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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番外

作者:烂谷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4章 这年,欢喜二十六岁,随安还陪在她身边,久待垂垂老矣。


    六月初,春城日日晴朗,晚风都是暖的。


    “苏落要见我?”


    欢喜把榨好的豆浆放在书桌上,有些疑惑地看向随安。


    两个人都不喜欢医院,随安醒来的第三天,就回了家。


    这段时间一直养着,她脸颊圆润了些,气色好很多。


    随安的目光触及那杯豆浆时,眉皱起来,她轻咳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信。


    “我托人将黎声跟她安排在一间。”


    “或许是这个缘故。”


    欢喜呆了一瞬,着实有点扎心。


    “她要是为黎声求情,该求你,为什么要见我?”


    她接过随安手里的信,展开看了看。


    见欢喜认真看信,随安偷偷摸摸地拿起豆浆,想往桌上的盆栽里倒。


    “我想要的东西?”欢喜眼中疑云更甚,“我不去,怕她不安好心——”


    她话语顿住,无奈地按住随安的手。


    “你在干什么。”


    被当场抓包的人很冷静,随安无奈地叹口气。


    “宝宝,我已经喝了好几天豆浆,嘴巴都变苦了。”


    “苦了?”欢喜凑过去,随安立刻点点头。


    下一秒,她的唇被吻住。


    唇齿纠缠间,她想追过去的时候,欢喜退开些,笑得眉眼弯弯。


    “我觉得挺甜的。”


    她把豆浆递到随安唇边,“喝吧,对心脏好。”


    僵持了几秒,欢喜眼睛一眨,泪就在眼眶打转了。


    随安无奈地接过,闭上眼睛,一口气灌了进去。


    “真乖。”欢喜转瞬笑了,她又靠过去,吮掉随安唇角的浮沫。


    随安紧皱的眉下意识地舒展开,搂住欢喜的腰,把人往自己身前带。


    欢喜怕压到她,撑着椅背,呼吸痴缠着,她尝到香浓的豆子味。


    “随安,我想去医院——”吻停的时候,欢喜轻声开口。


    “不行。”随安冷声打断她的话,刚才还温馨的氛围一瞬间变得紧张。


    “我想去做配型,你为什么不让,也许”


    能配型成功,毕竟她妈妈可以。


    “不必再说。”随安皱着眉,“过两天,我接受人工心脏的移植,能活多久都算我的命数。”


    “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欢喜情绪激动起来,“我想去试试。”


    “就算配型成功,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心脏。”


    她抬手把欢喜抱进怀里,柔声开口:“欢喜,对我来说,从我有意识开始,就一直被人提醒我的病痛,不能剧烈运动,不能跑,不能跳。”


    “这世上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做,人生很无趣。”


    “我已经能平淡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可你不一样。”


    欢喜的身体在颤抖,她压抑着哭声,哽咽着:“有,什么,不一样。”


    “我孤身一人,同这个世界的联系并不多,细细算来,不过一个你。”


    “假设真的配型成功,我活下来,可没了你,又有什么意思。”


    “而你才二十二岁,大好年华,以后还会成为很厉害的医生,你的妈妈也很为你骄傲。”


    “我走了之后,难过伤心,总会过去的,你还会遇到更好的——”


    “不呜呜”欢喜的哭泣声压过随安的声音,她哭得要背过气去。


    不会再有一个随安,对她那么好。


    不会再有一个随安,守了她那么多年。


    不会再有一个随安,那么爱她。


    欢喜几乎把唇都咬破了,她紧紧搂住随安的脖颈,恐惧着死神把爱人从她的怀中带走。


    随安的眼眶也红了,说的淡然,可终究是万般不舍。


    “宝宝,你可哭早了,我现在还好好的呢。”她轻笑着,哄欢喜。


    “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奸商,肯定能活很久的。”


    欢喜抬眸,眼睛肿得跟泡水的馒头一样。


    “肯定的。”


    她知道,这是死局。


    第二天早上,欢喜还是去了医院。


    “我想做配型。”


    “欢小姐,您别为难我,随总早就交代过,不会让您做。”


    那就换家医院,欢喜转身就走。


    医生看出欢喜的想法,低声劝:“欢小姐,随总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


    “春城的医院不论大小,都不会让您如愿的。”


