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蜓羽》 第1章 故地重游 街上的喧闹声不绝于耳,菲律宾的烈日灼烧着每一个当地人的面庞。梁宇漫步在混杂鱼腥味的市场,目光如炬,紧盯着每一个缝隙、角落,生怕遗漏了什么。 宿务的风光与十几年前有所变化,但变化只在当地的建设上;当地人买菜的热情与讲价的唇枪舌战倒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耳边嗡嗡的声音将梁宇的思绪拉回从前。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高中生。或是想着锻炼锻炼自己,亦或是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出国行。十九岁的他不顾父母的反对带着刚上初中的弟弟梁锗来到了这个异国他乡。 记得当时已经在宿务游玩了将近一个星期。其实也不算游玩,梁宇来的路上没做攻略,只是单纯一时兴起。 来到当地带梁锗找了间当地民宿住下便开始瞎逛。连着逛了两三天,带过来的钱也不大够用了,当地人蹩脚的英语也听得梁宇一头雾水。 “哥,我们要不回家吧。”梁锗实在是感觉厌倦了,对哥的包容也快到了极限。“这么急干嘛?哥带你玩好玩的。”梁宇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可心底也同样烦躁。 他是和父母置气出来的,青少年心骄气盛,容不得一点落面子的行为。他不敢想灰溜溜地带着弟弟回去父母要怎样对他冷嘲热讽。 出于自私,他想着就算没钱了也可以在这边打工,养活弟弟。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也在对抗:梁锗还在上学,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牺牲弟弟的未来呢。自身的矛盾弄得梁宇烦躁至极,带着梁锗加快了脚步。 “啊!”一声尖叫将梁宇拉出思绪。梁锗的小腿出现了两行牙印,鲜血顺着牙印滚出,肆意地淌在梁锗的腿上。梁宇六神无主,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回出现这种状况。 一只瘦骨嶙峋黑猫迅速从旁边串走,钻进了一家当地人的店铺里。梁锗脸上挂着泪水和鼻涕,疼痛与以前在父母手机看到的狂犬病案例吓得他一边大叫一边流泪。 梁宇的心狂跳不止,二话不说拉着梁锗走进了店铺。“你们的猫咬伤了我弟弟!”梁宇用英语怒喝着。店里的客人被这突如起来的躁动吓得都挪出了门。 店主是一个卷发的东南亚人,带着一副红色框的眼镜。 显然是迁怒于这位不速之客,鄙夷愤怒的眼神透过略显老练的镜片直直射向梁宇,看得他心底发毛。 “是你弟弟自己踩到我猫的尾巴的。”店主突然笑着对梁宇说,“这可不关我的事。” 梁宇一惊,忙问梁锗是否是他先踩到猫尾。梁锗似乎吓坏了,哭哭啼啼地解释他也不知道。 店主似乎看出了这位外国人的窘迫,急忙继续自己的输出“没看清楚前就别惹事。赶走了我的客人你担待的起吗?”阴阳的语气混杂这不标准的本土英语使梁宇心中激荡起一股火气。 迫于梁锗形势的紧张梁宇想着先带他就医再回来收拾这个洋女人。 菲律宾不同于国内,每时每刻医院都是开放的状态,或许也是资本主义国家与社会主义国家的不同之处。 梁宇带着哭哭啼啼的梁锗来到宿务较出名的一所公众医院,刚准备挂号却受到泼头一盆冷水——医护人员告知周末狂犬病疫苗不提供服务,医院放假。 梁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异国他乡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还要照顾弟弟,医院还不开放……种种焦急下,梁宇的眼角泛出不易察觉的那么一丝晶光,他后悔了。 医生算是个好心人。他看出了梁宇的崩溃,拍拍他的肩膀,用英语告知梁宇:“私人医院有狂犬疫苗接种而且周末开放。” 梁宇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匆忙谢过医生后转身带着泪流满面的梁锗朝导航里的私人医院奔去。 不易察觉的,方才满脸善意的医生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拨通了一个名为“Yili”的号码。 有的时候,梁宇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私人医院的确有狂犬疫苗接种,梁锗和他同时坐在等候区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多时,梁锗被一位护士带进了一个医护房间,梁锗趁着关门的间隙朝梁宇呲出一个微笑,意思是让他放心。 私人医院有较为配套的服务,在梁锗进去打针的空隙,一位医护人员端着几杯水来给等候区的家属们解渴。 梁宇奔波一上午也口渴至极,顺手拿了一杯便灌入喉咙。渐渐的,他感觉困意上涌。 醒来时已是下午六七点,梁宇是自己醒的。刚才亮着大灯坐满人的私人医院此刻却空无一人,灯也已经关闭。 梁宇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直冲脑壳。他飞奔进梁锗打针的病房,里面空无一人,梁宇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他大概是知道,自己中了东南亚人的骗局。 他发疯似的扒开床垫,柜子。他是多么希望梁锗躲在了这些角落,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忽然,他发现了装手术刀的推车边缘用一支绿色的高光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字——怡。 他认得出来,那是梁锗的字迹,也绝对是梁锗写的。因为这支绿色的高光笔是他送给梁锗十岁的生日礼物,他日日佩戴在身边,睡觉也不摘下。 夜已深,热浪冲袭的宿务罕见的下了场暴雨。 阵阵雷声中雨水如鞭子般抽打着窗户,一阵巨风粗暴地撞开了窗户,雨水劈在了梁宇的脸上。 梁宇红着眼眶,雨水与泪水斑驳在他脸上。后悔、恐慌与自责笼罩着他。他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他不知道他要怎样回国面对父母,又该怎样面对不知所踪的弟弟。脑海中浮现出梁锗最后微笑的场面,那或许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崩溃如洪流包裹着他,他只感觉眼前逐渐昏暗,眩晕,最后身子一软,梁宇晕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中国,自己家的床上。梁宇以为只是做了一场真实的噩梦,慢吞吞挪下了床,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弟弟的房门。 并不是梦,梁锗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更渗人的是,弟弟的桌子柜筒打开,梁锗房间每一处都立了一个牌子——警方调查证据,后面带了一个诸如①②③的编号。 梁宇双腿一软,头皮发麻。他和梁锗真在菲律宾出事了,这不是梦。看来家人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恍惚间他想起来一连串问题:他是怎么回来的?父母呢? 摇摇晃晃扶着墙支撑他回到大厅,母亲坐在红木沙发上,头发凌乱,眼神溃散。 看到他出来,眼神瞟了一眼,梁宇能察觉到其中带有的愤怒,无奈,哀愁以及疲惫。似乎是猜到他想问什么,母亲开了口:“有个菲律宾人看到你躺在大街上,报了警,警察翻到你护照联系大使馆把你接回来的。” 躺街上?梁宇有点混乱。记忆里最后一刻是在那间私人医院里,梁锗待过的病房里。他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遍,却不知如何开口。内疚感席卷着他,如鲠在喉。 母亲突然僵硬地笑出声来,笑得绝望,有一种走投无路的崩溃感。眼泪顺着脸颊滚出来,母亲也不顾,任由它们肆意地流。笑着笑着却又像哭,梁宇双手捂着脸,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国际警察查出来了,梁锗被不法分子强行带走了。警察直捣那群人老窝,人都抓走了,那几个疯子一边被抓还一边大喊‘那个小屁孩死的时候还大叫哥救命,别提有多滑稽!’” 母亲边笑边哭:“梁锗到死都还想着你去救他,而你却把他推向虎口!老梁几天前已经疯了,医生说是精神分裂,老自己跟自己讲话。”母亲顿了顿,“前天已经死了,他的其中一个人格幻化成你,他的主人格想把你杀了,于是趁医生不注意拿刀捅向你那个人格。可那个人其实也是他自己,他就这样自杀了。” 母亲说完,怒火灼烧的愤怒溢出眼球,死死盯着梁宇。 措不及防,一个花瓶重重砸在了梁宇头上碎成几块,发出爆裂的破碎声。母亲用尽全力从旁边随便抽了件物品发泄自己的怒火,梁宇也没躲,几缕鲜血从额头发尖流下。 “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梁锗。”几句话轻声从梁宇口中挤出。应是知道母亲不会原谅他,他也知道轻飘飘的几句道歉于事无补。 回房间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将个人物品塞进行李箱。他拖着行李箱低着头走出了这个家门。出门前他再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母亲低着头,只有无言的沉默和沧桑。 对不起,对不起。 梁宇叹了口气,用衣袖随意蹭了蹭脸上斑驳的泪痕和血迹,摇晃着离这个家远去。 一定要为梁锗报仇,他心底默念着。 这份执念牢牢重在了梁宇心中。 在国内维持生计的日子里,他动用着全部资源日日夜夜打探着那日的事情,犯罪的团伙。他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这群被抓的人只像一群傀儡,背后肯定有一只大手操控者他们。 为什么偏偏找梁锗下手,又不伤害他自己,还如此大费周章地骗他。他百思不得其解。 国外传回来的消息有限,大多是一些□□眼线穿回来的消息,牛毛般没有太大参考价值。 梁宇的出租屋中摆了块白板,上面罗列着他打听到的全部线索:犯罪组织的名字——蜻蜓;当日带梁锗进病房的护士——Kerol——也早已被杀人灭口。还有一些零碎的,不太重要的消息。 已过去十多年,进展依然细微,梁宇扶着额坐在白板前眼眶不觉间又红了,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梁锗最后的微笑和他留给他的那个“怡”字。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思考间,一通陌生的电话拨入。梁宇正烦躁想挂断,突然发现陌生号码的地址——马尼拉——菲律宾的首都。梁宇二话不想就接通了电 “喂?”梁宇试探性的问道。 电话沉默了一会,寂静得可怕。梁宇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一会,电话传开一阵故意压低声音的女声:“你是不是……梁锗的哥哥?” 梁宇打探消息时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弟弟的名字,这突如其来的知晓使他心跳慢了一拍。 “喂?还在吗?”电话那头又响起了清脆的女声。 “我是。你想说什么。”梁宇紧张得要命却尽力压出沉静的声音。 女人说:“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三天后,宿务中心市场见。” 梁宇快速收拾好所有的物品,搁置下当前所有的任务,工作,订了张去宿务的机票。第六感告诉他,这一次去宿务,或许并不会一帆风顺,但真相肯定会逐渐浮出水面了。 他警惕地在市场中左顾右盼,试图发现那个在暗处等待他的女人。 或许太过沉迷于寻找,梁宇忘了看前方的路,一身撞进了一位迎面走来的菲律宾女人挺拔的□□上。 “想干什么龟孙?性骚扰啊!”菲律宾女人扯开嗓门用十几年前梁宇听到的那种蹩脚本土英语怒骂,吸引了一大群八卦群众围观。 人是群居动物,热爱热闹是人之常情。此刻,这群口水客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对梁宇指指点点。 妈的,烦死了。梁宇心里想着,想冲出人群却被那个肥胖的女人死死拽住。“得了便宜就想跑?没门!”