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辞立刻问:“是谁?”
“姓陆的姑娘,陆茹,好丹青的那个。”
孟冬辞又问:“其他人可有闹起来?别院中现下有多少人知道?”
“不曾闹,”柳荷摇头,“郑姑娘听见女侍叫喊,立刻安抚住了其他姑娘,才遣人来告知我的。”
鹿栖苑是除去元珵住的那处最大的一个院子,前头元戎赏下来的姬妾都住在里头,自郑惠之事过后,孟冬辞还曾交代过要比往常更仔细地看顾她们,怎会用个早膳的工夫便吊死在屋内?
“我去看过,”见孟冬辞和元珵都没言语,柳荷轻声道,“那陆姑娘放下来时面容毫不狰狞,不像是吊死的。”
孟冬辞和元珵赶到鹿栖苑时,郑惠正等在门口。
“见过殿下,皇子妃。”郑惠福身行礼。
“不叫人吵嚷,你做得不错,”孟冬辞点头,问,“你的屋子离她最近,可听着了什么响动?”
郑惠摇头,答:“不曾,女侍嚷起来之前,一切如常。”
柳荷先前已叫各屋的女侍守住除郑惠外其他人的屋子,故而孟冬辞和元珵进到陆茹的屋子时,里头的一应陈设都未曾动过。
卧房内的床帐没有收起,案上的早膳剩余大半,妆台前的胭脂眉黛竹篦等搁的零散杂乱,铜盆里还盛着水,孟冬辞以手探过,尚有一丝余温。
元珵自打进了屋便眉头紧锁,孟冬辞察觉到他气喘得急,猜他是因少时那次屠院落下了心翳,见不得死人,便顺手将他往外推了一把:“陆茹虽死,但毕竟是姑娘家,你在这儿多有不便,到外间去等罢。”
元珵点头:“那我叫柳姨进来陪你。”
陆茹已被平放在连椅上,孟冬辞走近,掀开她面上的帕子瞧了一眼,回身去铜盆里将帕子蘸了水,伸手去擦她唇上的胭脂。
“我来,”柳荷接过帕子,“皇子妃虽胆子大,但多少也要忌讳些。”
孟冬辞摇头:“不妨事,鬼神之说,我一向敬而远之。”
如她所料,陆茹唇上的胭脂擦掉后,果然嘴唇青紫,柳荷垫着帕子捏开陆茹的牙关,里头有些暗红的血。
孟冬辞又拾起陆茹的手,左右手皆蹭上了些红,瞧着就是她唇上胭脂的颜色。
“早膳没用完,床榻也没收拾,却去换了衣裳涂了胭脂,就算是寻死,可也太急了些。”孟冬辞回身问柳荷:“柳姨,她用什么悬梁的?”
柳荷指了指地上团成一团的锦带:“用这个,已查过,是她自己的东西。”
“襻膊?”孟冬辞俯身拾起:“还将三条编成了一条,这是晓得一条襻膊挂不住一个人的重量,可若是被杀,凶手还有工夫编这个吗?”
“皇子妃是觉得,她不是自尽?”
“尚不知,”孟冬辞先摇头,复又问,“柳姨,我跟殿下今晨出门之事,别院里有多少人知晓?”
“起先只有我和阿莲并准备马车的小厮知道,后来换马车加上殿下回去换衣裳,便有好些女侍小厮知道了。”柳荷问:“皇子妃是说,她是早知自己要死,却偏挑了你和殿下出门的时候?”
“提前将襻膊编好,这是早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是现下还不知她是自己服了毒还是叫人喂了毒,但这悬梁,大约是有人在她死后将她挂上去的,”孟冬辞往窗外看去,“单挑着我与殿下不在,是为着方便行事?可若为了方便,她已中毒,还要大费周章伪装成悬梁自尽,不是多此一举吗?”
“只是前头已传了她们的死讯,不好找仵作来验看,”柳荷问,“要叫殿下进来看看吗?”
孟冬辞摇头:“我出去大致与他说一声罢。”
掩了门出去,元珵立刻迎上来,问:“如何?”
“她面容未见狰狞,许是先中毒没了气息,才叫人挂在梁上的,”孟冬辞轻叹,“只是我知道的那点药理只能折腾折腾你,实在瞧不出她中了什么毒,大约要问问女侍小厮们,看她近来要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了。”
“皇子妃,”一直等在院中的郑惠闻言上前,压低声音,“陆茹说自己喜欢作画,我也好字画,曾向她讨教,可却见她动笔不多,倒是常跟采买的人要笔墨丹青。”
孟冬辞示意她说下去。
郑惠道:“我曾听父亲提起,说前些年时有工匠莫名患病而亡,后请仵作验看都是中毒,后来才知,那些修缮殿宇时用来漆画的铅白、石青、朱砂等,都是有毒的。”
“那些东西毒性不强,若真是因此中毒,那必是攒久了挑着时候一块儿吞了,”孟冬辞转头问柳荷,“柳姨,平日照管陆茹的女侍呢?”
“一个今日不当值,另一个先前吓晕了,醒来后我已问过话,说是陆茹素日喜静,不爱与人说话,她俩每每都是送了膳食就离开,若陆茹不叫,她们是不待在屋内的,今日也是按以往的时辰送了早膳,到时辰去收的,进屋时人已没了。”
孟冬辞点头,转而问元珵:“殿下怎么看?”
