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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作者:肀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整个走廊变得通透明亮,江予淮也终于在强光的刺激下醒转了过来。


    她抬头向上,眼中映出靳舟笼罩在白色微光中的身影。


    那张脸逐渐与记忆中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晰的青涩脸庞逐渐重合。


    江予淮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身处在某个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美好梦境当中。


    可再看过去时,靳舟皱着眉,眼中有着几乎不作隐藏的不耐,眼前的电梯和房门也都十分熟悉。


    不是梦,这里是靳舟的家。


    江予淮的眼神微动,开口问:“怎么出来了?”


    刚醒过来的人开口总是带着淡淡的沙哑,当这一点体现在江予淮清冷的嗓音上时,就平白给其添了一股性感的意味。


    可惜的是靳舟现在暂时无心欣赏。


    她可以确定,江予淮是故意的。


    故意大摇大摆地在别人的家门口倒头就睡,主人出来了还明知故问地来上一句怎么了了。


    靳舟靠在门上看她:“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江予淮沉默。


    靳舟冷笑一声:“总不至于江医生还真的打算在这里睡到明天早上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靳舟的话确实是踩中了江予淮的心思。


    她之所以放任自己在门口睡去,就是为了逼靳舟出来再见她一面。


    因为江予淮知道,这人心口子软,就算再怎么讨厌自己,也不可能会放心让她在这里睡一晚上。


    但有一点靳舟猜错了,如果她不打算推门出来的话,江予淮确实是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毕竟——


    回家也是整夜失眠,在哪里睡觉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江予淮张了张嘴,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回答:“不会。”


    靳舟无情道:“那就走吧,还坐着干什么?”


    江予淮试探性地伸了伸腿,但坐了太久,腿部已经失去了知觉。


    一时有些动弹不得。


    靳舟睨了她一眼,嘲讽道:“还不动?地上这么多细菌,江医生现在倒是不嫌脏了。”


    江予淮被刺了一下,沉默半晌,抬起头看她,低声道:“腿麻了,动不了。”


    “……哦。”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答案,靳舟有些尴尬。


    腿麻了——


    那怎么办?


    搭把手把人扶起来?


    她的眉心跳了跳,有些本能地抗拒这个选项。


    那一夜的荒唐已经够出格了,靳舟并不想和江予淮再有任何越界的接触。


    可不这样做的话,难道让她继续在这里坐下去?


    看出靳舟的犹豫,江予淮善解人意道:“没事,不用管我,我缓缓就好。”


    她小幅度地活动了一圈身体,歇了一会儿,准备扶着墙缓缓地站起来。


    既然江予淮都这么说了,靳舟也就喜闻乐见地站在一旁看着。


    可眼见着这人腿还没来得及伸直,整个人就已经失去平衡向地上栽下去。


    靳舟:……


    她眼疾手快地上前将摇摇欲坠的江予淮扶起来。


    “还是我扶着你吧,别到时候碰上瓷了。”


    江予淮知道她是嘴硬心软,柔声说了句:“谢谢。”


    因为久坐而起的瞬时麻痹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


    但四肢大面积发麻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就像有一万条小虫子在血液当中来回蠕动一样。


    江予淮只能软着身体,将大半的重量都依靠在靳舟的身上。


    她明显感觉到这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但还在,对方并没有躲开。


    江予淮垂下眼眸,心中多了一丝隐秘的喜悦和满足。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靳舟的气息。


    那是水生调香水的淡淡芬芳。


    如同辽阔无边的大海,沉静深邃,包容万物。


    总之,与六年前稚嫩可爱的大学生靳舟不同不同。


    这是一种成熟温柔的气息。


    是理想国,是安乐乡。


    让人看不透,但又无法克制地心驰神往。


    “这是什么香水。”


    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江予淮已经开口问了出来。


    靳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紧绷着脸问:“好了吗?”


    江予淮识趣地没再继续追问。


    “可能还要一会儿,站不稳。”


    其实四肢的酥麻感已经好上了不少,至少能够做到勉强站立了。


    但这个温暖的拥抱实在是太过久违了,让人有些舍不得离开。


    所以——


    就让她再对她说一次谎话吧。


    上一次和江予淮近距离接触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靳舟的脑海中只剩下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


    而对于那些回忆来说,就算是再大尺度的画面,她也只是一个站在第三视角回顾的观众。


    除了羞耻之外,并没有什么太真实的体感。


    但这一次,却是靳舟在清醒的情况下,通过手指去实实在在地触碰,通过气息实实在在地感受。


    站立不稳时,对方湿润温暖的嘴唇不经意间蹭到她的侧脸。


    靳舟便感觉到如同有电流经过一般,整个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江予淮依靠过来,头埋在她的颈侧,身上那股常有的衣服晒过太阳之后的温暖味道便倾泻而出,如同小溪潺潺从鼻尖流过。


    而她的呼吸规律地打在她敏感的皮肤上。


    靳舟的灵魂深处便如同心脏共鸣般激起一阵一阵的战栗。


    明明是不想和江予淮接触,最后反倒越靠越近,几乎要和她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靳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出声提醒:“只是脚麻而已……现在还没缓过来吗?”


