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轻颤时》 第6章 你想管我?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 被软磨硬泡挟持到这灯红酒绿看着就不正经的酒吧时,云商这会儿知道了什么叫怂。 要让老太太知道她大半夜跟着裴夏鬼混到这地儿来,回去好说歹说也得领教一下裴氏家法。 酒吧人多,俩小姑娘长得实在惹眼,于是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成分就浑浊许多。 重金属音乐震得云商胸腔都有余震,周围人频频的打量和凝视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听不清,再说一次,你们找谁?”前台服务人员那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搭个耳朵过来要求俩人再复述一遍。 在此之前,裴夏和云商已经各说了一次要找裴宴的话。 “我说我找裴宴!裴宴!听清楚没!”裴夏一掌拍在吧台上,嗓子洪亮。 云商摸了摸耳垂,环视几圈试图找到裴宴的人头,奈何周遭的人群嘈杂,光线晃眼,别说人头了,鬼头都看不清。 “别看了,他们肯定在包厢里。”手臂被云商挽着,很烫,裴夏下意识拉了她一下,挡住左边那几道不太文明的视线。 “不知道两位是裴少的……”不是他们干前台的故意装耳聋,实在是全天下来要找裴宴的女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裴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姓裴,叫裴夏,你说我是他谁?” 闻言,原本还打算糊弄过去的工作人员站直了身体,当即点头哈腰:“不好意思裴小姐,稍等一会儿,我马上通知裴少。” “通知什么通知,通知了还叫惊喜么,人在哪个包厢,赶紧的带我们过去!”裴夏抬手理了理头发,边催促边放狠话。 真通知了,指定被裴宴抡起拳头撵出去。 云商被不被撵出去不知道,她肯定又要承受一次裴宴的滚字真言。 裴夏长相本就明艳,说话做事都是大小姐做派,按理说该打消这人的顾虑了。 但这次关乎自己的饭碗,服务生犹豫不决。 不正经的地儿,酒杯的碰撞,男人的粗言秽语以及那些让人恶心的打量另周遭的空气漂浮着一股馊味儿。 云商蹙着眉,目光真诚地说出一句:“京州人,不骗,京州人。” 语气笃定,态度诚恳。 “对对对,京州人不骗京州人。”裴夏搂着云商肩膀,笑出声,“你不信我,总该信她吧,她长得就不会骗人。” 服务生心拔凉拔凉的:“我不是京州人。” 云商:“……” 但有一点说的没错,眼前这个一脸乖巧长相的姑娘确实不像骗人的样子。 于是服务员终于下了决定,把人带去了酒吧内最顶奢豪华的svip包厢。 裴夏紧张又激动,搓搓手蠢蠢欲动地准备推门,正巧见有侍应生推着酒水过来,笑嘻嘻拦下:“不用送进去了,谢谢,我来。” 云商躲着没动,枪打出头鸟,等会儿等裴宴的目光把裴夏杀死了她再见机行事吧。 想是那么想的。 可裴夏进去的第一句话就是高喊:“surprise!裴宴哥哥,嫂嫂来看你了!” 门外的云商脑子宕机了一秒,石化当场。 裴夏果然是来卖她的。 包厢内,酒水饮料摆满长桌,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斑驳晃眼,与外边不同的是,这儿的音乐柔和。 正因如此,才突出裴夏进门后的那片死寂。 以坐在l形沙发最中间的男人为首,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人不多,加在一起也就四五个,估计是玩得来的。 都是熟人,自然都认识裴夏。 他们好奇的,是裴夏口中喊出的“嫂嫂”。 “靠,裴宴你来真的!”离门最近的银发男惊呆下巴,准备酝酿等会儿要怎么喊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为嫂子。 