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楼尽青同居后,邰渐书的生活三点一线,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处理公司那边的事,直到律师给邰渐书打电话说想和他在律所见一面,邰渐书才忙里偷闲定了个时间去律所。
因为约在下午,等出了律所,天都黑了,临行前楼尽青说如果时间太晚他可以来接自己,但邰渐书不想麻烦楼尽青,还是选择了打车回去。
订好网约车,邰渐书就在律所外面等,不料车还没来,却先看到了从一旁酒吧出来的楼子聿。
他和一群不知是谁家的少爷勾肩搭背地走出来,有几个人喝大了,连路都走不稳,只能被扶着走。
楼子聿并无醉意,看到律所前的邰渐书,只是扫了一眼便再没多余的目光。
偏偏他有个傻缺朋友没眼色,看到邰渐书脑子一抽,竟指着对方,一脸疑惑的问:“这不是你之前的未婚妻吗,他怎么在这里?”
楼子聿剜了他一眼,一个眼刀给这小傻子吓得打了个寒战,恐吓过后是楼小少爷的嘲讽:“就你知道他是谁,可显着你了。”
另一个人朝那人脑袋上来了一巴掌,瞥了邰渐书几眼确认他没有生气后才敢低声说:“你眼角膜没用就捐了,看看人家后面是什么地方,律师事务所,前几天那场车祸闹的那么大你不知道啊。”
那人被一巴掌打清醒了,忙点头附和,说:“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
楼子聿暗中白了他一眼,那种嫌弃感邰渐书看得清清楚楚。
挺精彩的。
邰大少爷如是评价。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没想到晚归的孩子有傻子看,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阿执。”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邰渐书循声望去,发现楼尽青开着车过来了,不远处的楼子聿见状,撒腿就跑,却被楼尽青冰冷的一声干咳缚住双腿。
那群狐朋狗友见楼尽青来了,见鬼似的扶着那几个醉鬼丢下楼子聿跑了。
楼子聿心说完蛋。
打车回家是打不了了,邰渐书干脆把网约车订单取消,站在律所前默默看戏。
只见楼尽青下了车,面色严肃的看着楼子聿,厉声说:“子聿,我需要一个解释。”
楼子聿的目光飘忽不定,在浓郁的夜色里飞了半晌才飞到楼尽青脸上,他明明很心虚,却还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撇嘴道:“我这个月就来了一次,喝点酒怎么了?允许你跟着父亲应酬时酩酊大醉不允许我出来小酌一口啊,哪有这样的?”
楼子聿知道楼尽青不会像爸爸那样训斥他,所以才敢说的这样放肆。
而楼尽青也真的没有拿出长辈的样子在他面前苦口婆心地说一堆大道理。楼尽青幽暗深邃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久,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算了。”楼尽青转身离开,还不忘拉住一旁的邰渐书的手腕,“上车吧,我先送你回老宅。”
楼子聿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小孩子赌气似的撅着嘴说:“我不回去。”
楼尽青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道:“那你来东郊住,明早我送你回去。”
楼子聿咬着嘴唇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
楼尽青拉着邰渐书走到前车门,邰渐书却要坐后面,松了他的手,自己去打开后座的车门。
邰渐书的手刚按在门把手上,就被另一只手按住,身后传来楼尽青的声音:“你坐副驾驶,子聿坐后面。”
邰渐书没动,目光扫过楼子聿,对方却在他目光落下的一瞬别开头故意不和他对视。
邰渐书倒不会因为这种小孩子闹脾气事动怒,和爷爷奶奶去外市后,也没关心过楼家的情况,知道到继承人换了、楼老夫人病逝了,然后楼家就让他和楼尽青订婚后同居。
现在看来,邰渐书觉得这个继承人换的真对,公司不需要一个小孩子来胡闹,楼家也不会把一个长不大的小孩丢给他,这是一种折辱。
他的目光在楼子聿的侧脸落下不过几秒便收了,随后打开前车门坐了副驾驶。
车里带着俩炸弹,楼尽青开灵车似的在一片死寂中把车开回了家。
他能有什么办法?俩不对付的人撞一起了,稍微说一句话估计今晚就别想好好回家。
他这个弟弟什么脾气他门清,邰渐书什么性子他也知道,他哪敢当引线引爆炸弹?
到了东郊的宅子,楼尽青早托陈叔熬了一锅鱼汤,三个人回来时,那锅浓汤尚有余温。
陈叔没料到还有一个意外之客,便问在玄关换鞋的楼尽青:“要不我再煮点?”
楼尽青摇头:“不用,我不吃了,让他们吃吧。”
陈叔转身去厨房盛饭,笑着说:“那好,明早我多做点,你好好吃一顿。”
楼尽青“嗯”了一声便匆匆回了屋子,关门前对陈叔说:“把空的那间次卧收拾一下,子聿要在这里住一晚。”
陈叔拖长了声音,回道:“行!”
他刚说完,楼尽青就带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从卧室出来了,他不看住这俩人不放心,干脆在客厅办公。
楼子聿接过陈叔递来的鱼汤,问陈叔:“我那间次卧在哪里?”