那女人瞪着他喊,言罢,还漏出一抹赢了对局的微笑。 梁宇横竖不是,左右为难。 霎时,由远及近传开一阵爽朗的笑声:“哟!卡斐这么有兴致,又来讹别人啊。我记得昨天下午你才刚撞上一个帅小伙要了别人200比索吧。” 群众纷纷把目光转向发言者。是一位华裔女生,二十多岁的样子,干练的短袖搭一条水洗的牛仔裤,凌厉的短发下是深不见波纹的眼眸。 众人一听她这么讲,纷纷将矛头转向卡斐。卡斐一慌,转头就跑,转瞬就在人群中消失个没影。众人自讨没趣,也纷纷散开各做各事了。 梁宇站在原地,沉默地扫了眼面前的女生。 爽朗快乐的外表,牛仔裤边角却不自觉漏出一点枪托的形状。 知人知面不知心,梁宇心里想着。 “你就是给我打电话那个女生吧?”梁宇看透似地笑着问道。 女生先是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梁宇这么快猜出她的身份,接着短促一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我叫枫涟,我们找个地方聊。” 这个梁宇还算聪明,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不错。枫涟微微一笑。 第2章 蜻蜓赫蓝 枫涟吹着口哨,是一首菲律宾的民间歌谣。梁宇在后面谨慎地跟着,生怕出什么差错。十几年前的阴霾使他不会再轻信任何陌生人。 走到市场的角落,枫涟向一位压着帽沿的,卖各种青椒的大叔颔首。 大叔如鹰般的双眼迅速检视了一遍面前的陌生男人,缓缓掀开垫着菜的纸,拿出了藏在下方的生锈的钥匙递给枫涟,又谨慎地盯着梁宇。 梁宇注意到齐叔手臂上有一只小小的蜻蜓纹身,似乎被刮过很多次但始终没卸去。 梁宇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枫涟却如没看到般玩弄着钥匙,向大叔展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没事的齐叔,我有分寸。” 毋庸置疑,面前这位卖菜阿叔便是齐叔了。 出了市场,在脏乱的小巷中左拐右拐,途中梁宇还差点踩到几只瘦的皮包骨的野猫野狗。 菲律宾的野狗野猫遍布整条街,虽长得各有千秋但也的确有一种共同的,当地的特色:瘦骨嶙峋、眼神凶煞。 不知跟着枫涟走了多久,面前的建筑从少有一两栋中高楼逐渐转向乡土式的破旧小屋。最后拐进一条空无一人的小街道,枫涟推用钥匙打开了面前的小屋。“到了。”枫涟瞟了梁宇一眼。 屋内是与外头截然不同的风格。门是坚实的防弹门,梁宇在国内混迹时有幸见过;墙几乎都被做了特殊处理,隔音,加固等;屋内的陈设却是另一番风味:淡绿色的一床被子上放着十只八只公仔,墙上挂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具,湖蓝色的地毯上点缀着淡粉色小花,犹如天上飘荡着的淡红色的彩霞。 枫涟没有理睬梁宇对这极大反差露出的惊讶表情,推开了一扇被特殊加固过很多次的房门,像银行保险柜的防爆破门。 “以后合作有的你看,先进来聊正事行吗大哥?”枫涟一侧头,略带无语地对着面前呆若母鸡的梁宇说。梁宇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忙整了整衣服,又调出那副严肃冷漠的表情跟随枫涟进入了房间。 墙上挂满了各种的枪支武器,正中央一块大白板上是密密麻麻的照片和字迹。与梁宇房间里那块相比更大,内容也更丰富。 一张拍摄一个带着墨镜披着长发叼着烟的女人的照片吸引了梁宇的注意,照片上用红色记号笔写了了两个字“赫蓝”。 枫涟随手拉了张椅子给梁宇坐,自己仰躺在一张小型沙发上,开始了她的讲述。 “你有没听说过一个关于蜻蜓的民间故事?” “大雷村河边有一条四季长流的小河,由于不会干涸且作为村子里较充足的水源。人们洗衣做饭的生活用水大多源于这里,因此当地人亲切的管它叫娘娘河。” “某一年夏天,麦浪翻涌,正是个丰收的好年。可当年村里头出现了一件怪事,河面上飞满了密密麻麻的蜻蜓,嗡嗡的声音吵的当地村民睡不着觉。杀也杀不完,赶又赶不走,村民无奈之下请了清修道长询问。” “道长发现蜻蜓的头都朝着中间的地方飞行,便让几个识水性的青年下去查看,孩子上来后告诉众人蜻蜓围绕的地方有具尸体。村里人连忙把尸体捞上来查看,发现正是前不久失踪的村里一位喜爱蜻蜓的少年,更诡异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只比寻常蜻蜓大十几倍的蜻蜓。” “道长告诉众人,这种蜻蜓叫赫蓝,身形硕大,将死时会找清水河投身,或许是这位少年想救这只蜻蜓,便扑向水中不幸溺亡。自从将这个少年拉上来以后,娘娘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再一次有蜻蜓飞来时,人们往往想起那个因赫蓝溺亡的少年。” 枫涟陆续给梁宇讲了一大段民间故事。 “这和梁锗又有什么关系呢?”梁宇听的一头雾水。 “你应该也打探到,抓梁锗的那个组织叫做“蜻蜓”,可你又知不知道,那个组织的首领……”,说着,枫涟用手指了指那个刚才吸引梁宇注意力的女人“她的代号就是——赫蓝”。 “赫蓝将死,为了保护赫蓝少年舍命去救,却最后与赫蓝一同死去。赫蓝明知自己将死,却不赶开少年让他与自己陪葬,你不觉得奇怪吗?”说完,枫涟用挑逗似的目光玩味的盯着梁宇,“又或者说,它是故意吸引少年的呢?” 梁宇感觉到枫涟言语中一语双关的意韵。“你的意思是……这个女人故意诱骗梁锗过去,然后将他害死吗?” 枫涟噗嗤笑了出来:“你想得太简单了。我认为,赫蓝将死,是想用梁锗的命换她的命。” 梁宇感觉脑袋里一团浆糊。换命是什么?既然要换命为什么一定要换梁锗的命?为什么不能直接强行抓走而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诱骗他和梁锗?无数问题冲击着梁宇,他烦躁地用手薅着头发。 突然,他想到一个一直忽视却至关重要的问题。 刹那间,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拔出枫涟口袋里的手枪,死死顶着枫涟的脑袋,凶狠的眼神死死锁定枫涟:“你什么要帮我?我完全没联系过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蜻蜓’的信息?” 气氛被引爆,梁宇手里死死攥着手枪,眼神越发的狠栗。 似乎懵了一下,枫涟突然不屑地笑了两声,清脆却着实刺耳。还没等梁宇反应过来,枫涟一手背挥掉了手枪,一肘撞向梁宇的肩闸骨,脚一勾,梁宇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有提放心理不错,但别想着对我下手。”枫涟冷冷地笑着说。梁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可不想今天就折在了这里。 “我的家里人大都死在赫蓝手上,我想复仇于是找到了你。”枫涟漫不经心地背对着她说着,“至于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当然是从你在菲律宾安插的眼线知道的。” 梁宇抖了抖身上的灰,用手扶着疼痛的肩膀起身。“我的事情你大概也已经知道了,你是想合作吗?”梁宇思索片刻问了出口。 “人多力量大。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干倒赫蓝的,你先思考再给我答复吧。”枫涟低着眼,似乎因刚才的冲突对梁宇产生了不满,略微翻卷的睫毛低垂,俨然一副失落,无奈的神情。 双方都沉默着,梁宇捂着伤痛的地方缓缓离开了这间房子。 第一次见面似是不太顺利。 第3章 合作 漫步在宿务的街头,梁宇感觉心绪飘荡着。 突然间飞速的进展让他既兴奋,又免不了担忧。 海边湿热的气流阵阵徐来,腥咸的海风裹挟着异国他乡一丝宁静的气息舒缓了他紧绷的神经。深吸一口气,温暖的感觉使梁宇不觉间又在脑海中浮现出老朋友的模样。 许鑫昊是梁宇高中最铁的哥们,也是一位祖父母生活在马尼拉的菲律宾华人。当初梁宇带梁锗二人来宿务旅游也多亏了许鑫昊的照顾,在菲律宾安插的眼线也多是许鑫昊一手安排。如今难得又回到了这片故地,便想着约鑫昊出来吃顿饭,叙叙旧。 不知道这小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梁宇想着,拨通了许鑫昊的电话…… 电话嗡了几声便接通了,手机那头传来的是熟悉的、阳光敞亮的声音:“哟,宇哥,稀客啊!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顿了一会,他又补充道,“梁锗的消息我这边没收到什么新的有用的,有些废话我就没转告给你了。但你也别太心急,那群人作恶多端,迟早会遭报应的。”他声音渐渐减轻,怕会戳痛梁宇的伤疤。 梁宇温馨地笑了笑,他很庆幸自己交了这么个会体谅他感受的知心好友:“我在宿务。” 电话那头是突然的寂静。 怕是认为梁宇正提着刀杀去蜻蜓老窝。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许鑫昊爆鸣似的大叫:“梁宇你冷静啊!你现在过去就是飞蛾扑火,我们现在什么信息都不知道,冲过去就是找死!帮不了梁锗复仇,还可能白白搭上一条命啊!二十多岁的人了你冷静点啊!” 梁宇噗嗤一声笑出来。 叮的一声提示音,许鑫昊手机收到梁宇发来的一条地址。 宇哥千万别冲动啊!许鑫昊快速抓过桌上的车钥匙,冲到门口;又怕梁宇跟蜻蜓的人动起手来,转身从床底掏出了早已积灰的手枪。飞也似的开着锃亮的黑色越野往导航里的地址飞驰而去。 这是一间蛮有东南亚风情的海滨餐厅。几张久经风霜的木制椅子和瘸腿的小圆桌零散的压在了松软的沙滩上。餐厅没有墙,只有一个大大的幕布作房顶,边缘垂下一些蓝白色的风铃。随风铃摇曳的还有就近星星点点的几颗高硕的椰子树。海鲜的鲜香裹挟着点点的海风的气息扑面而来。 梁宇随便找了个较完整的木椅坐下,手中翻动着一本薄薄的菜单。 “你好,请问要些什么?”熟悉的汉语在这个异国他乡显得格外亲切。梁宇微微愣了愣神。抬眸,发现眼前问话的老板是面带微笑,淡然有种岁月磨砺过后的稳重感。布茧的双手熟练地翻动着桌上的菜单,不经意间露出了大臂上磨损过的蜻蜓纹身。 一个激灵,一张熟悉的面庞从记忆中撞进了梁宇的脑海中。他一把抓住面前男人的手,问道: “齐叔,是你吧。”梁宇严肃的双眸射出一丝凌厉的光。 面前男人的双手迅速抽回,不易察觉地轻微颤动了一下,又快速归于平和:“不错嘛小子,眼神儿挺好。” 夸赞的话语却带了一丝冷冽的感觉。 “梁先生是吧,不是吃饭的话可以离开了。”齐叔说道。 居高临下的目光让梁宇意识到他需要放低身段才能从这个男人嘴里套出些枫涟的信息。 套不套得出一回事,他还威胁过齐叔嘴里“枫儿”的人;想赖在这里吃饭等许鑫昊来,只能先低头认个错。梁宇心里盘算着。 “齐叔,先前是我害怕枫涟害我,便起了提防之心。” 梁宇观察到齐叔听到“提防之心”时稍有愠色,便立刻补充到,“你也知道的,我之前经历了那些事,对陌生人的防备也会强一点。突然威胁枫涟的事我向您道歉——但最后枫涟还不是给我干的六亲不认……”梁宇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齐叔的表情。 或许是起效果了,听到枫涟揍他的时候,张叔明显有了一丝丝骄傲的、理所当然的神情。 这大叔看着凶栗,其实脸上也藏不住事嘛。齐叔方才在他心底树立的沉稳形象悄悄裂开了一条大缝。 “说吧,你小子想干嘛?”齐叔的语气放缓了点,不耐烦地问道。 梁宇想了想怎么开口,顿了顿,说道“齐叔,我想知道您和枫涟是什么关系?” 齐叔眉头一皱,扔下菜单,一巴掌拍在本就残破桌子上,发出哐一声巨响:“想从我老齐嘴里套出枫儿的信息,没门!”转头就走,顺便招呼了一个服务员负责梁宇点单。 耍个威风就好,这么大笔生意我老齐还是绝对不会让他溜走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齐叔心里的算盘淅沥咕噜响着。 想到这,齐叔兴奋地用手翻动着账本,仿佛已经看到了几百几百的入账。眼珠子滴溜转上去想看看他的“大客户”,不料却正好对上梁宇的视线。 梁宇礼貌地朝齐叔笑了笑,同时热情地挥了挥手,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齐叔窘迫的表情。 齐叔稳重冷静的形象在梁宇心底彻底崩塌。 许鑫昊急匆匆地赶往那个地址。导航说到达目的地时他还有点愣神。 这是个屁的蜻蜓根据地,许鑫昊心里暗暗骂了句粗口,老子被这龟孙耍了。许鑫昊愤怒地地握紧了手机,怒目圆瞪着这间小餐厅门口的几只小海鸟。 一人几鸟几目相对,很梦幻的一个场景。 餐厅里的客人似乎发现了这副绝世美画,纷纷扭过头观望着。眼中说不出是惊讶、热情还是悲悯。 