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新雨深吸一口气。
更衣室显然不会是一个多浪漫的场合，尤其是当外面还有一个喊着“让我康康”、焦急地走来走去的路易斯。
“先生，”齐新雨说，省去姓氏，“我不想走。我想亲你。”他说得很严肃，像在发表什么重要观点。
蒋醉余下意识抬起手，柔软的唇肉就从他指腹略过。齐新雨偷袭失败，舌尖抵上掌心。
“这里是更衣室，小齐。”他意有所指。蒋醉余紧了紧那件叶子外套，是一棵萎靡的树。
齐新雨又扭了扭。
蒋醉余用他西装上的那条毛毛缎带把他捆好，像摆一个漂亮娃娃一样把他端端正正地在椅子上放好，自己蹲下身去。
他还蛮喜欢这个视角。
“照理说这些话我早应该讲，就算迟到补充，也不能是在这种环境。”
蒋醉余说，一字一句都在心底打磨过千万遍。
“我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我会在被前公司抛弃的时候自暴自弃，我会嫉妒路易斯能和你讨论艺术话题。我会一边把你哄来陪我，一边踟蹰不前。”
齐新雨拼命摇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要不是被他整个人锢住，看起来很想凑过来凶巴巴啃他的耳朵，顺着半新鲜的耳洞边缘烙一圈牙印。
他的情绪和思维如同天光乍破，在此一览无余。
蒋醉余感觉整个人沉甸甸的，从血管到胸腔都塞了满满当当的花海。
旁人忍不住喜爱，又怜惜花开得这样不计后果，终于这点难以言喻的酸涩都化成溪流，又让那花愈发轰轰烈烈。
他倾身，把双手搭在齐新雨膝盖上，语气轻得吹不走一粒蒲公英：
“小齐，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不想骗你私奔了，我想光明正大爱你。”
像征询又像祈求。
齐新雨感觉自己飘飘悠悠，比蒲公英更轻盈，更衣室的小凳子留不住他，他顺着皮面滑下来，半跪半坐到了蒋醉余怀里。
“我批准你爱我啦，”齐新雨说，“但我要更张扬，我要明目张胆爱你。”
蒋醉余含笑看着他：“那我就肆无忌惮地爱你。”
英籍混血齐新雨宕机了。
他把fragrantly、grossly之类乱七八糟的词在脑子里转过一圈，一个也翻译不出来，干脆不管不顾地凑上来宣布：
“我要直接亲你了！”
他像一颗糖衣炮弹或者草莓冰糖葫芦撞了上来，目标是敌军发号施令的柔软根据地。可惜炮弹没有炸开。
他气势汹汹地堵上来，然后失去了下一步动作，只能睁大眼睛怒视再次把自己捆住的蒋醉余。
蒋醉余拨开糖衣，擒获炮弹。
厨师先生是品味食材的高手，吃草莓也要讲究道道工序。先要舔舐粉红的草莓果皮，它们被催熟后会变成娇嫩柔软的深红色，轻轻一碰就开始颤抖。
然后趁着草莓不注意，拨开它的果皮。
草莓是一种汁水充盈的水果，尝到甜头的唇舌会用最快速度学会如何掠夺出更多果汁。
愉悦感不仅来自于这点甜头，人类还很擅长从这项活动中获得精神和情绪上的满足。
务必注意植物是很脆弱的，要可持续低吮吸草莓，给植物细胞以呼吸的机会，以便生成更多只有聪明人才能品味到的糖分。
专业厨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完了一遍新到手的食材，整株草莓藤都颤颤巍巍地蔓延攀附。
齐新雨睫毛抖了抖，不甚适应地睁开眼睛望着简易更衣室惨白下垂的帘子“房顶”，张开口奋力汲取新鲜空气。
蒋醉余抱着他直起身。
他双腿还有点发软，想说点什么又无从抱怨，总不能怪自己的宣言太傻，最终凝成拖着长音的三个字：“蒋先生……”
他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着急起来，当即就要拉开更衣室的围布：
“蒋先生你记不记得我今天把速写本放哪啦，我要画画……不对，路易斯是不是还在外面呢！”
蒋醉余拦住他：“你想就这么出去？”
齐新雨摸出手机看看镜头里的自己，默默撤回一个外出动作。
蒋醉余看笑了，忍不住继续逗他：“宝宝，有没有人说过，你一紧张就会忘记换气。”
“有，”齐新雨乖乖点头，“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到你，我回去熬夜画画，太兴奋差点把自己送进医院。”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蒋醉余闭上眼，胸口起伏，睁开眼手指点了点他。
齐新雨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方向摸摸自己，唇瓣尚还敏感，整个人又红起来。
他们在更衣室搓磨半天，路易斯最终也没有看到他cp穿自己设计的衣服的模样。
那两件衣服被蒋醉余直接打包带走，口头承诺会给他发照片，但没答应时限。
齐新雨深感自己以前画画对题材的认知还不够深刻，当天晚上一声不吭，抱着他的巨大鳐鱼玩偶缩在自己床上，没有和谁同床共枕的打算。
蒋醉余不逼他，第二天却是两个烟圈黢黑的人清早相见。
