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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故地重游

作者:洋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街上的喧闹声不绝于耳,菲律宾的烈日灼烧着每一个当地人的面庞。梁宇漫步在混杂鱼腥味的市场,目光如炬,紧盯着每一个缝隙、角落,生怕遗漏了什么。


    宿务的风光与十几年前有所变化,但变化只在当地的建设上;当地人买菜的热情与讲价的唇枪舌战倒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耳边嗡嗡的声音将梁宇的思绪拉回从前。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高中生。或是想着锻炼锻炼自己,亦或是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出国行。十九岁的他不顾父母的反对带着刚上初中的弟弟梁锗来到了这个异国他乡。


    记得当时已经在宿务游玩了将近一个星期。其实也不算游玩,梁宇来的路上没做攻略,只是单纯一时兴起。


    来到当地带梁锗找了间当地民宿住下便开始瞎逛。连着逛了两三天,带过来的钱也不大够用了,当地人蹩脚的英语也听得梁宇一头雾水。


    “哥,我们要不回家吧。”梁锗实在是感觉厌倦了,对哥的包容也快到了极限。“这么急干嘛?哥带你玩好玩的。”梁宇脸上挤出一抹微笑,可心底也同样烦躁。


    他是和父母置气出来的,青少年心骄气盛,容不得一点落面子的行为。他不敢想灰溜溜地带着弟弟回去父母要怎样对他冷嘲热讽。


    出于自私,他想着就算没钱了也可以在这边打工,养活弟弟。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也在对抗:梁锗还在上学,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牺牲弟弟的未来呢。自身的矛盾弄得梁宇烦躁至极,带着梁锗加快了脚步。


    “啊!”一声尖叫将梁宇拉出思绪。梁锗的小腿出现了两行牙印,鲜血顺着牙印滚出,肆意地淌在梁锗的腿上。梁宇六神无主,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回出现这种状况。


    一只瘦骨嶙峋黑猫迅速从旁边串走,钻进了一家当地人的店铺里。梁锗脸上挂着泪水和鼻涕,疼痛与以前在父母手机看到的狂犬病案例吓得他一边大叫一边流泪。


    梁宇的心狂跳不止,二话不说拉着梁锗走进了店铺。“你们的猫咬伤了我弟弟!”梁宇用英语怒喝着。店里的客人被这突如起来的躁动吓得都挪出了门。


    店主是一个卷发的东南亚人,带着一副红色框的眼镜。


    显然是迁怒于这位不速之客,鄙夷愤怒的眼神透过略显老练的镜片直直射向梁宇,看得他心底发毛。


    “是你弟弟自己踩到我猫的尾巴的。”店主突然笑着对梁宇说,“这可不关我的事。”


    梁宇一惊,忙问梁锗是否是他先踩到猫尾。梁锗似乎吓坏了,哭哭啼啼地解释他也不知道。


    店主似乎看出了这位外国人的窘迫,急忙继续自己的输出“没看清楚前就别惹事。赶走了我的客人你担待的起吗?”阴阳的语气混杂这不标准的本土英语使梁宇心中激荡起一股火气。


    迫于梁锗形势的紧张梁宇想着先带他就医再回来收拾这个洋女人。


    菲律宾不同于国内,每时每刻医院都是开放的状态,或许也是资本主义国家与社会主义国家的不同之处。


    梁宇带着哭哭啼啼的梁锗来到宿务较出名的一所公众医院,刚准备挂号却受到泼头一盆冷水——医护人员告知周末狂犬病疫苗不提供服务,医院放假。


    梁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异国他乡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还要照顾弟弟,医院还不开放……种种焦急下,梁宇的眼角泛出不易察觉的那么一丝晶光,他后悔了。


    医生算是个好心人。他看出了梁宇的崩溃,拍拍他的肩膀,用英语告知梁宇:“私人医院有狂犬疫苗接种而且周末开放。”


    梁宇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匆忙谢过医生后转身带着泪流满面的梁锗朝导航里的私人医院奔去。


    不易察觉的,方才满脸善意的医生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拨通了一个名为“Yili”的号码。