    欢喜沉默着走出医院大门,一定程度上,随安决定的事,她没有能力去改变。


    在保护欢喜这件事上,随安是强硬的。


    “唔——”


    胳膊被撞了下,欢喜闷哼一声。


    “对不起。”她下意识道歉。


    “欢小姐。”眼前人是个生面孔,她不认识。


    “苏总想请您去见她。”


    欢喜神情蓦地变得警惕,她视线极快地扫视周围环境,同时往后退。


    “欢小姐,您不用担心,只有我一个人。”


    “苏总让我把这个给您,您可以看看,兴许就会愿意跟我去看她了。”


    “事关随总。”


    周围确实没有第二个人,医院门口人流众多,欢喜觉得这人也翻不出花来,她接过那人手里的文件。


    翻开之后,她的瞳孔急剧收缩。


    迅速翻动着,手指在颤抖,欢喜沉默几秒,她开口道:“我跟你去。”


    “欢小姐,请跟我来。”


    “不用,你上我的车。”欢喜还有些警惕。


    看守所里,欢喜坐在接待室等,透过玻璃,她看到苏落缓缓走过来。


    女人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些,甚至冒出些白头发。


    在彻底掌握随氏医药产业之后,随安找到苏落害她母亲的铁证,当年的医生交代了,苏落嘱托她拖延时间。


    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瞬。


    欢喜急切地把那份文件按在玻璃上,拿起对讲,沉声问:“这份报告是真的吗?”


    “真的。”苏落应声,“我也可以自愿捐献。”


    欢喜狂跳的心倏地冷静下来,她狐疑地看着苏落,又看着那份配型成功的报告。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会不会是另一种陷阱。


    “小姑娘,我是有条件的,毕竟——”她顿了顿,指尖紧紧握住对讲电话,“是用我的命,换她的。”


    “你要什么?”


    “把黎声放了,还有能保证她无忧无虑过完一生的财产。”


    欢喜没吭声,她可以做到这些。


    “我——”


    “我不会轻易放过她。”


    欢喜蓦地回头,看到随安出现的时候怔了一瞬,她站起身,慌忙迎上去。


    “你怎么来了?”


    随安的目光触及欢喜时变得柔和:“我看定位不对,怕你出事。”


    “不是说不来?”


    欢喜抿唇,把手上的文件递过去。


    “应该是伪造的。”随安随手翻了翻,冷声道,“你不要信她的鬼话,她是毒蛇,就算被砍下脖子,注满毒液的尖牙也会垂死反击。”


    “走吧。”随安不想再看苏落一眼,她拉过欢喜的手。


    欢喜的手攥紧,她犹豫地回头,苏落站起身,拍打着玻璃,被协警按住。


    她站在原地。


    “宝宝。”随安回头,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我去问问,你就让我再问问。”


    “你怎么证明这份报告的真假。”欢喜重新拿起对讲电话。


    压制苏落的人松开手,她咳嗽两声,苦笑着道:“你可以让随安去问那个医生。”


    “她是你的人,她的话不可信。”欢喜抿唇。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害她吗?”


    欢喜怔了一瞬,下意识偏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随安。


    “因为我怕,她早知道我配型成功了,我怕她会因为我的背叛”


    苏落倏地低下头,泪水掉落。


    “我知道,我错了。”


    欢喜沉默,她没有资格替她人表态。


    “小姑娘,我想知道,你那天说的,是真的吗?”


    别怪她。


    “假的。”那只是欢喜情急之下想到的一句转移苏落注意力的托词。


    苏落倏地大笑起来,又嚎哭着。


    “答应我的,你一定要做到。”她蓦地凑近,瞪着欢喜,眼底红血丝遍布。


    欢喜下意识地后退,背抵到温热的躯体。


    “我们走。”她抬头,随安的神色很冷,盯着苏落。


    欢喜站起身,跟在随安身后,随安的步子很快。


    “你生气了吗?”欢喜快步跟上去,抬眸问。


    随安步子一顿,放慢了速度,摇摇头。


    “我没有生你的气。”她垂眸,“我在生我自己的。”


    欢喜愣了下,又听到随安说:“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那么难过,去医院,抱着一丝希望来看守所。”


    “要是我当时把你赶走就好了。”


