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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他的秘密

作者:屋檐下听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巧玲狠狠剜了宋倩倩一眼:“怕什么?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黑心烂肺的在背后嚼蛆!”


    话音未落,她已像头护崽的母狮,一手拽着宋倩倩,一手拉着唐小红,朝学校冲去。


    宣传栏前的人已散去大半,只剩下些上午没课的,还三三两两聚着,交头接耳。


    宋玉兰站在人群中央,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听着那些对宋倩倩偷摘胜利果实的唾骂,心中一阵畅快。


    生活就是这样,一件好事,哪怕铁证如山,也总有人疑神疑鬼;可一件坏事,只需开个头,看客们自会脑补出全套的戏文。


    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欣赏马巧玲和宋倩倩那两张脸,此刻会是何等精彩。


    “让开!都给我让开!”


    马巧玲的怒吼像炸雷,她拉着脸色惨白的宋倩倩,硬生生从人缝里挤到最前面。


    目光刚扫到那张白纸黑字的举报信,她怒火腾地烧起来,根本不看内容,劈手就狠狠撕扯下来,三两下揉成一团烂纸,狠狠摔在地上!


    围观的人群被她这凶悍的气势慑住,像潮水般下意识退开半步。


    宋倩倩则像狂风暴雨中一株孱弱的小白花,死死咬着下唇,泪珠在眼眶里疯狂打转,瘦削的身子微微发着抖,仿佛随时会瘫软下去,那份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恻隐。


    “你就是宋倩倩吧?”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短暂的寂静,


    “说!你是不是顶了别人的名额才上的大学?”


    宋倩倩猛地一颤,泪水终于决堤。


    她拼命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我没有…真的没有…”


    她下意识地往马巧玲身后缩了缩,仿佛想躲开所有人的目光。


    “胡说什么!”马巧玲瞬间炸了,一张脸气得通红,指着那发问的人厉声道,“谁在胡说八道污蔑我闺女?


    我家倩倩是凭真本事,一根蜡烛熬半宿,生生熬出来的!


    你们是没看见,下乡那会儿,白天累死累活挣工分,晚上点着煤油灯看书。


    好好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硬是熬得皮包骨头,只剩八九十斤……”


    她越说越激动,悲从中来,突然“哇”的一声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我苦命的闺女啊!咱娘俩是刨了谁家祖坟了咋的?招来这起子黑心肝的,红口白牙就想抹了你吃过的苦、遭过的罪啊!老天爷,你睁睁眼吧!”


    她这撒泼打滚般的一哭,倒真让一些人心头的天平摇摆起来,怀疑是不是冤枉了人。


    宋玉兰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嗤笑:哭吧,闹吧,这不过是开胃小菜。


    她寄出去的那些举报信,才是真正的大餐。


    有眼前这场戏铺垫渲染,后面的好戏才更精彩入味呢。


    她正盘算着,站在她前面的一个高个子男生,突然拔高声音问道:


    “你说你是自己考的?那好,高考政治卷最后那道二十分的大论述题,问社会主义的本质是什么?你当时答了什么?”


    这问题像块巨石砸进水面!


    “对!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是谁在哪篇讲话里提出的?”


    “课文总不会忘吧?《出师表》第一句是什么?背一段证明你会!”


    连珠炮似的质问劈头盖脸砸来,宋倩倩瞬间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那些成绩本就是精心伪造的,高考时她连蒙带猜,哪里还记得什么最后一道大题?


    就算记得题目,那些理论她根本一窍不通!


    至于课文,她脑子里早已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挤不出来,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马巧玲急得直跺脚:“你们还有完没完?!这都猴年马月的老黄历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楚!”


    底下立刻炸开了锅,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她不记得?呵,我们可记得门儿清!”


    “就是!”另一个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接上,


    “当年背得头悬梁锥刺股,这才一年就忘得一干二净?骗鬼呢!除非你们压根儿就没正儿八经学过!”


    宋倩倩只觉得她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站在聚光灯下任人指责,羞耻和难堪瞬间淹没了她。


    她再也承受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捂着脸,转身冲出了人群。


    “倩倩!”马巧玲恨恨地剜了一眼喧闹的人群,低咒了一声“一群长舌妇!”,拔腿就追了上去。


    局面反转这么快宋玉兰倒是没想到。


    而那个从马巧玲她们出现就始终挡在她身前的男生,此刻慢悠悠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


    “林大哥?!”宋玉兰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料到林木泽会混在学生堆里冒充大学生。


    不过仔细想想,现在大学里年龄跨度本来就大,好些三十好几的“老”学生,林木泽身姿挺拔,气质干净,混在其中非但毫无违和感,反而比真正的学生更添了几分沉稳的朝气。


    林木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走,陆奕辰在人工湖那边等咱们呢。


    他听说你舅妈杀过来了,急得不行,生怕你这小身板吃亏,非把我塞过来当护花使者。”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甜丝丝的滋味瞬间弥漫开来。


    宋玉兰眼睛弯成了月牙:“其实我自己能应付的,她们顶多动动嘴皮子,在学校里哪敢真动手?”