许鑫昊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但他又不想主动放弃对视。 人怎么能输给几只鸟呢! 众人看这位仁兄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拍起来。宁静的海滩偶尔吹来几丝海风,挑起许鑫昊的发梢和海鸟的白毛。 不得不说还蛮和谐。 梁宇正无聊,突然发现许多吃客的目光唰唰转向一边。他向来就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百无聊赖就随便瞄了一眼。 不瞄还好,一瞄吓了梁宇一跳。梁宇跟木头一样硬撑着眼皮和几只海鸟置气,双方斗志昂扬,分毫不让。 手机突然来电。许鑫昊双眼保持不动,右手从裤子摸来摸去,终于找到口袋掏出了手机。手指凭感觉按下了接通。 “谁呀?老爷我忙着呢!”许鑫昊漠不关心地说道。 “大哥你再看,我就把菜吃完了。”电话那头是清清冷冷的声音。 声音是轻微,效果却激起千重浪。 许鑫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来这里是要教训梁宇的,如今跟几只海鸟过不去,他顿时感觉脸颊一热,红扑扑的像要冒出蒸汽。 他愤愤地朝海鸟呵了一口气,转头朝拍照的人们怒吼了一句:“别拍了!”众人自知无趣,便又低头吃饭去了。 许鑫昊低着头走进了小餐馆,或是因为,头根本不敢往上抬。 梁宇笑呵呵地盯着许鑫昊这副囧样。轻飘飘地飘来一句:“精力挺旺盛啊小昊昊。” 昊昊两个字特别加重了一点,许鑫昊气不打一处来:“还不都是为了你,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过了半天许鑫昊的气才舒缓过来。 梁宇大概向许鑫昊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听到梁宇说被那个陌生女人揍了的时候,许鑫昊拳头一紧,露出一副愿意为了好兄弟两肋插刀的坚决表情。 梁宇随时不忘记贬损许鑫昊:“小昊昊你打不过她的。”同时贴心似的露出关怀的神情,“别到时候被她揍得缺胳膊少腿了……” 许鑫昊狡黠地一笑:“我是想说这大妹子下手轻了,应该给你揍个□□级伤残。活该。” 梁宇被噎了一下,握叉的手抖了抖。 两人算是打平了。 许鑫昊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 沉吟片刻,许鑫昊挠了挠头发:“宇哥,这件事主要要看你怎么想吧。我觉得多一个帮手,多一份线索,也不算什么坏事。” 梁宇说:“合作的情况我也考虑过,之前不知道枫涟是什么底。上次见面我也大抵摸出个大概了,她向我讲话的眼神不像是说谎的。” “那你还在顾虑什么?直接找她聊合作不就好了?”许鑫昊不解。 梁宇眼里含着深邃的光:“问题就出在这里。她的身手和房间里的布置,枪支,以及她家族和蜻蜓的怨恨纠葛,我感觉是远超过我的。” 许鑫昊嘴角勾了勾:“宇哥你该是早有想法了吧。” 梁宇在他心里从来不是一个愚钝的人,找人商量一般情况下自己已经有大致想法了。 梁宇严肃地说:“只做自己的事情,太深的浑水我们不去淌。我的目的只是帮梁锗报仇。” 约定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后天。地方仍旧是“夏日风情”餐馆。理由是许鑫昊觉得齐叔的手艺好,吃得他嘎巴爽。 枫涟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无聊地喂齐叔餐厅门前那几只海鸟。 仔细来看,几只海鸟也算得上珠圆肉润了,全是枫涟一手喂的。她一无聊就爱来喂这几只胖鸟。 齐叔每次都说她:“别喂了呀枫儿,这几只胖东西都懒得去自己捕食了。每天都赖在我这里晒太阳,悠哉悠哉等着你来喂,肚子肥的都比得上气球了!” 枫涟嘴一嘟:“气球也有小的好吗?而且我无聊,你又不给我帮你打工,我就只能陪她们玩了。”委屈的小表情看得齐叔无奈又好笑。 “那也不能喂太多,别到时候肚子撑太大飞不起来,就只能在地上爬了。”齐叔说着,忽然听到几声愤愤的叫声。 几只胖鸟似乎听懂了齐叔在说啥,对着他嘎嘎叫个没完,还一脸要动手的凶鸟样。 枫涟笑得前仰后合,脑子里不自觉的脑补出这几只胖鸟在地上爬的样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齐叔不耐烦地扫了这几只胖东西一眼,撸起袖子假装挥拳头,这几只鸟又哑巴了。 不仅懒,还怂。齐叔无语地回到了厨房。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本着男生不能让女生等的原则,他硬是拉了梁宇起了个大早。简单洗漱过后便拽着梁宇上了他的大吉普。 “我说……想见别人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梁宇冷不丁冒出一句。 许鑫昊脸唰一下变红:“我这是礼貌,懂吗?男生不让女生等,你不要恶意揣测我。” 高二的时候听说有一个新转学来的女生长的漂亮,许鑫昊也是这样拉着梁宇起了个大早,就蹲点在别人班门口只为看到她一眼。 往事浮现在梁宇面前,本该是欢乐的回忆却不知为何多了一丝感伤。 车扬起沙滩上温暖的沙子,一颠一颠便驶向了目的地。 梁宇先下车,转眼便看到了已经在里头坐好的齐叔。齐叔又恢复了那副冷峻的面貌,欠了欠身也算是打招呼了。 不出意料,这并不只是两个人的合作,距目前情况所知,这起码是四个人的合作。 梁宇信步进去,朝齐叔招呼了一声后便坐在了他对面。齐叔对他的招呼也只是点了点头。 又恢复了沉默。 许鑫昊好不容易才找着个地方停他的宝贝车子。地方是大,但太阳晒到的地方也属实是多,好难找到几颗椰子树下,却发现早已停满了私家车。无奈之下,他只能把车开到饭店门口,倚仗着饭店顶上那件遮雨棚的外延勉强挡挡阳光。 一下车又见到了他的宿敌——那几只发福的海鸟。海鸟没他这么有兴致,正半死不死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似乎还没睡醒。 大仇不报非君子!许鑫昊慢慢蹲下身从沙滩中摸出几块碎石,瞄准那几只肥鸟便丢了过去。丢完立刻跑,许鑫昊感觉这几个月来没这么爽过。 快跑进餐厅时,许鑫昊贱兮兮地回头看了一下“战况”:''总共五只海鸟,每一只都互相狐疑地望着对方,怀疑对方动的手却又不敢真的打起来。头一扭一扭,一个个排查像卡掉了帧。不一回,一群胖东西扇动着翅膀互相攻击起来,许鑫昊赶紧拿手机记录下这珍贵一刻并发朋友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梁宇自知齐叔不待见自己,便低头看起了手机。一眼便扫到了许鑫昊的朋友圈。 就说这小子怎么停车停老久了还不来,原来是去逗鸟了。梁宇握手机的手猛然攥紧,屏幕上留下了深晕的指纹。 许鑫昊哼着口哨踢踏着小步子慢悠悠地晃过来,梁宇气不打一出来,嘴角勾出耐人寻味的一抹笑:“玩的挺开心啊,许公子。” 许鑫昊吓得头皮发麻,赶紧收起了那股吊儿郎当的流氓样,正襟危坐:“哪有哪有,停车停久了……” 声音小的蚊子都听不见。 梁宇和齐叔两人沉默至极,惜字如金。反观旁边的许鑫昊,嘴里像装了个机关枪,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吵得梁宇脑袋有些发胀。 梁宇感觉许鑫昊某些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比如自言自语,自娱自乐。 齐叔虽然不太喜欢这位威胁过枫儿的梁宇,但对比起旁边吵得要死的许鑫昊,极限选择——还是梁宇吧。 风沙扬起,撩起了梁宇几根发丝。一抹艳阳扫过,被乌黑的头发反射出几点璀璨的亮光。硬朗的脸部曲线迎着起风的方向,深邃的双眸直视着来人的地方。 一台粉蓝相间的双轮滑板优雅地绕过乱七八糟的桌椅,稳稳当当驰到几人的面前。 枫涟后脚一退,踩向刹车,滑板在梁宇面前单边翘起,又被枫涟轻轻拎起,娴熟地夹在了右手腋下,身子侧着,慵懒的斜斜站着。 她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个美式前刺,目不转睛盯着她的陌生男人。 枫涟先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是枫涟,前几天已经和梁宇打过照面了。”接着又用手拍了拍齐叔,“他是齐叔,我妈妈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 梁宇算是懂了齐叔和枫涟亲如一家的缘故,但推翻了他之前认为齐叔是枫涟亲爹的猜想。 枫涟继续说:“我都介绍完了,那这位是?”枫涟疑惑地看着许鑫昊。 许鑫昊还从刚才的震惊中没缓过来。这个妹子,玩双轮竟然玩的比他从小到大学了五年还要流畅,许鑫昊顿感羞耻。 大伙见许鑫昊呆在那里没反应,梁宇自觉丢人,也不知是处于私心还是真的想提醒,他狠狠在桌底下碾了许鑫昊一脚。 许鑫昊疼得整个身子跳了起来,才反应过来别人在问自己话。尴尬地赶紧答道:“我叫许鑫昊,梁宇的好兄弟,你们好。” 枫涟实在想不懂梁宇这么聪明冷漠的一个人怎么交了这样一个又憨又傻的兄弟。脸部表情不受控制,咬着右边的牙,一脸不解的,憋不住笑的表情。 梁宇和齐叔大家互相知道,且两人性格比较沉默,便没再做过多介绍了。 四个人在此算是正式认识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许鑫昊还在心疼他上个星期才买到的几千块钱的篮球鞋。 枫涟先打破了沉默:“叫我来,是想好了吧?合不合作,一句话的事情。” 梁宇早已见识过枫涟雷厉风行的性格,但出于考虑,他缓缓开口:“我先说好,我只是为了找到杀害梁锗的真凶,帮梁锗复仇,顺便,帮梁锗收尸。”梁宇声音渐小,他自己也不确定能否找得到梁锗的尸体帮他安葬。 何况,梁锗一直是梁宇心底最难拔掉的那一根刺。 齐叔看出了梁宇的犹疑,轻蔑道:“不敢干就别干。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不负责。” 许鑫昊受不了齐叔这幅装样,开口怼道:“谁说不干了,我宇哥只是想考虑周到点罢了!” 齐叔似乎根本不想理许鑫昊,刚才给他吵的一脑袋浆糊他也懒得跟这种人置气。 梁宇想了想说道:“我愿意合作,但我只管梁锗的事情。枫涟和蜻蜓之间有什么矛盾,我不掺和,也不加入。” 枫涟下垂的睫毛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又恢复平静。 齐叔手握拳,青筋暴起,眼中是凛凛的寒光,似是想拍桌而起。 枫涟一手压在了齐叔的拳头上,挤出一丝甜美的笑:“那是自然。合作都是为了各自利益的,你不用管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就行。”停了一下,她又补充到,“但若是处理关于我的事情时候牵扯到了梁锗,我认为你也应加入帮忙,那应该是属于我们两个共同的事情。” 梁宇笑了笑,说:“那是自然。” “我在一些行动上会叫上齐叔,有他帮忙我会安心一点。”枫涟说着,看了齐叔一眼。 梁宇说:“我无所谓,毕竟我也需要许鑫昊帮我忙。” 感觉到被重视的许鑫昊满眼放光,刚被踩脏的篮球鞋都感觉没这么心疼了。 合作愉快。 第4章 黑色风暴 枫涟提前告诉梁宇与许鑫昊第二天就正式开始合作,让双方自己备好潜水服,次日她会去他们楼下带他们一同出发。 许鑫昊回到家中,一脸不解:“不是去找蜻蜓吗,备潜水服干嘛?要备也是备防毒面具,防弹衣吧。” 他早就觉得奇怪,但看梁宇平淡的神情,许鑫昊又不敢在餐厅问出口。在枫涟通知他们时硬是一句话不说,只拼命地点头表示同意。 梁宇说:“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比她们少太多,先跟着他们来,别管太多。” 许鑫昊无语,感觉梁宇少了点提防,刚想开口又抿了抿嘴,硬是一句话没说。 本来家里应该是有两套潜水服的,可许鑫昊翻箱倒柜,硬是只找出来了一套。他一脸赔笑看着梁宇,支支吾吾开口:“宇哥,我实在是找不出第二套,要不……问问齐叔有没多的?” 梁宇扶额,心想:就不该指望这小子靠谱。 指节分明的双手拨动了枫涟的电话。 许鑫昊盯着梁宇的手,再看看自己的宝宝手,嫉妒又惆怅:要是没梁锗这件事,凭我宇哥这条件随随便便都能抱得美人归了! “许鑫昊说找不到多的潜水服了。想问问齐叔有没有多的,适合我穿的。我可以给钱,就当租给我了。”梁宇直奔主题。 枫涟想了想齐叔,又肥硕又高大的的身材,怕是没有太适合梁宇的尺寸。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一句:“我先问问。” 梁宇没挂电话,只是静静地将双手垫在头后仰卧在许鑫昊的沙发上,等着枫涟回应。 来宿务的这几天,梁宇感觉精神放松了不少,可未知的危险分明是更重了。