》,一边将那口诀念了出来,它原来是这样: 地为阴,天为阳 折而不损合阴阳 坤为阴,乾为阳 颠而不倒显阴阳 戴心心按照自己琢磨出来的口诀指引之下的动作,采用金灵之力将那《珍珑天卷》的每一页折角、固定,最后将整本书倒过来,再从后往前翻去,果然看到这书卷扉页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珍珑地卷》。地卷中果然对金玉天山英汤玄谷英氏有十分详细的记载。查到此,众人明白,原来英汤玄谷之人是要来复仇的。第一仇家是古族,第二仇家便是这弋海蛮荒留下的七大家族。只可惜,更详细的资料指向了另外一本名为《祭源补缺史籍》。时间过得太快,一日的时间,众人还没将资料整理出个头绪,于是相约翌日再到这珍珑阁来碰头。 可是第二天,当一众人赶到心远殿之时,却只有极然婆婆一人在那里等着,戴心心却不见了踪影。幽丞今日好不容易赶了个大早,有些怨气。极然婆婆向诸位解释,原来戴皇今日要先单独召见戴心心,所以由她先来带大家过去。 一路上,众人从金浚与极然婆婆的对话之中听出,原来今日是戴心心一千六百岁的生辰,所以戴皇要单独将那“雏凤镶玉贝钿金鞭”交予她手中。 众人又听金浚讲起做这鞭子的不易,可除了古徵徵,似乎一众男子都听出了这话中的情谊。 既然已知如此,众人便也不急于这一时,一路说说笑笑着穿梭于莫雅雷图灵崖的牡丹坛之中,倒是风雅,再加上极然婆婆又时有时无地讲起这些人小时候的奇闻轶事,便更是轻松愉快了。 万不曾想到的是,当大家刚刚赶到珍珑阁门口,便发现有几个可疑的黛衣人一闪而过。 极然婆婆轻功了得,自然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 其他人尽快赶到了那珍珑阁之中,这才发现原来问鼎轩已经出事了。 问鼎轩地上共躺着四个人。 戴皇、司空东旭和戴倾倾已经身亡,而戴心心则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古徵徵一个“圣古翼步”飞过去,将戴心心抱在怀中,想渡些玄灵真气给她,不想戴心心此时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又将她的真气顶了出去。 龙幽丞上前为她封住穴道,古徵徵取出存有“续命悬灯”的古五棱石,这才为戴心心保住现存的一口气。 戴心心缓缓睁开眼睛,颤颤巍巍地哭诉道:“是……是英氏女。” 龙幽晔上前问道:“四公主,英氏女现在何处?” 戴心心嘶哑地哭诉道:“是她……是她……杀我父亲母亲……要毁我羽原金灵……金灵珠!” 司空晴环顾四周察看了一番,没有发现甚么异样,最后停在了死去的戴倾倾身边。 戴心心在古徵徵怀中,看着司空晴,突然恸哭起来,嘴唇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地点头。 金浚看着戴倾倾手中的软鞭,上前道:“此乃‘雏凤镶玉贝钿金鞭’,为何会在三公主手中?” 司空晴问道:“少堡主说,这便是那‘雏凤镶玉贝钿金鞭’?” 金浚回道:“正是。此鞭由我父亲设计,我亲手打造,历时半年之久,断不会认错的。” 司空晴跺至戴皇婧婧与戴君司空东旭身旁,问幽丞道:“幽丞,你来看一下,他们的致命伤究竟是何所致?” 幽丞上前细细察看了一番,回道:“正是这‘雏凤镶玉贝钿金鞭’所致。” 龙幽晔起身道:“我曾听徵儿提起,她与这位三公主交过手,这位三公主并非甚么武功登峰造极之辈,怎么可能一举重创你们三位,还杀了两位身怀绝技的长辈呢?” 古徵徵道:“龙幽晔言之有理。这位三公主,武功确实和我不相上下。” 戴心心轻声道:“她使用的,不是那天……那天你所见的《天灵之金》……” 金浚似是想到了甚么,道:“四公主,刚才我们所见的黛衣人,是否她的帮凶?” 戴心心点点头,这才平复了一些,可才喘了两下,便又嗑出血来。等她又平复一些了,龙幽晔又追问道:“四公主,那金灵珠可还安全?”戴心心点点头。众人得知金灵珠还在,顿时心安了许多。 古徵徵又将戴心心抱得紧了些,看着龙幽晔和司空晴,道:“不行,心儿受伤太重,我们须得先将她送回去。这里留下人来察看。我们还得想办法通知我哥哥和大公主,其他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戴心心拉着古徵徵的手,也轻轻点了点头,哭诉道:“表哥,我母亲和父亲还在此……我……不放心……” 司空晴道:“心儿,你放心,这里我来处理。皇叔皇婶这样倏然离世,我怕灵崖会动荡,还是先把这消息封锁下来,只说二位长辈一时兴起出游去了。我看心儿这个情况,幽丞怕是要费心了。” 龙幽晔道:“司空少主所言极是,这样最好。这里就交予你,他们一众人我来护送,届时灵崖之内也万事有我,不必担心。”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点了点头。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准备启程。古徵徵心疼归心疼,可必然是抱不动戴心心这丫头的,司空晴要留在此处善后,于是只剩下龙幽晔和龙幽丞两位能帮得上忙。古徵徵瘫坐在地上,悉心地将戴心心搂在怀中,看向两人。 幽丞抢先道:“我……我可不行啊,我这纤纤玉臂,从来都是美人抱我,我可不抱任何人。” 龙幽晔闻此,看着古徵徵焦急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这满地的尸身,也不好再发作甚么,于是只好将那戴心心从地上稳稳地抱在了怀里。戴心心虽十分虚弱,可还是微微张开双眼,看向龙幽晔的侧脸,微微笑了笑。虽这动作十分微妙,可龙幽晔却是知道的,但他没低头,也没看她。 可是,龙幽晔抱着戴心心路过戴倾倾的尸身旁边时,她像是想到了甚么,轻轻地拉住龙幽晔的手,道:“龙帝哥哥,这里……” 古徵徵俯在她耳边,问道:“心儿,你是想说这里有东西?” 戴心心点点头。 古徵徵看了一下,旁边只有戴倾倾的尸身,于是又问道:“可是在三公主身上?” 戴心心又点点头。古徵徵蹲下查看,原来戴倾倾的衣衫之中揣着的典籍便是那《祭源补缺史籍》。 古徵徵将那本书捧在手中,可却不想,才刚刚起身,却听到身后有响动。 司空晴“移位幻影”闪现过去,站在高高的书梯上,出神地盯着那书架看了又看,仿佛在那书架后面看到了甚么,众人跟着司空晴的身影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问鼎轩最高处那几排书架后面是空的。 司空晴用力推了一下,一个旋转门果然出现了,门后乃是一个暗阁,里面蹲着一个战战兢兢的人,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全脸。 司空晴上前轻轻拂上她的头发,她瞬间被吓得一激灵,他小心翼翼地没有将手离开她的头发,发现她并没有特别抗拒或者躲开。于是,他轻轻撩起那女子的长发—— 原来是戴见见! 她看上去是被吓坏了。司空晴环顾了四周,道:“我二妹妹看样子被吓坏了。徵儿可过来帮下忙么?” 古徵徵点点头。可没想到,她才刚腾了那“圣古翼步”上去,戴见见只看了她一眼便“啊……啊……”地捂着耳朵四肢乱挥地发了狂! 龙幽晔看到那人竟戴见见,忽然便看向怀中的戴心心,她果然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态,接着便和自己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戴心心的眼神迅速避开龙幽晔,又望向戴见见,道:“她似乎很害怕徵姐姐。” 戴见见真气乱窜之时,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踹开了古徵徵。她被踢得猝不及防,只想着要护好怀中的《祭源补缺史籍》,仰面便摔了下去。司空晴急忙闪到空中紧紧揽住她的腰,这才送她回到地面上。 正在此时,戴见见也从那高出跌落,幽丞腾了真气,用手中飞出的银针将她结结实实地钉在了低处的几排书架上。 古徵徵和司空晴赶忙将她救了下来。 古徵徵有些责怪道:“幽丞,都甚么时候了,你还有心玩笑。” 幽丞便是不作声。 还是司空晴开口道:“无妨,他如此惯了,人没事便好。” 戴见见又受了一次惊吓,真个人状态比刚才更差了,一直低着脑袋。 司空晴轻声问道:“见儿,你告诉表哥,还能走路么?” 戴见见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可不成想,刚被司空晴扶着走了两步,便又像发了狂似的,一边喊一边颤抖着疯跑到了司空晴的身后。 司空晴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这才发现,她好像是在看古徵徵手中拿着的那本《祭源补缺史籍》。 于是,司空晴喊住古徵徵,将她手中的书拿了过来,戴见见忽然就从他的身后一边喊一边颤抖着疯跑到了古徵徵的身后…… 龙幽晔此时说话了,道:“看来,她并不是在害怕徵儿,而是害怕那本书。” 司空晴点点头,将手中的书藏在了怀中,又走到戴见见身旁,道:“见儿,可是那书中有甚么使你害怕的东西么?” 无奈戴见见还是愈发害怕,嘴里只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日变成了月,乾变成了坤,阳变成了阴,白变成了黑……日变成了月,乾变成了坤,阳变成了阴,白变成了黑……” 古徵徵将戴见见扶着向前走去。 幽丞凑到司空晴身旁,一同翻看那《祭源补缺史籍》,可里面哪里有甚么太阳和月亮呢! 戴皇去世,羽原要选任新女皇。 戴一一悲痛不已,自告留在羽原善后,姬羽则自愿留在戴一一身边。 当天夜晚,一个身穿夜行斗篷的人在灵崖一个幽闭的角落交待给黑衣人一些事情。魑魅魍魉球又在天地之间回荡,照在穿夜行斗篷的人身上,让人看出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子。果然其后不久,绮罗便现身于司空晴的住处,师徒二人追着那魑魅魍魉球而去。 韵丹羽原生了如此大的变故,父亲母亲在自己生辰之日双双陨灭,戴心心虽然嘴上不说,可一众人却都能看出她已有如立于峭壁之巅,再经不起甚么风雨了。虽说戴氏的女儿个个伶俐,可遇到了眼下这样的大事,没个长辈自是万万不行。戴心心早已与司空晴商量好,待伤势好转,便到那奇楠谷地穷桑玄殿报丧。虽说戴心心从来不对司空夏苍这位伯父怀抱甚么希望,但是姨母戴妙妙却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能依靠的长辈了,且这位姨母与戴皇婧婧姐妹情深,虽说年纪轻轻便远嫁了那奇楠谷地,但这些年来里外里的对自己妹妹始终照应如初。 若说起这事,戴心心当感谢自己的外祖母,盼女得女,且取了那“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的意头,为大女儿起名为戴妙妙,为二女儿起名为戴婧婧。此二位公主也果真称得上“妙婧之纤腰”,一家女百家求,最终笼了司空氏两位皇子的心。 是日,云淡风轻,与众人心境迥然不同。 古徵徵一行随着戴心心一同前往奇楠谷地。却不想,他们前脚刚出凤鸾殿,后脚便遭到黛衣人的袭击。那些个黛衣人身手极好,出手既准又狠,目标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果然仍是戴心心。好在金浚也正巧收拾了行装,准备回那北摩极地复命取,所以再次救了戴心心。戴心心是觉得又欠了金浚一个恩情,可殊不知那金浚却觉得此乃天赐良机,借口一路护送到了羽原的边境。 戴心心下了马车,拱手说道:“少堡主,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但您的救命之恩,心儿日后定当报答!” 金浚道:“四公主严重了。若说起此事,金浚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戴心心道:“少堡主请说。” 金浚道:“不知,他日得了机会,四公主能否到我北摩极地一游?我便是想带你看看,漫山遍野的雪光。” 戴心心的心中自然了然金浚之意,她虽对他无意,可他毕竟是闭壳灵堡日后的主人。想到此,她便看着他甜甜地笑起来,道:“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当到那闭壳灵堡去探望恩人。” 金浚也满心欢喜起来,又反复叮嘱了戴心心的安全,这才策马扬鞭而去。 眼下,戴心心一众人的车马确实是走远了,可是因为那黛衣人的出现,韵丹羽原大小部族的戏馆之中都开始流传这样一个桥段:咱们韵丹羽原前几日爆出一个惊天大秘密!戴氏皇族三公主戴倾倾,竟然就是英氏女!且在她杀害戴皇与戴君之时,是咱们灵崖的这位集戴皇戴君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四公主——戴心心——拼死相争,这才保下了那金灵珠。还不止于此,四公主在“雾曲十八弯”便遭过袭击,而在去报丧启程之际,又险遭前来复仇之人的毒手,真是为韵丹羽原的黎民百姓舍身取义!虽说她现下去了那奇楠谷地,但执掌这莫雅雷图灵崖的重担,谁都不能与她相争,若是有人出来争抢,这韵丹羽原的黎民百姓必是不能答应的! 第48章 星津好戏闹谷地 一众人这一路几经周折,终于破过那些个结界,从那肆灵弋海到了肆玄蛮荒,而后又几经周折,终于穿过一些无人的区域,辗转到了奇楠谷底地界。 让古徵徵感触最深的,便是此地与灵崖的女尊男卑全然不同,而是森严的男尊女卑社会。 别的不说,刚刚经过的地方竟然就堂而皇之地立着一个十分考究的巨型牌坊,明目张胆地写着“歌舞姬营”,且那地方生意看上去十分红火,来来往往的男子须侧身穿行,酒醉的男子也比比皆是。戴心心自是比古徵徵的感触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干脆将帘子盖好,充耳不闻。 可这二位一厢情愿的做法显然没起甚么作用。才走了没几条街,马车突然间停下来了。龙幽晔和幽丞各自探出去查看,原来是有一群看热闹的人将前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龙幽晔对车夫喊道:“咱们调头走罢,不凑热闹。”说罢,便与幽丞一样,干脆闭目养起神来。 可是,车夫调头的功夫,古徵徵和戴心心便看到了那一群人所观之事:竟有一个醉酒的魁梧男人在街上将一个女子骑在□□,眼看着就要当场凌辱了她,周围的男人不仅不阻止,竟还吸引了专门卖炒货的小贩,人手一捧瓜子立于旁边,坐等着看戏。 这让古徵徵和戴心心二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二人同喊了一声“停车!”,便双双飞出了马车。一个在空中施了“圣古缘空”取出了玄空灵鼓,另一个则从腰间抽出了雏凤镶玉贝钿金鞭,朝着那男子毫不客气地出了手。 龙幽晔与龙幽丞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可二人落地之时,二位姑娘已经将那男子治得服服帖帖的了。二位姑娘也全然不曾想到,这能当街横行霸道之人,竟然武功内力还不如一个刚刚习了几年武的孩子,宛若草包一般,被打了个屁滚尿流,且嘴里从始至终一直污言秽语骂个不停。 若说唯一有哪句话引起了古徵徵一众人的注意,那便是这男子四仰八叉地自称是“穷桑玄殿司空夏苍谷主身边的一等谋士”。戴心心才不管那些,又一记长鞭送他狗啃屎般出了这围观者的人群,那人果然便趁机逃跑了。 人群散了。两位姑娘将眼前这些女子身上的尘土悉数散去,才发现她的衣衫已多处撕破,于是提出送她一程,可对方却婉拒了。 追问之下,众人才得知,这女子乃是谷主夫人戴妙妙的贴身侍婢桃叶女官。 戴心心闻此,上前追问道:“你可认识杏叶女官么?” 桃叶女官十分吃惊,回道:“杏叶?她是我的妹妹。只不过,算起来,我二人也已有二百余年未曾相见了。姑娘与我妹妹相识?” 龙幽晔环顾了四周,上前道:“此处人多眼杂。桃叶女官若是回那木玄寺,我们刚好同路。” 古徵徵邀请道:“不如同行罢。” 桃叶女官看到刚才的两位救命恩人都开了口,尤其其中一位还提及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妹妹,且随行男子彬彬有礼实乃正人君子,这才点点头,随他们四位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戴心心便问道:“桃叶女官,请快些告知,我姨母究竟如何了?” 桃叶女官琢磨道:“姨母?姑娘指的是我家夫人?姑娘是……” 戴心心点点头,道:“我正是灵崖戴心心,戴皇婧婧的幺女。” 桃叶女官闻此,在马车中便又是下跪,又是哭诉了起来。 这一路上,古徵徵、龙幽晔与幽丞从戴心心与桃叶女官的对话之中听到不少事。 原来,那戴妙妙从小在女尊社会里面长大,因为司空夏苍的手段被蒙骗到了穷桑玄殿做了谷主夫人,但是在怀着司空晴的时候就已经和司空夏苍之间决裂,再也没有夫妻之实,只收有两名养女。可叹这两个女儿性格迥异:一个性子颇为泼辣刁钻,在被收养的时候一副乖巧模样躺在一个绣着“星津”二字的襁褓之中,戴妙妙便为她取名为“司空星津”,年纪轻轻便敢在一众人面前跪在自己臭名昭著的养父司空夏苍面前为当年的龙帝陛下求情,弋海蛮荒恐无人不知,幽丞便知道这一位司空公主。相反,另一个性子则颇为淡泊,谁人都不曾见过,甚至没甚么人知道她的名号,提起来,都只说是司空家二郡主罢了,连司空家自己人也都当她是个透明的存在。果然提到这一位,在坐之人都未曾听说过,就连戴心心也只是知道在这穷桑玄殿之中她还有一位同龄的妹妹,却从未谋面,也未曾有过联系,所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只有一位表姐的,那就是司空星津。 聊了许久,眼看着便到了那木玄寺门口。众人下了马车,准备入那寺里去。 桃叶女官道:“四公主,诸位贵客,请在此稍后。桃叶进去禀报我家夫人一声,即刻回来请各位入寺。” 那木玄寺乃是用那金丝楠木打造而成,门口望去便十分气派,且那金丝楠驱虫辟邪,所以周遭甚是干净清爽,再加上有那木玄珠的庇佑,让众人心旷神怡。 