    “是我太自私。”


    欢喜咬唇,气得脸红。


    “你在说什么胡话,不许你说。”她又说不出重话,都到了这种时候,她根本不想和随安再争论不休,只想多珍惜点相处的时光。


    欢喜牵住随安的手,轻哼一声。


    “你今天晚上再喝一杯豆浆吧,罚你乱说话。”


    但晚上的那杯豆浆,没有喝成。


    苏落自杀了。


    她早早就预备了注射药物,在黎声来看她的时候带进来的。


    如此决绝,随安听到消息的时候沉默很久,她派人去确认了报告的真实性。


    那天晚上,随安住进了医院,第二天就要进行手术。


    夜深人静的病房,欢喜睁开眼,看着窗外发呆。


    “睡不着?”


    耳朵传来温热的呼吸,有些痒,她翻了个身,埋进随安的胸口,沉默了一会,声音闷闷的:“随安。”


    “我很害怕。”


    随安轻柔地抚摸欢喜的头发。


    “宝宝。”


    “医生不是说了,成功率很高。”


    百分之六十的概率,并不算很乐观。


    “要百分百才好。”欢喜的泪又在眼眶打转了。


    她话音落下,随安轻笑起来,胸腔微微震颤。


    “这么霸道啊。”她已经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唯一就是不舍,不舍得让欢喜难过,可事已至此。


    “欢喜,你要记得你说的,就算我真的离开,你给我扫墓的时候,要笑着来看我。”


    胸前的衣服几乎被泪浸湿,她叹口气,把欢喜稍微拉开些,指腹轻柔地擦去欢喜的泪。


    “其实我已经很幸运。”随安的语气很平静,她奢求过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只不过太短暂罢了。


    欢喜的睫毛都被泪沾湿,她胡乱地在随安的掌心蹭了蹭脸,哽咽着:“明天,我要进手术室。”


    她不想再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煎熬。


    “我要盯着你,你得活着。”


    “好好的活着,一辈子陪着我。”


    随安看着欢喜,把人抱进怀里。


    沉默了一会,她应声:“好。”


    第二天一早,欢喜换了衣服,跟着随安进了手术室,她看着泛着冷光的手术刀,嗓子都发干。


    “别担心。”


    麻药的作用渐渐显现,随安的瞳孔微微扩张。


    欢喜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她站在一旁,看着刀尖剖开爱人的胸膛。


    她的心跳得快要窒息,耳鸣声萦绕着。


    手术室的灯红的刺眼,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个在外等待的人,都期待着那抹绿色的出现,期待着一个好消息。


    灯灭,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您爱人的手术很成功。”


    “谢谢您。”


    “欢医生。”


    老人的头发花白,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卸了力气,被女儿扶着,才站稳。


    她紧紧握住欢喜的手,哽咽着:“如果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年欢喜二十六岁,已经成为春城中心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生。


    “婆婆,您言重了,过几个小时,等转到普通病房,家属就能去看了。”


    “您要注意身体啊,


    好不容易把家属劝好,欢喜锤了锤脖子,往办公室走。


    窗外,夜色渐浓。


    她的手在腹部揉了揉,今天三台手术,一个人总是对付几口,吃的不多。


    很累。


    如果随安在的话,肯定要说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强制性地给她请假,压着她去吃饭。


    想到随安,欢喜的情绪就变得低落起来。


    她叹口气,推开门。


    下一秒,眉眼弯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扑面而来的,是热腾的面香。


    欢喜小跑着,扑进爱人的怀里。


    随安抱着她转了一圈,垂眸笑着:“签了协议,就赶回来了。”


    欢喜低头在随安的脖颈轻蹭,小别胜新婚,她耳畔是随安的心跳。


    健康,有力。


    “饿了吗?我的大医生。”随安摸摸欢喜的头发,柔声问,她准备了海鲜面,估算着时间,面闷一小会,刚刚好。


    欢喜点点头,她早就被面香味馋得肚子痛。


    “都流口水了。”


    “那快吃。”


    欢喜坐着,搅了一筷子面递到随安唇边。


    “我吃过了。”


    “夜宵就要分着吃才香。”


    随安无奈,张开嘴。


    欢喜这才罢休,自己吃起来,时不时地抬头看她。


    随安无奈地笑,抬手擦掉她唇角沾上的酱汁。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笑起来。


    这年,欢喜二十六岁,随安还陪在她身边,久待垂垂老矣。


    全文完。


    第55章 【番外】你会为我骄傲吗?


