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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31 谎言背后的真实

作者:素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文件堆下暴露出一角的是一个曾被用力压平,但是仍然有几道深深折痕的羊皮纸信封,信封下还有两张写满了文字的淡蓝色信纸。


    这些东西,对泽田纲吉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大约两年前,也就是1867年5月中旬,在终于处理好那些因正式接管帕拉迪索家族所带来的繁琐事务,自己随同戴蒙和埃琳娜前往西西里,满心期待地去见某人。临行前,他神经质地写了那封信,并偷偷将它藏在了朱丽叶爱情墙的火灰石砖之下。


    潜意思里,他希望这封信可以传达出去。可是,其实上,他却从未曾认真思考过,如果有一天,这封不像情书的情书真的以这样的方式重见天日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这不过是个单向问题。因为没有后续的回应。因为他也没有答案。


    在以塞维里诺?帕拉迪索的身份存在于世,在遇见年少的Giotto之前,他——泽田纲吉总是在习惯性地缅怀过去。直到五年前,偶然遇见了Giotto,他才开始慢慢地变得期待起明天的到来。只可惜,这一切在Giotto语气坦诚地轻声告诉自己,他确实喜欢夏洛特的时候被破坏得淋漓殆尽。


    之后,他怯懦地选择了逃避,离开了埃特纳山脚下那座曾经给自己带来欢笑的小城,离开了拥有那个人居住的西西里岛,扛驮着名为“退缩后对谁都好”的蜗牛壳,蜷居在素有“百花之城”美名的翡冷翠,独自舔舐着心尖上溃烂的伤口,自欺欺人的妄想着可以将那个人忘却。


    然而,好笑的是,那时的自己一边做着想要将Giotto忘掉的白日梦,一边却心有不甘地让古斯塔一遍遍地收集关于西西里彭格列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信息,关于某人是否还好好地活着的证据。


    直到两年多前,自己如今身份上的爷爷,这具身躯上唯一的亲人去世。他参加完葬礼,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下子倒在床上,布满血丝的眼眸瞪得圆圆的,没有过多的时间概念,浑浑噩噩地想了一天一夜。


    有些人,如果错过,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地想要回到西西里,想要回到埃特纳山脚下的那座小城,想要回去和Giotto见面,想要回到……对方的身边。


    在维罗纳解决掉身为帕拉迪索家族新任掌权人的最后一笔烂帐,他写下了那封信,踏上了期盼已久的旅途。


    只是,在那一天,他的确看到了许久不见的Giotto没错,却也同样看到和Giotto欢笑在一起的女子——早已成长为一位优雅迷人的少女夏洛特。


    那瞬间,他的世界轰然倒塌,满地荒凉与悲哀。


    他再一次狼狈地逃离了西西里,连带地彻底拒绝接受到任何关于彭格列的事情。他像疯子般一遍一遍地在心里自我告诫与催眠:“我可以将你忘掉。”“泽田纲吉是可以忘记Giotto的……”


    他不知道这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也不敢保证是否可以成功。他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强迫自己去习惯这样的日子,抱着那些翻过来覆过去少得可怜的记忆,淡淡地温存着那些日子,那些事,那个人,沉默地不吵不闹,不悲不喜,安安静静的与那个人——再无交集。


    泽田纲吉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场闹剧,九弯十八拐地兜兜转转,然后,却又再次回到了原点。当他开始坦然接受与Giotto再无交集的日子,那个人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紧接着引发了一连串的藕断丝连。


    一开始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挣扎过。他故意隐瞒了自己救过吉普赛女郎克拉拉的事实,装傻不承认自己是戴蒙的老师,刻意避开了杂货店里对方的碰触……


    他一边用尽全力想让自己疏远对方,一边却恬不知耻地留恋于对方带来的温度。他在这两者间苦苦地垂死挣扎着、恐惧着、无助地无声呼喊。他甚至觉得终有一天,自己会死于一种诡秘地自我解脱,痛苦地沉溺在Giotto所带来的温柔沼泽,然后轻笑地扣动了抵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枪)扳机。


    然而,这诡异的矛盾终究还是被打破了平衡。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个夜里在咖啡厅的那些话语,他真的觉得自己会像以前一样。从看不到起始也望不见结束的流年中,一直,小心翼翼地,死守着一份只能够藏在昏黑密室里的爱恋。一遍遍地在黑夜里偷偷翻出来,贪婪地细数着,盘点着,就像是抠门的吝啬鬼老葛朗台一样,任凭它发烂发霉也不肯掏出一星半点而来。然后,到死的时候,才甘如宝贝地揣着、藏着、带着那份不能说的秘密深埋于棺柩之中。