众人正等着桃叶女官出来,后面便来了一个大阵仗。只见一个宦官模样的人打头走在前面,走近之后,径直跪在龙幽晔的面前,道:“龙帝陛下,老奴这厢有礼了。司空谷主得知您来了我们奇楠谷地,现下正在穷桑玄殿中专程等您呢。” 古徵徵看着龙幽晔就站在那里,听了这话,既不回头,又不做声,既不询问,又不生气,狐疑道:“这人是谁?怎的偏只请龙幽晔一人呢?” 那宦官倒是乖觉,自问自答道:“姑娘若是好奇老奴是何人?老奴就自报家门了。老奴乃是司空谷主身边的贴身宦官司空酸枝,今日是特地来邀请龙帝陛下到穷桑玄殿,叙叙旧的。” 戴心心也是一肚子问号,可刚要发作,便被幽丞拦下了。 龙幽晔拉起古徵徵的手,道:“徵儿,你先随四公主进去,有二哥护着你们,想来并无大碍。我去去就回。”他那手握古徵徵握得紧,古徵徵自是知道自己不便再多问,于是点点头,看着他随着那司空酸枝离开了。 不一会儿,桃叶女官出来了,三人入了木玄寺才发现那寺中好大的地方,几人按着桃叶女官所引之路,朝着谷主夫人戴妙妙现下正所在的祠堂方向走去。在这硕大的园子里面沿途七拐八弯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果然从这木玄寺的富饶之域走到了那穷辟一隅。 桃叶女官这才回头说了一句:“几位贵客,烦再忍忍,前边就快到了。” 恰在此时,众人听到斜前方不远处的厢房里面一声声惨叫传来,再走近细听了,才听出原来那其中是有一位女子在教训甚么人。 桃叶女官叫了声“坏了”,便小跑了过去。 众人施了轻功飞过去落于一旁,方才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子正用一柄净世拂尘拉着两个差役的脖子又用脚踩在其中一人膝盖上助力在施刑,其他的随行差役、寺中弟子,跪了一屋子,正在求饶。桃叶女官上前道:“大郡主,哎呦,你快些松开,快些松开。” 一边说着“仔细伤了自己的手”,一边上夺了那女子的拂尘,一边还不忘给旁边的差役狠狠地使个眼色,他们这才连滚带爬地出了这间厢房。 原来,这位便是穷桑玄殿的大郡主司空星津。 只见她手里虽然停下来,嘴里却道:“这奇楠谷地是男为尊,可若你们想要欺负我司空星津,也要问问我手中的拂尘答不答应!找死!” 虽说一众人并不清楚她刚才处理之事是否在理,可单看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便实在让人难以喜欢起来。更奇特的是,这大郡主掸了掸身上的土之后,一个转身便看到了戴心心,眉眼间流露出十分跳脱的喜悦之情,紧接着足足份量的媚俗之态油然而生,上前道:“心儿妹妹,真是稀客啊,我们这堂堂灵崖得享万千宠爱的四公主,怎的今日有空到我这奇楠谷地来了?” 戴心心看了古徵徵一眼,接着有些苦笑地上前作了个揖,道:“星津表姐安好。我今日到此,是有些事,有些事,想要与我那姨母说上一说。” 司空星津捋着手中的拂尘跺了几步到戴心心面前,假模假样地拉起她的手,道:“哎呦呦,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像是受了甚么大委屈似的。你们韵丹羽原富甲肆灵弋海,你自小又有戴皇宠爱,这世间竟还有甚么是你戴心心得不到的么?” 戴心心回道:“并非如此,表姐误会了……” 司空星津没等戴心心把话说完,便将手中净世拂尘伸到了戴心心的眼前,只差那么几厘就要怼在脸上。 古徵徵从一旁上前道:“司空郡主,你这是何意?” 司空星津正眼都没有瞧上去,只用余光瞥了古徵徵一眼,便道:“心儿,如今真是时移势易,你们灵崖之势竟每况愈下至此了么?怎的你这位四公主身边随行之人,竟也是些没名没姓的生面孔。” 说着又看向龙幽丞,笑道:“怎的?随行还带着这小白脸儿一样的花美男。那灵崖多有不便,想借着我们奇楠谷地逍遥快活么?四公主阁下预备着在此待上几日?又或是几月?要不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好好帮你安排安排?” 若是换做一般人,听了此话,定然是要当场拂袖而去的。可咱们这位戴心心,看着眼前这拂尘,眉眼之间声色未改,只是挺直了腰腹,收了方才的寄人篱下之态,直言道:“我今日到这奇楠谷地来,皆因找姨母有要事相商,表姐若是想要借此生事,休怪我不客气!” 司空星津听此话,一下子怒发冲冠,片刻之间,那拂尘便已绕上了戴心心的脖子,再使劲一勒,她直接喷咳出血来,脖子上也登时出了一道煞红煞红的勒痕……古徵徵和幽丞自然是知道戴心心新伤旧伤叠加,尚未痊愈,武功内力也才恢复了三成,再加上这位司空星津看上去武功内力皆属上乘,她怎能是这位大郡主的对手呢? 第49章 谁家岳丈认贤婿 古徵徵看到这位大郡主仗势欺人之态,本来心中就已有几分不悦。后来她又在言语之间对戴心心步步相逼,古徵徵心中对妹妹自然又多了几分心疼,对她又生了几分厌恶。谁料现下竟然直接动起手来,且出手极重,上来便似要取了那戴心心的性命去! 古徵徵腾起那“圣古翼步”飞至空中,一个“圣古缘空”将那玄空灵鼓取了出来,高高地在空中急促地敲打起来。古徵徵也是第一次看到,原来自己内心中十分焦急之时,竟已经能够将那《古五棱石禅道》的第四层“圣古御夏”施展得收放自如。只见那“圣古御夏”原来所出是一道混载古徵徵玄灵真气的剑气,且那剑气迅速而果决,应着古徵徵敲奏那玄空灵鼓的频率,一道一道地飞驰而下,生生地将司空星津的净世拂尘割断了。那司空星津一下子被玄灵真气弹出几十米开外,脸着地,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幽丞看见古徵徵都出了手,也不好不管,于是施了几道“落雨银针”置于戴心心患处,又上前扶她坐下,屏气凝神,调养生息。 桃叶女官本来是一直在旁边看似低头实则悄悄看着的,只不过,看到那司空星津一下子便败下阵来,于是等着她从空中跌落在地,“啪”的一声巨响之后,又赶忙似刚才那般小跑步向着司空星津跑过去,边跑边假装关心道:“哎呦,我的大郡主啊,你没事罢?夫人总说请您保重身子,您怎么就是不听呀……” 司空星津气急败坏地爬起来,腾了真气,一下子便又冲到了古徵徵面前。只是,还没来得及发作,那龙幽丞便说话了:“大郡主,怎么你竟不识得在下吗?这原是你们戴氏与司空氏的家务事,与在下无关。可你竟将这弋海蛮荒的桃花医仙说成是花美男、小白脸儿?那我老人家可就不能同意了。” 司空星津有些吃惊,原来,她日日听说的“桃花医仙”竟然就是眼前这位,这才装作镇静了下来。 桃叶女官上前缓和道:“大郡主,奴婢想来,您今日到这木玄寺,也是来探望夫人的罢?” 司空星津愣了古徵徵一眼,瞥了瞥她身上的“玄灵紫七长袍”,点了点头。 桃叶女官赶忙说道:“四公主正巧也是来探望夫人的……” 司空星津冷不防一个巴掌狠狠抽在那桃叶女官的脸上,道:“四公主?这是可是奇楠谷地。只有郡主,哪里来的公主?” 对面二位姑娘见此,登时握紧了拳头,奈何办事要紧,只好先把火气压了下来。便又听到那桃叶女官捂着脸上五道血红的手印子,低眉顺眼道:“大郡主教训得是。奴婢知错。奴婢知错。那戴氏之女前来,亦是如此。不如一并由桃叶带去夫人那里罢。”司空星津这才像气顺了些,先于古徵徵她们三人,径直向前走去。 果然如那桃叶女官所说,没走多久,便看到远远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之中像是凭空起了一座瘦削的祠堂,祠堂大门紧闭。 桃叶女官走上前去,跪在门口,喊道:“夫人,贵客已到了。”可里面甚么声音也没有。桃叶女官只好又喊道:“夫人,贵客已到了。巧了今日大郡主亦来探望您。请您快些露面罢。” 这时,里面的人才开了口,道:“司空星津,我早说过,既已抚养你成人,母女情义便仅止于此。你现在是司空夏苍的女儿,与我戴妙妙已再无瓜葛。” 司空星津一扫刚才的煞气,竟如同换了一张脸一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呼天抢地似的假哭道:“母亲大人,母亲大人疼女儿!女儿自小是您一手带大,您可万不能不管女儿啊!……”虽说她哭得厉害,可里面那位偏偏就是不动心,只是听她哭了半晌,却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咱们这位谷主夫人的声音,一下子便揪起了戴心心的心,因为远远听上去,这声音竟与戴皇婧婧十二分相似,实在难分你我。戴心心想至此,竟忍不住立在一旁,低头轻轻地抽泣起来。 就在此时,里面的人又开了口,道:“门外是谁在哭泣?” 司空星津哭喊道:“母亲大人,是女儿啊,是星津啊,母亲大人!” 只听那人又说道:“可是韵丹羽原莫雅雷图灵崖的四公主来了?” 司空星津起身看向戴心心,道:“你这个扫把星!为何总与我过不去?往日你抢我那些风头便算了,今日若你再来与我抢母亲,我便要与你同归于尽!” 听至此,里面的人又开口道:“桃叶,将你准备好的月箱交予大郡主罢。” 桃叶赶忙回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司空星津听此,又转身跪下道:“母亲大人,母亲,女儿便是知道,您还是疼女儿的。” 里面的人回道:“司空星津,你我母女一场,信为上。每月既分为‘朔’、‘望’、‘念’,你我又已约定好在朔七日卯时,由你来取走月箱,你便当守此矩。好了,你去罢。” 本来以为,这位“浑不吝”戏精郡主没那么好哄,可偏偏她听此,便只是“哼”了一声,乖乖走开了。 这祠堂前面终于又恢复了清静,愈发听得戴心心哭得人肝肠寸断。 里面的人果然说道:“你们进来罢。” 话音落下,一道真气将那祠堂大门打开,他们三人走了进去。 戴心心远远看去,那祠堂面前跪着一个夫人,背影看上去竟与自己的母亲戴皇婧婧一摸一样。那人听到脚步声,起身回头,戴心心只觉得姨母愈发年轻貌美,面貌倒不似这个年龄之人。这戴妙妙常年在司空氏祠堂之中常伴青灯古佛,早已没有了灵崖之人的贵气与锐气,如此这般,也不似戴皇婧婧那般不得不将年纪挂于脸上,举手投足虽十分稳重,可面貌竟像一众人的一位大姐姐一般。 戴心心上前对姨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这才开口道:“姨母,灵崖,出事了。” 戴妙妙上前扶起戴心心,道:“好孩子,我早已猜到了。你迢迢而来,又不似日常那般阵仗,且胸有闷气。可是你母亲出甚么事了?” 戴心心点点头。 戴妙妙道:“她是又与那司空东旭动了气,还是与你那几位姐姐伤了心。” 戴心心摇摇头,哭诉道:“姨母,心儿不孝,我母亲与父亲,如今皆已仙逝了……” 戴妙妙闻此,眼眶中一时泛起些泪光,可又很快平静下来,松开戴心心的手,看向远处,道:“生死有命。你节哀。” 戴心心道:“与我父母亲一同仙逝的,还有三姐姐。” 戴妙妙奇怪道:“噢?莫不是她与此事有关?” 戴心心回道:“姨母明鉴。若不是我输死相拼,恐怕现下也不能立于此,向姨母报丧了。母亲与父亲之事太突然,我担心灵崖内乱,所以暂时秘不发丧。大姐姐现在灵崖处理后事,有野泽灵宫姬羽王相助。我只想着尽快能见到姨母,方才知道此事该怎么办。” 戴妙妙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已不闻世事,自然也不能告知于你该怎么办。不过,你如今既然到此,胸中定然是已有了主意。” 戴心心还想解释一二,可戴妙妙轻轻摇了摇手,道:“其他事自不必多与我言。你此番前来,是为了那金灵珠罢?” 这一番攀谈下来,古徵徵和幽丞方才明白,原来那金灵珠并不在灵崖,而是在戴妙妙的手中。 戴妙妙又接着说道:“此事,是我对不住婧儿。那金灵珠,早些年间,便已不在我手中了。” 戴心心有些焦急,道:“为何?母亲曾特别交代过儿臣,说那金灵珠就在姨母手中,灵崖部族众多,利益纷争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有由姨母保管,才能万无一失!” 戴妙妙道:“此前,那金灵珠确实一直在我手中。可就在前些日子,那司空星津借来探望我之机,盗走了金灵珠。我暗中派人察看过,司空星津乃是受了司空夏苍的指使。所以,那金灵珠现下正在司空夏苍的手中。奈何我一届女流,在这奇楠谷地又一直没能培养起来自己的势力,只能查到此,却没办法将那金灵珠取回来。” 戴心心一时无语,众人静静地等了半晌之后,这才听她上前道:“心儿感恩姨母教诲。既如此,心儿想与二位朋友暂时在姨母这祠堂歇歇脚,再作打算。可以么?” 戴妙妙着人为三个人安排好厢房,这才知晓古徵徵和龙幽丞的身份。 这位姨母虽然刚才嘴上句句冷淡,但古徵徵还是看得出来,她对这位四公主格外疼爱。 落下交来,叙旧之时,古徵徵方才知道,原来当年戴婧婧怀四公主的时候动了胎气,四公主早产后便带着娘胎里的弱症,心脉奇弱,时而摧枯拉朽般危及小姑娘的性命。 戴婧婧当时为她寻遍弋海蛮荒名医,这才请来了青沧九州医官世家月家的长女,当时已是大禅游灵殿的懿贵妃前来诊治。当时,众人还觉得奇怪,那懿贵妃所带的助手,偏不识甚么享誉江湖的名医,而是一个男娃娃。几日之后众人才知,这也不是甚么普通的男娃娃,而是她的儿子,大禅游灵殿的皇次子龙幽丞。也多亏了这位桃花医仙,那偶然经过的医圣才同意为四公主埋下了那“四向灵籽”。 那戴妙妙与戴心心攀谈至此,摸着戴心心肩膀上的三颗灵籽凸起道:“你这孩子,也是苦命。竟在好了没多久的时间,便在与见儿那个丫头玩耍之时不小心在凤鸾殿旁边不远的碧牡塘落水了,还不偏不倚嗑在那戴玉石像上,高烧了三天三夜……” 虽说说者无意,可龙幽丞在一旁默默听至此,心中倒是全然放下了对戴心心的怀疑。 古徵徵听了戴心心自小的经历,愈发心疼这妹妹,看上去风光无限,可没想到自小到大吃了这么多苦头,然也不生甚么怨气,吃起苦来也是甘之如饴,愈发这妹妹觉得不凡起来。 更重要的是,几人同商金灵珠之事,方才得知那司空夏苍得了金灵珠之后,一直在试着周转金灵和木玄的玄灵真气,恐怕没有人对付得了。戴心心虽得了那雏凤镶玉贝钿金鞭,可武功确是这些人中最弱的,而司空夏苍又是长辈中武功最强的,恐怕只有那少龙帝能与他斗上一斗。可眼下,那龙幽晔已被支开,这留下的一众人也没个能坐镇之人,戴妙妙本来希望满满,可一来二去竟又陷入了绝望之中。 龙幽丞上前道:“夫人其实也大可不必过于忧心,只不过是执掌了金灵和木玄的玄灵真气。眼下,咱们这里不是就站着一位能着十种玄灵真气于一身的仙女丫头么!” 戴心心倒是并不惊讶,可是戴妙妙却是被惊到了,道:“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奇之人?果真能将那玄灵真气孕化于一体么?” 古徵徵点点头,道:“只不过,现下我这功力还弱得很,一不小心还会时有时无,怕是不太靠谱。 ”戴妙妙却道:“姑娘面慈心善,该当帮帮我们戴氏一族才是啊!” 戴心心道:“姨母有所不知,我已与徵姐姐对日结拜,她定然是会尽全力帮我们的。可眼下,我二人确实学艺不精,对付起司空谷主这等人来,怕是力不从心。” 戴妙妙叹道:“如此,你们快些休息一下,我们好养精蓄锐,再见机行事。我怕,那司空夏苍恐怕还不能就此让你们在我这里歇脚呢。眼下,那司空星津恐怕已经回去了……” 果然,就是这说话的功夫,那司空夏苍便着人到祠堂来请一众人上穷桑玄殿,打头的却已不是刚才那位宦官司空酸枝,而是一个年纪看上去要轻了许多的半大小子,也似那司空酸枝般假模假样地上前道:“奴才参见谷主夫人,参见各位贵人。谷主夫人,司空谷主有请各位到桑宇殿一聚。” 戴妙妙也不回应,也不搭腔,自知那司空夏苍若非要请,这一众人她也挽留不住,索性关起大门送客了。她自然是知道,这小外甥女无论人在何处,心总是与戴氏,与自己的妹妹和自己,是在一处的。 大门已关,戴心心上前问道:“姨父可说因为何事请我等前去?” 那小厮笑道:“请各位贵客前去,自然是头等大事!” 戴心心道:“噢?是何头等大事?” 那小厮又笑道:“咱们司空谷主说了,自己贤婿已到,如今大郡主也已经回了那桑宇殿,听说莫雅雷图灵崖四公主现下正在谷主夫人这里,还有几位朋友一起,自然是要好好聚上一聚。” 戴心心生起气来,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厮,竟敢在此胡说?” 那小厮吓得不轻,跪地说道:“四公主饶命。小的是司空酸枝的徒弟司空榆木。小的说的句句属实,万不敢欺瞒各位。” 戴心心上前道:“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哪门子的贤婿?” 第50章 骨灵精怪蔷雨亭 那小厮听戴心心如此问,自然是不知道此事原委,于是详细回道:“可不正是那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的龙帝陛下龙幽晔么。他的老父亲老龙帝陛下曾与咱们司空谷主一起,为当年的少龙帝和大郡主司空星津定下了那八百年龙玺婚约。可不就是咱们大郡主的贤婿么……” 戴心心很是吃惊,她竟一直不知,原来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竟早已与那登不上台面的表姐定下了婚约。 古徵徵心中,吃惊倒少,只是心中似乎生出一种并不熟悉的难言情感,仿佛自己长了这么大也没有感受过,可也没有这般难受过,难受到甚至有些生气,可气到喉咙之处,又难以启齿、难以发泄,接着是有些泪想要流出来,但是想想也并没有甚么理由,最后是把生气和眼泪都咽在肚子里之后,整个人感觉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桑宇殿上,古徵徵第一次见到那司空夏苍。 虽说四宗仙童训禅道之时,也总是讲起那亘古圣域与弋海蛮荒之间的关系,也时不时讲起那弋海蛮荒各地的风土人情,可对于当地皇族却是极少提及。虽提得确实少,但偏偏咱们这位司空谷主,四宗还是提过的,总结为“道貌岸然”四字。古徵徵自然知道现在,都不知道这做人做到了“道貌岸然”这个境界,究竟是个甚么水准,可是自从一路以来所见所闻想来,这词当不是说人好的词汇了。 可当古徵徵走上前去,她分明见那司空夏苍面貌与司空东旭十分相近,可却是鼻梁高耸,眼窝深陷,眉骨突出,面纹柔和,明明是一副标准的慈眉善目的长相。 