蒋醉余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有人蹑手蹑脚从冰箱里偷糯米糍冰淇淋——拿铁味的。小贼不仅不紧张，还恃靓行凶，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冻得梆硬的冰淇淋。
虽然和节目组说的是今天也不出摊，但闲着也是闲着，冰箱里又还零星剩了点菜，小餐车在没有直播的情况下被骑到了熟悉的位置。
观众早被通知了放假，顶流粉丝追随偶像去了下一站，两天大秀结束，工作人员和模特都不算多。后街一下子变得比他们来之前还要寂静。
蒋醉余刚停好车，只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向他冲过来。那姑娘眼泪汪汪地问：“你们是卖盒饭的那个随即摆摊摊主吗？”
他点点头。
“太好了，我不用当怨种了！”姑娘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随便您摊上有什么菜，给我打一人份的就行。”
说话间，齐新雨已经揭开菜盆。今天都是剩下的食材，做的菜也没几道。纯粹是两个人没事干。
刚刚出锅的炒菜热起还没散尽，被压在盖子底下憋了一路，此时一股脑喷涌而出。
专门从中超买来的鲜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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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菜最适合炒猪头肘子之类的卤货，海带等素菜用花椒油一拌爽脆可口，鸡肉和地三鲜没用完的青椒也能拼凑出一道下饭神菜黄焖鸡。
米饭里混了广式腊肠还撒了点青豆，自己就可以独立成为一道香甜的菜品。
“原来是有真材实料的啊。”
女生喃喃着吐出一声国粹，随即兴奋起来：“老板，有限购吗？”
蒋醉余摇摇头，提醒道：“我们虽然便宜，但是全打包走可也不是小钱。”
“没事，我回去全都冻上，”女生说，“食物一旦进了我们留子的冷冻层，那就是永生。”
确认过她真的要包下整个餐车，蒋醉余这边打着菜，女生那边分享起她的留学心得。
作为一个盖浇饭摊子，蒋醉余做的基本都是味道浓烈的下饭菜，换句话说它们就像年夜饭上的大鱼大肉，加点蔬菜根茎和菌菇又能炖出一锅新菜。
只要每天用摊位上的一道菜搭配自己的食材，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能吃多少顿来自顶尖出事的调味作品！
蒋醉余顿了顿，第一次怀疑自己做的菜会不会被“暴殄天物”。
齐新雨还在旁边神色如常地和女生提建议：“你要是把菜分开冻的话，记得买那种大号的硅胶冰格，软的比较好掰。普通餐盒冻上了容易取不出来。”
女生连声答应。
蒋醉余看看这两个表面上光鲜亮丽的人，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一道黄焖鸡冻上半个月再做成大乱炖会是何种地狱情景。
“小齐。”他叹了口气。
齐新雨立刻回过头来：“怎么啦先生，米饭已经盛完了，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蒋醉余摇头：“没事。”
齐新雨品品他的脸色，把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伸出手扒拉他的耳钉。
“哇，”女生眼神放光，“百年好合！”
蒋醉余淡定地接下她的祝福，女生守着自己满满几兜战利品，随口道：“你们是公开出柜了吗，不怕被直播录进去吗？”
齐新雨用下巴在蒋醉余肩膀上碾来碾去，还没意识到什么：“今天没有直播也没有摄影师啊，我们两个偷偷跑出来玩的。”
姑娘愣住了。
“所以我成功地找到摊子上、还买了这么多菜，根本没有被录上，除了你们之外没人会知道？”
“您……是有什么上电视的需求吗？”齐新雨小心翼翼地问。
女生指着自己，欲哭无泪：“你看我眼熟吗？我就是最开始被采访说想吃盒饭的那个路人啊。”
西班牙那位想吃螺蛳粉的幸运华人，最终也没能找到隔壁城市的隐蔽草坡，可是在网上被好好嘲笑了一番“为他人作嫁衣裳”。
面前这位留子则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网上，昨天晚上刷到相关消息认出蒋醉余和齐新雨，今天就跑来找小摊。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点了菜吃不到的傻瓜。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上上下下巡视一圈餐车，找不出一点摄像头的迹象，终于呆住：“所以就算我找来了，他们也不会知道我来了？
“那我今天六点就起床来蹲点的意义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