    对黎声来说,爱是诅咒。


    “声声。”


    “过来,叫妈妈。”


    黎声第一次进入随家,是九岁。


    小姑娘怯懦地缩在苏落身后,她的手紧紧攥住母亲的裙摆,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让她叫一个陌生人妈妈。


    “听话,黎声。”苏落的语气倏地压低,她拍了拍黎声的背,将她往随与的身边推。


    黎声的眼睛水汪汪的,转瞬间就闪着泪,她张张口,看着随与,又看向苏落,抿住唇,沉默。


    随与眉头紧皱:“苏苏,你过来,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黎声被留在原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被关上,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瞥着周围,又匆忙地低头,犹豫着她站到门口,断断续续地传来些争吵声。


    “我早就跟你说过小安不需要”


    “你把她随安的宠物”


    “苏苏你”


    “你到底还在不在意我?”母亲嘶吼着,几乎刺破黎声的耳膜。


    她疯狂拍打房门,急切地喊:“妈妈!妈妈!”


    下一秒,门被拉开,她话语顿住,沉默地掉眼泪。


    随与蹲下身子,摸了摸黎声的脑袋,轻声道:“怎么哭了?”


    见黎声不说话,她把人抱起来,往屋子里走。


    黎声看到母亲低垂着头,肩膀耸动着,在哭,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抱住苏落,张开嘴。


    妈——


    她咬住唇,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叫她妈妈。


    “算了,你既然救了这个孩子,也算有缘,你又喜欢,那就留下吧。”


    随与无奈地叹口气,“但能不能和我们一起住还是要问小安的意思,她受不了刺激,家里无端多了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抱着自己的阿姨刚说完,黎声就看到母亲笑起来。


    “声声,一会妈——阿姨带你去认识小安姐姐。”


    从这句话开始,黎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当然她一开始没能住进那栋别墅,被苏落送进房间里的时候,她几乎要被冷冰冰的随安吓哭。


    随安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就皱了眉。


    “不行。”


    在送她去别的住处的时候,黎声听到母亲说:“黎声,你让我很失望。”


    “我教了你多久,你为什么只会哭,为什么不能大方点,礼貌点?”


    失望这个词,像是魔咒,禁锢了黎声。


    她学会乖巧,学会讨好,甚至懂得利用人的同情心,想着法子的,来博取她人的喜欢。


    最重要的,是苏落的喜欢。


    “妈妈,我今天考了满分。”


    “随安在你这个年纪,已经保送A大了。”


    “妈妈,这个项目是我独立做的,赚了很多。”


    “黎声,你太容易知足了,你觉得黎特助的名号好听吗?”


    “妈妈——”


    “黎声,你让我很失望。”


    在这一声声打击中,黎声培养出了对苏落的绝对忠诚。


    她想要一句认可,无限挤压自己,拼命想做得好点,再好点。


    即使是错的。


    身处牢狱之后,黎声反倒彻底松下心中的压力,她甚至喜欢上这种不用思考,每天都被安排好的生活。


    “五十五号,从今天起,你换到这间。”


    可为什么,为什么。


    阴魂不散。


    “声声?”


    黎声不敢看苏落的脸,她怕看到母亲震怒的神情,失望的眼睛。


    她慌张地拍打着房门,可坚固的铁门,敲不开。


    几乎是寝食难安,她拒绝和苏落交谈,每天将自己缩在被子里,放风的时候也远远躲着,她极速消瘦,短短几天,手骨轮廓都变得清晰,像是裹了一层皮,被吸干了血肉的骷髅。


    多年的精神压力一瞬爆发,彻底显露在生理上。


    “声声,妈妈知道这么多年,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对你不好。”


    黎声躺在板硬的铁床上,泪掉个不停,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道歉,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太需要。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生活。”


    这是母亲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黎声无数次回想的时候,都在恨自己没有拉开被子,看看她的模样。