只见,他正与司空星津说道:“女儿,你要听爹爹的话,郡主脾气且收敛些,莫要吓坏了贤婿……你啊,武功内力虽然已属精益,可毕竟还与贤婿想去甚远,当虚心请教,虚心请教才是啊…… ” 司空星津却回道:“他是这弋海蛮荒的战神,自小便通了那《天灵之水》,女儿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可他欠了我们家那么大的恩情,却不知道主动上前教教女儿么?非要女儿家开口才行么?真是不懂规矩。” 龙幽晔倒是很少这样拘谨,虽听着司空星津如此说,也只是背起一只手拂袖站在一旁,也不看那司空星津一眼,就呆在那边一言不发。 司空夏苍苦口婆心道:“诶~女儿这是胡说了,胡说。你怎可这样说贤婿呢?你如此说话,我便不能说是贤婿不懂规矩,反倒是你不懂规矩!你们小两口儿怎么还没正式举办婚典便吵吵闹闹的,像甚么样子,啊?像甚么样子?” 司空夏苍蹙眉忧心对着司空星津讲话的功夫,古徵徵、戴心心和幽丞三人便已经站定了。 戴心心上前作揖道:“莫雅雷图灵崖戴皇婧婧幺女戴心心,拜见司空谷主!” 司空夏苍赶忙道:“哎呦,何苦来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司空谷主’那是给外人喊的名号,你一个女儿家家,小时我便见过,实在该当喊我一声‘姨父’才是。喊‘姨父’!” 只见戴心心闻此便起身站定了,可却没有喊他一声甚么姨父。 司空星津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人家韵丹羽原家大业大,虽然是那肆灵弋海里面领土面积最小的,但是人家有的是金银财宝,看不上我们肆玄蛮荒这穷乡僻壤,刚才便也没认我这个表姐,现下又怎会认你这个姨父呢?亏得你还时时处处想着他们戴氏,烧着高香供着木玄寺里的那一位……” 司空夏苍这会子倒是有些严肃起来,道:“诶,星津,你这话又是在胡说了,胡说。我只记得我帮过你那贤婿,怎么没记得帮过甚么其他人。那还是在他八百岁生辰那年,他父皇龙亦仓前来拜见我,求我,救这个小子一命。别的不敢说,可我司空夏苍顶天立地,就是要救人于危难的。我二话没说,就献出了那‘续命玄灯’,给了那老龙帝。那可是‘续命玄灯’,‘续命玄灯’啊诸位!所以,你的命,就此,保住了!你们二人的亲事,也就此,定下了!” 司空星津在一旁神经兮兮地拍起手来,道:“还有我,还有我,当日,我护了那老龙帝一回,不然这亲事哪里能这么容易便定下了?!” 司空夏苍笑起来,道:“如今,没想到心儿也在此,我便借此当面知会你们韵丹羽原一声,我们穷桑玄殿好事将近了。你看,贤婿已经送上门来,我这位人见人爱的大郡主,婚典准备起来!” 司空酸枝和司空榆木以及一众宦官忙在旁边迎合道:“恭喜谷主,贺喜郡主,奴才们这就去准备!” “呦~怎的这奇楠谷地看样子都要普天同庆了,我青沧九州却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啊?”只见幽丞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地上前,道,“三弟弟,你这都要大婚了,怎的也不和我介绍一下新弟妹,再当着咱们这一众人的面儿,表白一下?” 龙幽晔回他道:“幽丞,眼下不是闹的时候,我们不妨先回那木玄寺再说。” 幽丞冷笑道:“怎的?我这刚刚才拉着旁边这位姑娘的手不肯撒开的三弟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移情别恋了不成?!” 桃花医仙龙幽丞,司空夏苍自然是认识的,笑呵呵地回道:“桃花医仙风流倜傥,云游于这弋海蛮荒,从不插手别人家务事。此事,桃花医仙也不好管。我劝你,还是不管为好!” 龙幽丞却道:“我幽丞从不管别人的家务事。可眼下,他可是我的亲弟弟。我不得不管。” 那司空夏苍看向一旁,低声笑道:“如此说来,今日是有人成心要坏我贤婿的好事了?” 司空星津也在一旁笑道:“桃花医仙,我现下可认得你了,怎么,你是见了我,想顶了那龙幽晔,自己入赘我们奇楠谷地不成?” 幽丞冷笑了一声,心想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恬不知耻的女子,嘴巴竟还这样毒辣刁钻没有分寸,于是也不管自己是还在这桑宇殿之中,抬手施了那“落雨银针”,想将那司空星津的哑穴封个结结实实。却不曾想,那司空夏苍身手极好,一个转身过去尽数挡了那些银针,紧接着又一个转身落座,笑呵呵地说道:“诶~早晚都是一家子,医仙这又是何必呢?我已知晓了,我那贤婿原来又看上了一个。无妨,待他二人婚事礼成了,纳了做填房丫头也未尝不可。” 龙幽晔本来一直丝毫不做声,可听到司空夏苍说至此处,一时气不打一出来,似再也忍不住打从走进来一直到现在心中讴的那口气,挥着那水晶方戟便朝那司空夏苍飞去。 奇楠谷地孕化了木玄珠和灵木神桑,武功内力尽修“移”术。 这司空夏苍施展的“移”术虚实相生,再加上他心思极其缜密,施攻布防几乎没甚么漏洞,看上去竟与龙幽晔早已浑然天成的《天灵之水》不相上下,且无论是龙幽晔的“游”术,还是司空夏苍的“移”术,都以快见长。于是,众人只见两人在空中四向八方闪烁打斗,转眼便过了百余招。 那司空星津见此,在一旁悄悄向司空酸枝吩咐了甚么,于是一支宦官小队急匆匆出去了。 龙氏一族对男儿的训诫当然不只龙幽晔知道,那龙幽丞自然也始终铭记于心。 他就站在下面静静观战,刚开始看上去倒颇有些悠闲自在,可是后来,从他发现原来龙幽晔在打斗之中一直在质问司空夏苍老龙帝殒身之事开始,便眉头紧锁起来。一来二去,幽丞也听了个明白。 原来,龙幽晔怀疑当年他们二人的父皇老龙帝龙亦仓殒身之事与司空夏苍有关。 可是,他们早已知道,自己的父王龙亦仓当年分明是因为盖下了八百年龙玺,后来才不治身亡的。 幽丞一直都记得,当年龙亦仓盖下这龙玺之后,还是他前来接父王回的青沧九州,当时他就有些眼睛模糊不清,幽丞很长时间都不知为何,直到后来方才明白,父王应该是已经盖下“尸狗”。 只不过,现在看来,那龙玺竟然盖下的是龙幽晔的终身大事。 龙玺之名不可忤逆,忤逆者必是殒身而亡,便是他师父医圣大人也是无力回天的。他刚才只想着把三弟弟解救出来,原来这根本就是个死结! 现在看去,龙幽晔还怀疑是司空夏苍使了手段,才让老龙帝盖下龙玺的,那此人岂不算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正想着,幽丞发现那司空夏苍果然使出“木玄珠”之后,还使出了那“金灵珠”。 龙幽晔万万没想到,那金灵珠竟然也司空夏苍的手中,且他似乎正在酝酿玄灵之力!司空夏苍内力浑厚,又有两大宝珠傍身,龙幽晔眼看着便节节败退下来。幽丞见状,正准备出手,可是古徵徵和戴心心已经在一旁一前一后地出了手。古徵徵帮龙幽晔抵挡着玄灵之力,又施了那“圣古敛冬”,司空夏苍有意伤害龙幽晔内力的招数均无功而返。戴心心则是看到了金灵珠,所以自然是要出手去抢那金灵珠,奈何她的《天灵之金》实在拿不出手,再加上还受了重伤,被司空夏苍几招便横扫了出去,古徵徵施了“圣古翼步”将她从空中救了下来,扔给幽丞,这才又回到龙幽晔身边,与他一同抗敌。司空夏苍虽然刚才一直笑面相迎,又对龙幽晔以“贤婿”相称,可古徵徵看得真切,他出手极狠,巴不得招招都要要了龙幽晔的性命!几个狠招下来,龙幽晔的手臂被司空夏苍那玄丝拂尘卷了个鲜血淋淋的,古徵徵见此,突然觉得周身玄灵真气根本压制不住——腾了一口真气便跃到了龙幽晔的上方,用手中的玄空灵鼓施了一个“圣古御夏”出来,可能是她心中救龙幽晔心切,敲奏得实在太急了些,那一道道剑气“嗖嗖嗖”地飞出去,不见剑影却血光一片。 那司空夏苍本来就已经和龙幽晔大战了上百个回合,体力早已不支,又从未想过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有如此浑厚的玄灵真气,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要不是她的武功还真是算不得精益,要不然今日他恐怕要性命难保了。 眼看着败局已定,司空夏苍稳稳地落在司空星津的旁边,悄声问道:“可命人去取?” 司空星津回道:“早已命人去取,眼下应该到了。” 说着,司空酸枝和司空榆木等人便抬了一个红木盒子进来了。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纸婚约,只不过那婚约上印了老龙帝龙亦仓八百年的龙玺。 司空夏苍一个箭步上前,威胁古徵徵,若不停手,便毁了那龙玺,让龙幽晔就此陪葬。 古徵徵只得停手作罢。 司空夏苍实际是在就坡下驴,可却还是像刚才一样,笑面相迎道:“今日诸位贵客才刚刚到,我让小女先为各位安排一下。我这厢还有公务要处理,恕不远送了。” 说罢,便使了个眼色,把眼前这一群小祖宗悉数请了出去。 众人出了桑宇殿,过了一道长长的木质回廊,便到了旁边的“蔷雨亭”。 说是亭子,可实际上只是这灵木神桑之上的穷桑玄殿,额外凸出去的一个小区域,上面只有一个十分精致的木蓬用来遮阳,可若是稍微有点风的雨天,人在那阑干旁边站着,恐怕都要被淋个半湿了,那木蓬和阑干周身绕满了蔷薇,难怪叫“蔷雨亭”。 那司空星津虽然刚才分明是丢了脸面,但是毕竟那一纸婚约抬了出来之后,即便是那野丫头有通天的本事,不也得乖乖听命么,于是自然而然地认为还是自己占了上风。众人刚刚走到“蔷雨亭”,那司空星津便又作起妖来。因她眼睛一瞥,发现那古徵徵走在最前面,出神地望着远处这“蔷雨亭”,龙幽晔走在后面竟然眼睛从未离开过面前这个丫头。且那幽丞走在身后,时不时还要与她搭一搭腔,看上去竟然感觉比与那戴心心还要熟识几分似的。 司空星津想到这是自家地盘,然而自己却不是焦点,且输给的也不是戴心心那个心眼多的丫头,而是一个不知名的野丫头,心中便十分不爽。于是回过身来,看着龙幽晔道:“幽晔哥哥,你陪我到那便看看风景可好?” 别说是龙幽晔本人,便是那幽丞在一旁看了,也免不了要在心中翻江倒海似地作呕一番。 龙幽晔自然是没有搭理她,只是不露声色地站在原地。 倒是古徵徵,眼见着那司空星津走了过来,只好识点趣,拉着戴心心向一旁的“蔷雨亭”中撤了几步。 司空星津走到龙幽晔的身旁,轻轻拉起龙幽晔的衣袖,可龙幽晔将那袖口甩开了。 司空星津说道:“这龙玺盖下有几百年了,难道少龙帝还没习惯么?看来你是真的老实,不曾与其他女子有肌肤之亲。否则,单单是那龙玺之痛,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幽晔哥哥,你说是么?” 古徵徵听到此话,这才将此前的事情串联起来:原来那少龙帝早就对自己动了男女之情,那些接触,那些接触竟是肌肤之亲——龙玺之痛?!怪不得此前,他每每似心悸发作,有时竟浑身颤抖,并不是甚么不快或是不满,而是他想与她有些肌肤之亲,于是每每引发了这龙玺之痛!想到此处,古徵徵不知为何,心窝处莫名来了一阵心疼,一下子红了眼眶,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龙幽晔。可也正是似乎就在此时,那人又不是龙幽晔,那人是一名男子,身段修若耸峙之峰,皮肤水若镜湖之面,眼眸深若玄灵之海,心思稳若那亘古圣域…… 龙幽晔一抬眼,正与古徵徵的眼神撞了个满怀。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心烦出了幻觉,只觉得今日的古徵徵双眸有些柔情似水。 司空星津在一旁看到两人如此,心中更加生气,干脆伸出脆藕似的纤纤玉臂来,冷不防拂上了龙幽晔的脸颊,恐怕是想借此机会在眼前二位姑娘这里宣告一下主权。 可不曾想,古徵徵看着这一幕,心口陡然又一阵翻江倒海似的真气突发袭来。她含胸试着运了运气,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完全难以控制的水之灵力在自己周身汹涌流淌,并且流速越来越快,快到让她根本喘不过气来。她不自觉地躬着身体,大口大口气踹起来,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一下子眼前一黑,倒在一旁。 龙幽晔一下子甩开司空星津,一个箭步道古徵徵身边,幽丞也紧跟在后面,加上一旁的戴心心,都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可古徵徵已经疼得一句话都说不说来,只有大滴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紧接着,她戴在手上已八百年的龙骨,竟然自己活了过来——先是一根小骨头,倒是像一条小龙一样,游到了古徵徵的头顶正上空,然后有些贪婪地吸食着刚才在古徵徵体内游走的水之灵力,抖了个激灵,转眼长成了一条周身散发着七色幻彩的小白龙,最后落在古徵徵面前的地板上,托生出一个长着两只颇为可爱龙角的小男孩来。 这孩子看上去三百岁光景左右,上衣着古徵徵的玄灵紫七长衫,而下衣却着龙幽晔的绣满团龙密纹禅裙。 众人仔细看着他的模样,可不正是古徵徵和龙幽晔的样子么?只见这孩子使劲打了个打呵欠,竟看着古徵徵和龙幽晔说了一句:“爹爹,娘亲,孩儿等这一日等得好苦。” 司空星津刚才还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那野丫头明明像是在受刑,可一转眼的功夫,却变出来一个娃娃,还乱喊甚么爹娘,上前便抓着他的龙角,质问道:“你这小孩儿,是哪里来的怪物,竟敢在我的地盘儿胡乱喊爹娘?” 那孩子转身看着司空星津,歪了歪脑袋,道:“你这老妪,是哪里来的怪物,竟敢在我龙敲敲的托生之日胡吼乱叫!” 古徵徵也是懵住的,可哪里看得了那司空星津这样对待一个孩子,赶忙上前把那孩子护了过来,蹲下问道:“这位小孩儿,你究竟是甚么东西呀?” 那孩子伸手摸了摸古徵徵的脸颊,道:“娘亲,我是龙敲敲呀,我是你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段龙骨呀。八百年前你逼得爹爹龙骨脱身,便得了我,日日养着我。六百年前你得了你那武器玄空灵鼓,于是你便日日用我来敲那鼓,便总喊我‘敲敲、敲敲’。可我随了娘亲这么久,娘亲却没有再见到爹爹,后来娘亲总算见到了爹爹,可总也没有与爹爹有过肌肤之亲,后来娘亲总算与爹爹有了肌肤之亲,可娘亲总也没有爱上爹爹,后来……” 古徵徵听至此,赶忙上前捂住了那小祖宗的嘴,有些尴尬地笑道:“甚么肌肤之亲?……好了,好了,我都晓得了。龙敲敲是罢?我思忖着,眼下你这个样子,便是幻形了,是么?” 那孩子被捂着嘴,只能点点头。 一旁的龙幽晔倒是难掩雀跃,上前道:“正是。也不知是谁,八百年前还想幻只山涧松鼠出来……” 古徵徵回道:“也不知是谁,八百年前还哄我说幻甚么随便我。我又怎么知道这龙骨幻形出来,原来是个小孩儿?” 龙幽晔才不管那孩子,伸手将古徵徵在众目睽睽之下揽在怀中,倚在那蔷薇花下,轻声问道:“徵儿,你可知这龙骨从何时起才会幻形?” 古徵徵摇摇头。 龙幽晔当然知道古徵徵又怎会知道这些,于是故意凑近她的耳朵,悄声说道:“你对我动心之时。” 古徵徵脸颊顿时绯红一片。 龙幽晔突然声音故意高起来,又问道:“徵儿,那你又可知这龙骨何时会脱身认主?” 古徵徵还是摇摇头。 “他对你动心之时。”一旁的幽丞上前道,“三弟弟,没想到,你的龙骨竟然早就认主了。” 龙敲敲静悄悄地看着面前一群大人说完话,大声说了一句:“爹爹,娘亲,我累了。” 说罢,便就地躺下睡过去了。 众人看去,地上哪里还有那孩子,分明只有一段龙骨而已。古徵徵轻轻一抬手,那龙骨便接着她的真气飞了回来,又像之前那样绕在了手上。 除了龙氏的二位公子,恐怕在场之人,极少人知晓这龙骨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龙骨乃是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皇族龙氏独有,一旦托生于龙主身外,就有了认主的能力。所认之主乃是龙氏男子心中唯一挚爱,而这名女子若开始爱上,龙骨便会托生为人形。认主后能推演主人若与龙主成亲的未来血脉并幻形成三百岁模样,从此就是这个模样,永生跟随主人。如果主人最终与龙主结合,那么最后会托生为主人的血脉。如果不能与龙主结合,则在主人与别人结合之夜陨灭,也算是能够让人提前和自己的血脉生活在一起。遇到危险又化为龙骨。龙骨虽然没有任何灵力,但能让主人与龙主相通。 这一众人只顾着好奇龙骨之事,却没发现司空星津早已悄悄命人去请了这穷桑玄殿九位一等一的高手前来,借着古徵徵与戴心心攀谈之际,施了用那净世拂尘将龙幽晔死死卷住。司空夏苍当然不仅仅满足于自己手中的木玄珠和金灵珠,从一开始便看上了龙幽晔的水灵珠。一直在旁边内室之中暗中观察的司空夏苍看到时机成熟,一下子腾空飞出,与那九大高手联手,又施了些穷桑玄殿的独门暗器,将龙幽晔死死控制了起来。 古徵徵与戴心心两人哪里是对手,眼睁睁看着司空夏苍和司空星津把龙幽晔掳走了。听着司空星津说今晚就要与龙幽晔洞房花烛,古徵徵感觉心如刀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戴妙妙的贴身侍婢桃叶女官现了身,原来戴心心竟在木玄寺遭到不知来路的黛衣人袭击,现深受重伤。龙幽晔被掳走,幽丞本来自是要与古徵徵一同去探一探的。可奈何戴心心苦苦相求,古徵徵也跟着哀求,幽丞于心不忍,只好随着那戴心心往木玄寺去了。 古徵徵出了“蔷雨亭”,忽而听到身后有玄空灵鼓的声音若隐若现,循声走了过去…… 第51章 一梦千载桑弈宁 古徵徵越朝着那个方向走,便愈发地嗅出司空晴身上经常带着的一股木质香气来。 古徵徵眼下自然是十分担心龙幽晔的:可虽说他是被掳走的,但毕竟是要他去洞房花烛,又不是要他性命,再加上那司空夏苍,虽说实在太过道貌岸然,可当年也曾救过龙幽晔小儿一命。古徵徵细想想,若不是当年那续命玄灯,龙幽晔又怎能撑到那亘古圣域,若不是她撞碎了那续命玄灯的罩子,龙幽晔又怎会几百年日日与她宿在一处,这堂堂武神又岂会生出那般多的儿女情长。这么算来,她与龙幽晔还是由那续命玄灯撮合的。 她一边走,一边闻着那木质香气越来越浓,心中凌乱竟也逐渐平复下来,心中不免想起司空晴来:是了,这便是他司空晴的家了,如果眼下他就在此,那么古徵徵自然是能更加明白地自己该做甚么。这穷桑玄殿原本就建在那灵木神桑的主干上,本就兜兜转转,处处皆像是尽头,却又柳暗花明,道道皆像是坦途,却又随地机关密布,也不知自己辗转了多少道弯,最后果然走到一处颇有些柳暗花明的奇怪之地,左右两边十分粗壮的柱子形成了一个有些狭窄的入口。 