说不上来,梁宇甚至还做了几个好梦,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闭上眼睛,他自己也迷惑究竟是什么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心里的沙漠像吹进了些许春风,唤醒了沉睡的种苗。 一阵爽朗又阳光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打断了梁宇的思绪。 “齐叔说他有一套多的,我明天去接你们的时候拿给你吧。”枫涟笑嘻嘻地说道。 梁宇犹豫地说:“齐叔那身材……你确定我能穿?” 枫涟没给梁宇拒绝的机会,飞快地说了一句:“我也正怕你穿不了呢!”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梁宇已经听出了电话那头充满玩笑诡计的声音。不同于平常的,他竟并未太在意。 仿佛枫涟就该是这样的,她不这样才反常。 第二天一大早,梁宇就听到楼下嘟个不停的喇叭声。 “也不怕扰民被人投诉!”许鑫昊捂着耳朵大叫着。 梁宇却是平静非常:“她怕什么,邻居找的是你,又不是她。” 许鑫昊顿感烦躁,因为事实好像就是这样。 不怼我不行吗大哥?许鑫昊在心里抱怨着。 两个人昨晚已经收拾好行李,把该拿的省之又省,以免到时候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不便行动。 下楼之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脸贱兮兮笑的枫涟,一条水洗破洞牛仔裤搭一双贴满了□□熊的洞洞鞋。 很违反常理,但又异常的时髦。梁宇感觉自己的时尚观被打破重组。 枫涟一手甩来用塑料袋装好的一包东西。 “潜水服,赶紧试试合不合穿。”枫涟看似随意,眼底却流露一抹狡黠。 昨天问齐叔的时候,枫涟还打趣他大壮熊。 齐叔气得不行,没好气地说:“想当年我当兵的时候身材那是一等一的好,主动来勾搭我的妞你齐叔数都数不过来!” 枫涟自然是知道齐叔以前参军,也算是尸堆里爬出来的人了。但她还是想打趣他,满脸愁容地来了句:“好惨的女生,应该是恋熊癖犯了。” 齐叔一巴掌往枫涟后脑勺拍来。 枫涟知道齐叔不会用力,只是露出哀悯的眼神:“还打女生,爱上你的真的要遭殃了!” 没等齐叔反应过来,她就拿着齐叔的潜水服一溜烟跑没影了。 打开一看才发现,真如齐叔所说——这衣服特别吃身材,又长又窄。枫涟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梁宇死活穿不进去的样子,笑得不行。 这也是她为啥这么期待梁宇穿这件衣服的原因。 梁宇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脸都黑了。 这女的就不指望她笑这么开心能有什么好事。梁宇由于长期锻炼,身材也没得质疑。但这衣服……也太暴露了。 倒不是因为衣服破洞或露出什么不恰当的部位,而是因为这衣服尺寸实在是太修身了。 导致梁宇一穿上,紧致的腹肌被潜水服绷住,若隐若现的身材在深蓝偏黑色的映衬下越发有性张力。 最尴尬的是——他的下盘也被裹得总有一丝若隐若现,模模糊糊的轮廓。 若是和哥们下水,梁宇才懒得在意这么多,可能还会随口开出些没多少边界的风月玩笑。可现在是要跟枫涟——一个女人下水。 梁宇只能拿了一条自己背包里的泳裤,穿在潜水服里面,终于把那傲人的形状掩盖了些许。 一见到梁宇试完衣服出门,枫涟迫不及待地问道:“合不合穿啊?不合穿赶紧新买一套,别到时候裸着下水!” 梁宇就不期望她得逞,赶紧换了一脸的淡定闲适:“合适的很,多谢。”说完又淡然一笑。 枫涟自讨没趣,便尴尬地笑了笑,钻回副驾驶去了。 梁宇身材有这么好吗?齐叔那套衣服也是够挑剔人的了,怕不是男人死要面子。枫涟心里嘀嘀咕咕。 齐叔抓车还是很稳的。一路没多少颠簸,稳稳地行进着。许鑫昊早上没睡够,一偏头又倚着车门睡着了。 梁宇主要和枫涟讨论接下来的想法计划。 枫涟说:“我最后一次得知蜻蜓消息是有人告诉我这片海里打捞上来一具血肉抽干只剩骨架,裹着皮的尸体,这和赫蓝换命后的人的状况很像。” 梁宇心里猛沉了一下,千斤砝码扯着他的心脏下跌。他不敢想梁锗的死状会不会也这般触目惊心。 枫涟知道梁宇心底的那根刺,便假装没看到,即刻转移话题:“蜻蜓的人应该是在水底的。我和齐叔早些年也向渔夫船手们打听过,夜晚雾大的时候,朦胧中总能看到深海有黑影游移。但大家害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不敢前去探究,后来我跟齐叔就怀疑,那下面可能是蜻蜓的人。” “也是不出所料,我找到你的前几天,有渔民清晨雾刚散时出海,发现海面漂浮着一具死状怪异的女尸,这差不多坐实了我和齐叔的猜想。”枫涟严肃的双眸收起了那份顽皮和笑意。 梁宇思索了片刻,说:“可整片海洋这么大,现在要找那些白天不露面的人,不就等同于大海捞针吗?” 枫涟倒是胸有成竹:“蜻蜓的人总有那么一些找到家的方法,我们也可以有。” 蜻蜓怎么会轻易泄露自己的信息?而她又为何能如此有把握? 梁宇心里蒙上一层阴霾。 齐叔驱车直达一个偏远的海岸。 刹车震动时,许鑫昊被震醒了。齐叔照样是那副冷淡严峻的模样:“到了,下车。” 齐叔扫了眼梁宇和许鑫昊,看样子两人都没有提前在里面换好潜水服。 枫涟当着两人的面快速把T恤脱下。梁宇吓得甚至还没来得及回避,衣服便已滑倒肩膀。许鑫昊更是吓得捂住眼睛,嘴里念念叨叨: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枫涟一侧头,发现梁宇已经背过身去低着头,许鑫昊则是捂着眼睛像在念咒。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到极致的时候是会笑出来的。 枫涟没好气地说:“两位大神,我里面穿了潜水服的好吗?当我是白痴吗,会给你们占我便宜?” 梁宇慢慢转过身,枫涟这身潜水服自然是精挑细选,分外修身。紧致的曲线勾勒着她曼妙的身材,竟像是杂志上的模特。或者说,她比模特更有魅力。 枫涟说:“你俩赶紧找个地方把潜水服换了,我们准备下水。” 枫涟为了不让这俩大神尴尬,渡步到远处。齐叔自然也对这俩小年轻没兴趣,便走去海边抽了根烟。 两人一个接一个躲去车里换好衣服。 枫涟回来时,自然是被震惊到了。 没想到这身潜水服梁宇不仅穿的下,还格外有型。不得不承认,梁宇还是有些姿色的;这个许鑫昊虽然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也应没少锻炼,潜水服的包裹下也不显肥胖。 齐叔看大家已就绪,把自己套在外面的衣服随手一扒便剩下里面的潜水服。说了声“跟紧了。”便先下了水。 时值炎夏,海水却是些许冰凉。 许鑫昊一脚踏进去时,身体不由自主战栗了一下。 水缓缓漫过肩头,淹没头顶。几人已提前带好氧气瓶,一步步往深处游去。 越到深处,海水越是冰凉冷冽。一行人不知道游了多久,齐叔突然停下,转头向大家打了个手势。 这意思是,差不多就是这个方位。 梁宇先前虽有了心理准备,但真要开始行动时,他还是万分紧张。 一条三角状的鱼蹭着许鑫昊的腿过去,吓得许鑫昊整个炸起。 头顶是数不清的海洋生物,鱼类或形单影只,或成群结伴。 梁宇实在想不通这么寂静幽深的地方是怎么藏着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的。 枫涟点了点头,从防水手表侧边按了一按,霎时弹出来一枚小小的指针。 虽早料到枫涟不是什么普通人,梁宇还是被这枚指针震撼得说不出话。 金边镶嵌着,极细的指针上是更细微精致的精巧有序的花纹,全世界的能工巧匠也不一定能复刻出一枚一样的精品来。 指针该是有灵性,在幽闭的深海中绽出点点金色的光。以极快的速度旋转几圈后缓缓指向了许鑫昊背后的方向。 许鑫昊本就有一点深海恐惧症,现在后方的未知更是吓得他飞也似的朝梁宇身边扑去。 等许鑫昊缓缓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竟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座被海水侵蚀得刻文模糊的墓碑。 齐叔小心翼翼地向前,用手抚摸着碑文,试图想通过感知了解碑文的内容。 齐叔摇了摇头,应该是获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蜻蜓的老穴了。 其他三人向前查看。墓碑上原本应该刻了很多字,可现在依稀能辨的仅有几个字。 梁宇陡然一惊,他在凌乱的碑文中看到了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 梁锗。 显然枫涟也注意到了碑文的不对劲,在梁宇身子一软时,她赶紧从后拖住了梁宇,才使他勉强站定。 梁宇张嘴想说感谢,却忘了在水里,声音隔着氧气瓶传出时已经淡然消散了。 思念和愧疚又涌上了梁宇的心头,他深出手,想触碰那个记忆深处的名字,感受那个永远忘记不了的人。 手一碰到那两个字。他却如同被电到一般,瞬间弹开。枫涟正疑惑,突然发现梁宇方才触碰碑文的指尖缓缓滴出一丝丝深红色。 齐叔有紧急救治的经验,迅速帮梁宇处理了伤口。 众人正关注梁宇,突然感受到许鑫昊的疯狂拽扯。 枫涟认为许鑫昊又是被什么有的没的吓到,不耐烦地抬起头,才发现众人身边不知不觉围了一大群黑色的巨型圆圈。 从接近海底一直到海水上层,极速地旋转,收缩,如同被黑色的巨型风暴裹挟。 如乌云覆日,遮住了仅有的少许光亮。 梁宇冷静下来,仔细地看着这一圈浓厚的黑色漩涡。 这并非什么纯色风暴,而是由数不胜数的沙丁鱼集合而成。这并不是常识中银色的沙丁鱼,而是类似一种中毒的,浑身成异样黑色的另类物种。 鱼群渐渐围拢,收缩,似是要将几人吞入囊中,慢慢蚕食。 刹时,几抹黑色犹如利剑飞快地穿梭于众人中,四人视线渐渐模糊,被黑色的浓墨覆盖遮掩。 梁宇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枫涟的手。枫涟先是一愣,接着也同时攥紧了梁宇坚实温暖的手掌。 海底的风沙被鱼群卷起的狂风掀起,细碎的沙石与贝类撞击着几人的身体,不时冲撞而来的鱼群更使他们左右颠倒。 梁宇隐约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海水带着游移,早已偏离了原来的方位,枫涟和他紧握着手,生怕鱼群退散后找不到彼此。 梁宇视线接近全部被鱼群遮挡住。在细小的空隙中,他突然发现了一片小小的飘絮。 白色的,绒毛状,从上方旋转着往下漂,像极了衣服上掉落的丝絮。 梁宇不顾鱼群的冲撞,伸手试图抓住那点飘絮。鱼群似乎是有意与他作对,疯狂地推搡着,撞击着他的手。 在刚刚触碰到棉絮的刹那,鱼群如同融入水中的浓墨,猛然淡开,消散,身体逐渐模糊,化成一抹黑烟融入海水中。 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幻,海水依旧波澜不惊,那些深黑色的影子转瞬消逝。 枫涟稍稍放松了握紧梁宇的手,缓缓抽回。梁宇才想起来方才一着急做的事,耳根不易察觉的一丝丝红晕漫上了脸颊。 齐叔和许鑫昊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低头一看,身上在刚才混乱时多了许多凌乱的伤口,不太规整,既有被鱼刮的,也有被贝类或石头等撞伤的。 不是梦幻,痛感袭来是如此真实。 放眼望去,大海一片寂静,此处虽是海洋,却又处处透露着怪异。生物如同被隔绝在这片范围之外,脚下的沙土似是沉睡,死寂地仰在海底。沙土中一点微弱的亮光,却发现是死去生物骨骼反射出的幽幽的光。 枫涟显然也没来过这里,皱着眉头环视着陌生的环境。 梁宇和她背对背站着,两人警示地监察着附近的异常,将自己的后背无条件依赖给了对方。 不知从何时起,梁宇感觉对这个充满个性的女孩升起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海水又是一阵猛烈的骚动,似是有几条黑影从远处袭来。 枫涟赶紧招呼梁宇躲起来,可周遭只是普通的沙石,空芜且辽阔。 梁宇逐渐看清过来的黑影:是几个长相奇特,勉强称得上是人的生物,每个人脚底下都有一只深黑色的海洋生物。 梁宇感觉一股巨大的熟悉感充斥着他的头脑,脑海中关于海洋生物的书册飞快翻动,却仍旧找不到与这类物种对应的模样。 枫涟突然猛地掐了他一下,嘴巴一张一合,应该是想向梁宇传递什么信息。 学着枫涟的模样,梁宇自己动了动这个嘴型。试了几次无果,正想再询问枫涟时,那群“人”看到了他们,飞速向他们冲击而来。 水的阻力对对方似乎只是挠痒,而对梁宇二人来说则是折磨。 两人用尽全力迈步,游泳,却发现收效甚微。对面的速度是他们的几倍,梁宇从枫涟惊愕的神情中已大概猜到一二。 几人已经在他们身后了。 