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涟吹着口哨,是一首菲律宾的民间歌谣。梁宇在后面谨慎地跟着,生怕出什么差错。十几年前的阴霾使他不会再轻信任何陌生人。
走到市场的角落,枫涟向一位压着帽沿的,卖各种青椒的大叔颔首。
大叔如鹰般的双眼迅速检视了一遍面前的陌生男人,缓缓掀开垫着菜的纸,拿出了藏在下方的生锈的钥匙递给枫涟,又谨慎地盯着梁宇。
梁宇注意到齐叔手臂上有一只小小的蜻蜓纹身,似乎被刮过很多次但始终没卸去。
梁宇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枫涟却如没看到般玩弄着钥匙,向大叔展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没事的齐叔,我有分寸。”
毋庸置疑,面前这位卖菜阿叔便是齐叔了。
出了市场,在脏乱的小巷中左拐右拐,途中梁宇还差点踩到几只瘦的皮包骨的野猫野狗。
菲律宾的野狗野猫遍布整条街,虽长得各有千秋但也的确有一种共同的,当地的特色:瘦骨嶙峋、眼神凶煞。
不知跟着枫涟走了多久,面前的建筑从少有一两栋中高楼逐渐转向乡土式的破旧小屋。最后拐进一条空无一人的小街道,枫涟推用钥匙打开了面前的小屋。“到了。”枫涟瞟了梁宇一眼。
屋内是与外头截然不同的风格。门是坚实的防弹门,梁宇在国内混迹时有幸见过;墙几乎都被做了特殊处理,隔音,加固等;屋内的陈设却是另一番风味:淡绿色的一床被子上放着十只八只公仔,墙上挂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具,湖蓝色的地毯上点缀着淡粉色小花,犹如天上飘荡着的淡红色的彩霞。
枫涟没有理睬梁宇对这极大反差露出的惊讶表情,推开了一扇被特殊加固过很多次的房门,像银行保险柜的防爆破门。
“以后合作有的你看,先进来聊正事行吗大哥?”枫涟一侧头,略带无语地对着面前呆若母鸡的梁宇说。梁宇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忙整了整衣服,又调出那副严肃冷漠的表情跟随枫涟进入了房间。
墙上挂满了各种的枪支武器,正中央一块大白板上是密密麻麻的照片和字迹。与梁宇房间里那块相比更大,内容也更丰富。
一张拍摄一个带着墨镜披着长发叼着烟的女人的照片吸引了梁宇的注意,照片上用红色记号笔写了了两个字“赫蓝”。
枫涟随手拉了张椅子给梁宇坐,自己仰躺在一张小型沙发上,开始了她的讲述。
“你有没听说过一个关于蜻蜓的民间故事?”
“大雷村河边有一条四季长流的小河,由于不会干涸且作为村子里较充足的水源。人们洗衣做饭的生活用水大多源于这里,因此当地人亲切的管它叫娘娘河。”
“某一年夏天,麦浪翻涌,正是个丰收的好年。可当年村里头出现了一件怪事,河面上飞满了密密麻麻的蜻蜓,嗡嗡的声音吵的当地村民睡不着觉。杀也杀不完,赶又赶不走,村民无奈之下请了清修道长询问。”
“道长发现蜻蜓的头都朝着中间的地方飞行,便让几个识水性的青年下去查看,孩子上来后告诉众人蜻蜓围绕的地方有具尸体。村里人连忙把尸体捞上来查看,发现正是前不久失踪的村里一位喜爱蜻蜓的少年,更诡异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只比寻常蜻蜓大十几倍的蜻蜓。”
“道长告诉众人,这种蜻蜓叫赫蓝,身形硕大,将死时会找清水河投身,或许是这位少年想救这只蜻蜓,便扑向水中不幸溺亡。自从将这个少年拉上来以后,娘娘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再一次有蜻蜓飞来时,人们往往想起那个因赫蓝溺亡的少年。”
枫涟陆续给梁宇讲了一大段民间故事。
“这和梁锗又有什么关系呢?”梁宇听的一头雾水。
“你应该也打探到,抓梁锗的那个组织叫做“蜻蜓”,可你又知不知道,那个组织的首领……”,说着,枫涟用手指了指那个刚才吸引梁宇注意力的女人“她的代号就是——赫蓝”。
“赫蓝将死,为了保护赫蓝少年舍命去救,却最后与赫蓝一同死去。赫蓝明知自己将死,却不赶开少年让他与自己陪葬,你不觉得奇怪吗?”说完,枫涟用挑逗似的目光玩味的盯着梁宇,“又或者说,它是故意吸引少年的呢?”
梁宇感觉到枫涟言语中一语双关的意韵。“你的意思是……这个女人故意诱骗梁锗过去,然后将他害死吗?”
枫涟噗嗤笑了出来:“你想得太简单了。我认为,赫蓝将死,是想用梁锗的命换她的命。”
梁宇感觉脑袋里一团浆糊。换命是什么?既然要换命为什么一定要换梁锗的命?为什么不能直接强行抓走而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诱骗他和梁锗?无数问题冲击着梁宇,他烦躁地用手薅着头发。
突然,他想到一个一直忽视却至关重要的问题。
刹那间,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拔出枫涟口袋里的手枪,死死顶着枫涟的脑袋,凶狠的眼神死死锁定枫涟:“你什么要帮我?我完全没联系过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蜻蜓’的信息?”
气氛被引爆,梁宇手里死死攥着手枪,眼神越发的狠栗。
似乎懵了一下,枫涟突然不屑地笑了两声,清脆却着实刺耳。还没等梁宇反应过来,枫涟一手背挥掉了手枪,一肘撞向梁宇的肩闸骨,脚一勾,梁宇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有提放心理不错,但别想着对我下手。”枫涟冷冷地笑着说。梁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可不想今天就折在了这里。
“我的家里人大都死在赫蓝手上,我想复仇于是找到了你。”枫涟漫不经心地背对着她说着,“至于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当然是从你在菲律宾安插的眼线知道的。”
梁宇抖了抖身上的灰,用手扶着疼痛的肩膀起身。“我的事情你大概也已经知道了,你是想合作吗?”梁宇思索片刻问了出口。
“人多力量大。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干倒赫蓝的,你先思考再给我答复吧。”枫涟低着眼,似乎因刚才的冲突对梁宇产生了不满,略微翻卷的睫毛低垂,俨然一副失落,无奈的神情。
双方都沉默着,梁宇捂着伤痛的地方缓缓离开了这间房子。
第一次见面似是不太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