左边柱子上题着—— 穷桑私域,拒天下之人,只为星辰 右边柱子上题着—— 玄殿密语,道地上之期,皆为玄机 原来这是一处私人之域,不愿他人踏入。 可古徵徵实在被那鼓声和香气吸引着,不知不觉走了进去,最后驻足于一个尽是金丝楠木打造的房间门口。她看见那房梁十分高挑,用整片金丝楠贝钿打造的大门紧闭着,顺着这大门向上往去,上面挂着一块匾额“桑弈殿”。她看着这金丝楠木,忽然想到,某个人送过一个质地十分相似的木盒给她。她将那木盒取出来,比照了一下,果然看到这木盒与这房间乃是同根同源的木质。 巧不巧的就在此时,一位身着素白长袍的女子开门走了出来。 她转身关门之际,古徵徵刚巧看向那女子,她侧脸如衣着般素裹,未施一丝脂粉,眉目清秀温和,其间毫无浊气,嘴角未挂一丝笑容,却叫人看去身心愉悦,衣着虽然素净无华,可气质却十分不凡,只是身材看上去不像这奇楠谷地之人那般颀长如桑,心中不禁好奇道:她是谁呢? 见那女子刚刚把门关好了,古徵徵紧两步上前问道:“这位姑娘,我似是迷路了,敢问这里是何处?” 那位女子却不吃惊,面目未改地上前作了个揖,望向古徵徵的眼睛。 古徵徵看着面前那一双眼睛,心中叹道:这双眸竟若亘古圣域占星台夜晚缀星背后的一席苍穹,清澈透亮,叫人望之消愁。 那位女子又开口道:“此处乃为‘桑弈殿’,是穷桑玄殿司空少主的居所。” 古徵徵又细品着姑娘的声音,心中不仅又叹道:这声音恰若亘古圣域山涧清泉之流淌,清脆悠扬,让人闻之忘忧。 那女子似是瞧见了古徵徵手中的木盒,问道:“姑娘手中这木盒,我瞧着,应是穷桑玄殿两大至宝之一的‘穹楠玄戒’所用托盒,不知为何会在姑娘手中?” 古徵徵却不知原来这木盒有这般特别的用途,她看了看手中之物,回道:“此乃友人所赠。” 那女子又问道:“冒昧请问,你的友人,可正是此处的主人,这穷桑玄殿的司空少主?” 古徵徵点了点头。 那女子又作了个揖,道:“亏得适才都收拾妥当了。绮罗今早前来告知,有贵客要来,却不想这样快就到了。快请进来罢。” 古徵徵心中想道:原来如此。绮罗来过。难怪你知道我会来。 那女子友善地朝她点头示意,转身一边将大门推开,一边道:“‘桑弈殿’从不待客。千百年来,你该是头一位。” 古徵徵有些好奇,道:“头一位?” 那女子也没有回头,只是回道:“自我三百岁入了这‘桑弈殿’,连它的主人都很少回来,更别说其他人了。穷桑玄殿内的其他人,包括谷主本人,都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古徵徵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那女子似乎一下便感觉到了,回头道:“你放心,绮罗说了,请你随意就好。” 是的,这人人不可踏入的“桑弈殿”,司空晴却让古徵徵“随意”。而她也自从踏入这个寝殿,心里紧张和生疏之感才有所缓解。她从未到过这里,可这里却散发着一些让她并不陌生的气息。她看到,这房间从地板到房梁和屋内一应设施均由金丝楠木打造而成,一入大门便呈一个硕大的半圆形区域,沿弦周分为“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区域,每一个区域养着相应的绿色植物和花朵。这种布局实在吸引人,古徵徵径直走了过去,沿着四个区域又看去,才发现原来这里并不仅仅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而是一整个年份,从头开始,分明是“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二十四个节气的相应布局自然也是各具特色,各个区域自成体系却又浑然一体。古徵徵又回过头来,一边慢慢地走,一边细细地看去,那些司空晴悉心布置的地象才依次地分明地展现出来: 立春之日,东风解冻;又五日,蛰虫始振;又五日,魚上冰。 雨水之日,獭祭魚;又五日,鸿雁来;又五日,草木萌动。 惊蛰之日,桃始华;又五日,仓庚鸣;又五日,鹰化为鸠。 春分之日,玄鸟至;又五日,雷乃发声;又五日,始电。 清明之日,桐始华;又五日,田鼠化为鴽;又五日,虹始见。 谷雨之日,萍始生;又五日,鸣鸠拂其羽;又五日,戴胜降于桑。 立夏之日,蝼蝈鸣;又五日,蚯蚓出;又五日,王瓜生。 小满之日,苦菜秀;又五日,靡草死;又五日,小暑至。 芒种之日,螳螂生;又五日,鵙始鸣;又五日,反舌无声。 夏至之日,鹿角解;又五日,蜩始鸣;又五日,半夏生。 小暑之日,温风至;又五日,蟋蟀居壁;又五日,鹰乃学习。 大暑之日,腐草化为萤;又五日,土润溽暑;又五日,大雨时行。 立秋之日,凉风至;又五日,白露降;又五日,寒蝉鸣。 处暑之日,鹰乃祭鸟;又五日,天地如肃;又五日,禾乃登。 白露之日,鸿雁来;又五日,玄鸟鸣;又五日,群鸟养羞。 秋分之日,雷始收声;又五日,蛰虫培户;又五日,水始涸。 寒露之日,鸿雁来宾;又五日,爵入大水化为蛤;又五日,菊有黄华。 霜降之日,豹乃祭兽;又五日,草木黄落;又五日,蛰虫成附。 立冬之日,水始冰;又五日,地始冻;又五日,雉入大水化为蜃。 小雪之日,虹藏不见;又五日,天气上腾,地气下降;又五日,闭塞而成冬。 大雪之日,鸮鸟不鸣;又五日,虎始交;又五日,荔挺生。 冬至之日,蚯蚓结;又五日,麋角解;又五日,水泉动。 小寒之日,雁北向;又五日,鹊始巢;又五日,雉始雊。 大寒之日,鸡始乳;又五日,鸷鸟万;又五日,水泽腹坚。 那女子看古徵徵看得认真,一直未打扰,瞧着她把那地象直观都看完了,上前问道:“你可是喜欢这殿内的地象布置?” 古徵徵道:“二十四节气每一节气有三候,候候景观独树一帜,看下来却又觉得一年光景宛若天成。我喜欢。” 古徵徵抬眼,又看到这二十四节气半圆形区域之上的二十八星宿,恰置于殿内高悬的穹顶之内,笼罩在这一年的光景之上,更是一道奇观。看到这些布置一旁,还置有一个玄色玄空灵鼓,她便问道:“这鼓,周身尽是木玄之力,我刚才似乎远远地听到了,怕不是,这才是这些景致成行的秘密罢?” 那女子道:“你果然颖悟。正是这玄空灵鼓散出的木玄之力养了这一湾时光,又催得这一年光景不断变幻,生生不息。” 古徵徵看着她打理得这“桑弈殿”错落有致,气质谈吐又实在不凡,这才又想起来,忙问道:“这许久,我却还未曾请教姑娘姓名。” 没想到,那女子却只是笑而不语,却又看她眼神清冽执着,于是僵持了一会儿,回道:“若有缘,姑娘自然会知道。请随我来,绮罗还有一个交代。” 古徵徵跟随着那女子向“桑弈殿”的深处走去,原来这殿内便设有一处占星台。古徵徵走进去的功夫,那女子便启动了机关,占星台直通穷桑玄殿的至高点。古徵徵仰面朝天,目光所及之处是满天星光,看着那星星的变化,她忽然闻到一股有些浓郁的沉香味道,然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她忽然听到“咔啪~咔啪~”的声音,响亮又清脆,像是有人在掰碎甚么东西。她起身一看,玄灵紫七长袍周身尽是些星星的碎片,抬头一看,果然不是有人在上面把星星掰碎了扔下来又是甚么呢?她腾了一股玄灵真气,飞了上去。 过去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没有天地之分的空间,头上的古银花夹“当啷~当啷~”地响起来,然后脚下便伸出一条路来。古徵徵踏上那条路,先是看到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接着是他五百岁生辰拜师斗圣,接着是一千岁生辰到了亘古圣域,接着是一千五百岁生辰捡到一个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小女孩儿,接着是两千岁生辰收了绮罗那个小徒弟,而他捡了的那个小女孩儿已经长成了一个五百岁的小娃娃,着一身素白长袍,就如同刚才看到的那位一样……接着是一个现在司空晴,他就坐在一个发着白色灵光的星星和黑色玄光的星星组成的棋局面前,好像在等甚么人。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做了下来。司空晴看着她第一次笑起来,古徵徵这才发现面前这个棋局并非普通的棋局,而是那穷桑玄殿的构造。司空晴用黑色棋子,古徵徵用白色棋子,在这偌大的穷桑玄殿之中游走了起来……许久之后,她方才发现,原来每一层殿宇之中,都在中间的位置设有一个自灵木神桑的根部到顶部上下相通的暗室,而最大的那一间暗室便设在这灵木神桑硕大的根部,在深深的地下……那地方似乎闷得很,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古徵徵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怎么周围没有司空晴的影子…… 紧接着,她就醒来了,发现自己就躺在司空晴的床上,一觉之后,感觉浑身上下玄灵真气充盈,而盥洗之物和膳食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是昨日那位女子却已不见了。 原来,昨天夜里,那女子把古徵徵送到占星台之后,便已经提前备好了这些东西,然后便退了出去,转身离开了那“桑弈殿”。 “桑弈殿”在这穷桑玄殿之中地脚偏僻,可没想到,这位素衣女子才过了司空晴特别竖起的那两根题了对联的柱子所形成的结界,便遇上了一个男子,左右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52章 遇雪摄魄无处藏 原来,这女子七拐八弯出了那结界之后撞见的正是龙幽丞。咱们这位桃花医仙,昨日被四公主戴心心求走之后,先是在那木玄寺忙了好一阵子,好歹把那戴妙妙从生死边缘给拉了回来。从那木玄寺出来,夜色已经上来了,他虽然身上累得紧,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很不放心,于是也没有到这奇楠谷地的桃花医馆去,而是径直回了那穷桑玄殿。然而,这穷桑玄殿整体的形状十分不规则,内部结构又四通八达,再加上他龙幽丞甚么都好,就是方位感十分地不好,兜来兜去地便似失去了方向。正在又累又焦急之时,突然看到前面似是一个小宫娥过来了,自然是紧了两步便迎了上去。 两人走了个面对面,幽丞迎上去打眼一看不要紧,竟发觉面前这女子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不禁在心中想到:这女子好生奇怪,怎么竟也着一袭素色长袍?与我母亲一般。他定睛细看上那女子素净姣好的面庞,才知自己是真真不认识这位女子,心中怅然若失,脚上紧了两步上前,道:“这位姑娘,我在这穷桑玄殿迷了路,还求姑娘指教。” 没想到,那姑娘看到了他,竟然似突然间被甚么东西钉在了地上一般,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刚才所问的问题也没有回答。 幽丞心中想:可能是碰巧遇到了“丞粉”,她识得我,可我却不识得她,这样也好,我也好细细打听一下我那三弟弟和那个仙女丫头的下落。想到此,幽丞轻轻咳嗽了两声,屈身拱手,又上前了两步,道:“这位姑娘,我在这穷桑玄殿迷了路,还求姑娘指教。” 本以为这姑娘醒过神来,便会若普通的“丞粉”一般,先是在他的身旁尖叫,然后是呼啸着跑过来要与他有些肌肤之亲……可是这些却都没有发生。 只见那女子听至此,只是突然皱起眉头来,大声喝道:“阁下留步。” 幽丞回道:“甚么?” 那女子指了指两盘的柱子,回道:“此乃‘穷桑私域’,‘拒天下之人’,你没看见么?莫不是你日常游历这弋海蛮荒的桃花医馆惯了,竟也不顾及他的**了么?” 幽丞心中想到:这女子究竟是何人?怎么这说话的语气,像是和我认识了许久似的。他想了想,道:“顾及,自然是要顾及。我二人自小便在一起,这两句我倒是熟悉得很,他在天外飞仙语天峰问顶阁居所门口那一模一样的两句,还是我亲自帮他题上去的。倒是你,却为何对我二人这般熟悉,方便请教大名?” 那女子没有回答,却道:“你自不必报上家门,只看这一身桃花粉色的长袍,也知你便是这弋海蛮荒的桃花医仙幽丞了。” 幽丞愈发好奇起来,问道:“噢?你若只知我名为幽丞,那看来还不是甚么资深的‘丞粉’。” 那女子却道:“不用付那五百两黄金的会费,我也已知你为‘龙’幽丞,乃是那大禅游灵殿的皇次子。你只说,你为何在此呢?” 幽丞笑道: “我方才便是要问姑娘,此处是不是通往小司空的卧房?我找那仙女丫头到处找不到,她是不是入那禁地去了?另外,方便请教姑娘大名?” 那女子也不回答,却道:“寻人便说是寻人,上前来便打听人家姓甚名谁做甚么?果然你顶了个桃花风流的帽子,顶得不亏。” 幽丞心中想道:我桃花医仙是甚么人?那是“万花丛中过,半点不沾身,生死中穿梭,半点不手软”的人,现下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怼她。 幽丞上前几步道:“你方才也说了,我乃‘桃花医仙’,可为何偏要将那语气的重心落在‘桃花’这两个字上?难道不应是落在‘医仙’这两个字上么?”说着,绕着那女子跺了几步,轻轻嗅了嗅,道:“黄岑,丹参,百部,应是清晨熬了这清肺泻火、活血化淤的汤药,”接着又跺了两步,接着道:“鱼腥草,夏枯草,鹿衔草,午后又熬了这清肺排脓的汤药。怎的,姑娘竟不瞧郎中,自己治肺症么?” 那女子还是不回答,却说道:“五年前,你来这奇楠谷地,为老人家治疗肺痨之症,当时只是开出了黄岑、丹参、百部这清肺泻火汤,却不辅以清肺排脓的方子。你可知,病人终是没能救过来,因此早逝。倘若‘医仙’大人能更认真些,不知现下那位老人会怎样?” 幽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还记得此时,当时因为一位“丞粉”太过热情,他只顾着问她姓名,却没有顾及那病人,可事后回去,发现那病人已经自行离开了,没想到竟然去世了? 幽丞还没回过神来,只听那女子接着说道:“六个月前,在济水西沼,你施针到一半便闭馆,当晚有两条性命没有挽救。这件事,你又可知道?” 那女子说得十分犀利,可是却十分确凿,这让龙幽丞十分措手不及。 可那女子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又接着说道:“可是,三个月前,在飘沙渺域,还有一个月前在韵丹羽原,你为古族公主和灵崖四公主施救的时候,倒认真得很。我只道你医术有限,可没想到……”那女子说着说着,显然已经压不住怒火,道:“看来桃花医仙这‘医仙’二字,除了冠上‘桃花’,还可以冠上‘皇亲贵胄’四个字!” 这女子这话说得重了,说得太重了。这话若是说给别人听的,左右可能还不一定被当作坏话来听。可咱们这位桃花医仙可不仅仅是那天外飞仙医圣大人之徒,肩上担负着这弋海蛮荒人命之事,他还出生于青沧九州的医官世家,世世代代悬壶济世,正如他娘亲月懿在他幼时便给予的教导,众生平等,救死扶伤,只为大义。可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到底说了他些甚么?! 幽丞刚才已经忙了许久,浑身乏累,又听此一席话,还句句实在确凿,竟实在气不过,腾了一股子真气便撒出几支“落雨银针”。他本来看着她一直是伶牙俐齿,又对他了若指掌,以为她本事很大,至少能与他过上几招。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女子竟然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丁点儿也没有躲开的意思,任凭那几颗银针钉进了肩膀。幽丞自然知道自己使了几分力道,毕竟只是为了教训一下小丫头,自然不会用力,可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虽那几颗银针根本就没有用几分力道,可那女子还是忽然就咳出了一大口血来,咳跪在地上之后,紧接着便小口咳血不止。他桃花医仙,自认为在这弋海蛮荒还没有甚么阵仗是他没见过的。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敢当街拦路又口出狂言的丫头,身上竟然没有一点武功。更奇怪的是,他随便甩出去的那几根治病用的银针,又扎在她身体里无关紧要的位置,她怎会咳血不止呢? 幽丞没看懂,也没想通。他自然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那女子在跪在自己面前咳着血。他一直看着那女子问自己:龙幽丞啊龙幽丞,你究竟是不是如这女子所言,在这一千多年里,竟把月氏一族所说的医者仁心给弄丢了? 那女子捂着肩膀,想挣扎着站起来,一旁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一个带着面纱的小宫娥,跪下来道:“雪魄郡主,郡主,你没事罢?” 幽丞心中想道:雪魄?原来这女子的名字竟叫做雪魄么?他又想道:一直听说小司空有两个妹妹,一个是性子颇为泼辣的司空星津,弋海蛮荒恐无人不知,另一个性子则颇为淡泊,谁人都不曾见过,甚至没甚么人知道她的名号,只说是司空家二郡主罢了,莫不是,眼前这位的名字是唤做“司空雪魄”才对罢?他又看向她的面庞,心中想道:雪易消融,魄易涣散,只可惜小司空不在,不然定然要问问他,这姑娘究竟是甚么命,怎么被唤了这么个不甚吉利的名字。 只见司空雪魄摇了摇头,却问道:“你这肺症可好些了?” 那小宫娥回道:“奴婢正是想来告诉郡主,今日服下了汤药后,奴婢感觉就快大好了。” 幽丞心中想道:原来刚才那些汤药不是给她自己喝的,而是给这小宫娥治病用的?可是看她也是一脸没有血色的样子,既不是肺症,又是甚么病症呢?想至此,他竟不由自主地上前说道:“雪魄……雪魄郡主。在下失礼了。” 司空雪魄却有些不依不饶,回怼道:“医仙不必如此。没甚么可失礼的。我也算不得甚么郡主,身上这病也是娘胎里面带来的。一条魂不追的命,让医仙见笑了。”司空雪魄捂上肩头,又咳了一大口血,险些昏死过去。 幽丞竟不自觉地上前扶着她,道:“如雪魄姑娘所说,在下不才,可这弋海蛮荒上下,恐怕还没有我龙幽丞追不回来的魂魄。不必惊慌。”司空雪魄咳了一口血,看着龙幽丞惨惨地一笑,紧接着便昏死过去了。 