    林木泽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眼神灵动的宋玉兰。


    比起第一次在嘈杂市场里见到的那个带着几分怯懦和防备的小姑娘,她阳光了许多。


    林木泽心里也为陆奕辰悄悄松了口气,宋玉兰越是这样开朗自信,陆奕辰心底那份愧疚,或许就能减轻几分吧。


    人工湖心的小亭子里,陆奕辰独自坐在冰冷的石凳上。


    身旁,湖面铺展着大片大片的碧绿荷叶,粉嫩的荷花亭亭玉立,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潋滟生光。


    陆奕辰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身清冷疏离的气质,竟奇异地融入了这片娇艳热烈的夏日图景中,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像画中不可或缺的冷色调,平衡了所有的喧嚣。


    宋玉兰脚步轻快地跑进亭子,声音清脆:“奕辰哥!”


    陆奕辰闻声抬眼,目光柔和:“不是说了,有林木泽在,你不用特意跑过来。”


    “我才不是来监督林大哥工作的呢!”


    宋玉兰赶紧摆手解释,脸上带着点俏皮,“我就是想看看热闹嘛!而且……”


    她压低了声音,“我还给教育局、信访办、省教育厅三个地方都寄了举报信!看他们怎么收场!”


    陆奕辰倒也不意外,他可以感觉出来,宋玉兰是个要么不做,要做就直接将人摁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那种性格。


    林木泽却忍不住咋舌:


    “那宋倩倩这次是跑不了,肯定会被开除学籍,档案上还会被记录一笔,连去工厂做工人都没资格了。”


    宋玉兰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宋倩倩就算躺大街上要饭,都和我没关系。”


    比起上一世,她们对我做的,这些……呵,都算仁慈了!


    陆奕辰深邃的目光落在宋玉兰脸上片刻,随即转向林木泽:“东西给玉兰。”


    林木泽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他忙不迭地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又翻出一沓粮票和一张自行车票递给宋玉兰。


    宋玉兰惊讶地道:“这是干嘛?”


    陆奕辰看着她:“彩礼。拿着,想买什么就买。金戒指那些折成钱了,你自己挑喜欢的。”


    宋玉兰立刻把信封和票往前一推,眉头紧蹙:


    “我不要!买院子肯定花了大钱,现在又拿出这么多……奕辰哥,你是不是也借了不少?快拿去把帐还了!”


    她语气急切:“我嫁给你是要过一辈子,图的可不是眼前这点儿东西!”


    林木泽惊讶地挑了挑眉。


    这姑娘句句都在替陆奕辰打算。


    看来陆奕辰这随手一捡,还真捡着个宝贝了。


    陆奕辰眉头微蹙:“收着。我有数,够用。”


    林木泽心里默默吐槽:你就嘴硬吧陆奕辰!


    宋玉兰哪里会信?她太清楚陆奕辰的收入了。


    直接伸手,利落地把钱和粮票一股脑塞回林木泽还没来得及合上的提包里。


    她带着一种新晋女主人的强势:“陆奕辰!我们已经领了证,是夫妻了!以后…”


    她看向陆奕辰,又转向林木泽,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家里的事,我说了算!”


    一着急,连“林大哥”都不叫了。


    陆奕辰一愣,随即,一丝笑意从他眼底蔓延开来,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林木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得,我成他们家大管家了!还是自带钱箱的那种老妈子!


    他拉好提包拉链,对着宋玉兰点头:“行,听你的。”


    宋玉兰想了想,指了一下自行车票:


    “这个给我。回头我去买辆自行车,以后出门方便,省得总麻烦林大哥接送。”


    她盘算着,买辆带大梁的二八车正合适。


    林木泽看看宋玉兰那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板,又想象了一下身高腿长的陆奕辰坐在后座……


    表情差点失控,脑海里瞬间蹦出画面:一只瘦伶仃的小猴儿,吭哧吭哧蹬着车,后座上驮着一头沉稳如山的大熊。


    他强忍着笑,把票递过去:“给。我再给你拿点钱?”


    宋玉兰干脆地摆手:“不用,我有。”


    她心里盘算着从马巧玲那儿要来的钱和自己的积蓄。


    买完车,剩下的足够她做点小生意了。


    现在政策不明朗,她也没想着一口吃成胖子,先积累经验,够糊口就行。


    宋玉兰说不要,林木泽也乐得轻松。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清幽,闹中取静,适合谈情说爱。


    而他现在,感觉自己像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林木泽的身影刚消失后,宋玉兰便在陆奕辰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她的目光落在他腿上,微微蹙眉:


    “你这腿上的纱布好像松了,我帮你重新绑一下?”


    陆奕辰闻言,低下头,看了一眼腿上的纱布:“哦?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他立刻弯腰,手指有些笨拙地拉扯着松散的纱布。


    宋玉兰心里好奇,他这么紧张?