“能将一个没了气息的人悄无声息地挂在梁上还不发出一点响动,不是寻常会点拳脚功夫的人能做到的,”元珵苦笑,复叹道,“能将时辰算得如此周正,若不是别院里的人,定然也是常年监视咱们的,娘子,真叫你说对了。”
孟冬辞四下看了一眼,道:“柳姨,叫人都散了罢,余下的姑娘不愿挪动的仍住在此处,害怕的便另安排住所。”说罢,又转向郑惠,问:“芙玉,你呢?”
“我不信鬼神,就不折腾了。”郑惠先是摇头,迟疑少顷才轻声开口:“我听女侍议论,说我爹那日来时带了利刃,还伤了……”
“谣传罢了,”孟冬辞轻拍她的手,凑近朝她展出个笑来,“那日我不是一直与你待在一处?郑老那儿一切安好,本想寻个好时候将你送回家中的,偏又出了陆茹一事。”
郑惠摇头,朝孟冬辞弯起唇角:“只要父亲安好,一切听从皇子妃安排。”
出了鹿栖苑,柳荷依照孟冬辞的嘱咐去寻人给陆茹收殓,转过连廊,元珵问:“娘子叫不许声张,是觉得陆茹便是我父皇安排的人,如此做,是想引他走下一步?”
“尚不知,但将一个死人大张旗鼓挂在梁上,咱们悄声些,总是没错的。”
说话间,孟冬辞见连廊转角处有个挂了帷幔的亭子,便入内坐了,因见池中有些被冰封住的残荷,一时出神,便伏在石栏上垂首看着,半刻才开口:“春风一掠,冰雪消融,此间又是满池青翠,花木如此,人为何不能死而复生。”
元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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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孟冬辞两掌处坐了,笑:“难怪你叫柳姨悄悄收殓。”
“虽不知此事是谁所为,但天子赏了儿子姬妾,不过半月便传出了她们的死讯,还叫人编成话本传遍全城,你父皇却当作全然不知,按他不容违逆的性子,你不觉得反常吗?”
“所以你觉得,若此事传扬出去,我父皇会借此向我发难?”元珵摇头:“虽说我一早知道他赏人是另有所图,但若他想借此治罪,早在咱们传她们死讯的时候便可发作,何必如此费周章。”
孟冬辞没应这话,因为她不打算告诉元珵他父皇利用他出私兵攻打大煜一事。可大费周章地杀一个已死之人,此事若是元戎所为,便是元珵不能死在他手里,他想元珵死,却只能借悠悠众口除掉他。
若掌天下生死的帝王尚要借刀杀人,那她大约可以确信,元珵身后的秘密,是一向暴虐的元戎最大的掣肘。
这于大煜来说,何尝不是一根撬开洪辽大门的铁钎。
她假传圣旨,独身前往洪辽,若安然无恙回到大煜,就算姜瑜不疑她,那百官呢,那些视她为悖逆祖宗的眼中钉的老臣呢?
可若她带着洪辽皇帝甚至整个国家的弱点回去,那些谣言,便可不攻自破。
冷风骤起,方才还于风中摇曳的残荷自冰封处拦腰折断,眨眼间只剩与冰面齐平的一截枯茎。
孟冬辞目光随着那残叶飘远,漫不经意地开口:“不论是谁所为,陆茹提前编好襻膊备好毒药,说明她是这棋局里的一枚子,敌在暗,咱们能做的,只有掀了这棋盘。”
元珵问:“你想怎么做?”
孟冬辞反问:“你觉得郑惠如何?”
“是个聪明人,可你不是说现下不能信她吗?”
“今日之事,我猜来人把陆茹做成悬梁是想引起院中其他人慌乱,但郑惠却当机立断出面稳住了院中其他人。”孟冬辞枕着自己的小臂,歪过头看元珵:“若她们没死的消息传扬出去,郑家便能名正言顺地将她接回去,可她却站在了咱们这头,你可想过她为何要如此做?”
除却在人前做戏,孟冬辞鲜少在他面前如此宽放,额前的碎发叫风拨乱了,遮住小半的眉眼,因而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此刻竟叫他瞧出几分媚态,元珵呼吸一滞,半晌才答:“是……为了她父亲?”
孟冬辞点头:“郑惠一直都很聪明,擅闯你的院子时,她以为自己身份已定,想最大限度的给自己搏个好前程,可我却与她说了那番话。”
“她明知前日郑弘致并没有刺伤我,却有这一问,说明她已大致知晓自己为何被混在女侍里赏给了你,那日引郑弘致来别院见你,她应是猜到了你我的意图,这一遭,郑惠是在替她父亲做选择。”
“前儿你答应了郑弘致,说会寻机会让他们父女相见,现下机会来了,”孟冬辞站起身,拢紧肩头的斗篷,“时辰差不多了,周池的画像该送来了,咱们去迎一迎。”
元珵跟在孟冬辞身后,问:“我知你收徐月娘是心善,她也确是个可怜人,可那周池是个赌徒,日后说不准要出尔反尔,你真要收他的女儿进别院?”
“为何不收?”孟冬辞回身,勾起唇角:“若那周池真有对双生女儿,此番不就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