幽丞第一次心口一凉,当下只觉得自己之魂已不可追。幽丞抱起司空雪魄,心中想道:龙幽丞,你不是这辈子谁都不抱么,怎的现下如此地心甘情愿呢? 可实在是也没甚么时间容他多想,他只有一边问旁边那位小宫娥打听着路,一边把雪魄带回了房间,帮她医治。 到了雪魄的房间,幽丞才发现雪魄的房间里面原来是一个药房,满墙满地尽是药方,细细看过去,尽是自己的桃花医馆开了这许多年以来,自己在各地医治的疑难杂症,里面还不乏各种圈圈点点,应该是这个丫头对幽丞治病方子的点评。把那丫头放在卧榻上,幽丞看到她卧榻之侧放着一本自己编纂的医册《纲目:幽不魄》,一旁便是一深箱,他低头看去,里面竟然装了满满一箱降香黄檀木所制且配以孔雀翎羽笔尖的“神来之笔”。 幽丞心中一沉,口中喃喃道:“这笔……原来竟是你。” 幽丞自幼学医行医,人心在他眼中,人命在他手中,生死不过一线之间、一念之间,如此而已。可在司空雪魄这里,他感受到一种重量,它虽不知从何而来,可实实在在。他在雪魄房间里面用飘逸的游术将那些药方用“落雨银针”一一钉在房间四周,自己第一次收起嬉皮笑脸, 龙幽丞透过雪魄房间的露台向外望去,原来天竟然已经微微擦亮了。他现下得尽快回那禁地去寻古徵徵。 果然,就在那禁地的门口,龙幽丞一看到了古徵徵,竟然就两眼婆娑了起来,正正经经地作揖道:“仙女丫头,我想借那‘续命玄灯’一用。”古徵徵回道:“幽丞?你这是怎么了?我晓得她的,昨日便是她,真真是与众不同,可我竟不知,她原来是司空晴捡来的妹妹。我寻了许久才寻到这里来,她这是怎么了?” “你有所不知,”幽丞回道:“这司空雪魄,似是患有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且这病症……这病症我曾见过的。” 古徵徵还从来没见过幽丞如此这般,追问道:“噢?见过?在哪里见过?究竟是什么病症?” 幽丞不自觉轻轻搓起手来,细看过去,那手心似乎冒出许多汗来:“这病症,我生平只治好过一次,在韵丹羽原,莫雅雷图灵崖……”是啊,这种病,在弋海蛮荒之中,他幽丞也还是治好过一次的,那便是灵崖万千宠爱的四公主戴心心。可眼下,这个穷桑玄殿的小透明郡主二丫头,哪里有那个命呢?四向莲蓬结出的“四向灵籽”十万载结一次果,现下的那几颗,早已护着戴心心的心脉了。古徵徵腾空将那古五棱石逼了出来,“圣古缘空”从中取出了那“续命玄灯”,交给了幽丞。 只见幽丞小心翼翼地接过“续命玄灯”,悉心照在司空雪魄身旁。他看着她的脸庞,他不敢说出来:无论他怎么诊断,司空雪魄都注将周身经脉尽断而死。那医仙原自以为“弋海蛮荒无魂不可追”,却没想到该女是魄不是魂,莫说是他一届医仙,恐怕就是医圣本圣,亦回天乏术。那医仙又自以为万花丛中过,却也是难逃千里姻缘,只是他这姻缘一缕幽魄如“续命玄灯”上弱弱烛芯一盏,又岂是他想留便留得住的呢? 第53章 魂穿万年亦心慌 本来古徵徵醒来便已知龙幽晔所在之处,定然就是在昨日梦象中司空晴为自己所指的那个密室之中,无奈醒来之后便被龙幽丞请到了这里。眼下,幽丞又守着司空雪魄,还甚么“魂不追”呢?怕是自己的七魂已尽数去了。古徵徵索性将昨日自己在桑弈殿占星台所见之事藏了起来,辞了幽丞,出了司空雪魄的桑经殿。司空雪魄现下还昏迷着,她当然不知道古徵徵来过这里。幽丞并不知晓,古徵徵已经知道了龙幽晔所在之处,只身去往那处。 而这穷桑玄殿的设计果然不让人失望,古徵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位于玄木神桑之中的密道,滑落至其硕大根部打造成的密室之中。密室外面并没有人把守,古徵徵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准备,推门进去一看,果然那司空星津与司空夏苍一同等在那里。 见古徵徵走了进来,那司空夏苍拍手称快道:“女儿,怎么样?我这招请君入瓮,你觉得如何?” 司空星津笑看着古徵徵说道:“原以为是一个不知名的野丫头,却不想原你竟是那龙幽晔的心上人?今日你来得正好。我父亲已经得了那金灵珠,待会取了那龙幽晔的水灵珠,岂不是这弋海蛮荒很快便全都要姓我们司空了?哈哈!” 司空夏苍也在一旁附和着司空星津道:“女儿啊女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想我司空夏苍,戎马半生,可谁知生了司空晴那么个不争气的儿子,整日里就知道在那个甚么天上待着,和他那个母亲没甚么两样。没出息!还是你像我,有野心,有心计,有手段。今日就如你所说,咱们先料理了她,再去取那少龙帝的水灵珠。” 古徵徵才没工夫听他们闲扯,借着刚才的功夫,她赶忙环顾了四周,却哪里也没有发现龙幽晔的影子。 她腾了真气,“圣古一步”迅雷之势落于那父女俩人面前,道:“你们请君入瓮,我如今已经来了。龙幽晔呢?” 司空星津笑道:“父亲,你看这姑娘,自己已经性命难保了,竟然还想着自己的情郎,还真是痴情。我却不知道,这是个甚么独门秘籍,我怎么就偏偏学不会呢?” 司空夏苍道:“诶~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费功夫演那么多戏了,快快快,让他们一起上,尽快拿下就完了!” 这话音刚落,四面八方飞来许许多多的武林高手,个个都修得一身上乘的“移”术,容不得古徵徵多想,便被搅入了这一对七八个高手的乱局之中。 幸而古徵徵所用的武器乃是那玄空灵鼓,她得与龙敲敲一道敲打乐曲才能将那玄灵真气释放出来,可她一敲才发现,原来除了她周身的玄灵真气,那桑弈殿之中的玄色玄空灵鼓便有与自己手中兵器共振的回音顺着中空的密道飞驰而来,那回音中带有司空晴在那桑弈殿中日日养着的那一隅四季、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之中的木玄之力,百余回合下来,在那回音助力之下,古徵徵道是越战越勇,且那木玄之力始终傍身在古徵徵周围,古徵徵感觉武功内力大涨。眼见着古徵徵与那些高手过了百余招,两边似乎势均力敌,司空星津自己腾了真气飞过来,挥着净世拂尘与古徵徵打斗起来。眼看着司空星津上去与那古徵徵斗了几个回合,也没见起势,那司空夏苍推出木玄珠与金灵珠来,朝着古徵徵便飞驰而去。 一来二去,几大甚么所谓的高手皆被古徵徵的玄灵之力伤得十分惨烈,只剩下司空夏苍与古徵徵两个人在空中打斗。司空星津虽然也在其中,但是古徵徵看得出来,三人皆有些筋疲力尽之际,司空星津就开始比划招式了。既然如此,古徵徵自然要抓住时机,她腾起十足的真气,和着周身的木玄神力,接着“圣古御夏”所出的招数,一下子便施出了那“圣古封春”,将那司空夏苍的拂尘远远甩了出去,还平了周围那些个又上来的高手们,而那司空星津却正因是在比划招式这才没有受伤。原来,这一招乃是反噬之力,如果是普通人腾了十足的内力来伤古徵徵,这一招“圣古封春”之后,恐怕此人周身筋脉要断个干净了。司空夏苍确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刚才虽然用力过猛,可是经了古徵徵这一招,周身经脉只是断了五成而已。 不曾想的是,那司空夏苍竟然一下子收了手,说道:“这招是‘圣古封春’?你竟是古族之人?那古沁雪,是你甚么人?” 古徵徵万未想到,这人竟然识得她古族的功夫,而且他全然不识得其他的招数,偏偏认得这一招,还提起自己母亲的名字。 古徵徵也收了手,回道:“古沁雪乃是我的母亲。” 司空夏苍笑道:“竟是如此?想当年,你母亲救我性命的一招便是这‘圣古封春’,没想到今日你伤我的一招也是这‘圣古封春’!” 古徵徵道:“你竟见过我的母亲?” 司空夏苍笑道:“何止是见过,若不是她,怕我早已不在这世上了。若不是她,我那兄弟司空东旭也不会扔掉了这穷桑玄殿的谷主之位,最后伤透了心,可还是愿意听你母亲的话,入赘到了那莫雅雷图灵崖去。可也正是她,我自幼立下的踌躇之志竟无处施展!这弋海蛮荒一朝太平便是万年!要我何用?要我何用啊!” 古徵徵这才想起,在韵丹羽原,戴皇婧婧为何对她敌意满满,戴君司空东旭又为何看她入神,想必是在自己的脸上看到了当年母亲的影子。 话至此,许多往事怕是涌上司空夏苍的心头,虽他并不满古沁雪所做之事,虽他表面上的确道貌岸然且最是老谋深算,可恰恰是这样的人,在心中却往往能做到超乎一般人的了然。他自然是了然的,古沁雪是他在这世上见过的唯一一位至纯至善的女子,也是他司空夏苍在这世上唯一真心爱过的女子。可他胸有大志,他必得完成母亲的遗愿,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成为这穷桑玄殿的谷主。不惜一切代价,便包括要主动作为,割舍许多他想得而万不能得之物,割舍那位他想得而万不能得之人。只见他只是出神地望向古徵徵,两人曾交手两次,可他从未好好地看看她,就像又见到了他此生绝不能去想之人。这孩子生得果然像她母亲一般美好……她手上戴着的是?——穹楠玄戒?果然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与他的眼光是那样地如出一辙,果然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和他年幼时候的自己、和他当下心中的自己,是那样地如出一辙…… 古徵徵自从第一次见到司空夏苍以来,一直告诫自己,终于知晓了何为人的道貌岸然,可时至今日,面前这位司空夏苍,只让她觉得纠结又复杂。他周身筋脉断了一半,想来应该很痛苦罢?他看上去似乎在看着自己想念自己的母亲。他可不可以给自己讲一下,自己的母亲究竟是甚么样子的?面前的司空夏苍一言不发,只是眼角汩汩地留出许多眼泪来。古徵徵上前两步,想问个究竟。 可是,司空星津没有给古徵徵这个机会。她冷不防地在司空夏苍身后给了他种种一击,他当场就昏死了过去。司空星津腾了一股十分奇异的真气,绝非木玄之力,将木玄珠和金灵珠从司空夏苍体内激了出来。古徵徵来不及多想,上去便与那司空星津又打斗起来,可还是慢了一步。古徵徵只拿到了那金灵珠,土玄珠还是被司空星津拿走了。司空星津似发了狂,她回身想要置那司空夏苍于死地,但是古徵徵施出“圣古敛冬”护住司空夏苍最后一口气。 司空夏苍看着古徵徵拼死保护自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古沁雪,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用力敲开地面上一块木板。一个地下的密道就此打开,一条硕大的玄水灵龙从下面飞了上来,瞬间将这地下密室中横扫了一遍。 龙幽晔本尊还没上来,甚么武林高手,甚么司空夏苍,尽数一命呜呼了,司空星津浑身是伤,从密道里面逃脱了。 古徵徵分明看到那司空星津原来所修并非“移”术,其他招数她恐怕不认得,但是这逃生的招数倒是与那济水西沼的兰桡如出一辙。 龙幽晔上来便一把将古徵徵紧搂在怀中,问道:“徵儿,徵儿你没事罢?” 古徵徵回道:“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龙幽晔,你洞房花烛可好?” 龙幽晔笑道:“我徵儿如今长大了,竟会吃醋了。只是,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根本没开始酿的干醋?” 古徵徵也第一次将龙幽晔紧紧抱在怀里,才发现他的臂膀原来如此宽厚可靠,让人踏实。龙幽晔问道:“那司空夏苍可有伤你么?” 古徵徵回道:“没有。只是他与我母亲仿佛有些纠葛。” 龙幽晔好奇道:“噢?甚么纠葛?” 古徵徵道:“实在我也不清楚,且说来话长。你没事便好。” 龙幽晔有问道:“可叹他就这样死了。他可是被你那玄灵真气所伤?” 古徵徵摇摇头,道:“司空夏苍恐怕没想到,自己养了半晌的女儿,最后来结果了自己。” 龙幽晔又问道:“那司空星津呢?” 古徵徵这时才紧张起来,道:“我方才只想着救你。那司空星津抢了木玄珠,从密道里面逃脱了。” 龙幽晔道:“抢了木玄珠?糟了,徵儿,恐怕木玄寺危险了。” 两人出地下密室的功夫,顺便随着古徵徵到那桑经殿知会了幽丞一声,而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那土玄寺去了。出了那穷桑玄殿,古徵徵自然是担心自己的妹妹戴心心,而龙幽晔则还在好奇自己的兄长龙幽丞到底发生了甚么,竟脱下了那桃花长袍,只着一身素衣守在一个叫做司空雪魄的普通女子身旁。 两人到了土玄寺,果然发现戴心心和戴妙妙早就被司空星津控制了。但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司空星津的木玄之力只是个幌子,她原来是这世间罕有的用毒高手。 戴心心的经脉就已经被司空星津的用毒封死,无力还击。两人别无选择,入了那土玄寺与司空星津打斗的过程中,司空星津对龙幽晔施出了必杀技“白蛇根之舞”,龙幽晔屏住鼻息也不奏效,那毒通过凑里之肌便能够生效,于是当场便昏死了过去。而古徵徵手上因为恰巧戴着司空晴送的穷桑玄戒,可以百毒不侵。古徵徵救不了龙幽晔,戴心心虽然还尚存一丝意识,可也中毒已深。此外,还有木玄寺其他一众人。古徵徵只好求司空星津给她解药,司空星津借此让古徵徵摘下“穹楠玄戒”,把她折磨到奄奄一息,却说道:“你现在很难受罢?你刚才为何要摘那戒指?我便是瞧不起你们古族这假惺惺的善!我施的乃是‘白蛇根之舞’,这么多年了,你们古族还是这么没长进,一点见识都没有。竟不知道这种毒没有解药的。” 古徵徵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要殒身了。弥留之际,古徵徵问道:“司空星津,我死之前,你可否告诉我,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何?是不是为了英汤玄谷?你那么恨我,是不因为……金玉天山?” 司空星津方才知道,原来古徵徵早已得知此事。 司空星津让古徵徵死个明白,说出自己的身份,原来是排行第三的英氏女。 司空星津看着周身的人,笑道:“无妨。有这么多人陪着我,我走得也值了。”说罢,司空星津便在木玄寺长出来的英汤玄谷之陨面前,毫不犹豫地献祭了土玄珠。土玄珠被献祭之时,古徵徵用古五棱石拼死护着金灵珠,周身经脉加速流转,毒素发作愈发疼痛。古徵徵拉着龙幽晔的手,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 可就在此时,一道强光突然降临,一个在天地间横冲直撞久矣的“魑魅魍魉球”出现了,救了古徵徵和其他人一命。 随着那“魑魅魍魉球”而来的,还有司空晴和绮罗。 这是司空晴遵照斗圣大人的吩咐,第一次成功追寻到这“魑魅魍魉球”,不想却是在这木玄寺之中。 原来,这“魑魅魍魉球”竟然是一位老者的轻功施展出来的,老者身边还带了一个名字叫做陈白子的少年,年龄比大家都要小许多,但总是少年老成一本正经很好笑的样子。他一本正经地与古徵徵相认在忏海助他们造船指路之事,一本正经地讽刺他不敢告知大家自己其实是命圣大人这个身份,还一本正经地讽刺他不敢告知古徵徵自己是她外公的这个身份,最后一本正经地讽刺他不敢告诉自己的曾曾曾外孙女她头上的古银花夹就是他借机送的。 众人愕然。 原来,这是闭壳灵堡早年间的堡主金奥,是古徵徵的外祖母古玉痕的夫君,在自己的女儿古沁雪降世、妻子古玉痕殒身之际,他没有战胜心魔,竟然疯癫了上万年,后来机缘巧合修炼成为这天地之间的命圣大人。 命圣大人驾到,自然是要帮着司空晴回穷桑玄殿收拾好烂摊子。那里已经群龙无首,只能由族中长老代为治理。在桑宇殿外的蔷雨亭,命圣大人与司空晴之间有了一次密谈。命圣大人首先感谢了司空晴对她外孙女的保护。司空晴却回说保护她的不止他一人。命圣大人却说自己的外孙女与龙幽晔在一起只是在历劫,并非受他保护。司空星津被除掉,司空晴手中拿着一纸婚书发呆,因为上面的龙玺已然消散。 命圣大人拍拍司空晴的肩膀,说道:“孩子,你虽能占星卜命,却不能逆天改命,因能逆天改命的只有他们自己,你已尽力,又何必强求?”司空晴反问命圣大人为何这么说。命圣大人却说,别人看不懂,可他却能看得懂,他司空晴乃是这几万年以来斗圣大人所收的最好的徒弟,他从未对古徵徵动情,可他早有预感这位能够拯救弋海蛮荒十万载大劫的真命天女会因为与龙氏一族的这段感情饱受痛楚,为长远计,为大义计,他必须拆散他们两个。原来,司空晴早已知道一众人会在这穷桑玄殿发生之事,但是他极力避开,没有现身,就是想借司空星津与龙幽晔龙玺婚约之事,将龙幽晔和古徵徵两人分开。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却也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古徵徵的性命。可虽然自己未曾现身解围,到最后,龙玺盖下的婚约竟也能烟消云散。龙幽晔与古徵徵不仅没有分开,反而更快地走向了对方更近的地方。司空晴不禁慨叹宿命。这一切,命圣大人都看在了眼里。 龙幽晔坚定地看着古徵徵,好像一切也并没有甚么改变一样。幽丞悉心呵护之下,司空雪魄已经醒来,虽然她的弱症已经愈发严重,奇经八脉已经开始断裂,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撑到甚么时候。幽丞劝服司空雪魄离开穷桑玄殿。古徵徵将用性命保下的金灵珠交到戴心心的手中。戴妙妙也做主,说姐姐的心愿便是四公主继承羽原的女皇之位。戴心心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亲人,在奇楠谷地又遭遇了这些苦楚和变故,像是成熟了许多。古徵徵愈发心疼这个妹妹,所以当戴心心用力抱着古徵徵哭泣的时候,古徵徵对她说,以后她就是是她的亲姐姐。而眼下,她这个亲妹妹便要回韵丹羽原继承女皇之位了。 第54章 韵丹羽原换新皇 众人一同从穷桑玄殿返回到莫雅雷图灵崖。 韵丹羽原和奇楠谷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母亲、父亲、妹妹和家人们接连离世,戴一一表示不再想留在这个伤心之地,在极然婆婆和族中其他长辈的主张下,与姬羽定下婚事,成为野泽灵宫的宫主夫人。 戴心心继承了韵丹羽原的女皇之位,执掌金灵珠。