    如果腿伤真严重到不可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伤疤。


    不过,看到他近乎狼狈的样子,她便不问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院子那边那几间空房,我想自己去刷,就不麻烦别人了。”


    陆奕辰有些担忧:“那怎么行?太辛苦了!”


    “辛苦什么呀?”宋玉兰笑意盈盈,“我在家什么活儿都干过,刷房子难不倒我。我盘算着,给石灰里兑点颜色进去,刷出来才好看呢,白墙太素净了。”


    她顿了顿,“最主要的是,咱们自己的事,能自己动手,就别去麻烦别人。你说是不是?”


    陆奕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想依赖他人。


    一股暖流涌上的同时,也夹杂着更深的无力感。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搁在膝盖上的拳头,是啊,他这腿,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


    宋玉兰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赶紧笑着说:


    “我想好了,房子刷成暖暖的粉色和鹅黄色!院墙刷得雪白雪白的,到时候我要在上面画画!还有啊,”


    她指向院角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核桃树,“在树荫底下放两把藤椅,买个带收音机的录音机。


    等天儿好的时候,你就坐在藤椅上听听广播,我给你泡壶好茶,多好!”


    这温馨的画面瞬间在陆奕辰脑海中清晰起来: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收音机里流淌着舒缓的旋律或新闻播报,而她,就坐在旁边,眉眼弯弯地为他斟茶……


    他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


    夏海棠拎着沉甸甸的菜篮子,从人工湖边的小路往回走。


    远远的,就瞧见亭子里那两道身影。


    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也看不清表情,但那弥漫在两人周身的氛围,却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宁静、和谐的仿佛自成一个小天地。


    尤其是陆奕辰,他整个人的姿态是夏海棠从未见过的放松,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惬意和满足,让她脚步猛地钉在了甬道旁,愣愣地望着他们俩。


    又过了好一会儿,宋玉兰才起身,小心地扶着陆奕辰送他回家。


    安置好陆奕辰,她便盘算着去置办刷墙的材料。


    走出家属院大门,心里还在琢磨是今天就把自行车买了,还是等明天再说。


    刚踏上林荫道,一个拎着菜篮的身影突兀地拦在了她面前。


    宋玉兰脚步一顿,抬眼看清来人,面上立刻浮起得体的微笑,礼貌地问了声:“伯母好。”


    夏海棠站得笔直,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冷冷的,一寸寸地审视着宋玉兰。


    足足过了好几秒,她才缓缓开口:“我们谈谈吧。”


    宋玉兰微微颔首,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可以呀。”


    她心里明镜似的,夏海棠来者不善。


    奶奶的话犹在耳边:“这个家,最难缠的就是夏海棠。”


    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宋玉兰暗忖:这一世,她和陆奕辰关系的改变,已然打破了上一世与夏海棠那层虚假的平静。


    夏海棠眼皮都没抬,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便朝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宋玉兰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夏海棠倏地停步转身,看着宋玉兰:


    “宋玉兰,你根本不是我们理想的儿媳人选。”


    宋玉兰迎着她的目光,脸上那抹浅笑丝毫未减,眼底却结起一层寒霜:


    “是吗?那可真遗憾,没能让您如愿以偿。”


    夏海棠被噎了一下,眉头拧紧:“奕辰十七岁就投身建设,去的都是最艰苦的地方!


    后来被举荐上指挥学院,那是培养将帅的摇篮!要不是这次意外伤了腿,他前途无量,根本轮不到你!”


    宋玉兰慢悠悠地接口:“哦?这样啊。没关系,”


    她目光坦然地迎向夏海棠,“我不嫌弃他腿脚不便。”


    “你!”夏海棠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让这女人别嫌弃?!


    这分明是在装傻充愣,故意曲解!


    她的脸色瞬间铁青:“宋玉兰!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一个不清不白的人嫁进陆家,是我们陆家嫌弃你!你们结了婚,不要搬出去!”


    宋玉兰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霜寒。


    她冷冷地看向夏海棠:


    “夏伯母,如果我是您,真想和儿子修复关系,就少操这份闲心,少管这份闲事!否则……”


    她顿了顿,“最后难堪的,只会是您自己。”


    她精准地戳中了夏海棠与陆奕辰之间那道无法忽视的巨大裂痕,否则提亲这等大事,怎会轮到刘小娥出面?


    夏海棠万没想到,竟被宋玉兰几句话精准地捅在了最痛处。


    她怒道:“你放肆!宋家的教养就是教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宋玉兰轻嗤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讽刺:


    “伯母,您最好搞清楚,”


    她眼神毫不退让,“是您先失了长辈的体面,出言不逊,恶语伤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夏海棠彻底被噎得哑口无言,知道再说下去自己只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她猛地吸了口气,强压怒火:“好!宋玉兰,你果然牙尖嘴利!”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知道奕辰为什么会娶你这种女人吗?你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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