    有的时候,梁宇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幸运的人。私人医院的确有狂犬疫苗接种,梁锗和他同时坐在等候区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多时,梁锗被一位护士带进了一个医护房间,梁锗趁着关门的间隙朝梁宇呲出一个微笑,意思是让他放心。


    私人医院有较为配套的服务,在梁锗进去打针的空隙,一位医护人员端着几杯水来给等候区的家属们解渴。


    梁宇奔波一上午也口渴至极,顺手拿了一杯便灌入喉咙。渐渐的,他感觉困意上涌。


    醒来时已是下午六七点,梁宇是自己醒的。刚才亮着大灯坐满人的私人医院此刻却空无一人,灯也已经关闭。


    梁宇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直冲脑壳。他飞奔进梁锗打针的病房,里面空无一人,梁宇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他大概是知道,自己中了东南亚人的骗局。


    他发疯似的扒开床垫,柜子。他是多么希望梁锗躲在了这些角落,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忽然,他发现了装手术刀的推车边缘用一支绿色的高光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字——怡。


    他认得出来,那是梁锗的字迹,也绝对是梁锗写的。因为这支绿色的高光笔是他送给梁锗十岁的生日礼物,他日日佩戴在身边,睡觉也不摘下。


    夜已深,热浪冲袭的宿务罕见的下了场暴雨。


    阵阵雷声中雨水如鞭子般抽打着窗户,一阵巨风粗暴地撞开了窗户,雨水劈在了梁宇的脸上。


    梁宇红着眼眶,雨水与泪水斑驳在他脸上。后悔、恐慌与自责笼罩着他。他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他不知道他要怎样回国面对父母,又该怎样面对不知所踪的弟弟。脑海中浮现出梁锗最后微笑的场面,那或许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崩溃如洪流包裹着他,他只感觉眼前逐渐昏暗,眩晕,最后身子一软,梁宇晕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了中国,自己家的床上。梁宇以为只是做了一场真实的噩梦,慢吞吞挪下了床,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弟弟的房门。


    并不是梦,梁锗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更渗人的是,弟弟的桌子柜筒打开,梁锗房间每一处都立了一个牌子——警方调查证据,后面带了一个诸如①②③的编号。


    梁宇双腿一软,头皮发麻。他和梁锗真在菲律宾出事了,这不是梦。看来家人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恍惚间他想起来一连串问题:他是怎么回来的?父母呢?


    摇摇晃晃扶着墙支撑他回到大厅,母亲坐在红木沙发上,头发凌乱,眼神溃散。


    看到他出来,眼神瞟了一眼,梁宇能察觉到其中带有的愤怒,无奈,哀愁以及疲惫。似乎是猜到他想问什么,母亲开了口:“有个菲律宾人看到你躺在大街上,报了警,警察翻到你护照联系大使馆把你接回来的。”


    躺街上?梁宇有点混乱。记忆里最后一刻是在那间私人医院里,梁锗待过的病房里。他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遍,却不知如何开口。内疚感席卷着他,如鲠在喉。


    母亲突然僵硬地笑出声来,笑得绝望,有一种走投无路的崩溃感。眼泪顺着脸颊滚出来,母亲也不顾,任由它们肆意地流。笑着笑着却又像哭,梁宇双手捂着脸,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国际警察查出来了,梁锗被不法分子强行带走了。警察直捣那群人老窝,人都抓走了,那几个疯子一边被抓还一边大喊‘那个小屁孩死的时候还大叫哥救命,别提有多滑稽!’”


    母亲边笑边哭:“梁锗到死都还想着你去救他,而你却把他推向虎口!老梁几天前已经疯了,医生说是精神分裂,老自己跟自己讲话。”母亲顿了顿,“前天已经死了,他的其中一个人格幻化成你,他的主人格想把你杀了,于是趁医生不注意拿刀捅向你那个人格。可那个人其实也是他自己,他就这样自杀了。”


    母亲说完,怒火灼烧的愤怒溢出眼球,死死盯着梁宇。


    措不及防,一个花瓶重重砸在了梁宇头上碎成几块,发出爆裂的破碎声。母亲用尽全力从旁边随便抽了件物品发泄自己的怒火,梁宇也没躲,几缕鲜血从额头发尖流下。


    “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梁锗。”几句话轻声从梁宇口中挤出。应是知道母亲不会原谅他,他也知道轻飘飘的几句道歉于事无补。