戴见见的疯症仍然没有任何缓解,还是一天到晚战战兢兢地喊着:“日变成了月,乾变成了坤,阳变成了阴,白变成了黑……日变成了月,乾变成了坤,阳变成了阴,白变成了黑……”幽丞有意带戴见见回到自己师父医圣大人身边进行医治,因为他正好要戴着司空雪魄一起回那“语天峰问顶阁”,但是戴心心却认为戴见见这个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恐怕难以治愈,莫雅雷图灵崖发生这样打的变故,所有的亲人死的死、走的走,实在是想留下二姐姐来陪自己,而且幽丞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不应该因为戴见见的事情破坏了二人世界,更何况幽丞身边已经有一个病人要照顾。这些托辞实在太过华丽,戴心心成功留下了戴见见。 幽丞带着司空雪魄赶赴医圣所在之处,誓死要将她治好。古徵徵很为幽丞高兴,可也很为幽丞忧心,且他们这一去,恐怕是要走遍这弋海蛮荒,这对鸳鸯也怕是要长久隐居于这武林之中不知何时再现身了。 不知为何,古徵徵看着这一对的背影,总是想到司空晴那天在翡日台为龙幽丞算出的情劫 。虽然说起来,自己的心小妹才是“久病榻前遇贵人”,但是,眼前这个司空雪魄又何尝不是呢?司空晴乃是斗圣之徒,这些个卦面,哪里有那么简单? 命圣大人在穷桑玄殿帮着司空晴处理完事务,又马不停蹄地跟古徵徵一起回到了这莫雅雷图灵崖帮着戴心心处理完事务,一切终于告一段落了。 虽然外公与陈白子的日常对话总是以无休止的斗嘴作为日常。 外公指着陈白子,道:“你可千万别说起,你对他们有那造船指路的情谊。” 陈白子却指着外公,道:“你可千万别说起,我对他们那造船指路的招数都是你安排的。” 外公道:“我可不想日日带一个小疯子。” 陈白子却道:“我也不愿意日日跟着一个老疯子。” 外公道:“你可千万不要好好长身体,我可不想打不过你。” 陈白子却道:“你可千万不要想我回去打你,因你想我我也回不去了……老疯子!我回不去了。”陈白子说着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千百年来,外公金奥与陈白子这孩子感情已十分深厚,他虽然不舍,但是已经到了必须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了。 外公腾了真气飞向远处,回道:“你个小疯子,你还回去做甚么?回家罢……”说着,转身随便摸了一把纵横的老泪,有点哽咽,接着又似轻飘飘地说道:“没你烦我……老子终于又能自由自在地去逍遥了!嘿!” 说着,外公挥挥手,算是道别了古徵徵,示意她不要忘了身边还有司空晴。最后,变成天地之间的“魑魅魍魉球”走了。 对着那球飞走的背影,陈白子跪下嗑了三个响头,然后哭得稀里哗啦。众人问他是怎么回事,陈白子这才说,外公做命圣世间已经很久了,穷桑玄殿之事和韵丹羽原之事料理完之后,他大限就到了,这也是他为甚么将这陈白子留在这的原因。众人都非常伤感。龙敲敲将自己的好奇说了出来,问陈白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陈白子说道,那次在忏海造船就是命圣大人安排的,因他知自己大限将至,恐怕不能等到现下这个时节再送他回那涛裂之巅,所以才为他安排了那样一次机缘。 羽原有了新女皇,四海皆知,金浚再次过来道贺。 而这弋海蛮荒同来道贺的还有那青沧九州大禅游灵殿唯一的公主。灵崖传令官古徵徵第一次见到了龙幽晔的妹妹龙青鸢。龙青鸢生得不似龙幽晔那般白净,却也是打眼看过去就是在水里长出来的模样,一众来道贺之女中,鹤立鸡群。 龙青鸢并不称呼龙幽晔为“幽晔哥哥,或者三哥哥,或者龙帝哥哥”,她只称龙幽晔为“哥哥”。这位幺妹,从小在尽是男儿的大禅游灵殿受尽宠爱,自小又受龙幽晔庇佑,举手投足之间都时不时露出与龙幽晔的亲昵之态。古徵徵蹲在一旁吃闲醋,才愈发发现自己爱上了龙幽晔。 古徵徵将这闲醋说与龙幽晔听,他却十分高兴,两人在夜间花前牵手赏月,感情迅速升温。 没想到,两人身后还站着两只偷看的小鬼,陈白子这孩子牙尖嘴快,带着龙敲敲这个人小鬼大的龙骨,两个人把这一众人等每天都搅合得人仰马翻。这会子,龙幽晔拉起古徵徵的手,便发现龙敲敲又不见了。两人这才发现背后的陈白子和龙敲敲,两人无奈地被两个孩子调侃,但是却很甜蜜。 龙幽晔与古徵徵的后面,站着龙敲敲和陈白子,而他们四人的后面其实还站着一个人,那就是戴心心。 戴心心自认为从小一直深爱着龙幽晔,可是龙幽晔却深爱着古徵徵。而如今,连那桃花医仙幽丞也像是着了魔,被一个自己从来没有瞧得上的不知名的被随便捡来的算不上表妹的表妹哄骗了去。她虽然如今已经得到了金灵珠,虽然已经继承了戴皇之位,可是那又怎么样?她看着爱人与一个本来甚么都不如自己可是现在看来却甚么都得到的比自己多的女人在一起,嫉妒之火终于熊熊燃烧起来。正在此时,一个人把她的心事悉数说了出来。戴心心回头,发现那人原来是龙青鸢。戴心心对于龙青鸢说的那些当然矢口否认。可是龙青鸢却说,自己也从小就深爱着龙幽晔,她原本觉得,她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并且在那几百年里面,自己也是龙幽晔身边唯一的小女孩儿。可是,没想到,他八百岁生辰去到那亘古圣域回来之后,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她了。戴心心看着龙青鸢,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切。从小到大,她没有感觉有谁真正地这样理解过自己。 戴心心继承大统之后,古徵徵、龙幽晔与司空晴必须将陈白子那个孩子送回到涛裂之巅锯齿玄洞中去,可龙青鸢也要同去,粘着龙幽晔也一起出发去了。原来,陈白子从出生时起便再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亲,可叹现在涛裂之巅正是那长老在执掌大权。陈白子要求古徵徵要回亘古圣域取了那七位长老当年共同为弋海蛮荒签下的“生死令”来,好做个见证,让那长老把这皇位换来,最关键的是,要护住那火玄珠。 纵观整个弋海蛮荒:肆玄蛮荒——穷桑玄殿没有了木玄之力后,桑树灵力失去平衡,开始枯萎;飘纱渺域御鼎玄宇也已丧失金玄之力,灵崖金灵之力肆虐,哀鸿遍野;济水西沼野泽灵宫的土灵之力尽失,土玄兽奄奄一息。只剩青沧九州蕴藏的水之灵力和水之玄力尚且稳定,涛裂之巅锯齿玄洞蕴藏的火之玄力与北摩极地闭壳灵堡蕴藏的火之灵力还尚可遥相呼应。弋海蛮荒之间,一直以来都在进行玄力与灵力之争。却没想到,原来从来都是阴阳相合、玄灵相依。 龙幽晔陪古徵徵一起回到那亘古圣域紫微斗转仙宫去了。 第55章 重返圣域雪兮殿 两人回到紫微斗转仙宫,果然发现姬兮王已不在此处许久,古徵徵离开仙宫的这些年,这里也无人打理,植物长得十分茂盛,可四下还是泛出无尽的荒凉之感。 两人又回到雪兮殿。龙幽晔竟然怔在那殿门口,有些不敢进去。古徵徵道:“龙幽晔,你是不记得此地了么?” 算来,龙幽晔已是一千年未回这亘古圣域的紫微斗转仙宫了。在这里疗伤时,他还只是大禅游灵殿逍遥自在的三殿下,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最后离开时,他也才不过一千三百岁的年纪。而现如今,他已然是八尺多身高的铮铮汉子了。可尽管到了这两千三百岁的年纪,他也还是觉得这雪兮殿的昨日就像刻在这脑子里面,无数次梦回这里。雪兮殿没有甚么改变,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无人打理,破败荒芜了许多。古徵徵又何尝不是呢?回头拉住他的衣袖,学儿时那样,轻轻地撒了撒娇。龙幽晔看着那绝世容颜,感觉恍若隔世。又回想起两人儿时在这里同吃同住的情形,便又怔了一下,方才被古徵徵拉扯着入了那雪兮殿。一进去,果然如他所想,一千年过去,走的只是时间。殿内的一切都没变,与他刻在脑子上的那个雪兮殿一摸一样。 看着龙幽晔的背影,古徵徵心里也忽然欢快起来,她走上前去,乍起手来,像儿时那样轻轻用额头顶了顶龙幽晔的后背,笑呵呵地问道:“三殿下,别来无恙?”那龙幽晔却也并不转身,只说道:“徵儿,莫闹。”古徵徵方抬起头来,走到龙幽晔的身旁,歪着脑袋笑起来。 古徵徵着一袭比儿时要修长许多的玄灵紫七仙袍立在那里,泛着些如在占星崖看到的那些点缀在苍穹上的繁星散发出的光辉,本来清雅得宛若一朵馨香的花儿,可偏偏又可爱起来,倒是让人忍不住想要过去嗅上一下。这雪兮殿内仍然常年流淌着忍冬花的香气,甚是风雅,再看看眼下这绝色可爱之人,龙幽晔表情更是严肃起来。 可他虽仍旧躇在原地,但古徵徵还是看出了几分他眼中的紧张,因那龙幽晔也不似平时那样温柔,而是眼神颇蹊跷地带着些凌厉,直直地盯着她看过来,竟看得她有些不自在。于是,古徵徵挠挠头,说道:“好啦,少龙帝,你别再看我啦。”说着拉起龙幽晔的衣袖前行了几步,指着那吊在空中的七色幻彩带子说道:“那个你总还记得罢。第一次你上那带子,狼狈不堪,我可是至今难忘。”说完忍不住笑个不停起来。龙幽晔衣袖虽被她拉着,人却未向前走。尤其听到古徵徵果然提到那七色幻彩的带子,他突然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朝着殿门口的方向,低声说道:“徵儿,那带子真不必看了。我现下有些渴了,可有三花竹叶青喝么?” 可不成想,那古徵徵早已不是幼年时那个比他小三百岁的小丫头了。只见她掠过一丝坏笑的表情,腾起龙幽晔的衣袖,两人便飞向那七色幻彩的带子上去了。龙幽晔哪里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成年后第一次知晓甚么叫做冷不防,一边嘴里喊着“徵儿你不要胡闹了!”,一边随着古徵徵飞向那带子。古徵徵自然是熟门熟路仙气十足地一只脚踩在了那带子上面,两只手牢牢抓住带子的左边。偏那龙幽晔确实还与那第一次上这七色幻彩带子一般地狼狈,一只手紧握着带子底部,直直地吊在半空中。古徵徵见此状,实在忍无可忍,便立在带子上大笑起来:“龙幽晔!我便料到如此,只是你比我想得还要狼狈上一点点……” 却也未见那龙幽晔生气,只见他用力腾了一股子真气,便腾在了半空中,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猛地坐在了那带子上,一下子就把笑得颤颤巍巍的古徵徵弹了出去。古徵徵的真气可不似那龙幽晔般自如灵活,于是忙大叫起来:“龙幽晔救命!” 于是只见龙幽晔转身向那带子下面一滑,便分毫不差地躺在了那带子里面,然后舒展开双臂,用力挥了古徵徵半个圆圈,然后直直地把她扔在了半空中。是的,半空中。那带子颇有些摇晃,古徵徵在半空中的位置与龙幽晔想象的差了那么一点点,于是就在龙幽晔躺得比直比直的身上,古徵徵从空中狠狠地摔了下来。虽说,这位置与龙幽晔想象的差了不是一点,而是许多,可却差得十分凑巧:古徵徵的脸刚刚好埋在龙幽晔肩膀和脖弯的凹陷里面,鼻子几乎擦到了他刚刚冒出来的胡茬上面,身体则顺着这个位置向下,就像是正面将龙幽晔扑倒了一般,全身一寸不落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古徵徵惊呆了几秒钟,然后第一反应便是赶忙支起手臂。不成想,那带子柔软无形,古徵徵这么做,并没有减轻压在龙幽晔身体上的负担,只是让二人面对面来了个近距离直视。古徵徵发现,龙幽晔的眼神似比刚才又凌厉了许多,直直地看着她,于是连忙避开他的眼睛,歪着脑袋说道:“对……对不起。”说罢,就想赶快翻身下去。谁料龙幽晔那看似白皙纤长的手力气原来如此地大,硬生生地抓上她的手腕,她竟便动弹不得了。她抬眼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你干嘛?”那龙幽晔却一句话也不说,硬生生地又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摩擦着他的身体向前又提了两寸,两个人鼻头刚刚好轻轻地顶在了一处。这下可好,古徵徵便是想低头也不能了,只好看着龙幽晔那双开始有些吓人的眼睛,然后任凭他的双唇轻轻地盖了上来。古徵徵只感觉,龙幽晔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来。 而龙幽晔从未想过,古徵徵的唇竟是如此柔软,能让整个身子如受了那颤雷一般,掠过丹田,再往下每一处,再一直延伸到脚尖。而古徵徵从未想过,龙幽晔的唇竟是如此冰凉,似乎能从嘴上一直能凉到她的心里,凉得甚至有些彻骨。古徵徵于是又贴了贴那冰凉且有些许自然上翘的嘴唇,想再给些温度。而她却并不知道,哪怕就是这个她觉得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不起眼的动作,也如打开了一道颇具破坏力的闸门一般,让龙幽晔再也忍不住那从站在雪兮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时便一点一点腾起来的冲动,再也忍不住一丝一毫地又有些用力地将那冰凉的双唇贴过来吻了上去。然后,他就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狭长眼睛,深深地扎进去一般地死死地看着她,再用些力量地将那冰凉的双唇吻过来,却也不知吻了多少次,似乎在等着自己完全忍不住的那一刻,最后突然微微张开嘴巴,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地死死扣住她的下唇,有些无礼地将舌头伸进去。确实是无礼,是那种属于龙帝的无礼,属于弋海蛮荒战无不胜的武林至尊的无礼,属于对挚爱志在必得的无礼,属于能忽略她甚至已经有些胆战心惊的无礼。他就是不管,坚持舔开她坚硬的牙齿,轻轻地点了点她那已经与脸颊一样开始有些发烫的舌尖,两只耳朵便不管不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古徵徵想要逃走。她本能地使劲蹬了蹬脚丫,膝盖果然就是那样争气地不偏不倚地顶在龙幽晔丹田下方颇为不同寻常的一处凸起那里。毫无防备的龙幽晔向着她的耳朵里面呼了两口热气,蜷了蜷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嗯”了一声。她登时觉得自己耳根脖子一脉开始变得滚烫滚烫。而龙幽晔又将她向上提了一寸,刚刚好两人的唇就挨在了一处,他不由自主地又用了些力气捏紧她的双手,古徵徵不得已哼了一声“疼”,这才见他的手轻轻地松了松。古徵徵便接机闪电一般地翻了个身,跳下那七色幻彩带子,一溜小跑地踏上了“落雪小苑”。龙幽晔也起身跟了过去。 就在雪兮殿前,古徵徵与龙幽晔相视而立。 龙幽晔轻轻拉起古徵徵的手。古徵徵微微颤抖了一下。 龙幽晔轻声问:“徵徵,你怎么了?” 古徵徵道:“我很紧张。” 龙幽晔又问:“为何?” “因为你不一样了。” “有何不一样?” “你开始对我有期望,所以我现在已经开始担心,担心你有一天会失望。” 龙幽晔将古徵徵抱在怀中。他并不懂古徵徵所说,只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伤,来自她。 果然就像那陈白子说的,龙幽晔用水之灵力将雪停掉之后,又费了许多真气将那“落雪小苑”的常年积雪悉数化去,果然看到一个地面露出一个似乎只有在灵崖才能看到的十万载不遇的好翡翠,有些像灵崖那些女儿们用来做发簪的翠料,可是这么好的翠料,却被埋在雪兮殿“落雪小苑”的下面做了个把手,真是可惜了。拉开把手,原来是一个地龛,里面放着的果然是玄灵浮岛的长老们当年为弋海蛮荒签下的“生死令”。 与龙幽晔成为终成眷属。完全确定情侣关系。 龙幽晔静静站在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幽灵湖上面,轻轻地酌了一口“水龙吟”,直勾勾地看向悬崖方向。只见硕大的一轮圆月面前,映出古徵徵并不高但却凹凸有致的身体。只见她缓缓地将右腿抬至向天空的位置,然后用双手轻轻地贴住额头,向天、向地为生命祈福。然后,又缓缓地坐下来,还是那样标志的坐姿,双膝跪地,双脚微微地别在右后侧,轻轻坐在偏左的位置,挺起纤细柔软的腰身,侧脸过来,美得就像一尊雕塑。 龙幽晔缓缓踱步过去,跪坐在古徵徵的身旁。两人看着面前的圆月,静默许久。龙幽晔又酌一口“水龙吟”,先开口道:“徵儿,我不想再等了。”古徵徵却笑道:“龙幽晔,你这榆木般的家伙,你等甚么了?”她不经意地看过去,却看到那有些醉心的侧脸,被圆月映出些银色光芒的漆黑苍穹做成的幕布将龙幽晔脸的轮廓画得清清亮亮,擎直得鼻梁下面桃花唇微微张开,就是她心里面他的样子,丹凤眼里面映出一个完整无缺的月亮,就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心的样子,而微醺的脸上泛起绯红的氤氲,就与她现在微微发烫的脸颊是一个样子。她赶忙回过头来,又看着月亮,絮絮地有些许藏不住的紧张地说道:“是我在最欢喜的时候受伤的好么?是我在北摩极边傻傻守了整整三百年好么?是我不计前嫌,找了这么大的借口到了大禅游灵殿,才又见到你的好么?”龙幽晔微微地笑笑,说道:“那你为何大禅游灵殿?”古徵徵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担心你啊。”空气似乎凝滞了一样地,古徵徵轻轻低下头,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龙幽晔却是略有些粗暴地伸手抬起古徵徵的下巴,然后用桃花唇直勾勾地在古徵徵的嘴巴上有些狠狠地盖了一个章。接着颇好笑地有些雀跃地看着远方说道:“明月为证,古徵徵已被龙幽晔封印,生生世世不灭不变。” 翌日。 燕洋忽然来报,说亘古圣域的开阳浮岛也开始震颤了。原来,亘古圣域乃是由几大支柱支撑而成,依次为:天枢浮岛、天璇浮岛、天玑浮岛、天权浮岛、玉衡浮岛、开阳浮岛和摇光浮岛。野泽灵宫失守土灵珠,天玑浮岛坍塌;御鼎玄宇失守金玄珠,摇光浮岛坍塌。眼下,想必是那锯齿玄洞所守火玄珠遭遇不测,竟导致开阳浮岛震颤了。古徵徵请燕洋带路,两人一同去察看了那座浮岛的情况。