陈叔不明所以,但还是指着楼尽青卧室隔壁的房间:“在那里,要不我先去收拾收拾,你一会再进去。”
“没必要。”楼子聿端着鱼汤好不犹豫地走了。
陈叔无奈,摇着头看楼子聿进了那间次卧,叹气道:“估计又吵架了这是。”
楼尽青头也不抬地说:“明天我先去和我爸聊聊再把他送回去,不然又该出来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了。要不是去接阿执遇到他,他今晚得夜不归宿。”
陈叔一听到接邰渐书这几个字,注意力立刻转移了,开始对着邰渐书叨叨:“阿执你也真是,临走之前阿青都说了回来晚了一定要打电话去接你,怎么不打?得亏阿青知道你去的哪家律师事务所,不然就找不到你了。”
邰渐书知道陈叔是关心他,他也不好说什么用不着和没必要之类的话,只是说:“我不想麻烦他才没打电话。”
这种过分的关心只会让邰渐书觉得别扭,然后这种别扭就会让他反复确认那个想法,他不想反复确认,更不想亲口听到楼尽青承认,他现在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陈叔并不知道邰渐书的真实想法,以为他是真的太过客气,便开始劝他:“咱们都是一家人,那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以后你们两个结婚了,要麻烦对方的事更多,不要怕麻烦。”
邰渐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时不时点头应和,这才把陈叔糊弄过去。
陈叔看他态度不错,觉得邰渐书以后会放下那些不好意思,就没再说什么。
等邰渐书喝完汤,他过来收碗筷时,一个不小心,瓷碗摔在了地上,一块溅起的碎瓷片划过邰渐书的脚踝,直接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
邰渐书“嘶”了一声,楼尽青目光一瞥,发现邰渐书脚踝一抹鲜红,三步并作两步把邰渐书拦腰抱起抱到了沙发上,陈叔赶忙收拾。
邰渐书脚踝处的伤口并不深,但是细长的鲜红色挂在上面十分难看,而且鲜血还在不断溢出,在那处洁白的脚踝上显得十分刺眼。
楼尽青从茶几抽屉里拿出碘伏消毒液,轻柔均匀的为邰渐书涂抹。
邰渐书倚在沙发垫上,感觉完全没必要的同时,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但是这次,他没有选择沉默,而是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在楼尽青侧脸,问:“楼尽青,你喜欢我?”
楼尽青涂药的手顿了一下。
他也抬头,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邰渐书从那双凤眼里看出了一种复杂的感情,欣喜中却带着几分忧愁。
楼尽青毫不避讳,只是看着他,轻声问:“阿执,你会接受我吗?”
邰渐书瞬间变了脸,果断下了沙发,光着脚回了卧室。
接受楼尽青?
怎么可能!
他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也绝对不会轻易接受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的爱,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alpha!
他从来都不想做omega,如果不是因为联姻需要,他早在十六岁那年就把腺体和生殖腔一起摘除了。
象征omega身份的器官在他这里本可以不存在,可联姻摆在面前,他不能这么做。
联姻困了他十几年,现在他只见过几面的联姻对象居然说喜欢他!
他像个没有生命的商品一样被送出去,到手后,买家却说,他喜欢这件商品。
这算什么?
承认他是邰家送来讨人欢心的物件吗?
被楼尽青像呵护一件易碎品一样爱护,留在这里讨他欢心,成为必须依赖楼尽青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然后在楼家过完他的一辈子。
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座房子里,甚至要为楼尽青生孩子,永远都没有自由,任人摆弄,直到死!
他宁愿做一个闻不到信息素也没有腺体的beta,也不要做一辈子都受人桎梏的omega,他最讨厌受人桎梏。
他曾问过爸爸妈妈,为什么楼家要和他们联姻,明明有那么多合作共赢的方式,他们为什么非要选择联姻。
爸爸却说,因为他是omega。他问妈妈,为什么要答应联姻,妈妈重复了同样的话。
他是omega。
明明有好几种性别,他偏偏是omega,omega他也认了,偏偏又是是处在最底层的男o!
一辈子都要被当做生育工具,做一朵离不开alpha的菟丝花,匆匆结束自己的一生,这有什么意义?
邰渐书只觉烦躁,他不是什么温室的花朵,也不是必须要依附于谁的藤蔓,楼尽青对他的关心太过无微不至,以至于让他浑身不自在。
现在,楼尽青又承认喜欢他,他只觉得可笑,一个说着喜欢他的人,把他当豢养的兔子,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大肆照顾,生怕哪天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楼尽青在养宠物呢!
“阿执!”门外传来楼尽青的声音。
邰渐书气不打一处来,捞起一个杯子就朝房门扔:“滚!”
楼尽青刚打开一条门缝,迎面飞来一个瓷杯,杯子砸中门,碎成数瓣落在地上。
楼尽青依旧保持开门的姿势。
邰渐书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让你滚!”
一滴泪淌过脸颊,邰渐书眼眶泛红,往日那双透着锋芒的眸子此刻多了一层晶莹,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
楼尽青这才发现:邰渐书哭了。
他忙走过去,用拇指抹掉邰渐书眼角的泪,努力用自己最温柔缓和的语调安慰他说:“阿执,是我失言了,我向你道歉,你别哭了好不好?”
邰渐书抽出纸巾擦干眼泪,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抽噎着说:“我困了,你出去。”
楼尽青抿了抿唇,眼底莫名染了一层阴翳,想来心情不是很好,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对已经起身的邰渐书说:“晚安。”
邰渐书没有回应,躺在床上背对着他闭了眼。楼尽青帮他掖好被子,关灯出去了。
他知道邰渐书不会接受的,但是没关系,总有那么一天,他的阿执会心甘情愿留下来。
如果没有,那就用强的。
邰渐书只能是他的,也必须留在他身边,不,是必须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只要阿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