    苏落是在禁闭室走的,特意避开了黎声。


    好像人走之后,会美化她做过的一切,黎声还是爱她。


    欢喜来接黎声那天,春城下了一场小雨,阴雨朦胧,她像是雨中的鬼,沉默地跟在欢喜身后,形如枯槁。


    车停在火葬场,偌大的灵堂,黑白照截的是苏落结婚证上的,那时候她笑得很开心,还没有在长久的生活中搓磨掉爱人的能力。


    “黎声,你哭出来吧,不要忍。”


    黎声安静地祭拜完,一直没有掉眼泪。


    她住进了别墅,整日窝在房间里,像是缓慢消逝的地缚灵。


    “砰砰。”


    门轻响两声,没人回应。


    安静的房屋里,窗帘紧紧拉着,床被推到墙边,黎声枯坐在床上。


    下一秒,门被打开。


    有人走了进来,窗帘被倏地拉开,眼睛因光线的刺激闭上。


    她嗅到浓郁的面包香,她睁开眼,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下,干涩得很。


    “小孩,吃饭了。”


    欢语端了粥,走到黎声面前。


    “小喜今天有考试,让我来送饭。”


    黎声动都没动,像雕塑一般,她在等这个人放弃,放弃她这个无用的人。


    欢语见她沉默,也不恼,她把桌子上早就冷掉的饭菜端起来,转身走了。


    门没有关,窗户也大开着,风悠悠地吹着,带着花香。


    黎声呆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她耳尖动了动,睁开眼,怔住。


    欢语又回来了,她端个水盆,拧干净抹布,旁若无人般开始清扫。


    她的动作很熟练,擦桌拖地,又抱走黎声床上的被子。


    等欢语清扫完,重新端了一碗粥,走到黎声面前,递过去。


    “你这小孩,真不乖,拿身体——”


    她话语顿住,意料之外地看着黎声一口气灌下那碗白粥,好在放凉了。


    可黎声吃得很少,有时候欢喜哭着求她,才干巴巴地咽下去几口,猛地吃多,她弯腰吐,却只是干呕。


    欢语轻拍她的背,无奈地叹气。


    那晚,黎声的被子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第二天,欢语带了一碗煮得软烂的小米粥。


    “听话,慢点喝。”


    看到黎声放缓了吞咽的动作,她确信这个小孩吃硬不吃软,至少在这个阶段,需要强制干预。


    欢语全面接手了照顾黎声的工作,从一顿饭到三顿饭,总算是养回点肉。


    “我没有带饭上来,下去吃。”


    黎声沉默,她偏过头,是无声的拒绝。


    可十二点的铃声响的时候,她的胃开始痛,好像闻到浓郁的饭菜香。


    欢语面色平静,静静地等待着,按照心理医生的安排,她每天送饭的时间是固定的,或许这样可以激黎声下去。


    食物是人的生存欲望之一。


    黎声动了。


    她背过身去,裹着被子睡觉。


    “一个个的,都是倔脾气。”欢语无奈地叹口气,她转身下楼,端了份饭菜上来。


    那份饭菜黎声没动,她闷在被子里,憋气,心闷闷的,她想要哭,却哭不出来,她不想这样活着。


    她知道欢语她们都是为了她好,她自己也想要变好,可就像是被困在封闭的玻璃缸里,她的行为不受意志控制,抑郁的情绪压过一切。


    直到那天,她听到一声惊呼。


    呆愣了一会,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猛地坐起身,冲出门外。


    欢语坐在楼梯上,揉着脚踝。


    “你——”她注意到黎声,因疼皱在一起的眉瞬间舒展,“过来,扶我一下。”


    黎声慌忙地扶起欢语,手心湿润,等送她到沙发坐下,她垂眸,看到一手血。


    “谢谢你啊。”


    欢语笑着,她的左手被台阶磕开个口子,冒出血来,她淡然地拿出药包,单手处理,速度包扎完,她站起身,往厨房走。


    黎声无措地站在原地,她没有思考就冲了出来,好像克服了不敢出门的线。


    “黎声,过来厨房。”


    犹豫着,她循着声音走过去,欢语正在搅拌面粉,她单手操作很不方便,左手臂弯夹着,右手搅拌。


    “帮帮忙。”


    她看到黎声进来,把盆放到黎声手上。


    黎声无措地站着,觉得不锈钢的盆分外烫手。


    她不会。


    “很简单的,不粘这个铲子就可以了。”欢语笑眯眯地说完,转身看烤箱去了。


    黎声张张口,发不出声音,她好久不说话,甚至觉得自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她沉默地看着怀里盆,开始搅拌。


    黎声用了些力气,铲子撞到盆壁发出响声,她看着那面粉变得粘稠,又变得丝滑。


    “做得很好啊。”


    耳畔倏地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她动作顿住。


    “你以前学过吗?”