燕洋说此前已经发了很多信笺去了济水西沼,但是燕洲却回复说姬羽殿下去往了韵丹羽原,后来便一直没有返回野泽灵宫,以致古徵徵现在才知晓这些事情。古徵徵与龙幽晔商议,眼下只能尽力保证其他浮岛不要塌陷,所以两人马不停蹄地朝涛裂之巅赶过去。 第56章 暗藏玄机欲语先 原本听着涛裂之巅像巨齿玄洞像是个多么凶险之地,可是龙幽晔与古徵徵到那里之后,才发现,原来那里竟然是个封闭的世外桃源。外面远远看过去就是一片大海和悬崖,可是悬崖之上平坦的路途没有多远之后,便看到平地起了一个个硕大无比的山洞,远远看去竟然像一头头卧下的凶兽张开了大嘴,且那个个山洞之中都生着栉次鳞比、互不相依又陡峭秀丽的钟乳石和石笋。站在洞口像其中望去,让人感觉就像那头凶兽口中一颗颗牙齿,再加上那洞个个都十分深邃,从洞口向其深处走去便愈发伸手不见五指,通道也越来越狭窄。有些勇气的年轻人还是能够走到这个位置的,但是大多数还是会被那时不时发出的滴滴答答的水声、偶然间发出的怒吼声、突然间飞出的成群蝙蝠……吓了回去。 古徵徵与龙幽晔看着这一个个洞口,就想到那锯齿玄洞的入口定然在这些洞口之中。于是,两人立于在一个个洞口前,勘察了多日。 终于一天,停在了其中一个洞口面前。 只见龙幽晔腾空至其中的一个钟乳石上,倒挂金钟地伸出一只手掌,然后跳下来,看着古徵徵点了点头。古徵徵这时腾空飞起,停留在一块矮小但有一定高度也十分敦实的钟乳石上,撕下玄灵紫七长袍最外面的一层薄纱,将其举在高处,果然看到这洞里和洞外的风是互通的。既然如此,那便证明,这洞口便是一个通道,虽然它看上去实在是有些狭窄幽长。 两个人刚刚站定,后面一个清脆响亮的孩子声音冲了出来:“古徵徵!龙幽晔!你们二人可来了!” 两人一回头,看到那孩子正是陈白子。 陈白子瞥了后面跟着的那人一眼,道:“怎么样,龙青鸢?我说甚么来着,若是他们二人在,我们早就将这里的地形弄明白了。现下你也看到了,容不得你不服!哼哼。” 原来,那龙青鸢带着陈白子好不容易走了半个多月,到了这临海的悬崖峭壁上。带着那个孩子又向上爬了三日,这才好不容易登到了那悬崖之上,果然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毕竟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马平川。接下来,便是在这一马平川上一晃又半个月。这半月却实属不易,因来来回回地勘察了好些天,龙青鸢发现这里乃是名副其实的一马平川,周围竟然荒无人烟,更不要提甚么做生意的店家,无奈二人只能整日以野果子裹腹。也正因如此,那龙青鸢被陈白子那小子十分地看不入眼。然也并不奇怪,要不是陈白子整日里爬上爬下地摘那野果子,这龙青鸢恐怕便要饿死在这无人之地了。 不过也正如陈白子所说:“你便不必谢我。好的歹的,我也算是这涛裂之巅的主家,给你摘些果子,也算是尽尽地主之谊了。” 话说那龙青鸢,也的确不是甚么都没做,她勘察了地形,也分了几次入了不同的洞里面去试探,但是都没能找到甚么通达的洞口,只能按照标志来排查。 不管怎么说,四个人总算是汇合了。半个多月以来,那龙青鸢感觉自己实在是辛苦,于是走上前去,想和龙幽晔撒个娇。可是才刚刚过去想要拉住龙幽晔的袖口,那陈白子却开了口,不客气道:“哎~哎~哎~放手放手!” 没错,那陈白子自小养在命圣大人那个人人口中老不正经的疯子身旁,自然养成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也养成了那嫉恶如仇口无遮拦的风格,可也便长成了一个在别人眼中目无尊长无伦理纲常的不懂事孩子。虽然陈白子自有陈白子自己的道理,但是他总是不喜欢说自己的道理,所以别人哪里能知道他一个娃娃还是想过这许多的? 只见那龙青鸢上前揪住他的耳朵,道:“呀?!你这个小子真是过河拆桥啊?咱们俩前些日子一起登那个悬崖峭壁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哎呦,你可得抓紧我的手,可不能放了手呀’。现下你有了新靠山,便这么不客气地让我放手,凭甚么?” 那陈白子却开口回道:“我当时让你抓紧我,是因你也必定不是平白无故地送我,定是为了你心中的那些不知道甚么的好处来的。你既是为了好处,那便得把我护好了,若是护不好,那这些日子受的罪岂不是白受了?这一桩,是让你不放手的事。这一位古族公主,她是龙敲敲的娘亲。这一位龙帝陛下,他是龙敲敲的爹爹。你面前的我,是龙敲敲最好的朋友。你当着我的面,当着我好朋友娘亲的面,要去拉我好朋友爹爹的手。我自然是要大声劝你‘放手’:一来要护我那朋友,此乃是我为朋友两肋插刀;二来也是看在你送我的份上护着你,助你莫要去讨那个无趣,自取了其辱。” 龙青鸢被那孩子说得脸是红一道白一道,只好甩甩手跟在后面走开了。 四个人站在洞口,龙幽晔打头阵向前走去,头倒是没回,可是还不忘拉着古徵徵的手。陈白子也要龙青鸢拉着他的手,龙青鸢揶揄他怎么还要她拉着,是不是害怕了,可是陈白子说并非害怕,而是洞里黑暗,他须得帮龙敲敲看着龙青鸢。四人选择的那个洞十分地深,从最开始的十分明亮,走到现在已是完全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之中,几个人就快要找不到方向,古徵徵将心口的古五棱石推出,发出了幽微的七色幻彩,这才找到了前行的路。原来这个洞在延伸的过程中巧妙地一个大弯,突然转变了方向,所以那洞的中段才那样黑,就像走进了一条死路,但其实再往前走上不太远的路程,便将那个弯拐了过去,人便可以看到远处的出口了。 几个人从洞口出来,突然的强光照得眼睛有些生疼,但是眼前倒是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原来,这别有洞天之处竟然似一个世外桃源自成一体,而且人口众多,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环顾四周,这个大洞壁上尽是些吊脚楼,层层叠叠的倒是红火。且洞壁上处处都点着红色的火盆,一团一团地仿佛不计其数,照得这洞里夜如白昼。 四个人顺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前走,却也不知道是要去向哪里。于是,陈白子上前拍了一个年轻人的腰,问道:“兄弟这是要去向何方?” 那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个半大娃娃,回道:“小兄弟,这是通往火器集的路啊!” 陈白子说道:“火器集?听着便十分热闹。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龙幽晔却说:“咱们须得到你陈氏皇族下榻的殿宇去,不凑热闹。” 陈白子说道:“送佛送到西嘛。眼下,我既已经到了这锯齿玄洞,距离家里自然是不远了,索性回家之前,先去看看那‘火器集’,又有何妨?” 龙幽晔和古徵徵皆知这孩子主意大得很,这人多眼杂的,也怕他出了甚么意外,于是只好在后面跟着走向了集市。龙青鸢在龙幽晔与古徵徵聊天之时根本插不上嘴,一来二去的功夫,便讨了许多没趣,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最后面。 刚刚走在集市上,陈白子便看到一个卖围棋的店面。那店面十分特别,却没有四面八方的墙,只是拉了一道横幅,又摆好了地摊儿上的三组棋局,就等着高手前来解局,好为自己的生意添点噱头。陈白子从小便喜欢围棋,奈何自小到大,他跟随命圣大人走南闯北,倒是极少遇到像样的对手。只见他上去便将那第一组和第二组棋局破了个干净,搓着小手走到了第三张棋台子面前,上前想要去破那第三组。 恰在此时,陈白子突然被一个莽莽撞撞跑过来的疯子撞了个大马趴。 陈白子没修炼过甚么武功,更谈不识甚么真气和内力,所以这一撞委实撞得不轻。且陈白子破解第一个和第二个棋局的时候,在场已经有很多自认为围棋相当了得的能人志士试过了,最有有人能解到七八成的样子,可是没想到这小孩子三小五除二便解决了。既然已经招揽了一大批人在周围围观。陈白子当然要更上一层楼才好对得起这天下苍生。却不曾想,正在这是,他自己被撞倒了。 陈白子站起来小脸憋得个通红之际,那人却并没有道歉或者怎么样,反倒指着陈白子,十分激动地喊:“扣子!扣子!” 可是,龙幽晔、古徵徵和龙青鸢绕着陈白子看了又看,可这孩子身上哪里有扣子呢? 周围的人却对这个人毫不陌生,一个个指指点点七嘴八舌道:“这‘疯扣子’,又来了!” 还有些胆子大的,上去驱赶道:“你这疯子,赶快走开,走开!” 咱们这几位这才得知,原来这人是个疯子,已经疯了十多年,总在路上来来回回地跑。经常看到他到处指着人喊“扣子!扣子!”然后就去抢人家的扣子,所以大家都喊他“疯扣子”。眼见着那“疯扣子”一下子把陈白子扑倒在地,古徵徵和龙幽晔几乎同时,一个上前救出孩子,另一个则治住疯子。两人的默契让龙青鸢醋意大发。可那“疯扣子”却不依不饶,一心只想要去抓那陈白子。 龙幽晔与古徵徵自然是要护着那陈白子的。只见古徵徵先是“圣古敛冬”将那陈白子护在身边,而龙幽晔则“水起游龙”上前,与那疯扣子打了几个回合,果然见那疯扣子败下阵来,干脆就此作罢,闪身而去。 可是,尽管如此,在一旁观战的古徵徵却看出些端倪。 原来,虽那“疯扣子”一直在掩藏着自己的武功招式,但是她还是看出些《火玄心经》“气”术的痕迹,而且他与龙幽晔对打之时,一招一式之中似乎都掩藏着真气的实力。古徵徵想,倘若她没有看错,那么此人定是真气浑厚,才能收放如此自如,可是此人为甚么要掩藏招数呢?他究竟是谁,又为何要掩藏实力呢?最重要的是,他为甚么非要抓陈白子呢? 第57章 艳阁花魁落谁家 古徵徵想这些的功夫,龙幽晔却在人群之中揪出一个戴着帽子和面罩的人。 那人眼睛似乎有些怕光,在人群之中可能还看不出来,可现下被龙幽晔甩在了一旁,恰恰被洞中天井照射下来的阳光照上了眼睛,赶忙去把眼睛捂了起来,一边说道:“哎~少龙帝,少龙帝,你抓我做甚么?我可甚么都没做啊?” “少龙帝?”古徵徵上前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们身份的?” 那人还是捂着眼睛,继续说道:“唉呦~古族公主,我一路跟来只是为了,探听点独家消息,没……真没别的意思。” 古徵徵追问道:“莫非你是这锯齿玄洞皇族之人?怎的对我等身份如此了解?” 那人干脆坐在地上,把大帽子的边沿放下来,遮住阳光,又把面罩摘下来,这才眯着眼睛看了看陈白子,又看向古徵徵,道:“皇子在此,我怎敢妄称是陈氏之人?” 他竟也知道陈白子的身份,古徵徵愈发奇怪,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见面前的人终于有些放下了戒心,起身上前几步,才要说出口。 却听旁边一个人喊道:“炜馆长在那儿呢!” 声毕,只见众人“呼啦”一下子将那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道“炜馆长,炜馆长,怎么样?今天有甚么新消息?我买一条东街的,我买一条西街的……” 只见那人干脆腾起真气,在周边最幽暗之处的一颗大石头上站定,拉开架势道:“哎~哎~哎~诸位,诸位,东街、西街、南街、北街各二两银子,火器集五两银子,皇室独家十两银子……来来来~” 龙幽晔看着周围那一众人将这位所谓的“炜馆长”围了个水泄不通,摇摇头笑起来。 古徵徵看着龙幽晔,投去一个好奇的眼神,问道:“炜……馆长?” 龙幽晔道:“我道是敌,原来只是个打探灵通之人。” 古徵徵问道:“打探甚么灵通?” 龙幽晔环顾四周,道:“想来这锯齿玄洞几族聚居,安逸度日,大家茶余饭后,自然是要有些趣事来听听的。” 古徵徵道:“不请他过来问问么?” 龙幽晔却道:“不急于此时。我们在此,他自然会再来。” 几人向前跺了几步,正巧看到一个特别巨大的石板,上面写着“玄洞要闻”。 这倒是奇怪了,既然这里有日日的布告,那些人又花不少的价钱买的是甚么呢? 陈白子先众人几步走了过去,看着那石板念道:“第一条:锯齿玄洞玉玄长老今日修习火玄之术四个时辰;第二条:锯齿玄洞玉玄长老今日诵经八百遍;第三条:锯齿玄洞玉玄长老今日着西红色长袍……第十条:锯齿玄洞玉玄长老洞主陈治孤及其独子仍下落不明。下落不明?老子明明就站在这里啊!” 一旁过来两个男子在后面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道:“你看你看,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儿?”“就是,竟站在那块石板子前面看那些个破东西。”“还看这么久。脑袋没病罢?”“不好说啊。看着有点像……” 陈白子忍不住回头看那两个人,二人赶忙低头走开了。 却没想到,那龙青鸢挡住二人的去路。原来,刚才陈白子在前看的时候,龙青鸢在一旁看得比他还认真。只见她上前问道:“你们锯齿玄洞之人都不关心洞中大事么?” 那二人看着这女子面容姣好,嬉皮笑脸道:“姑娘所问,颇为有趣。我们锯齿玄洞之人,不仅人人关心,而且人人好事,尤其爱凑热闹。可是那个上面写的这些,那都是官话,和咱们洞里百姓无甚关联,无甚关联。想知道大事,还得找对人。” 龙青鸢道:“炜馆长?” 二人笑起来。一人道:“原以为姑娘不懂行情,现下看来,也并非如此。”另一人则从腰封之中取出一块布条,塞给龙青鸢道:“这是昨日的消息,权当和姑娘交个朋友了。”塞完两人便又喜又怕地走开了。 陈白子抢过来,念道:“魁艳阁花魁大选就在明日!”又喃喃道:“那不就在今天?” 正在此时,一个特别大的人潮涌了过来,几人定睛一看,那人潮之中攒动的尽是男人的人头,一个一个拼了命地向前挤。几个人混杂在人群之中,真是很难脱身,只好跟着这股子人潮便向前涌去。心中却想着:这是怎么了? 龙幽晔、古徵徵、陈白子和龙青鸢被人潮涌着走了许多,才得知为何这周围都是男人。 原来,此地乃是一个叫做“魁艳阁”的青楼。而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正是“魁艳阁”选花魁的地方。这涛裂之巅锯齿玄洞果然不愧是火玄之地,选花魁的方法被称为“凤凰涅槃”。 陈白子一下子又来了兴致,向古徵徵说道:“敲敲娘亲,你快轻功带我前去看看,究竟何为‘凤凰涅槃’?” 古徵徵回道:“陈白子小小年纪,怎的这样爱凑热闹。我这个人,每次凑热闹都出事。我看便不必了。” 听此,陈白子赶忙转向龙幽晔,道:“敲敲爹爹,你快轻功带我前去看看,甚么是青楼花魁选秀?” 龙幽晔回道:“你一个小娃娃看甚么看?那是成年男人看女人的地方。” 陈白子道:“竟是如此?虽说我是个小娃娃,可你不是啊。你既为成年男子,为何不去看看?” 龙幽晔侧脸看了看古徵徵,发现她竟面无表情,于是转身将陈白子抗在肩膀上,道:“走,上前看看。” 古徵徵虽还是没有回头,也还是面无表情,却轻轻道了一句:“你敢。” 陈白子看着龙幽晔,故意问道:“龙帝陛下,你敢么?” 龙幽晔对陈白子说道:“你觉得的呢?” 陈白子回道:“‘不敢’为好。” 龙幽晔点点头。将陈白子卸在地上。 龙幽晔上前拉住古徵徵的手,冷不防地亲了她的脸颊,道:“徵儿,你刚才那句‘你敢’,说得颇好。” 此时,龙青鸢在一旁说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小气。” 陈白子认真道:“龙青鸢,你果然非一般女子,待他日,我若见了你心上人,定把你这大气告知与他。” 说罢,自己往前挤过去。后面几位只好赶紧跟过去了。 只见十八位体态丰满、酮体若隐若现的年轻女子面带凤凰绣样的面纱,衣着裙摆幽蓝而上衣红彤的半透明长袍立于魁艳阁楼前空地石林中一块块刀状的石头上面。壁立千仞,本来那一片石林如祭祀重地甚是庄严,可一个个蒙面姑娘立于石林之上,仿佛将其点燃了一般。一根一根紧密的石柱之间架着火道,环绕着石林和人群。 陈白子虽说算是娃娃当中个头高的,可也才过了那火道的高度,他本就细致入微,眼睛正好也看得清楚,喊道:“快看快看,那里面都是乌冈栎!” 龙幽晔和古徵徵看去,果然见那火道里面摆着的尽是这一稀罕昂贵的木料。 前脚是选个花魁这样的事情上了炜馆长的头条,后脚是遍布石林的火道里面铺满乌冈栎,果然这魁艳楼绝非等闲之地。 紧接着,随着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箜篌乐声响起,环绕石林和人群的火道燃烧起来,周围的人手中拿着一早便在旁边准备好的木棒伸向空中,喊道“火!火!玄火不灭!玄洞永生!”石林上面这些女子也开始妖娆舞起。下面的男子这才开始比拼起来,点燃火把的男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自己喜欢的女子所站石头的下方,接着喊“火!火!玄火不灭!玄洞永生!”一圈火道熊熊燃烧,再加上男人们手中的火把,所有人都汗如雨下,这才愈发显得那箜篌之音来自天外,并愈发觉得那石上之女不食人间烟火。 自小长在亘古圣域那般重雾之地的古徵徵和自小生在那青沧之滨的龙幽晔自然是刚才就已经忍受不了这热气腾腾,从人群之中将那陈白子和龙青鸢腾空带到了洞穴壁中凸出来的一块石板之上,静静看着下面。他们几位这才刚刚站定,下面一个身影腾了真气旋转着也上了这石板。那功夫使的乃是火玄之力,招式多旋转且气由内生而扩外,古徵徵一看便知是那“气”术。这个锯齿玄洞的本地人自然不是别人。 只见那炜馆长就地坐在石板旁边,道:“我道这少龙帝和古族公主多难相处,原也是没甚么江湖道行之人,竟也不追问我的来龙去脉。” 古徵徵笑道:“炜馆长所笑之人该是我。龙幽晔才说你会自己再前来。如今,你便在此了。” 炜馆长道:“看来少龙帝立于此,正是等着我这个本地人来讲解的。” 龙幽晔看着前方这一片热闹,没有回答。 只听那炜馆长继续说道:“我叫炜有神,在这锯齿玄洞经营‘有神馆’已经七百年了。” 龙幽晔道:“下站之人中,可有炜馆长心中之人?” 炜有神笑道:“她现下还未现身。可你是如何知道她这魁艳阁之中的?” 龙幽晔道:“七百年,正如这魁艳阁刚才石林之中雕刻所写,乃是治孤三千一百年。我们所踏石板你坐了七百年,所以竟然这样光滑如新。” 炜有神道:“三百万两黄金,我也快攒够了。她虽在魁艳阁,可只隔纱卖唱。” 龙幽晔道:“若是此次选不上花魁,却又如何?” 