    江予淮微微点头:“按理来说,压迫到下肢神经和血管只需要调整姿势就可以很快恢复过来。不过我有些头晕,可能是没有吃饭,有些低血糖了。”


    她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与白天的精力充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算是前女友,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对其放任不管也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靳舟叹了口气:“算了,我扶你进去坐吧。”


    江予淮眼前一亮,有些意外于她的妥协。


    但后话很快就来了。


    “恢复好了就快点离开,我要休息了。”


    江予淮眼中的希冀暗淡不少,轻声道:“好。”


    重新将客厅的灯打开,靳舟扶着江予淮在沙发上坐下,还好心地去帮她倒了杯水。


    江予淮拿起杯子小口地喝,一杯水很快见了底,看起来是真渴了。


    喝完,她将杯子递回来,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没事。”靳舟摇了摇头,手去接杯子,余光扫了扫她的脚边。


    那一大袋东西放在沙发一侧,看起来总有些突兀,让人不自觉地联系到对方没有吃饭的事实。


    其实靳舟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毕竟不吃饭是江予淮自己选择的,没有任何人逼她。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开了口:“我可以把厨房借给你,要不要去做点东西吃?”


    能在这里留得久一点自然是更好,江予淮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


    她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下一秒,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手中的袋子摔落,里面的蔬菜滚了一地。


    靳舟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江予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那人深深地陷在沙发里,半晌没了动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靳舟蹲下身来查看情况。


    江予淮的面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眼睛紧闭着,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皱着眉,轻轻拍了拍江予淮的脸。


    “江予淮?你怎么了?”


    “江予淮!能听到我说话吗?”


    就在靳舟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打120的时候,江予淮清醒了。


    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嘴巴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由于实在太过小声,靳舟有些听不清楚,她俯下身来将耳朵又凑近了些。


    “不用担心,只是低血糖,你有……葡萄糖吗?”


    灼热的气息扑在靳舟的耳廓,她离得远了些:“没有,有其他能替代的东西吗?”


    “那就给我一颗……糖吧。”


    说话的功夫,江予淮的眼皮越合越拢,眼看着似乎又要失去意识了。


    靳舟手忙脚乱地去厨房拿了一颗冰糖过来塞进她的嘴里。


    含着糖,又等了一会儿,江予淮的脸色终于好了很多,看起来不像刚才那么吓人了。


    但靳舟不是医生,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心里也没有数,只能口头确认对方的情况。


    “江予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予淮费力开口:“再躺一会儿就好了,谢谢你。”


    “嗯,没事。”


    两人没有再说话。


    江予淮安静地躺在沙发里,像睡着了一样。


    靳舟将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放回口袋。


    余光突然扫到了那人规规矩矩放在胸口的两只手。


    这是江予淮惯用的睡觉姿势,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


    还真是没变。


    没变——


    靳舟抬眼看向江予淮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睡颜。


    要说对方真的一点没变吗?


    好像也并非如此。


    靳舟记得很清楚,上大学的时候,江予淮是温柔且鲜活的。


    开心的时候脸上会有清浅的笑意,不开心的时候,也会轻轻地瞪她一眼。


    而现在的江予淮,虽然比起以前来说成熟了不少。


    但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都有些伪装的意味,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除此之外——


    她的身形也消瘦到有些过分了。


    那双放在胸口的手,手指纤细到像竹结一般骨节分明,手背上只搭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原本应该隐藏在脂肪下的血管一览无余。


    目光往上,眼睛下是遮盖不住的黑眼圈,就连嘴唇也有些干涩发裂了。


    用现在很时兴的一句话来说。


    江予淮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差。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难道分开的这些年里,她过的也不好吗?


    靳舟忍不住恶趣味地想。


    在当年那般绝情的离开之后,说不定江予淮也遇到了如她自己一般的人。


    对方会假情假意地爱她护她,然后在玩腻这段感情之后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把她踩入地底,碾碎成泥。


    这样才好。


    这样最好。


    靳舟垂下眼帘。


    在对自己如此深重的恶意感到陌生的同时,她竟觉得心中的郁气似乎消散了几分。


    是了,她本就不希望她过的好。


    她本不是这样阴暗偏执的人,是江予淮把她变成这样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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