一双骨节修长的爪子搭在了枫涟肩膀上,用尽全力将她往下拖拽。 枫涟努力地用双手试图扒开这双恶心的东西,却发现无动于衷。恐惧,烦闷,未知的恶心感充斥着她的内心。 梁宇发现那群人的目标似乎很一致,只一味地拖拽枫涟,恶心的可怖的爪子缠上了枫涟的身体将她往下方拉去。 梁宇也慌了神,帮枫涟试图甩开这些爪子。 他的视线顺着拖拽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海底不知何时敞开了一条泛着绿光的通道,这些人的目的——就是把枫涟拖下去。 梁宇用脚奋力踹着这些长得似人非人的东西。似人是由于他们的确也有头,四肢和躯干;但非人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浑身似乎只由骨头和薄薄的一层干瘪的皮包裹而成,手脚异变成修长的利爪,极尽恶心。 枫涟虽奋力挣扎,但几个人包围着拉扯硬是将她往下拖拽数米。正当梁宇手足无措时,他突然发现几个人的背后各长了几对翅膀。 他定睛一看,那并不是几人长出来的,而更像是某种带翅膀的生物附着在他们背上。 梁宇脑子一丝亮光闪过,他顿时明白方才这些怪物脚底下的黑色生物去了何方。 而且梁宇几乎是瞬间明白了枫涟方才张合的嘴巴在说些什么。 附着在那些人背上的,是蜻蜓。 没错,生活在深海中的巨型蜻蜓。 眼看枫涟即将被拽进海底那条通道里,梁宇心一横,不知怎么想出这么个办法。 他快速游到几个人身后。他们的眼中仿佛只有枫涟这一个目标,丝毫没有注意到梁宇的动作。 他用尽全力,狠狠拽断了其中一个人背上蜻蜓的翅膀。 枫涟感觉自己就快折在这里了,眼角泛起了一丝温热。某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和她拉扯制衡的力量缩减了,生的渴望刺激着她狠命往上攀游。 被折断翅膀的那个怪物突然下跌,双手高举,面目狰狞着嘶吼。就像——被拔掉了心脏。 梁宇瞬间明白了这群东西的弱点,他逐个游到他们身后,一一折断他们的翅膀。 如同陨石坠落,这群人嘴角泛出黑色的血,全都面容扭曲地直直下坠。 枫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眼底的波涛止不住,稀稀拉拉往下奔涌。 梁宇也因紧张加快了呼吸的频率,氧气瓶的呼嘴处慢慢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水雾。 枫涟知道是梁宇救了自己,心底泛起说不出的感激。她游到梁宇面前,突然抱住了梁宇,仅那么一两秒,她又迅速松开了。 梁宇看到她唇轻轻浮动,大概明白她说了什么——谢谢你。 海底的通道并未关闭,幽幽的绿光仍旧从下往上照射。 方才坠落的那些怪物尸体搭在了楼道的台阶上,瘦骨嶙峋的样貌却如同受到了来自地底的滋养。 枫涟惊奇地看到那群怪物血肉逐渐充盈,异变的爪子恢复成了手脚的模样,疙疙瘩瘩的头皮上缓慢生长出茂盛的头发,而那些方才被折断翅膀坠毁的蜻蜓,正慢慢化为缥缈的绿烟钻进那些人的口鼻中。 梁宇明白了,这些怪异蜻蜓应该是在通过牺牲自己的方式滋养,复活那些人。 其中一个勉强认出是男性的人睫毛突然轻微颤动,梁宇心里一惊,二话不说拉着枫涟拼了命往远处游去。 谁也不知道这群看似恢复正常人模样的怪物,睁开眼发现他们还在会不会更加难缠。 两人铆足了劲,终于离开了这片诡异的海域,眼前的生物逐渐多了起来,与一开始深海的模样无异。 两人想起来齐叔和许鑫昊不见了,慌了神又不知何处寻找。 如同大海捞针。 梁宇突然想起了枫涟一开始发现墓碑的那枚小银针,打手势询问枫涟是否能用这枚小东西找到齐叔他们的踪迹。 枫涟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试过,不清楚。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枫涟从手表侧边一顿操作,弹出了那枚金光闪闪的小针。 虽然已经见过一面,但再次见到时,梁宇还是被这金光包裹的精细工艺品震惊住了。 小针似乎是明白两人想干什么,飞速旋转后指定了某个方向。 两人跟随者小针一路潜游,终于在不远处见到两个四处张望的人。 没错,就是齐叔和许鑫昊。 许鑫昊本来就有点近视,见到远处两个东西过来,吓得拔出小柄匕首,指着来人的方向。 齐叔也有几分警觉,但看清来人后他深深呼了一口气。 许鑫昊感觉后脑勺一巴掌飞过来,扇得他找不着北。 他正纳闷,准备回头骂这个老头。忽然发现来人是谁,匆忙放下了匕首。 四个人也算是又团聚了。 梁锗的睫毛轻眨,慢慢睁开了眼睛。 余光瞥见离去的身影,熟悉的轮廓映入梁锗眼帘。 眼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雾,灰黑色的两行黑色泪水如同墨迹从眼角滑落至阶梯。 终于找到我了吗,哥。 第5章 遗愿阴霾 几人沉默着回到齐叔的饭店。 许鑫昊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讲,刚坐下来眼泪就慢慢溢上了眼眶。 梁宇还没反应过来,许鑫昊一把扑到了梁宇身上,紧紧抱着梁宇。 许鑫昊终于放开地大声哭了出来:“梁宇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就要死了,你都不知道,我看到那堆黑色的东西消失的时候,我看到你和枫涟不见了,我以为你们……被它们吃了……” 许鑫昊是第一次认真地说出了枫涟的名字,平时他都是喊“妹子”“小妞”。连枫涟都感觉出了他的认真,低下头,抿了抿唇,偷偷笑了笑。 梁宇欣慰一笑,内心不知何时涌上了一股暖流。 他故作嫌弃:“大老爷们的别赖在我身上了,I''m not gay.” 话是这么说,他却并没有主动推开许鑫昊。 许鑫昊哭着哭着笑了出来:“王八蛋玩意,老子这么在意你,你还挖苦我,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不稀罕你呢,没胸没屁股的!”说着,他一把推开了梁宇,双手交叉坐回自己位置上。 齐叔虽然一直沉默,但他不自觉地觉得,这俩小子跟自己年轻时真像。 看许鑫昊收拾好了情绪,枫涟便和梁宇将两人在水下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齐叔他们。 听见有怪物试图将枫涟拖入水下时,许鑫昊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微微往后缩;而齐叔则是狠狠握紧了拳头,大骂了一声“狗东西我揍死他们!”。 怂包和莽夫,梁宇心里暗暗揣摩着,还是自己比较理智聪慧。 枫涟似乎看穿了梁宇的想法,很不屑的轻轻啧了一声。 许鑫昊用手托着头思考了半晌,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再下去找他们干架吗?” 枫涟一时也被问懵了,她也的确不想再经历那些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了。 梁宇心里却早就谋划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一切。 “没错,我们还去。”梁宇冷静地分析着。 “从目前来看,对我们有威胁的就是那些变异的人,要是没猜错,那应该是蜻蜓的人。” “而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对付他们的办法——折断他们的翅膀,如同摧毁一个人的心脏。” 齐叔的脸庞微微侧偏,像是掩饰什么情绪。 不巧,这一微小的举动还是被梁宇捕捉到了。 他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我们这次需要提前蹲点在那个地下通道门口,偷偷跟着那些人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许鑫昊听得头皮发麻:“他们这么想拉我们下去,我们现在还主动往他们陷阱里跳,不是自投罗网吗!” 枫涟也顾虑到了这一点:“地道他们比我们熟悉,我们下去没跟上就只能盲目乱走,很容易和他们碰个照面,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齐叔经历过生死,自然是不怕那么多,但他还算是理智:“没有万全的准备,老爷我可不想白白送条命。” 梁宇自然是考虑到了这些点,沉吟道:“我可没说要我们亲自下去,要是我没记错,有件东西应该可以代替我们。” 枫涟第一个就想到了,梁宇指的,应该是母亲留给自己那枚金针。 “可以顺人心意,迷途指路,透晓虚无,莫无不知。”母亲的话回响在枫涟耳畔。 枫涟说:“我没怎么用过这枚金针,很多功能我也没开发过,可能可以,也可能不行。这是娘留给我的遗物,要是有一点不对劲,我都会立刻收回的。” 梁宇明白,这枚小针除了自带的奇异功能外,还承载着枫涟对母亲的思念。 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次日清晨,梁宇便早早起来了。许多顾虑环绕在他心头,整夜无眠。 昨晚讨论完夜已深了,众人便将就着在齐叔的小餐馆睡下了。 看到其他人还没睡醒,梁宇拉开了餐厅一侧的幕布。今天天气不太好,晕晕沉沉,灰蒙的层云笼罩在天际,空中飘落几丝淡淡的雨尘。 心中的压抑又增添了几分。 忽然感觉鼻子有点痒,他伸手拨弄了一下,翻转手掌却发现粘上了一片小小的丝絮。 梁宇脑子嗡的一声闷响。 橙红色的朝阳徐徐升上天空,灰蒙的慕色仿佛受到了洗涤,灰暗散去,淡出一抹鱼肚白。水天碧色,接为一体。清晨的黯淡仿佛只若过往云烟,转瞬即逝。 枫涟他们也陆续醒了。 许鑫昊看到梁宇看着海边发呆,肘了一下他:“干嘛呢宇哥,思考人生啊。” 梁宇没说话,伸手搭在了许鑫昊肩膀上,沉声缓缓而叹:“其实这片海,还挺美的。” 许鑫昊大概认为梁宇在感慨人生,没打扰兄弟雅致。反正经昨天那一回,他是再也不会喜欢这片恐怖地方了,许鑫昊甚至觉得这里比百慕大三角还吓人。 他故作认真点了点头,冷不丁来了句:“嗯,有种鬼斧神工的感觉。” 梁宇被许鑫昊逗笑了,不知道哪里憋出来这么个成语,大概是想说这里有鬼但不知道用什么成语。 也是,许鑫昊高中语文就没高过八十分。 枫涟独自在小房间里,拨弄了一下手表,弹出了那枚小针。 她将小针放在掌心,脑子里又回想起母亲最后的模样。 那会自己才五六岁左右,本来还在幼儿园,齐叔急匆匆地赶来就把她接走了,她当时仍记得自己哭闹着要和小朋友们继续玩游戏。 去到医院,进到病房,她才见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母亲。她头发散乱,浑身伤疤,医生告知患者已经无力回天了。 母亲艰难地仰起身,费力地招呼她过去。 她一看到母亲这副憔悴的模样,眼泪就已喷涌而出,迈着急切的步子三步并两步地跌撞过去,泪水早已糊乱了视线,斑驳的光影中依稀可见母亲和蔼却布满伤痕的面容。 她当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喊着“妈妈你不要死!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哽咽的声音回响在病房中。 齐叔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眶逐渐泛红,背过身悄悄擦了两滴泪水。 母亲抚摸着她小小的脑袋,咳嗽着断续说道:“囡囡乖,妈妈一直都很爱你。可是妈妈招惹了坏人,以后妈妈就只能在天上看着你了。” 枫涟泪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她无法接受母亲即将离去的现实,用力拉拽着母亲,仿佛这样老天就不会把妈妈拖走。 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偷偷地从发簪中卸下了一枚小小的金针,认真地对她说:“囡囡,这是妈妈留给你的小宝贝,你一定要保管好。这个小宝贝可以顺人心意,迷途指路,透晓虚无,莫无不知。” 说完,母亲像是终于交代完了要事,努力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松懈,她不舍地摸摸枫涟的脸,帮她擦掉了滚滚的泪痕。 “以后不要待在这里了,换个国家跟着舅舅生活吧。还有,娘永远永远爱着你。”说完最后几句话,母亲手一软,彻底闭上了眼睛。 心跳检测仪变成了一条平淡的直线,寂静的病房只剩下仪器滴的一声长鸣。 握着母亲的手久久不肯松开,泪眼婆娑的小枫涟被舅舅抱起,静静地坐在病房里。 小小的枫涟并不知道妈妈讲的这些稀里糊涂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枫涟静静地抚摸着那枚金针,脸颊滚落了一行热流。 