陈白子问道:“敲敲爹爹又是如何知道这炜有神心仪之人乃是历年花魁?难不成,是你一直便知只有花魁才能隔纱卖唱么?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炜有神道:“人小鬼大。你现下不也已经知道了?”接着又说道,“现下立于那百余根石柱之上的,皆是去年竞选花魁而不得的女子……” 正在此时,那箜篌的音乐停了下来,之间周围的男人踊跃地将火把齐齐伸到了自己所在石柱女子的脚下,石林上瞬间便着成了一团团火焰……原来,那些女子身上都浇了油,火焰熊熊烧起来,那些刚才还如花似玉的面孔就此挣扎起来。 照此下去,这些女子定会被活活烧死的! 古徵徵和龙幽晔自然是想将这些火尽数灭了去。只见古徵徵接了龙幽晔那一条灵水神龙,在空中回旋了几周,便盘成了一团,紧接着施了一道“圣古封春”,紧锣密鼓的雨便尽数落了下去。可魁艳阁所在之地并无天井,众人看到洞中竟然凭空便下起了雨雪,惊愕不已。陈白子也想腾了真气出去,却不想被炜有神死死地拉住。 陈白子道:“炜有神,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甚么‘有神馆’的馆长就敢拦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炜有神却不回答,只是说道:“你的性命便是我的性命,有我在,你必不能到那里去涉险。” 龙青鸢在一旁听得是一头雾水,可陈白子确实是不宜到那人群中去的,所以这人拦着这娃娃倒是正好。 百余条性命危在旦夕,古徵徵运气很急,那雨水眼看着要将这些女子周身的火扑灭之时,一支巨大的天罗伞从魁艳阁之中飞了出来,被人用强大的玄力支撑在半空中,将这些雨水尽数挡了去。熊熊烈火之下,几百名花枝招展的女子皆被烧为灰烬…… 而随着一段琴声响起,那些灰烬重新活动起来,“涅槃”变凤凰装之后的女子们稳稳落地。尽管如此,可古徵徵眼中看得清楚,这些女子已经全然不是刚才的女子,哪里是甚么涅槃重生!分明就在草菅人命! 只听这些女子们口中齐声喊道:“玄火不灭!玄洞永生!玉玄长老!不老长生!” 周围的人都欢呼起来,也跟着喊道“玄火不灭!玄洞永生!玉玄长老!不老长生!” 古徵徵和龙幽晔看得真切,心中亦了然——这魁艳阁哪里是在竞选花魁,分明是在借竞选花魁一事为那玉玄长老营造执政气氛,又通过“涅槃重生”竞选花魁的引子,让众人皆知那玉玄长老方才是这锯齿玄洞能够真正执掌火玄之力的人!这些女子看上去个个都对玉玄长老十分衷心,而玄洞中人也对那玉玄长老十分拥戴。 灵水神龙收回,天罗伞也被收起。龙幽晔与古徵徵回到那石板之上定睛一看,原来那“魁艳阁”屋顶站着一位气质绝佳的女子,只不过男人们都在看石柱上面跳下来的女子们,一窝蜂地贴在她们一个个的身旁,怎会有人朝那房梁上望一眼呢? 龙幽晔望着那里,问那炜有神:“你如此苦心帮着他造势,他还索你三百万两黄金?” 炜有神道:“无价变有价,已是恩赏。” 龙幽晔回道:“世道不公。” 炜有神道:“顾不得公不公。天涯海角,执子之手。七百年不长,有朝夕可盼便好。” 说罢,看了看龙幽晔与古徵徵,自叹了口气。他这一叹,叹得龙古二人相视一眼,似同想起了那未曾谋面的八百年。 石林之中,刚才落下来的女子们拿起火把将石林正中央一垛特别大的沾了油的木料烧了起来,紧接着便随着贴身上来的男子舞蹈起来……一舞之后,就在那木料的灰烬之中,缓缓站起来一位女子。只见她体态轻盈,抖了抖周身的灰烬,脚下腾起烟雾,耍着三脚猫的真气腾到了半空中,然后缓缓地揭开面纱……与刚才那些女子相比,这位姑娘的确算得上出众了。 周边众人激动得围着她呼喊起来“炯炯!炯炯!涅槃重生!” 陈白子见那炜有神突然放开自己的手,在那石板上前走了几步,也喃喃道:“炯炯……”便明白了。 这正是魁艳阁已经稳坐了七百年花魁之位的炯炯姑娘。 看那炯炯的一招一式便知她武功不高,顶多练了个七八百年的样子,古徵徵对热闹不感兴趣,始终盯着屋顶上的那一位。而屋顶上那一位自然也不是甚么等闲之辈,自环顾发现他们之后,便一直隔空望向古徵徵的方向。见炯炯已经顺利现身,那女子转了个身,在房梁上腾了真气,几下便不见了。古徵徵和龙幽晔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一个“圣古翼步”、一个“水起游龙”追了过去。 龙青鸢也要过去,陈白子嘲笑道:“龙青鸢,你快歇在此罢。怎的敲敲爹娘往何处去,你便想往何处去?” 炜有神道:“敲敲爹娘?” 陈白子道:“是啊,炜有神,你看看她,只有那三脚猫的功夫。追了上去,也便是要拖敲敲爹的后腿。我看他们二人是有要事,她定然是留在此处为好。” 龙青鸢道:“你……你这是为保全自己找理由罢?” 陈白子道:“这本来该是你之事,我都替你想了,浪费了自己的时辰,你却还有甚么不满意的?” 炜有神笑道:“小阁下这性子,看着倒是有些熟识。” 陈白子只道那炜有神是揶揄他,便反过来去提醒他多看几眼炯炯。 再说古徵徵与龙幽晔二人,追到最后,竟发现那女子就在锯齿玄洞“飞挂殿”房顶停了下来,径直跳入院中。两人虽说一路跟踪过来自觉很是小心,可没想到,那女子跳下去之后,竟还是站在飞挂殿的门口,头微微一侧,淡定地朝着身后古徵徵与龙幽晔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出来罢,国师恭候多时了。” 古徵徵心中也已有了几分猜想:这女子十有九成便是那魁艳阁的主人,怪不得能搞这么大的阵仗,还随随便便调动了那么多乌冈栎,原来正是如龙幽晔所言,与这玉玄脱不开干系。想至此,古徵徵心中不免有些愠气,这长老一系,均为古族所用,执掌着玄灵浮岛,可是一路走来所见长老一系,都不是当下这位玉玄长老这般阵仗——不但不驻守在那火玄寺,反倒麾下养了青楼来为己所用,简直荒唐! 两人闻此,便也知已经无处躲藏,索性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和那女子一起进了飞挂殿。 第58章 玉玄一脉话飞挂 话分两头。 古徵徵和龙幽晔二人前脚刚走,那炜有神便说道:“小阁下,这花魁大选已然结束,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陈白子摸摸咕咕叫的肚子,道:“甚好甚好。炜有神,这洞里都有甚么好吃的?” 龙青鸢在一旁道:“陈白子,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最好就地等着,哪里都不去。” 可话音才落,炜有神便听得龙青鸢的肚子也发出咕咕的叫声,想来与那陈白子一样,早已饥肠辘辘了,于是接着道:“别的不好说,可是饿的时候,来上一大盆又辣又香的玄洞炒粉,再加上一碗甘泉蜜露,真的是完美人生啊!” 陈白子咽了一口口水,道:“那快些带我们去罢。” 炜有神便带着陈白子和龙青鸢朝着来时的路走去。三个人才走出人群,不想“疯扣子”一下子又现了身,就是执着得很,一定要掳走那陈白子。龙幽晔和古徵徵都不在,自然是那龙青鸢去和“疯扣子”过招,可她身上那些天灵之水的功夫,与收放自如的“疯扣子”比起来,真是有些自不量力,几十招下来便有些招架不住。再加上陈白子“陈怼怼”这张怼天怼地的嘴,在龙青鸢与“疯扣子”对打之时一刻未停,搞得龙青鸢对战之时还要一心二用,没几下子便彻底败下阵来。话说那位炜有神,此次却又不像刚才那般护着那陈白子了。两人眼睁睁看着那“疯扣子”拎着陈白子“哈哈”大笑地扬长而去。 龙青鸢拼劲了全力追了几步,可没想到那疯子的脚步快得很,追了几步便丢了。 她向一旁的炜有神急道:“你不是刚才还要死要活地要保护那小子么?做戏呢!” 炜有神却说道:“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色已晚,朋友事小,赚钱事大。在下告辞了。”说罢,丢下龙青鸢一个人便扬长而去了。 再说古徵徵和龙幽晔,二人到了飞挂殿门口。古徵徵见飞挂殿建筑十分气派,可个中透着些诡谲,与陈氏皇族奉行“出其不意,棋胜险招”的做事原则倒是颇为吻合,只不过建筑虽说气派有加,可细节处落眼,已尽是岁月痕迹,一番物是人非之感。这飞挂殿之中,早已没有陈氏皇族,而是玉玄长老在执掌了。 古徵徵与龙幽晔二人本来就是要过来送陈白子那孩子的,可两人既受人之托,便得忠人之事,若是将这孩子交给他父母亲,自然也便用不着费如此周着,可若是要交予他人,两人总是不放心的,且一路走来虽没发生甚么大事,但细节处处透着些诡谲,两人自然不敢轻易将那孩子交给玉玄。眼下既然能提前与这玉玄长老会会面,自然是有益处的,可两人还是认为不可轻易提及陈白子之事,见机行事才是。 那玉玄长老见到古徵徵,先是整理了一下胡须,紧接着跺了几步官步紧两步走了上前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身旁那位女子也恭恭敬敬地跪下来,向古徵徵与龙幽晔行了叩拜之礼。 这一幕,两人显然是没料到,一边扶起那女子,一边与玉玄长老就此聊了起来。那玉玄倒是没有甚么隐藏之意,估计是想到了古徵徵与龙幽晔对当下锯齿玄洞情形的困惑,所以寒喧没几句,便讲起陈氏一族第十六代洞君陈治孤的往事。 想当年,陈治孤在这弋海蛮荒,乃是少年天才,早早便承袭了洞君之位。说来也是,那陈治孤确实与这青沧九州的十六代龙帝龙亦仓、济水西沼的十六代宫主姬兮王、奇楠谷地的十六代谷主司空夏苍、飘沙渺域的十六代宇皇独孤穆等属同辈之人,只不过这些人都已成年成家之时,他还是个像陈白子这么大的娃娃。然而,他不仅棋艺高超,性格也十分耿直,甚至在奇楠谷底穷桑玄殿与年长自己许多的司空夏苍就龙亦仓之事起过龃龉。 若说起他的人生,前半段还是颇为顺遂的。就在他继任锯齿玄洞洞君几百年后,在一次“火器集”对弈之时,邂逅了洞中族群之中吃百家饭长大的女子连星。连星这姑娘虽说与皇室陈氏无甚往来,可是却因酷爱对弈,于洞中不少部族之中都小有名气。陈治孤打从孩提时期便受到母亲的严苛管束,后来父亲早逝,他又小小年纪便继任洞君之位,自然是要在母亲和诸位贤臣的辅佐之下边干边学日理万机,除了求了母亲给他保留了这对弈的喜好,能让他舒活舒活脑络,便再无其他。所以,陈治孤到“火器集”那一年,自然没有人想得到是他们那个从来大门不开二门不迈的洞君出窝了。而与他截然不同的是,连星姑娘已经打从自己一千岁开始就独霸“火器集”对弈之局,而自然也没有人想得到她会在这一千七百岁的节骨眼儿上棋逢对手。 那一日,翩翩君子陈治孤着一袭棋格绸衣在连星姑娘对面刚刚坐定,便听到对面说道:“让你三颗,速落子罢!” 陈治孤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在心中想道:呵!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好大的口气。 对面那姑娘看了看他的表情,咬起一颗白子在嘴里,心中似晓得原来他是真的不认识她,于是接着道:“在下连星。你先莫要心中暗念我口气大不大,且落子来试试便知。” 陈治孤回道:“君子不乘人之危。不过,既姑娘如此说,我便落子为先了。” 连星有些暗自得意,既回绝了让子,更是一身轻松,又见对方气宇不凡、温文尔雅,竟不自知地边落子边与对面这人闲聊起来,道:“看来我注定是要再赢了这第八百年的棋局,去那飞挂殿里见识见识‘玄火棋盘’了。” 陈治孤道:“噢?姑娘也知晓‘玄火棋盘’?” 连星道:“阁下玩笑了。这偌大的锯齿玄洞之中,难道还有谁不知道咱们洞君这个最宝贝的物件儿么。若说我为何坚持了这几百年,恐怕就是这棋盘了。” 陈治孤落子时每每望向对面的姑娘,虽她衣着平平,却相貌雍容,周身贵气难掩,而细品她落子,又知原来她不仅仅是相貌雍容,棋艺更是精湛,有勇有谋的布局之下,若一个不小心,恐怕就遂了她一泻千里之势,只可惜他却早已举一看十,尽收眼底,但仍不露声色,道:“怎么?姑娘竟只想入那飞挂殿里去看看棋盘,却不想见见你口中那位洞君么?” 连星笑道:“却从未想过。看你才到这‘火器集’,恐怕有所不知,咱们这锯齿玄洞自打他继任洞君以来便乱象皆除尽为良治,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 陈治孤接道:“如此,不好么?” 连星道:“好是好。可如此一来,那洞君定是位苛刻古板之人。”说完又悄悄地凑上来说道,“且我还听说,正因如此,他年纪轻轻便已皱纹满脸、青丝斑驳,脾气十分古怪……”接着又落一子,道:“棋乃我命,局乃我定。这人嘛,不见也罢,总归还是棋盘重要些。”随后便舒了口气,看向对面的男子,笑道:“到你了。看在你我二人相聊甚欢,我便在此提前说句‘再会’。” 陈治孤摇摇头,却不落子,道:“姑娘才说让我三子,不知还作数不作数。” 连星没想到这男子现在又来这一出,十分罕见地认真趴上了棋盘,看了良久,道:“也罢,话既出口,便让你三子。” 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是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都早在一旁下好了赌注,想趁着这稳赢之局大赚一笔。奈何刚才这一遭对弈瞻仰下来,浑身的衣衫都快要湿透了。现下可好,赢面本就摇摇欲坠,再让他三子,岂不是要输了?! 周围的人逐渐热闹起来—— “不能让啊!” “是啊,这都已经说好了的,怎么现在又提出这种要求啊。” “男子汉大丈夫,落棋无悔才对啊!” 却不成想,那男人安抚了各路声音,对连星说道:“既如此,不若这样。姑娘虽欠我三子,我也便不要姑娘还了,只是,今日若你赢了,随我回府上一叙,如何?” 连星却道:“我连星生而喜破解难题,恶雕虫小技。阁下既有此意,我便要说,今日若你就此局能赢了我,我便依你!” 周围一片掌声响起来。 陈治孤却笑笑,毫不犹豫地落了一子,道:“好!一言为定。” 接下来,自然是两人一番周旋,这锯齿玄洞观棋之人也大饱了眼福。只是,众人没想到的是,那男子果然在一番周旋之后转败为胜,破了连星的棋局! 佳偶从来是天成。 连星自然是没有想到,对面与她对弈之人就是这锯齿玄洞的洞君陈治孤,且此人当晚便命“火器集”宣了连星“八百年弈后”的名号,还了一众人赌局之中的心愿。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她与治孤洞君就此喜结连理,受万民拥戴,而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玄火棋盘”成了她随身之物。 婚后,两人常于棋室腾挪殿之中的“火玄之塌”上一坐一日。彼时,玉玄长老便开始执掌朝中事务了,更因治理有方而被陈治孤奉为国师。后来,连星夫人怀有身孕,恰逢二人对弈之时,最绝妙的一步乃治孤洞君让连星夫人的一枚白子,所以连星夫人将腹中孩子命名为“白子”,也是此生甘愿做夫君手下败将之意。 一切似乎美满顺意。可惜,天却不遂人愿。 连星夫人生产之时,天象大变,凶象之下,连星夫人难产而亡。那孩子乃是医官奉命从腹中剖出的遗腹子!而治孤洞君自从连星夫人去世之后就再无笑颜。随着幼子一点点长大,好不容易有了点寄托,可更没想到的是,陈白子在三百岁生辰的时候,突然失踪了。 听至此,龙幽晔与古徵徵相互交会了一下眼神,古徵徵将自己已到喉中的话又咽了回去。 玉玄接着讲道,陈白子死去之后,陈治孤便疯疯癫癫起来,四处以杀人为乐。无奈之下,玉玄只好将他囚禁起来,而对外只说洞君身体不适。玉玄接着看向那女子。其实,殿内灯火通明,玉玄长老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古徵徵却一直在仔细端量过去那位女子,这才发现,虽然这女子实在美艳,但是衣着打扮却十分朴素,一言一行之中又尽是恭谨,一时竟看不出是敌是友。可心中仍然充满疑问:这女子刚才明明在魁艳阁之上放出了那巨型天罗伞,后又欲全身而退行事诡谲,到底与那魁艳阁是何关系?且一位女子怎能如此轻易地出入飞挂殿?这女人到底与玉玄是甚么关系?……见玉玄眼神过来,未等二人开口,那女子先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行过叩拜礼,诉说自己在宫中作为宫女的所闻所见。而后则向玉玄报告了当天魁艳阁的情况。二人这才知道那女子原来名唤“摇滟”,是那魁艳阁的老板娘。这“魁艳阁”有两个作用,一方面是为了寻回少洞君而四处搜集消息,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医治好陈治孤洞君的疯癫之症,据摇滟所言,二人已为陈治孤遍寻涛裂之巅的名医,但都没甚么作用。 龙幽晔想到若幽丞在此,恐怕那陈治孤还是有几分希望的。可眼下那人带着司空雪魄去寻医圣,也不知归期。正思忖着,忽然来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报道:“启禀国师。魁艳阁前,出事了。”摇滟忙问:“何事?”那小厮说道:“‘疯扣子’似和一名女子打起来了,砸坏了石林中几颗石柱。”摇滟催道:“有话快说!”那小厮赶忙接着说道:“有一个女子受了伤,她带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似被‘疯扣子’掳走了……” 事不宜迟,两人赶忙回去寻那龙青鸢,果然看到在魁艳阁一旁,只剩下她自己受了轻伤坐在一旁,地上确实有不小的一滩血迹,而龙青鸢的手臂看上去一动不能动,像是脱臼了,再加上一些皮外伤。古徵徵打眼看去便知道她真是伤得不轻,又环顾四周,发现她身边既没有看到陈白子,也没有看到炜有神。古徵徵上前询问一二,劝龙幽晔暂且留下照顾胞妹,自己先去寻一寻。龙幽晔自然是不能同意的。奈何龙青鸢伤势颇重,且又将那青沧九州大义与亘古圣域古族之重责联系到一处,言语之间对古徵徵犀利有加,古徵徵自觉若自己真如龙幽晔为自己一般来为他,则确实当为他家人考虑,也为未来考虑。遂不顾龙幽晔反对,又劝了他,辞了他二人,腾了那“圣古翼步”急匆匆地追了去。龙幽晔见古徵徵如此,只好带着龙青鸢四处寻觅,好容易找到了一家名为“炬火院”的客栈落了脚,再做打算。 话说从古徵徵追过去,到龙幽晔与龙青鸢离开,那国师与摇滟都没有再出现。他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