关于那童养媳的谣传,跟裴宴相熟的几人没少打趣他。 但也只是打趣,没当回事儿。 谁能想到有一天正主来到了他们面前。 “真畜生啊。”直对着门口的解了三颗衬衫纽扣的男人一把切灭手中刚点的烟,下意识管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不动声色地把扣子系上。 其他人面面相觑。 对于裴夏来找裴宴的事儿,他们司空见惯,但听说那位寄住在裴家的童养媳也来了,还是以裴宴未婚妻的身份来的,怕是鬼都得探头出来一探究竟。 倒是坐在中间原本姿态闲散的裴宴眸色忽暗,冷不丁冒出一身寒气。 裴夏的目光讪讪收回,打着哈哈喊了声:“哥,我……” “谁让你带她来这儿?” 裴夏一愣,刚准备好的话忽然就不会说了。 “裴宴,吓着她了。”系好扣子,男人起身走来,安抚性的压了压裴夏的发顶。 “秦峥哥……”裴夏扁嘴就要掉眼泪。 “我在问你话。”裴宴面色凛然,丝毫不吃她这一套。 “我,我……”我了半天,裴夏咬着唇,豁出去准备认错时,门外站着深呼吸了一口气的的云商探头进来。 豁出去似的,云商把话接过来:“很晚了,你还不回家,奶奶担心你。” 还算从容,起码把那股紧张压抑得很好。 但容易让人误会她一脸幽怨。 或者说,像在埋怨裴宴夜不归宿。 包厢内的几人忽然就悟了,纷纷看起好戏。 裴宴眉头拧了拧,过会儿,低低的笑容荡开:“云商,你想管我?” 鬼才想管你。 云商打着腹语。 “这哪是想管你,这不就是在管你么。”银发男滑动着打火机滚轮,笑得发邪,“宴哥,恭喜了,喜提人生第一次早归。” “滚。”裴宴嗤了声,起身路过他时一脚踹下去。 这一脚看着就疼,裴夏担心下一个挨踹的就是自己,一个劲儿往秦峥身后躲。 云商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看他走向自己。 “说实话,别拿奶奶当借口。”裴宴这会儿脸上毫无半点笑意。 实话不太好说,云商眨了下眼睛,连着摇了两下头。 摇完又点头:“就是实话,你,回去吗?” 晚饭时老太太没少叨叨裴宴的名字,说担心他,确实没有掺假。 “回去?做什么?”裴宴垂着眼睑打量她,没错过一秒她睫毛轻颤的模样,大概是觉得她矮,下意识想要弯一下自己这把腰杆子。 这想法刚溢出脑海,又很快被他一把掐住扼杀在摇篮里。 真是可笑,她什么人。 也配他弯下腰? 第7章 一杯倒 “你喜欢……吃糖藕吗?”云商靠着墙面,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 实在想不出来找他的借口,总不能真的把裴夏出卖了。 其实卖了也行。 但裴宴今晚情绪似乎过于低沉,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万一发起酒疯来真把裴夏给打了…… 云商脑子嗡嗡疼。 “说什么?”裴宴拧眉细细打量她几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糖藕。”云商重复了关键词,解释,“我准备,做糖藕给奶奶吃,顺、顺便,请你吃。” 有病吧? 什么破烂借口。 裴宴嘴角微抽,毫不掩饰自己一副看白痴的眼神:“脑子糖藕做的?大半夜到这儿鬼地方来请我回去吃糖藕?” 别说裴宴了,裴夏这个主谋都听不下去,于是顶着个随时被劈的脑袋撞到俩人中间,摊开手维护云商:“是我是我,是我行了吧,是我约她一块儿来……” “糖藕是什么,做的明白么你。”裴宴讥笑一声,甚至没搭理裴夏,一巴掌把她推给秦峥。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穿着一身纯白衣裙的云商,裴宴转身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眼神瞥向她,下巴再微微朝着自己右边的空位点了点。 在场几个人心里明镜似的,一个个都不说话。 倒是裴夏撅了噘嘴。 好一个重色轻妹。 云商说话不利索,哪怕慢吞吞的,裴宴都一个字一个字听她说完了才搭腔。 到她这儿就毫不留情地打断。 “想让我回去吃糖藕,可以。”