齐叔并未走出去,而是默默地站在枫涟的门口,静悄悄地看着她。半晌,他轻叹了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散发金光的小物件,温柔地用拇指擦拭着。 漪,我也想你了。 齐叔收好物件,渡步出去找梁宇他们二人。 枫涟微微将头侧转至房门,镜子的反光让她知道齐叔一直在那里。 “真的在他手里。”枫涟默念着。 梁宇见齐叔出来了,转身打了声招呼。 经过几日相处,齐叔也没再太端着了,抬手招呼了一下:“你俩再逛会吧,我准备早餐,你俩有啥忌口或者想吃的没?” 许鑫昊一听到齐叔亲手给他做早餐,兴奋得一下撞开梁宇。齐叔的手艺他是喜欢的,甚至是发狂的,痴迷的。 他扯着嗓子喊:“我要鱼片粥!再加点虾!” 梁宇揉了揉被许鑫昊撞飞的胳膊:“我跟他一样行了,谢谢齐叔。” 齐叔爽朗地笑着回应:“行!等回叫你们就可以进来吃了。” 齐叔对这俩小伙的偏见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现在甚至更喜欢那个吵得要死的许鑫昊,因为他夸自己厨艺好。 可不嘛,老爷我在部队的时候专负责队友伙食的!好小子有眼光! 几人吃过早餐后便出发了。 梁宇注意到枫涟独自靠在后座门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摩挲着那枚小针。 他清楚这枚小针于她而言象征着什么,莫过于梁锗留给自己最后那抹微笑。 许鑫昊在前排和齐叔探讨美食,两人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言笑晏晏。 梁宇往枫涟旁边挪了挪,轻声安慰她说:“没事的。用不了我们就算了,办法总比困难多。 枫涟侧过头,窗外凉爽的风掀起她乌黑的发丝,露出一对温和的眼瞳。 枫涟挤出一缕笑容:“我自己有分寸,有一点风吹草动我就立刻把我的小针收回来。”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们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再用的。”说完露出一脸得意忘形的神情。 梁宇被她呛了一呛:“那你还这副忧郁的表情干嘛?” “我想娘了。”枫涟几乎用听不见的声音说着。 梁宇知道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他默默低下头,眼眸低垂,双手交叉放在了大腿上。 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些无法忘却的事,无法忘却的人,梁宇也不例外。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大家都提前做好了准备,一下车,外衣一扒里面就是潜水服。可以立即下水了。 许鑫昊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先是买了水下能沟通的耳麦,也在网上买了什么“防走丢手环”,四个串在一起分别套在了四个人手上。 梁宇觉得怪别扭的,总感觉手腕刺挠刺挠,看似带着手不舒服,实则是心底稍稍隔应。 枫涟自然也不喜欢,但她倒是直爽,直言不讳:“这样牵着我跟牵狗一样。” 梁宇噗嗤一声笑出来。 枫涟气得直接把自己手上的圈摘下来,将梁宇的手快速背到身后,一把套在了梁宇另外一只手上。 嘶……好像玩的有点过火,梁宇欲得别有风味。很像在玩某种新奇的游戏…… 齐叔拽过许鑫昊赶紧扭转了头。 枫涟倒是一脸挑逗的意味:“诶哟小生,你倒是风情万种哟。” 梁宇羞得耳根滚烫,脸颊漫上一大酡绯红。 这比做狗还丢人!梁宇心里埋汰着。 “赶紧给我弄下来!”梁宇微微透红的脸颊已明显有几分愠色。 枫涟知道自己玩得有点过火了,赶紧给梁宇解了下来。 梁宇狠历的眉毛如弯刀紧锁,深不见底的眼眸透出一丝从未见过的冷冽与怒火。 他揉着手腕,正色道:“枫涟,你注意一下分寸。” 许鑫昊发现场面僵得不行,赶紧跳出来当和事佬:“宇哥别生气了,枫涟她只是玩玩。”转头又对枫涟说,“你也是的!这么搞干啥呀!赶紧给宇哥道个歉……” 突然抬眼对上齐叔难以言说的不寒而栗的目光,许鑫昊赶紧住了嘴。 枫涟显然被梁宇刚才的反应吓了一跳,诺诺地走到梁宇面前:“不好意思啊,你要不锁我一次吧,你不解气我请你吃东西咋样?” 梁宇固然是个要面子的汉子。见到女生道歉了,他也不好端着了。眼睛看也不看枫涟:“算了,我没事。” 枫涟笑嘻嘻地问:“真没事啦?” 还挺好哄。枫涟心底揣摩着。 笑着笑着突然被沙滩上的石头磕了个狗吃屎。 梁宇本来想憋着,但最终还是没能压制自己的嘴角,转过头笑得浑身颤抖。 “请注意一下分寸,梁宇先生。” 熟悉的话语才不到两分钟就用回到了自己身上。梁宇郁结了一坨闷气。 又是熟悉的操作,枫涟从手表侧边按出金针指路前行。 众人都见识过金针的绝妙,只有许鑫昊一人还似初见,瞪大了眼,连鼻孔都好似在惊叹般张开。 跳过许多重复的步骤,几人这次已经熟练,效率比上次快了不少。 唯独再次遇到黑色风暴时,梁宇再次触碰那片棉絮时心中总有一丝不安上涌。 一行人躲过鱼群后,很快找地方藏起来——上次固然是太心急了没找到藏身之处,这次有幸给枫涟发现了一大片骨堆。 虽亮着阵阵磷光,但不失为一个好的藏身之处。 梁宇还在担心枫涟是否会有所顾虑,却见她毫不犹豫便将金针一下掷出。 针不如人般显眼,也不知枫涟操作了什么, 小针收起了耀人的光芒,转而显出淡淡的生锈的银色,懒洋洋地卧在海底,慢慢往前蠕动。 也就在小针前进一小段距离时,梁宇敏锐地察觉到深海海水有所动荡,不一时,上次那条幽闭的海底通道便缓缓张开了大门,透出几分幽深的绿光。 正当齐叔和许鑫昊震惊之余,通道盲区突然走上来几只诡异的人怪——那便是上次折腾得枫涟两人够呛的蜻蜓内部的人了。 齐叔自是清楚这几只东西上次怎么对枫儿,拳头握得紧实,指甲掐进掌肉中。只是他的目光却极难察觉地瞥了一眼枫涟和梁宇。 几只怪东西上来忘了一眼,见并无异常便打算打道回府。 走到洞口时,小针飞速窜出,紧跟在几人身后,生怕被大门关在外面。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见金针就将进不去通道,却蓦然发现大门剩下一条缝没关上。方才走下去的其中一只怪物拉开通道,走上几阶,侧转头,沉郁的眼神不经意扫向众人藏身的骨堆,只几秒便迅速扭转回去。 金针趁着这短暂的时间,飞速钻到底下去,没了踪影。 梁宇发现被怪物扫视时吓得一动不动,甚至背部已起了一身冷汗。好幸应该是没察觉,梁宇不敢想他要是真扑过来,他是否又要跟他们来场恶战。 刚松口气,缓下神。梁宇突然发现方才怪物停留处悠悠地荡下了一片小小的棉絮。 轻如鸿毛的一小片却激起了梁宇心中沉闷的回响。 这到底是什么,它又到底暗示了什么?梁宇心中五味杂陈。 许鑫昊这时却突然纳闷了:“金针是进去了,但我们要怎么知道里面的情况呢?” 人在外面,金针在里面,互不通信,又何以知道彼此状况? 枫涟淡定一笑:“怕啥。我能没点准备吗?” 她漫不经心地又按了按手表,又是一小簇金光飞速跃出,众人定睛一看。 竟又是另外一枚金针。 只是这枚相较于前一枚更小巧,更纤细,也更修长。上面的微小雕琢换成了一种大气的朱红色,镶边处却仍是金光熠熠。 “这是雌雄金鑳。分雌、雄两枚,每一枚都可以分别使用,功能差不多,合起来还可以感应彼此。”枫涟解释道,“可如今只有一枚,只能通过一个人来感应里面的状况,除非……” 枫涟顿了顿,没说下去。 梁宇敏锐地察觉到枫涟的眼神不经意间瞟了一眼齐叔。齐叔则没注意到枫涟的眼神,握住的拳头突然用力,手指用力扣了扣掌心。 许鑫昊迫不及待地问:“除非什么?你倒是说下去啊。” 齐叔眼神却多了两分深沉,接着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舒畅地笑了笑及时打断了许鑫昊的发言:“我们别管了,金针总能想到办法回来的,我们赶紧回去等着好了。” 梁宇知道,齐叔该是有什么话不想讲,如此急迫地赶众人走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梁宇故作烦恼地咬了咬牙:“可是我们这么久下来这不算前功尽弃了吗?既然没什么异常,用不着这么早走吧……” 齐叔的瞳孔中绽放出一抹愤怒和焦急:“先走为上,待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许鑫昊被眼前的一切弄得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说走了呢?还有,这几个人怎么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枫涟意味深长地盯着齐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呀齐叔,咱才下来没多久,而且我的金针还在里面呢。” 齐叔望向枫涟的眼神早已失去了前般温和,只剩一丝暴戾,与前些时日判若两人。 齐叔突然暴起,从潜水服口袋掏出了一根极细的散发金光的长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勒上了枫涟的脖颈。 梁宇虽已知道事态不妙,却不料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他刚想靠近帮枫涟扯开丝线,却发现齐叔勒得更紧,枫涟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给老爷滚远点,赶过来我就勒死她!”齐叔发狂一样怒吼着。 梁宇自知处于下风,拉着许鑫昊慢慢退步。 齐叔愤怒地盯着枫涟:“想不到啊,跟你妈一个样。” “该是老早之前就知道了吧。装的挺好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早就把你当成了亲女儿,你这么做是何苦哭呢?” 齐叔勒得又紧了一点,眼角却泛出一丝亮光。 “你说老老实实跟我过日子,当啥都不知道不好吗?你那么一小个还想能掀翻我?真当老爷我在部队吃素的!” 枫涟被锢得紧实,思绪一时出窍,飘回了娘死去的那天。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大概就在那时吧。 娘当时单手给她擦泪水,另外一只手偷偷塞了一张小纸进枫涟的手心。 当时齐叔就在不远,枫涟小脑瓜一转,大概知道了母亲是不想让他发现。 枫涟则哭得起劲,实则偷偷握紧了纸条,将其塞进裤兜。 回到家中,小枫涟躲进房间偷偷打开纸条,发现了一行触目惊心,但是却无法忘怀的字。 “齐涛害死了我,他是蜻蜓的细作,定要替我报仇。” 末了,附上一行小字“你可剪开我枕头,棉花之中有我未来得及与你说的话。” 枫涟借着想怀念母亲味道的由头,光明正大从母亲房里拿来了枕头。剪开棉芯,里头果真有一大张密密麻麻字迹的信纸。 这封信该是母亲写了许久,一直藏于此处。信纸微微泛黄,还好字迹依旧清晰。 囡囡,母亲这一决定凶多吉少,未免突有变故,便寻思先留与你一封信笺。 数日前,母亲突然收到一份噩耗——我的义母突然被杀害了,至于手段之残忍,我实是不愿刺激你,便不在此处多言。 刺客虽及时被警方抓捕,但我认为事实绝不会如此简单,必定是义母招惹了何方集团才惨遭灭口。 我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路排查,终于查到一个名为“蜻蜓”的组织。 组织头目名为赫蓝,专以杀生以换命一类妖术之道。我猜想,义母必定是撞见了此番才惨遭杀害。 可查到此处,我竟犹豫了。我不知是否该插手此事,亦或是假意不知,任其如风消散。 我有家室,有可可爱爱的你,有许多在乎的人,我不敢,也不愿以身涉险,抛弃家人。可我又难以忘掉义母对我的情谊与养育之恩。 囡囡,我该如何是好? 这段结束空了几行,应该是在思考,在顾虑,纸张已经揉得褶皱不堪,足以见娘的矛盾纠缠。 又是一行新的字迹,只是下笔的力度更加苍劲,坚毅。 囡囡,你不要怪妈妈。前不久,义母一家全都惨遭灭口,我都无需细想便知,定是那帮人所为。我不可以再等下去了,我不出手,他们迟早害到我们家,我万不可坐以待毙,为了齐涛,为了你…… 母亲给你留下雌雄金鑳,雄那枚我将当面交于你,雌这枚我已藏于房梁之上,还需你自行取出,莫让任何人知道。 寥寥几段后,竟像是已经道完事情原委。 枫涟突然发现纸背亦有字迹,定睛一看,额头泛起冷汗。 我发现齐涛似有所隐瞒,举止不大正常,我每逢向她提及蜻蜓诸事时,他总是避而不谈或换移话题。 最后可看出是着急忙慌写下的,字迹凌乱,不像前面这般工整。 齐涛是蜻蜓细作! 是他出卖了义母一家,他现在还欲害死我!雌雄金鑳需金蛇滦丝方可发挥出最大功效。我正疑惑义母死前将它留给了谁,怕是义母连死都未曾料到,她将此物留给了杀害自己之人。 