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一身风衣看起来气场十足的江予淮悠然闲适地站在她家门口时,靳舟其实是想爆粗口的。
但她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想看看这人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但江予淮却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开口一句平平无奇的寒暄。
似乎面前不是多年未见的前女友,而是下班晚归的另一半。
靳舟被这联想引起一阵恶寒,她顿了一下,直截了当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江予淮将身后的口袋拿出来,轻声道:“我想着靳律师应该还没吃饭,所以带了些菜过来。”
“不需要,你走吧。”
江予淮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垂下眼眸,开玩笑道:“你今天帮了我,我只是想做顿饭表示感谢,就连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
靳舟的回答毫不犹豫,也没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直直地去开门,可却被一根装满东西的塑料袋拦住了去路。
准确的说,是江予淮提着塑料袋的手。
塑料袋里装的是蔬菜鲜肉,重量不算轻。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久了,那只白净纤细的手甚至已经有些颤抖了。
但江予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中似乎有着一丝名为执着的情绪。
靳舟也终于被引出一分火气。
“江予淮,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和你一起吃一顿便饭。”
或许是意识到这样的说法有些暧昧,江予淮补充了一句:“为了表示感谢你今天帮我解围。”
靳舟确认道:“感谢我——帮你解围?”
江予淮点了点头。
靳舟觉得有些好笑,她抬眼看她。
“明明只需要退后一步就能躲开的事情,你真的需要我帮你解围?江医生。”
江予淮说起谎来也依然面色自若。
“我当时被吓到了,没有反应过来……”
靳舟打断她的话:“可是你早就看见我了,不是吗?”
江予淮顿了一下,强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是,但是……”
抛开感情这件事,江予淮的内心其实是一直都是坚定且强大的,所以才能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努力修完本硕博连读的八年学业。
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鸡蛋砸在身上都面不改色,换件衣服就出来继续和她探讨崇笙的病情。
这样一个人,被两三句话堵得尴尬难堪的模样可不多见。
但靳舟却懒得欣赏她窘迫的表情。
她越过她打开门。
为了又像上次一样钻空子,靳舟的身体紧贴着门缝,步子十分谨慎。
余光扫见江予淮没有动作,只是垂眼站在原地,她松了口气。
顺利进门之后,靳舟立马伸手准备关门,动作迅速地像是害怕对方反悔一样。
也就在这时,江予淮直接上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靳舟,别走。”
靳舟的脚步一顿。
在记忆里,她似乎也对她说过这句话。
当时的江予淮是怎么回应的呢?
她说。
“我们不可能了,靳舟。”
而现在,角色调转,说这句话的人竟然变成了江予淮。
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荒诞。
不过不能否认,靳舟竟也十分阴暗地从中获取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但快意到底只是一时的。
原本蒙尘许久的回忆随着江予淮越来越频繁的出现频率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活跃。
曾经那些失去自我的卑微退让和不人不鬼的酗酒生活也如同鬼魂一般在脑海中驱之不散。
这才是让靳舟感觉到最为厌烦的。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回头问了一句。
“江予淮,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予淮张了张嘴:“我想要……”
想要你重新爱我。
后半句话被吞没回去,因为她知道,就算说出口,这句话也不会讨到一个让任何一个人满意的结果。
对方的欲言又止有些太过浪费时间。
靳舟直接替她回答了:“还是要钱?要多少,我给你,你离开我的视线,再也不要出现,可以吗?”