    回房间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将个人物品塞进行李箱。他拖着行李箱低着头走出了这个家门。出门前他再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母亲低着头,只有无言的沉默和沧桑。


    对不起,对不起。


    梁宇叹了口气,用衣袖随意蹭了蹭脸上斑驳的泪痕和血迹,摇晃着离这个家远去。


    一定要为梁锗报仇,他心底默念着。


    这份执念牢牢重在了梁宇心中。


    在国内维持生计的日子里,他动用着全部资源日日夜夜打探着那日的事情,犯罪的团伙。他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这群被抓的人只像一群傀儡,背后肯定有一只大手操控者他们。


    为什么偏偏找梁锗下手,又不伤害他自己,还如此大费周章地骗他。他百思不得其解。


    国外传回来的消息有限,大多是一些□□眼线穿回来的消息,牛毛般没有太大参考价值。


    梁宇的出租屋中摆了块白板,上面罗列着他打听到的全部线索:犯罪组织的名字——蜻蜓;当日带梁锗进病房的护士——Kerol——也早已被杀人灭口。还有一些零碎的,不太重要的消息。


    已过去十多年,进展依然细微,梁宇扶着额坐在白板前眼眶不觉间又红了,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梁锗最后的微笑和他留给他的那个“怡”字。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思考间,一通陌生的电话拨入。梁宇正烦躁想挂断,突然发现陌生号码的地址——马尼拉——菲律宾的首都。梁宇二话不想就接通了电


    “喂?”梁宇试探性的问道。


    电话沉默了一会,寂静得可怕。梁宇心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一会,电话传开一阵故意压低声音的女声:“你是不是……梁锗的哥哥?”


    梁宇打探消息时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弟弟的名字,这突如其来的知晓使他心跳慢了一拍。


    “喂?还在吗?”电话那头又响起了清脆的女声。


    “我是。你想说什么。”梁宇紧张得要命却尽力压出沉静的声音。


    女人说:“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三天后,宿务中心市场见。”


    梁宇快速收拾好所有的物品,搁置下当前所有的任务,工作,订了张去宿务的机票。第六感告诉他,这一次去宿务,或许并不会一帆风顺,但真相肯定会逐渐浮出水面了。


    他警惕地在市场中左顾右盼,试图发现那个在暗处等待他的女人。


    或许太过沉迷于寻找,梁宇忘了看前方的路,一身撞进了一位迎面走来的菲律宾女人挺拔的□□上。


    “想干什么龟孙?性骚扰啊!”菲律宾女人扯开嗓门用十几年前梁宇听到的那种蹩脚本土英语怒骂,吸引了一大群八卦群众围观。


    人是群居动物,热爱热闹是人之常情。此刻,这群口水客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对梁宇指指点点。


    妈的,烦死了。梁宇心里想着,想冲出人群却被那个肥胖的女人死死拽住。“得了便宜就想跑?没门!”那女人瞪着他喊,言罢,还漏出一抹赢了对局的微笑。


    梁宇横竖不是,左右为难。


    霎时,由远及近传开一阵爽朗的笑声:“哟!卡斐这么有兴致,又来讹别人啊。我记得昨天下午你才刚撞上一个帅小伙要了别人200比索吧。”


    群众纷纷把目光转向发言者。是一位华裔女生,二十多岁的样子,干练的短袖搭一条水洗的牛仔裤,凌厉的短发下是深不见波纹的眼眸。


    众人一听她这么讲,纷纷将矛头转向卡斐。卡斐一慌,转头就跑,转瞬就在人群中消失个没影。众人自讨没趣,也纷纷散开各做各事了。


    梁宇站在原地,沉默地扫了眼面前的女生。


    爽朗快乐的外表,牛仔裤边角却不自觉漏出一点枪托的形状。


    知人知面不知心,梁宇心里想着。


    “你就是给我打电话那个女生吧?”梁宇看透似地笑着问道。


    女生先是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梁宇这么快猜出她的身份,接着短促一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我叫枫涟,我们找个地方聊。”


    这个梁宇还算聪明,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不错。枫涟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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