    沉默几秒,黎声摇摇头。


    “那很厉害呢,要不要试试烘焙,很有趣的*。”


    黎声蓦地抬眸,她看着欢语,女人的眼睛很干净,赞赏的情绪清晰可见,不是虚伪的假话。


    “来。你试试,做这个形状。”欢语注意到这小孩的反应,伸手去拉黎声,她拿出早就发酵好的面团。


    “我先给你示范一遍。”她做了很多年的面包,单手也能很快完成。


    像是魔术般,黎声看到柔软的面团在欢语的手里成型,用隔板随意划几下,就是牛角包的形状。


    “学会了吗?”


    她犹豫着,点点头。


    揪了一块面团,回想着欢语的动作,手指被面团裹住。


    “做得很好呢,你看这个角再往外拉一下。”


    “对,轻轻地。”黎声一步步跟着欢语的指令,“很聪明呀。”


    “好,放烤箱,先一百八十度烤十分钟。”


    黎声半弯着腰,她静静地看着面团在高温的作用下,缓慢地变得蓬松。


    “你知道吗,烘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当面包出炉,香气弥漫,吃进肚子的时候,会有很大的满足感。”


    黎声沉默,她的手指收紧,指腹摩挲的时候,还残存着面粉。


    “拿出来刷油,记得戴手套。”


    “叮——”


    拉开烤箱的那瞬间,扑面而来的是香气,每个面包都烤得很好,表面一层深金色的脆壳。


    “试试吧。”欢语笑,“你的第一个作品。”


    黎声呆了一会,才迟缓地拿起,刚出炉的面包很香,轻轻一扯,蓬松柔软的内里就显露出来。


    她咬了一口。


    很香,微甜,回味有牛奶的味道。


    “好吃!”欢语也拿了一块,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小孩,你真的很有天赋啊。”


    黎声抬眸:“真,真的?”


    她的嗓音很哑,声带摩擦出的气音。


    “当然是真的。”欢语笑,她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揉了揉黎声的脑袋:“你要是我的小孩,第一次就做出这么好吃的面包,我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滴答。


    泪掉落下来,一瞬间模糊了视线。


    妈妈,我不想要道歉。


    我要的只是一句肯定。


    黎声哭得几乎站不住,她哽咽着,倏地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面包香。


    倏尔,她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嚎啕大哭,悲怆万分。


    那天晚上,黎声没有等欢语来送饭,她在厨房帮忙,坐在了餐桌旁。


    随安和欢喜早早得了消息,面色平静,按照心理医生的建议,不去过度关注。


    饭桌上,四个人围坐着,菜色丰富。


    “今天是小声下厨,你们可有口福了。”


    黎声用力握紧筷子,她只是帮帮忙,可目光克制不住地望向对坐的两个人,在意她们的态度。


    “很好吃哎!”欢喜先声开口,她夹了块鳕鱼排,表皮炸得酥脆,鱼肉却还是柔软的。


    “可以。”随安跟着她夹,不擅长夸人。


    更何况她夸张的表述,会显得很假,可被欢喜看了一眼,随安唇线绷紧,低声道:“很不错,如果你想开家餐厅唔——”


    嘴里被塞了块切好的红酒牛排,她被欢喜强制性地噤声。


    “那可不行,小声要跟着我一起经营面包店呢。”


    黎声微怔,她什么时候说过。


    她垂眸,看着欢语推到自己面前的,切好的牛排,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勾起的唇角。


    黎声点点头。


    她没有丧失情感的感知力,她知道这些人在帮助她。


    她的眼眶又开始泛酸,黎声抿唇,她缓慢地夹了块鱼排递到了欢语的碗里。


    妈妈,我迈出了新生活的第一步。


    你会为我骄傲吗?


    会的,对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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