在安静的空气中,江予淮的呼吸急促了几秒,很显然她听出了她在讽刺她。
她紧咬着下唇,直至嘴唇因缺血而变得苍白。
“我不要钱。”
靳舟似笑非笑地看她:“那就什么都别要了,滚吧。”
说完她直接转身去开门,不再看江予淮是什么反应。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身后传来那人低沉却坚定的声音。
“我要你。”
听见这几个字,靳舟的表情有些愕然。
她的第一反应是江予淮恐怕是疯了,事到如今竟然还能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第二反应是自己的脑子恐怕也有些问题,竟然还能认真地听完对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出于礼貌,她笑着回应了一句:“早点回家吧,以后别来了。”
江予淮的手指攥紧,语气不复往日的平缓:“靳舟,我是认真的。”
靳舟打开门,重新转过身来面向她:“我也是认真的。”
砰——
说完这句话,靳舟重重地把门关上。
不再去想屋外站着谁,也不考虑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她先去洗了个澡。
然后随便弄了块三明治对付一下就当是晚餐。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她今天需要早点睡觉。
喝完最后一口冰水,靳舟关掉客厅的灯便准备回卧室了。
但房间暗下来之后,她又在一片漆黑当中站了一会儿。
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心思又突然有些活跃了起来。
江予淮走了吗?
要不要去看看?
虽然这边是一梯一户,外面应该没什么危险。
但她好像没吃饭,晕在她家门口也不太好看。
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怀着对江予淮的安全负责的想法,路过门口时,靳舟的脚步无比自然地产生了一点偏移。
她踮着脚走近,然后点开了门上的视频窗口。
外面没有灯光,只能大概看清楚个轮廓。
走廊上面空荡荡的,没见到那道人影。
靳舟又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有声音。
她松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
叮咚——
一道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响起。
仅仅一门之隔,这道声音自然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靳舟的耳朵里。
她愣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视频的摄像头扫视一圈。
在摄像头角度四十五度向下的时候,画面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在门边角落里的人。
穿着风衣的江予淮坐在地上,身边放着满满当当的口袋,看起来像是个流浪汉。
有些滑稽,又有点可怜。
靳舟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在律所见面的时候,江予淮把她的手晾在一边。
“不好意思,有细菌,可以清洁一下吗?”
连握手都接受不了的人,地上这么脏又能随便蹲下去。
这是哪门子的重度洁癖?
靳舟勾了勾唇,只觉得有些好笑。
那天果然只是为了让她下不来台故意那么说的吧?
她突然有些不想管江予淮了。
对方走不走和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晕倒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靳舟转过身就要回卧室。
可腿提起来,脚步却半天没有迈开。
自己和自己僵持了一会儿。
靳舟最终还是回了头。
画面中的江予淮依然没什么动静。
她靠着墙,安静地蜷成一团,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能依稀看见两只手正拢着不算太厚的衣服,看起来似乎有些冷。
这样的江予淮,靳舟并不是第一次看见。
刚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经常出去做兼职。
她有时候好奇会跟在江予淮的身后悄悄去看她在做什么。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些兼职基本上都是去游乐场之类的扮玩偶,有时候还会有去街上发传单的。
这种工作一般是八十块钱一天,没有固定的休息间,累了也只能像这样蹲在角落,闭目养神,小憩一会。
靳舟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江予淮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赖在家门口不走也不是个事儿。
沉默一会儿,她还是打开了房门。
江予淮依然安静地靠在那里,没什么动作,果然是睡着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也终于在夜色迷离看清了她脸上的细节。
或许是环境不好,睡不安稳的缘故。
即便已经陷入浅眠,江予淮的面色依然紧绷,眉头蹙起,嘴角微微向下。
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不像是生理性的冷,倒像是在害怕。
其实那次跟踪过江予淮之后,靳舟就发现在睡觉的时候,这个人的睡眠质量好像并不是很好。
即便睡着了,她也总是这样紧紧地皱着眉头,身体不自觉地发着颤。
靳舟的心中莫名有一种直觉。
江予淮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害怕什么呢?
靳舟不知道。
后面她有意无意地问过江予淮,但对方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一下。
靳舟心疼她,所以便经常借着各种由头给她发红包。
对方也没有拒绝,红包通通收下。
但即便这样,江予淮依然还是整天整天的外出。
不同的是,这次她知道了靳舟跟踪过她,认真地告诉她不要这样了。
靳舟听话的答应了,所以她就完全不知道在江予淮忙些什么了。
而现在。
虽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也根本不是一样的情况,但靳舟却依然莫名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相同的情绪。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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