眉毛往上挑了挑,裴宴总觉得她傻看不懂刚才的示意,干脆上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陪我喝一杯,我就回去。” 都说他薄情寡义,骨子里透着坏。 云商这会儿也忽然觉得他跟外边的那些男人没什么区别。 都是坏种。 这姑娘一看就涉世未深,又被裴家老太太保护得很好,喝酒…… “裴宴,注意点分寸。”出声的是秦峥,与裴宴交情最深。 他说的话,裴宴往日里倒是能听进去几分。 “不敢?”裴宴握着酒杯,杯里还未融化的冰块碰着杯壁发出清脆声响,他眸色淡了不少,任何人都没搭理,唯独歪头看着云商。 这个谣传是他童养媳、未婚妻的人。 “要要要要不……我来替她喝?”裴夏欲哭无泪,开始后怕,一顿结巴。 人是她强行带过来的,真要出了点什么事儿真的会完蛋。 “喝完,就回去吗?”在裴夏尾音落下时,云商的话就接在后面。 裴夏笑了一声。 比起裴夏这怂蛋玩意儿,她走过来坐下再拿起一杯长岛冰茶的姿势更加取悦人。 “回啊。”裴宴笑得痞,双腿交叠,“你这么给面子,我自然也要给你面子。” “哦。”云商垂睫,淡淡扫视了眼杯中液体,凑近闻了闻这还算醇香的酒。 正要二话不说往嘴巴里送时,有半截手臂横过来。 裴宴脸色黢黑地夺过这杯酒。 云商:“???” 酒杯才脱离她手里没一会儿,便被裴宴硬塞了另一杯低浓度的酒。 “喝这杯。”他喝过酒,嗓音比往日的要低哑醇厚,隐隐透着磁性。 云商怔了怔,没理解其中意思,但总归不会下毒暗算她。 于是便没想那么多,仰头喝了这一世的第一口酒。 酒经过口腔,舌尖,顺着喉咙被咽下肚子里。 这酒不烈,带着丝丝甜味儿。 云商喝了一口就惊讶地转头看了裴宴一眼。 许是太好喝,还砸吧了下两瓣唇唇。 “出息。”裴宴嗤了声。 有几人低低笑出声,看破不说破。 “行了,人小姑娘酒也喝了,赶紧起来把她俩送回去。”秦峥走过来踢了踢他的脚跟,垂眸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帮你叫了代驾。” “那什么还还还……还早,我还没喝呢。”裴夏弱弱出声,越说到最后越没气。 “还还还还早你爸,你结巴了?”裴宴这嘴跟淬了毒似的一顿输出。 裴夏缩着脑袋不吭声。 “走了,回去吃糖藕。”整理了一下袖口,裴宴心情倒是没那么坏了,正欲起身,人都没离开沙发,身边这位砸吧砸吧嘴喝完了一杯酒的姑娘就这么招呼不打一声栽倒在他腿上。 裴宴:“……” “嚯——”在场几个人惊了一瞬。 裴夏不可思议:“哥!你下毒啦!” 秦峥皱了皱眉,带着审视和疑惑:“你……她……醉了?” 裴宴脸黑了一阵又绿了一阵:“……” “下你老子。”狠狠剜了一眼裴夏,明明怀里这姑娘也不重,但是倒在自己身上就跟下了什么封印似的,他完全不敢动弹。 “云商,起来。”裴宴手掌停在她肩头的位置,想了想,转移到她头顶上拍了拍。 醉晕过去的云商听到自己名字还砸吧了下嘴回应了下,证明自己没死。 看出这姑娘是一杯倒,裴宴气得发笑,这会儿直接扯着人领子将人拎起来,凶巴巴地命令:“坐好!” 云商哪知道他说了什么,软骨动物似的完全坐不直。 摇晃一下又往他身上栽。 倒是认人。 裴宴:“……” 头疼,头很疼。 “你让人喝的酒,自己负责吧。”裴夏凉飕飕吐出一句,说完赶紧躲秦峥身后。 给云商灌酒,还把人灌醉晕了过去,这事儿对裴家来说可是大事儿。 搞不好要跪祠堂反省忏悔的! 赶在裴宴一个眼神杀过来之前,秦峥无奈叹声:“夏夏说错了?这事儿该不该你负责?” 场上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致地保持沉默。 “麻烦。”撂下两个字,裴宴黑着一张脸搂过云商后背,手臂环过她的膝弯将人腾空抱起走出去。 小小一只的姑娘就这么横在自己怀里。 轻得出奇。 裴宴皱眉掂量了一下。 心里琢磨裴家那群老东西是不是缺她一顿饭。 同样养在裴家,裴夏就壮得像头猪。 她瘦得跟只母螳螂似的。 还留在包厢内不舍离去的裴夏一副淑女模样跟秦峥道别,这会儿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以后别贸然来这种地方找你哥,就算来,记得先给我信息。”秦峥看着是在训话,但语气却是一贯的柔和。 