    泽田纲吉稍稍俯身,专注地凝视着仿若还在熟睡中的Giotto。半晌,他轻轻伸手,小心翼翼地碰触到那人的皮肤。从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的手指僵硬了一下,连带心跳也鬼使神差地漏了半拍。


    当带着些许薄凉温度的手掌完全抚上对方的脸颊时,他挪动身子,缓慢地靠近对方,尽管脸上一片平静,但沉淀出太多复杂情绪的金红色眼眸也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淡淡地开口,唇片颌动:“呐,Giotto……”


    柔和的语调,微微颤抖而沙哑的声音慢慢地破碎开来,紧接着消弭在冰冷的空气中。


    泽田纲吉突然想起那日在火车上,自己曾告诉过Giotto:“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他们都有上场的时候,也都有下场的时候。”其实,他真正想说的不过是:Giotto,你该离开名为泽田纲吉的舞台了。


    他相信Giotto是可以明白自己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语。


    只是那时,出乎意料的,自己得到的回应却是——“……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我在你人生中扮演的不是配角,而是主角。”


    不是配角,而是主角。


    呐,这样的话,他是否可以被允许自负一点?他是否可以自负一点地以自己的想法来揣度这句话的意思?


    呵,那么,Giotto,你已经……准备好了么?


    此刻,他和Giotto两人间的距离很近,泽田纲吉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轻轻散在自己脸上。他缓缓地勾起唇角,一抹笑意悄无声息地绽放开来。他笑得很干净而纯粹,就像是静谧淡然的孩童终于可以将心中蓄藏已久的秘密公布出来:“……我喜欢你。”


    泽田纲吉的话语很轻,于其说是在告白,不如说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不是爱,而是喜欢。因为爱得太深,反倒是不敢轻易说爱了。


    呐,Giotto,我喜欢你,卑微的,虔诚的,不愿意给你带来过多的负担。哪怕你喜欢的人并不是我,那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


    呐,Giotto,我喜欢你,仅此而已。以最浅显的“喜欢”来约束自己,以此来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或许,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你。


    微微敛下的眼睑,翘密的睫羽轻颤,脑袋一侧,泽田纲吉的视线缓慢地下移,削薄的唇瓣与Giotto嘴唇的间距不过一指之宽。一点一点地慢慢靠近,两人温热的呼吸细细密密纠缠在了一起,引起一阵奇妙而又让人战栗不已的感觉,泽田纲吉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地泛起淡淡的红晕,连带脑海里仅存的微薄思绪也开始燃烧了起来。


    金红色的眼眸里悄悄地匿藏了一星愉悦的光辉。


    当两人间的唇瓣仅剩一纸之隔时,毫无预兆地,泽田纲吉脑袋往后一仰,同时,手指一缩,右脚往后一退,拉开了和Giotto的距离。


    直起身子,泽田纲吉丝毫都不拖泥带水地想要越过Giotto,往门口走去。只是,在迈出步子的那一秒,他就被人一把握住手腕。


    身躯条件反射地一僵,却也好似很快地在一瞬间就收拾好了情绪,泽田纲吉脸色如常,然而发丝下绯红的耳廓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慌乱。他皱了皱眉,默默在心底低咒了一声,之后才慢吞吞地回过头去,视野里是某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家伙,正一脸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嗯,我知道。”泽田纲吉听到对方这么说道。


    微微上翘的尾音带着点不可抗拒的诱惑,Giotto优雅地抬起手,轻轻地在对方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上落下一个琐碎的吻,“那么,纲吉,你知道么?”温柔的语气,漂亮的蓝眸里揉进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浅笑着缓慢地诉说出了最后三个字,语气很淡很淡,仿若那不是在诉说心中的爱恋,而是在叹息,“我爱你。”


    话语落下的那一刻,Giotto意外地瞧见对面那人惊异地瞪大眼睛,那难得一见的一脸不可思议还有无措让他忍不住地心疼。指间一用力,如愿以偿地让泽田纲吉一个重心不稳地跌坐在自己怀里。


    Giotto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对方的腰间,他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来安抚怀里被吓到的青年,一声巨大的撞门声轻易地将他的如意算盘扼杀在婴儿篮里。


    满身是汗的G撞门进来,好像是因为赶了几天的路程,心情不爽中。他看也没看清屋内的人,就扯开嗓子不满地抱怨道:“喂!Giotto,你丫的什么时候回去?还有,你找到夏洛特那女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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