枫涟,你一定要将此物夺回,替我和义母报仇! 最后这行字,竟是母亲的血写作,分明的一行——血书。 梁宇眼见齐叔逐渐失去了理智,急火攻心,丝绳逐渐勒出一条深红色的痕迹。 枫涟奋力地张嘴:“梁宇……金……金鑳……” 枫涟用尽全力,将一枚朱红色的指针甩给梁宇。 梁宇反应快速,一把从水中捞过金鑳。抓住机会,突然往前一扑,用金鑳飞速朝那条金丝挑去。 接下来的一幕讲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金丝犹如流水,并不能砍断,只见它如蛇般迅速顺着金鑳窜上梁宇的臂膀。 齐叔意图使劲抓住它,却不料如同碰到了空气。 方才质量分明的金丝只一瞬便如若光丝虚影,难以触摸,形同虚幻。 齐叔自然不能放过枫涟。 枫涟只觉刚一缓过气,又是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架在了脖颈。 梁宇实则未料到齐叔还有此后招。 金丝却如同附着了灵性,一甩尾摆脱了梁宇的手,头部穿过金鑳顶部的小孔,带着金鑳直直撞向齐叔的双瞳。 一声刺耳的,惨痛的怒吼。金丝已从齐叔的耳孔钻出,却并未沾染一丝红血。 许鑫昊吓得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只见齐叔七窍流血,鲜热的红流从各个器官滚滚而下。 齐叔心想:死都要拉一个人陪葬。漪,你的女儿先招惹我的,我们一同地府见吧。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抹了枫涟脖子。 刚才吓得气都喘不上来的许鑫昊不知怎的突然清醒过来,两手前伸,迅速拖过枫涟的双脚拽扯过来。 梁宇则是格挡住齐叔紧紧锢住枫涟的手,一手背挥掉齐叔的匕首。 齐叔如同变异的巨兽,由于失去了多重感官,他到处摸索,挥拳。 一道金光闪过,金丝带着金鑳从齐叔脑门直插而下,最后从他口中飞驰而出。 齐叔全身一软,慢慢滑下。 梁宇上前探了探齐叔鼻息。 回头看了看许鑫昊和枫涟,摇了摇头。 齐叔死了。 作者要上学,在学校也会持续更新的,周末回来再上传[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遗愿阴霾 第6章 释怀 枫涟用一种淡然的,释然的眼神缓缓地扫了齐叔一眼。 说不清是解脱,快意恩仇,亦或是难受,惋惜。 实话实说,母亲去世以后,齐涛待自己一向不错,可那却只是他赎罪的方式罢了。 枫涟没有为他情感买单的必要,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梁宇沉眸,他知道枫涟此时心里不好受。 从一开始梁宇在市场看到齐叔臂膀的纹身时,他已经对齐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低着头,游离缥缈的声音传出:“走吧,有的人不值得我们惋惜。” 枫涟狠狠扭头,独自游在了前方。 梁宇和许鑫昊只看得到枫涟的背影,却不知枫涟的眼角逐渐斑驳,白雾朦胧。 “娘,我帮你复仇了……”枫涟嘴角颤抖着挤出细若游丝的一缕声音。 许鑫昊害怕地转过头,偷偷瞄着齐叔的尸体。 他实在没缓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齐叔怎么突然死了,他又为何拼死也要拉着枫涟陪葬。许鑫昊从小到大没见过一次活人死在自己面前,心里怵怵的。 猛然间,他看到齐叔的身体逐渐缥缈,化成一只墨绿色蜻蜓,穿透海底,往下飞去。 他想拉梁宇看,却发现梁宇早已游远。 许鑫昊只能将此事藏于心底,等他们心情好点再告诉他们吧。 上了岸,却不知何时已到黄昏。 夕阳洒落赤红色的余晖,柔软地抚摸着整片海洋。 枫涟哪都不想去,她静静地坐在沙滩上,双脚浸在浪花迭迭的温波中。 梁宇与许鑫昊分别坐在她的两侧,几人似有万般心事,却无一人开口,仿佛期待大海带走他们沉沉的哀愁。 海浪拍打着三人的腰腿,寂静的岸边只留存着海涛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仍记得早上来时还为四人,此番却已剩下三人。 枫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矛盾席卷着她。 娘曾对她说“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她将手撑在沙滩上,扬起头,注视着穹顶闪亮的星空。 妈妈,我做得对吗?枫涟心里无声地问着。 天边最闪亮的一颗眼睛,扑闪扑闪。 善恶终有报,何须自责,何须怀疑,何须惆怅。 枫涟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慢慢抬头,释然一笑。 “走吧,我们去吃烧烤。”枫涟的话打破了沉默。 梁宇微微侧转头,天上的星河仿佛皆置于他微亮的双眸中。 “想通了?”梁宇温柔地笑着。 “嗯。风水轮流转,他害死了我娘,这是他的报应。”枫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两个谁要是惹了我,也是这个报应!” 许鑫昊吓得陡然跳起:“不是吧枫涟!我和宇哥辛辛苦苦陪你坐在这里这么久,你竟然就要干掉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我?!” 梁宇笑了笑:“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枫涟狡黠地从手表中按出了一条串着金鑳的金丝,绕有趣味地说:“你猜猜呢?” “折在这东西的手下,我也死得有本事。”梁宇说着,眼神却如勾着游丝,注视着枫涟。 枫涟被看得有点慌张,撇过头:“快走,不然我不请客了!” 许鑫昊自是摸不清这两人是什么奇特物种,一个动不动就要杀人,一个死还觉得有本事。他觉得自己应要谨言慎行,少招惹这俩神经病才好。 海涛仍静静地拍向岸边,一浪推着一浪。落日的余光悠然地将最后的光亮毫不吝啬地撒给了逐渐走远的三人。 几人拖着长长的,金红色的倩影慢慢远去。 大海总会照顾每一个失神的灵魂。 第7章 沉海三探 自齐叔出事以后,枫涟便立刻将他的餐馆转手卖了。 许鑫昊不解。这餐馆这么大,留着还能赚点钱,改装一下也可以变成讨论的场所,为啥这么急切就要将它转手。 梁宇倒是理解。这地方承载着枫涟太多的思念与回忆,睹物思人从来都是喜悲交杂。于枫涟而言,虽看似喜,实则悲才是主色调。 由于没有了地方落脚,梁宇只能暂住在许鑫昊家中。 早上七点,一通电话吵醒了熟睡的二人。 “你们赶紧过来,金鑳好像探到东西了!”电话那头是枫涟急促的声音。 许鑫昊素来是个爱睡懒觉的人,这几天每天早起烦得他头痛欲裂。 梁宇与许鑫昊快速洗漱完便赶往枫涟家中。 当然,许鑫昊是从起床开始一直骂骂咧咧到现在。 那晚烧烤,枫涟借着酒劲把母亲与齐叔一系列事情统统与梁宇二人讲了。 梁宇感觉对这个女孩的了解又深入了一点。 二人也是从那次烧烤得知了——金蛇滦丝实则就是那根金丝。 匆匆忙忙赶到时发现枫涟正用滦丝缠住手腕,滦丝中吊挂着一枚金鑳,金鑳奋力地跳跃着,如同磁铁受到了磁场的感应。 枫涟紧闭双眼,仿佛感知着手腕传递的信息。 梁宇靠过去时,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枫涟说:“你们终于来了,金鑳已经把地道内部探明了,我们等会就下水。” 梁宇有点纳闷:“可是内部构造只有你一人知道,我和许鑫昊怎么办?” 枫涟笑了笑:“你们记不记得我在海底时说,有一种方式可以使雌雄金鑳同时由多人感应?” 不等许鑫昊发言,她便麻利的将金蛇滦丝解下,轻轻一挑,滦丝便已经同时缠绕在三个人的手腕上。 梁宇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许鑫昊和梁宇闭上双眼,突然眼前撞入了一条诡橘的通道。不出所料的话,这应该就是那条泛着绿光的地道了。 他们跟着金鑳的视角,一路探查地道内部的情况。 地道中全是血肉饱满的正常人。但三人都知道,这种东西只要一出地道便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这些人各有各的忙活,不仔细看,还真以为这就是普通大厦内的办公楼,只不过幽暗一点,闭塞一点。 突然,三人的目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 那是齐叔。 枫涟猛然颤动了一下。梁宇伸出手,慢慢覆上枫涟的手背,温厚的感觉从手部留向全身,枫涟逐渐冷静了下来。 许鑫昊闭着眼,自然不知道旁边的两人有什么小动作。 他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把齐叔化成蜻蜓的事告诉其他二人了。 他这才着急忙慌闭着眼向对方讲起当时的所见所闻。 枫涟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齐涛竟然死不了。 几人随着金鑳的视角深入,忽地发现地道尽头有一个巨型的玻璃罩子,里头弥漫着淡绿色的迷雾。 定睛一看,除了有许多人把守外,室内还飞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蜻蜓。 梁宇眼力素来就好,他仔细辨认,依稀看到玻璃罩中有一个瘦弱的女孩。本应是豆蔻年华的美丽之时却被里头的迷雾侵蚀得脸色苍白,似是在里头昏睡过去。 金鑳来到这里时却不再向前了,该是被里头的东西熏到,亦或是防守太严密,金鑳不敢随便乱动。 金蛇滦丝被枫涟收回。 “我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那个女孩就要被侵蚀没了。”枫涟急切着说。 梁宇和许鑫昊也瞬间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二话不说便开着许鑫昊那台大越野朝海边飞驰而去。 车上,梁宇严肃地问了一句:“那个女孩应该是正在被换命吧?” 枫涟点了点头:“我知道得不多,但我清楚换命需要用毒蜻蜓的绿毒气和许多蜻蜓的献祭完成,这大概就是了。” 许鑫昊脸色难看:“太变态了吧!那个女孩才那么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活就把人家拉去送死!” 枫涟却一语点醒了许鑫昊:“一个没多少命的黄脸婆和一个还能活很久的小美女,你若是真要换命会拉谁来换?” 许鑫昊不说话了,可他眼里欲喷射出的怒火却难以遏制。 狗娘养的东西,老子扒烂你的皮! 经前两次的下水,众人已经轻车熟路,不一回已到达上次的嶙峋骨堆附近藏好身。 地道打开的条件应就是深海中蜻蜓被驱散,不一回,两个男人便从地道中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准备——上!” 梁宇一声喝令,枫涟绕动手腕,从指隙中甩出金蛇滦丝。一线金光穿过,上来的两人便已经快速毙命。 意料之中,两人变成墨绿色蜻蜓,融在了阶梯上,悄然无踪。 梁宇打头阵,枫涟在中间,许鑫昊垫后。三人慢慢挪移,进入地道。 地道应是受阴气影响,寒意渗骨,许鑫昊感觉越进入越寒冷,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根据从金鑳探来的消息,几人早已经规划好了路线,直捣那个换命的房间。 正当三人行进时,梁宇猛然察觉到前方转角有交谈声逐步接近。 水下三人不好行动,枫涟会武功还能快速躲避,梁宇与许鑫昊则难以快速藏身。 只见枫涟纵身一跃,手指紧紧攥住顶上的幽灯,借力一荡,单脚顺势勾住下一盏灯的吊拖。 谈话声突然明朗。枫涟眼戾如鹰,翻身一踢,一脚狠狠踹向其中一人的心脏;方才借势勾住核心的脚于空中一个回旋,稳稳落地。 另一人方想呼喊,梁宇疾步向前,手起刀落,迅速用匕首抹掉了那人脖子。 方才被枫涟踹了一脚的人苟延残喘,仰卧在墙边,从口袋掏出一条蛇型的短木杖,大拇指努力按向底座的按钮。 不好,他要发射信号!三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 枫涟与梁宇奋力前扑,可那人的手指已接近按下按钮。 情急之下,许鑫昊大喊:“金鑳!” 转角处飞驰而来一片金光,众人还未待反应过来,金鑳已将木杖从其手上撞开。那人用尽力气想扑上去捡拾,却感觉眼前有重物撞来,迎头一拳。 许鑫昊甩甩手腕,骂了句:“骨头真硬,砸的我手疼。” 两人化成翩飞的蜻蜓,隐没于地下。 梁宇没有过多迟疑,带着两人穿过杂乱的通道,避开巡守的人,赶到了那个绿气萦绕的房间附近。 三人不敢光明正大上去明抢,门口密布着守卫,一排又一排。 枫涟收起了之前来探查的那枚金鑳,也就是方才拦住那人发信号的那枚雄金鑳。 金蛇滦丝敏捷地将两枚金鑳串在一起,又化成一条普通的手链,静静躺在枫涟腕上。 