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千岁府。
卫荧惑坐于明堂上,垂首敛眉缓慢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没有半点戾气,而他面前正躺着几个血肉模糊的血人,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堂中一片寂静,只听到倒地之人喉中发出的嗬嗬声。
陈千户扶着腰间宝刀上前禀告,“千岁,所有监视之人都已伏诛,留下的活口已经审出来了,除了皇上那边的人外,还有相府的人。”
卫荧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起身走向陈千户,白衣的袍角粘上流淌在地上的血迹,氤氲出一团暗红。
陈千户明明没有犯错,却还是很怕自家主子。
即使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摸不清他的喜怒。
他顶不住压力,退了一步。
卫荧惑却没管,只是从他腰间拔出刀。
一道寒芒在眼前闪过,地上还在喘气的人都死了。
“他们的呼吸声太吵。”
就这么风轻云淡的夺取别人性命,一身白衣染血,那张妖冶的脸上,一半是神一半是魔。
陈千户出了一身冷汗,忙叫人将这些尸体拖走,可别污了主子的眼。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他并没有问,也不敢问。
只知道千岁之前调查的虞二小姐,今天闯进了西苑,不仅顺利活着出去了,还带走了玄玉续骨膏。
那玩意儿十分珍贵,千岁也就一瓶。
也不知道那二小姐走了什么吉运,能让千岁另眼相待。
难道千岁真的看上人家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们千岁虽然声名狼藉,但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就连敌国特意派来勾引千岁的第一美人,都被千岁折断双手扔出房间,更不要说那二小姐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心底也打定主意,以后遇到那个虞二小姐,态度要恭谨一点。
接下来的两天,虞清凰哪里都没去。
在自己的西厢院里好好养伤,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受伤的频率着实有些高。
新伤未好又添旧伤,这次虽然脚踝是复位了,但走路多了还是有些疼。
而她并不无聊,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和意儿通一次信。
虽然这样做有被发现的风险,但虞清凰不舍得让意儿孤孤单单等着自己。
阿蛮在过路时,被一个丫鬟撞了一下,感受到怀里被塞了一样东西,就知道是城南那边的信来了。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继续往西厢院走去。
却不知墙角的隐蔽处,早有双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阿蛮进了房间,便把房门关上,掏出信递给了虞清凰。
虞清凰可是期待了许久,也不知道意儿在信里会说些什么,想到这里眼底已被温柔填满。
第一次两人通信的时候,她都被那信封的厚度吓到了,密密麻麻写满了思念,若不是没办法,意儿估计都想把自己塞进信里给她送来。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入目便是意儿直接的输出。
“亲亲娘亲,意儿想你啦,很想很想,吃饭想娘亲,睡觉也想娘亲,我已经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多天,希望我数完全部手指,娘亲就能来见意儿啦。”
后面便是一些生活小事,比如他帮哑婆婆干活,又比如院子里的花开了,他抓了一只虫养着说等下次见会给她看,即使都是些毫无关联的琐碎小事,虞清凰也看得津津有味。
更是时不时笑出声来。
她寄信的时候也提过自己西苑的经历,不过惊险的都隐瞒没提,只是说了自己见到了卫荧惑。
“娘亲见到大白和小黑了吗?爹爹总喜欢让我骑着大白,可威风了。”虞清凰脑海中浮现出那只白虎和黑蛇的模样,那么一只威风凌凌的老虎居然有个这么可爱的名字,还真是违和。
她接着看下去,却被后面紧接着的话给羞的面红耳赤。
“不过爹爹总是乘着这个时候,偷偷和娘亲躲在房间里,我想见娘亲,爹爹说我小,还不让我进去,哼!爹爹是混蛋。”
虞清凰再一次扶额,卫荧惑那个玉面罗刹,怎么会有意儿这么一个跳脱的孩子。
总不可能是随她吧?
信的落款是,娘亲最爱的意儿。
她将信收起来放好,其实本该烧掉以防后患的,但虞清凰着实不舍得。
而且信里意儿还提到,不久后虞相寿宴上,会有一件让她很难堪的事发生,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说是卫荧惑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封了所有知情人的口。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来自己如果不离开相府,自己后面还会有接连不断的麻烦。
但她还没有让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人尝到梦里自己所受的苦痛,不管再难她都不会轻易离开。
相府书房。
虞相手里的毛笔被折断,“什么?!所有人都折进去了!!”
他腾的一下站起来,焦躁的像一头困兽在书房里来回走着,“该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不是告诫过你们不要盯太紧?若是被他发现了,我和他在朝中好不容易维持的制衡局面都有可能被打破。”
下属吓得缩成了鹌鹑。
“我,我们也没料到那千岁府的防卫会这么密不透风,不过相爷你别担心,那些人都是死士,就算被抓,也不会被供出相府的。”
虞相心底还是有些不安,但却无可奈何,“虞清凰和千岁府的关系没打探到,反而露了这么大个破绽,你真当那卫荧惑是吃素的!?”
越想越气,还想再骂的时候,守在外面的下人禀告,说是夫人来了。
虞相憋着火气让人退下。
虞夫人进来就发现自家老爷的脸色不好,下意识关心,“可是朝中有什么难事?”
“妇道人家知道那么多作甚,连后宅的家事都管不好,真不知你这丞相夫人怎么做的。”心烦的虞相说话难免有些难听。
虞夫人脸色一白,心头仿佛受了重锤,“是那孽障又给老爷惹事了?”
“我们这二女儿本事可大着了,居然能攀上千岁这尊大佛,指不定什么时候相府这艘船就得被她掀了。”他语气幽幽,“给我管好她,否则你这管家权就收回给有能力的人。”
听完,虞夫人身体的血液都冷了,差点没撑住。
“还有何事?”虞相不耐烦。
虞夫人这才恍惚想起自己有事找他的,将一份请帖递了过去。
“将军府邀请全京都的世家贵族,特意邀请让所有人携亲眷赴宴。”
将军府!虞相双目圆瞪,一些久远的记忆被拉回。
是啊,他们回来了。
有些秘密或许就要掩盖不住,看来他得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