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华灯初上。
被软磨硬泡挟持到这灯红酒绿看着就不正经的酒吧时,云商这会儿知道了什么叫怂。
要让老太太知道她大半夜跟着裴夏鬼混到这地儿来,回去好说歹说也得领教一下裴氏家法。
酒吧人多,俩小姑娘长得实在惹眼,于是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成分就浑浊许多。
重金属音乐震得云商胸腔都有余震,周围人频频的打量和凝视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听不清,再说一次,你们找谁?”前台服务人员那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搭个耳朵过来要求俩人再复述一遍。
在此之前,裴夏和云商已经各说了一次要找裴宴的话。
“我说我找裴宴!裴宴!听清楚没!”裴夏一掌拍在吧台上,嗓子洪亮。
云商摸了摸耳垂,环视几圈试图找到裴宴的人头,奈何周遭的人群嘈杂,光线晃眼,别说人头了,鬼头都看不清。
“别看了,他们肯定在包厢里。”手臂被云商挽着,很烫,裴夏下意识拉了她一下,挡住左边那几道不太文明的视线。
“不知道两位是裴少的……”不是他们干前台的故意装耳聋,实在是全天下来要找裴宴的女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裴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姓裴,叫裴夏,你说我是他谁?”
闻言,原本还打算糊弄过去的工作人员站直了身体,当即点头哈腰:“不好意思裴小姐,稍等一会儿,我马上通知裴少。”
“通知什么通知,通知了还叫惊喜么,人在哪个包厢,赶紧的带我们过去!”裴夏抬手理了理头发,边催促边放狠话。
真通知了,指定被裴宴抡起拳头撵出去。
云商被不被撵出去不知道,她肯定又要承受一次裴宴的滚字真言。
裴夏长相本就明艳,说话做事都是大小姐做派,按理说该打消这人的顾虑了。
但这次关乎自己的饭碗,服务生犹豫不决。
不正经的地儿,酒杯的碰撞,男人的粗言秽语以及那些让人恶心的打量另周遭的空气漂浮着一股馊味儿。
云商蹙着眉,目光真诚地说出一句:“京州人,不骗,京州人。”
语气笃定,态度诚恳。
“对对对,京州人不骗京州人。”裴夏搂着云商肩膀,笑出声,“你不信我,总该信她吧,她长得就不会骗人。”
服务生心拔凉拔凉的:“我不是京州人。”
云商:“……”
但有一点说的没错,眼前这个一脸乖巧长相的姑娘确实不像骗人的样子。
于是服务员终于下了决定,把人带去了酒吧内最顶奢豪华的svip包厢。
裴夏紧张又激动,搓搓手蠢蠢欲动地准备推门,正巧见有侍应生推着酒水过来,笑嘻嘻拦下:“不用送进去了,谢谢,我来。”
云商躲着没动,枪打出头鸟,等会儿等裴宴的目光把裴夏杀死了她再见机行事吧。
想是那么想的。
可裴夏进去的第一句话就是高喊:“surprise!裴宴哥哥,嫂嫂来看你了!”
门外的云商脑子宕机了一秒,石化当场。
裴夏果然是来卖她的。
包厢内,酒水饮料摆满长桌,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斑驳晃眼,与外边不同的是,这儿的音乐柔和。
正因如此,才突出裴夏进门后的那片死寂。
以坐在l形沙发最中间的男人为首,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人不多,加在一起也就四五个,估计是玩得来的。
都是熟人,自然都认识裴夏。
他们好奇的,是裴夏口中喊出的“嫂嫂”。
“靠,裴宴你来真的!”离门最近的银发男惊呆下巴,准备酝酿等会儿要怎么喊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为嫂子。
关于那童养媳的谣传,跟裴宴相熟的几人没少打趣他。
但也只是打趣,没当回事儿。
谁能想到有一天正主来到了他们面前。
“真畜生啊。”直对着门口的解了三颗衬衫纽扣的男人一把切灭手中刚点的烟,下意识管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不动声色地把扣子系上。
其他人面面相觑。
对于裴夏来找裴宴的事儿,他们司空见惯,但听说那位寄住在裴家的童养媳也来了,还是以裴宴未婚妻的身份来的,怕是鬼都得探头出来一探究竟。
倒是坐在中间原本姿态闲散的裴宴眸色忽暗,冷不丁冒出一身寒气。
裴夏的目光讪讪收回,打着哈哈喊了声:“哥,我……”
“谁让你带她来这儿?”
裴夏一愣,刚准备好的话忽然就不会说了。
“裴宴,吓着她了。”系好扣子,男人起身走来,安抚性的压了压裴夏的发顶。
“秦峥哥……”裴夏扁嘴就要掉眼泪。
“我在问你话。”裴宴面色凛然,丝毫不吃她这一套。
“我,我……”我了半天,裴夏咬着唇,豁出去准备认错时,门外站着深呼吸了一口气的的云商探头进来。
豁出去似的,云商把话接过来:“很晚了,你还不回家,奶奶担心你。”
还算从容,起码把那股紧张压抑得很好。
但容易让人误会她一脸幽怨。
或者说,像在埋怨裴宴夜不归宿。
包厢内的几人忽然就悟了,纷纷看起好戏。
裴宴眉头拧了拧,过会儿,低低的笑容荡开:“云商,你想管我?”
鬼才想管你。
云商打着腹语。
“这哪是想管你,这不就是在管你么。”银发男滑动着打火机滚轮,笑得发邪,“宴哥,恭喜了,喜提人生第一次早归。”
“滚。”裴宴嗤了声,起身路过他时一脚踹下去。
这一脚看着就疼,裴夏担心下一个挨踹的就是自己,一个劲儿往秦峥身后躲。
云商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看他走向自己。
“说实话,别拿奶奶当借口。”裴宴这会儿脸上毫无半点笑意。
实话不太好说,云商眨了下眼睛,连着摇了两下头。
摇完又点头:“就是实话,你,回去吗?”
晚饭时老太太没少叨叨裴宴的名字,说担心他,确实没有掺假。
“回去?做什么?”裴宴垂着眼睑打量她,没错过一秒她睫毛轻颤的模样,大概是觉得她矮,下意识想要弯一下自己这把腰杆子。
这想法刚溢出脑海,又很快被他一把掐住扼杀在摇篮里。
真是可笑,她什么人。
也配他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