几人正愁闷如何突破重围,将里头的姑娘解救出来。 忽然,梁宇注意到一小片棉絮从房间顶上缓缓飘落,降在一位守卫的鼻尖。 梁宇脑海中回溯过几天来各种场景出现的棉絮,头微微发痛。 他用手按了按头,枫涟微微望了一眼,担忧道:“怎么了这是,你还好吗?” 守卫拨了拨鼻尖的棉絮,却不料一个踉跄,撞倒了前面的守卫。 许鑫昊看到一人撞倒一人,一人又接连撞倒了两三人,一浪接一浪。 他顿时明白了踩踏效应怎么来的。 枫涟微微站直了身子,目光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背后张开深黑色,薄如蝉纱的翅膀,冷冽一笑,双眸射出嗜血的光,扫视一圈后径直向枫涟冲来。 该是认为女生好解决,可她却思考错了。这三人中恰恰枫涟功夫最是了得。 枫涟借梁宇手臂的支撑,凌空窜起,手腕一扭,金蛇滦丝猛然串出。叮当的金石碰撞声,雌雄双鑳彼此撞击得乱响。 女人急忙刹住脚,身子敏捷一侧便稳稳躲过了金蛇滦丝的飞冲。 快得只残剩虚影,待枫涟反应过来时,女人已抓住滦丝顺势攀跃上枫涟面前。 梁宇眉头紧皱。这速度,不像人类该有的,倒有种动物的感觉。 梁宇顿时醒悟过来,一个名字从梁宇脑子冒出来。 蜻蜓赫蓝。 既然是蜻蜓,速度一定快过常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枫涟渐渐落入下风,身上也逐渐多了血红色的刮痕。 梁宇逼迫自己冷静,蜻蜓快的重要原因在于,它的眼睛能自动放慢周围事物的动作。 既然如此,梁宇拔出匕首,目光如炬,找准机会一下将匕首飞丢出去。 但梁宇才反应过来一件重要的事情——水底下阻力大,匕首不一定飞得过去。 意料之外,匕首精准命中了女人的单眼,女人吃痛,手捂住了眼球,嘴里发出嗞嗞的嗔怒声。 梁宇才意识到一件事,地道底下,水的阻力几乎消退,流动的液体更似一个摆设。那方才众人的快步行走与枫涟流畅的舒展武功也就讲得通了。 许鑫昊本来看枫涟打得激烈却插不上手就紧张得跳脚,终于找到机会发现女人停下。他一个疾步往前冲,双手狠狠抱住女人,将其双手禁锢,一个卧躺,将女人与自己一同甩在地上。 枫涟迅速扔出金鑳,只听一声凄锐的惨叫,女人七窍流血,用尽全力挣扎了几下便僵死在了地上。 这……就结束了? 梁宇总感觉事情远没有结束。 无数迷惑缠绕心头,然而来不及等他多想,一声轻微的喘息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才困在玻璃罩内的女人艰难地咳嗽了两声,众人赶紧过去将她扶起。 女人微微颤了颤睫毛,刚欲睁眼又仿佛太累晕厥过去。 几人来不及多想,许鑫昊迅速背起女人朝外奔去。 地道下的人大抵是受到毒气的冲击,全部昏睡过去,几人一路出来畅通无阻。 刚到地道口,水的阻力再次袭来,梁宇感觉走路略显得别扭。 枫涟长长叹了口气,她也感到疑惑,赫蓝杀了这么多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去了呢?他们忙活筹备报仇这么久,怎么一切都仿佛顺着他们心意进行呢? 许鑫昊则是背着女人,吃力地往上游。 一个激灵,一只手搭上了梁宇肩膀。梁宇没多想,一匕首向后插进了未知人的腹部。 待梁宇回头看时,却突然感觉五雷轰顶,他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上。 面前的长相,梁宇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梁锗吃力地拔出匕首,眼角含着热泪。而刚见面的喜悦却只瞬间变成了悲剧。 梁宇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而他也早已泪眼朦胧。他大喊道:“快救他啊,快点啊,快啊!” 许鑫昊下来时没带急救药物,而枫涟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趟事。 灵机一动,枫涟甩出金蛇滦丝,如一条灵巧的小蛇穿过刺伤的腹部快速缝合住了梁锗的伤口。 眼见梁锗转危为安,梁宇方松了一口气。刚才形势太紧急,梁宇这才注意到:梁锗的眼泪和血都是黑色的,与蜻蜓的人一模一样。 意料之中,梁锗已经变异了,但无所谓,活着就是最大的万幸。 梁宇一把搂住梁锗,感受着他熟悉的躯体。梁锗也抱紧梁宇,头轻轻依偎在梁宇肩上。 突然,梁宇听到耳畔传来极细微的一声。 “哥,杀了那个女的,赶紧走……” 梁宇尚未缓过神,梁锗却蓦然瞪大了双眼,如同看到什么令人望而生畏的东西,心脏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搅动,扭曲在地上,痛的大叫,眼泪喷涌而出。他死死捂住心脏,却仍旧无法抵挡这阵钻心的剧痛。 梁宇慌了神,将梁锗扶起,温柔地搂住他。 没有人知道梁锗究竟怎么了。 梁锗痛的挣扎,手指在梁宇的背部扣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梁宇没办法,只能将梁锗搂的紧点,再紧一点。 挣扎了一会,梁锗彻底失去了动静,无力地搭在了梁宇怀里。 梁宇心一凉,梁锗会不会又一次离开了他。 他颤抖着手,慢慢伸向梁锗鼻尖。 沉稳绵长的呼吸喷在梁宇指腹。他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梁锗怎么突然就开始抽搐了。 梁宇把梁锗缓缓背在背上,就如同小时候一样。 还没迈出两步,枫涟却赶紧叫住了梁宇。 她发现随着离开地道的范围逐渐远去,梁锗的身体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无。 梁宇慌了神,他赶忙背着梁锗往回游,梁锗竟又慢慢恢复。 几人同时明白了一个道理。 梁锗离不开这里。 梁宇轻轻放下梁锗,烦躁地薅着头发,他无法丢弃梁锗在这样一个恶心的地方。 一声轻微地咳嗽吸引了几人注意。 许鑫昊背上的姑娘扑闪着睫毛,露出闪亮的双眸。不知何时她已经苏醒。 她说:“我有办法。” “被困在下面的时候我了解到了这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们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梁宇先是震惊,随即便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梁锗既然已经被换命,那现在活着很可能依靠的便是地道的某些物质。 梁宇沉下气,冷静地问:“那依你所言,我们该怎么做?” 姑娘想了想开口:“刚刚困住我的地方地底下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一只小小的发绿光的蜻蜓,只要在它附近范围内,这些被换命的人都能变得与活人无异。” 梁宇思索了一回,对枫涟与许鑫昊说:“你们看好这个女生和梁锗,我去去就来。” 枫涟赶紧拉住他:“我去吧,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弟弟。” 枫涟只身复探洞穴,直奔方才最深处的房间。 倒下的守卫仍未苏醒,阴晕的房间透出残败的诡异。 她蹑手靠近玻璃罩中央,眼神掠过地板,忽然眼神回转,定位在了某块轻微凹陷的地板。 平常看倒是与普通地板没两样,可常年练武的缘故使她敏锐地感受到地底的一屑轻微的动静。 她谨慎地靠近,从腕上抽出滦丝,离远一掷便深入地板,顷刻掀起烟尘,。 迷乱的尘灰中,一酡淡淡的绿光随着弥散的烟尘曲折地照向枫涟。 枫涟抬起右手膀子,用衣物挡过烟尘,左手抓稳雄金鑳,纯净的金光照亮了面前的景象。 一只微小的绿色蜻蜓腾空飞起,飞过处降下点点的白光。 细看,那大致是它落下的羽絮了。 枫涟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里养的蜻蜓要么大的吓人,要么小的失常,甚至还会掉毛。 枫涟很无语地鼻尖喷出一丝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可不想管这么多。 这小蜻蜓移动慢得堪比乌龟,枫涟随手抓起附近的一个小匣子便装了进去。 正潇洒地离开,却忽然被远处的一栋墙吸引了注意。 之前一直没发觉,可能是掀起的风浪侵动了墙皮,墙上显现出隐没于下方的,年代久远的字。 枫涟瞳仁放大,额角已然渗出冷汗。 携着盒子就往外冲去,不小心又被地下的某个东西绊了一跤。她顾不上这么多,爬起来后便赶往门口。 她必须抓紧把这件事告诉梁宇。 心茧化成缠绵的思念,融进温和的掌心,轻轻拨动着梁锗的头发。 梁宇常常奢侈这辈子能再真真实实感受到弟弟,他哪怕做梦都渴望弟弟能活着,就算没有活着,哪怕尸体他也想见一面。 触感是如此真实,每次抚摸都犹如一段柔和的旋律颤动着梁宇的心弦。 边上的姑娘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也不再需要许鑫昊背着了,她低着头,手在沙地上圈圈线线,不知在画些什么。 许鑫昊惆怅地望向梁宇。翻搅了梁宇十多年的心愁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便突然迎来了曙光。 许鑫昊由衷地为好兄弟感到高兴,却不知为何若有若无一丝失落,更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莫须有的担忧。 他低下头,逼自己不再想这种乱七八糟的,如今梁锗找到了,就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 姑娘眨了眨眼,童真无邪的眼光对上许鑫昊:“要不我们先走吧,那个姐姐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我有点饿了。” 梁宇缓了缓神,望着梁锗,竟一时无言。 许鑫昊看出了梁宇的为难,笑了笑说:“没事。我先带他出去吃东西吧,我刚好也有点饿了。” “那到时候咱电话联系!”许鑫昊又补充着。 梁宇没抬头,手从梁锗的额头徐徐地往后抚,沉如波涛的眼中若有一片淡淡的,宁静的星河。 “嗯。”梁宇随便地答应了一声。 许鑫昊忧心忡忡地一步三回头,他难以放心得下梁宇。 而旁边的姑娘一直拽着他:“快走啦!我要饿扁了!” 许鑫昊终于一鼓作气往上游去。 梁宇逐渐消失在视野的瞬间,姑娘突然回头,瞳仁猛然收缩,嘴角咧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枫涟抱着匣子一路小跑,冲到洞口时只见得梁宇和梁锗,而那个女人和许鑫昊却不知所踪。 她皱着眉,四处观望。 梁宇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解释道:“许鑫昊先带她出去吃东西了,我在这边等你。” 枫涟急得一把拉起梁宇,喘着粗气问:“他们去哪了你看到没有,快点走!” 梁宇从枫涟的眼神感觉出了不对劲,他也没来得及多想,一下背起梁锗便和枫涟一同往上游去。 “什么事?发现什么了?”梁宇严肃又紧张地问着。 “再慢点许鑫昊就要没命了。”枫涟快速拨动手臂,往岸边冲去。 梁宇瞬间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惭愧与后悔,要是当时他能拦下他俩,也不至于到这般将许鑫昊往火炕里送。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他也不傻。 那个女的有问题。 梁宇调整了一下,见到此番场景,与其余两人眼神一对,三人趁乱冲向房间门口。 反应过来的守卫来不及站起来便又被几人踩了一脚,又引发了新的一轮踩踏。 梁宇快速游向玻璃罩,匕首狠狠一插,玻璃随即裂了一条大缝。他再狠狠往下按,“哐”一声巨响,玻璃罩碎落满地。 里头的蜻蜓和绿色毒气仿佛找到了出口,胡乱向外撞散开去。 三人由于戴了氧气罩,也勉强能当防毒面具一用了。闭上双眼。数不清多少蜻蜓撞击着几人的面庞和身躯向外扑棱。 等梁宇等人缓缓睁眼时,发现方才的守卫已经全部晕厥,玻璃罩中的姑娘慢慢坠落到地上。不远处,一个披着墨绿色长发的,戴着墨镜的女人逐步向几人靠近,摘下墨镜,露出诡异的双眼。 眼白大概占了整个眼球的全部,只剩下中间一个极小的黑点是眼球。面型较尖长,肤若凝脂,嘴唇是嗜血的艳红。 枫涟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长相,她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躺着的守卫,身形正欲往后倾倒。 突然,枫涟感觉背部勾起坚实的臂弯。侧头一看,梁宇稳稳拖住了她,关切的目光俯视着枫涟:“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