他人永远这样,成熟稳重,跟她说话永远是这种温柔的语气。 像家里长辈。 裴夏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秦峥哥,下次一定跟你说。” “我送你出去。”接过她手里的包,秦峥将那厚重的金属门拉开。 人一走,包厢内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我说,咱们宴哥这位妹妹,真是来找她亲哥的?”银发男摩挲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第8章 他听你的话 七月的晚风清爽,敞篷车内,裴宴给毫无动静的云商系好安全带就吩咐代驾司机开车。 裴夏被秦峥送出酒吧门口的时候,狠狠吸了一口这台车的车尾气,再一抬眼,车已经没影了。 裴夏:“……” 秦峥无奈掐了掐眉心,习以为常地善后:“我送你吧。” - 车子进入郊区路段,四周安静得只有车声,裴宴侧目,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车开得很稳,但这姑娘哪怕被安全带拴着还是坐得歪歪扭扭。 吹来的风大,云商刘海被吹起,露出那光洁的额头。 听老太太提起过,云家当年经历的是一场爆炸性火灾,这姑娘命大,爆炸起火时正巧被保姆带着出门遛狗。 虽如此,但爆炸的时间正好是她遛完狗回到家门前那一刻。 爆炸弹射出来的碎片划过她的额头,至今留着一道不规则的小面积疤痕。 可比起身体上的创口,那场事故,在她心里留下的创口和阴影更大。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死在一场爆炸性火灾中。 何其残忍。 裴宴闭了闭眼,喊了一声:“云商。” 云商背对着他,脑袋虽然靠着椅背,但整个人就要往下掉。 喊是喊不动了,裴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往云商边上挪了挪,手臂圈在她腰间轻轻将人往上一提。 人倒是坐好了,但原本背对他的脑袋此刻完全栽进他的怀里。 淡淡的少女的发香萦绕在鼻息之间,风把她头发吹得凌乱,扫过裴宴的脸颊,掀起一阵痒意。 喉结不自在地滑动两下,裴宴自认长那么大没离哪一个女人这么近过,换了一口气,稳住心态后一把将人推开。 这一推,将这姑娘刚被头发挡住的脸庞完全暴露在自己视线中。 云商长得很漂亮。 像空灵山谷深处中难得一遇的一泉清水,自带纯净与灵动。 但这姑娘眉眼之间常常带着一抹悲伤。 大概是与这些年的经历有关。 她惯会察言观色,对裴家每个人都毕恭毕敬,看着亲切,其实从不越矩,带着淡淡的疏离。 寄人篱下,怎会快活。 裴宴也就多看了两眼,便看到了云商眼角处那被灯影映得反光的将落未落的眼泪。 莫名地,裴宴蹙了蹙眉。 快到裴家老宅时,裴宴终于屈尊降贵地抬手抹去那滴泪。 于是指尖便湿了。 “裴宴!你你你你……”车刚停稳,裴家老太太气得快要爆炸的声音当即就炸开了。 “你是要气死我好送我去到底下跟你爷爷相聚!”老太太气急了嘴上没把门什么胡说都说,拄着拐杖哒哒哒走到车门前就是一顿呵斥。 这车是敞篷的,正方便了老太太抄起拐杖对着裴宴就是一顿打。 “得得得,您老消消气,就你这生龙活虎的劲儿,人阎王爷还不敢收你。”裴宴拇指蹭了蹭食指染上的那抹湿意,下车后绕到另一边替云商解开安全带。 老太太懒得跟他掰扯,焦急地上前摸了把云商的脑袋:“夏夏发消息说这丫头喝醉了,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去喝酒呢……” 裴宴难得心虚,欲盖弥彰地摸了把鼻子:“行了,您老行行好,让让,我把人给你端回去你慢慢摸。” 嘴上混蛋,可抱着人的动作却挺稳重。 老太太被人扶着跟在裴宴后面,大概猜到云商喝醉跟他脱不了干系,于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拐杖对着他的腿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棍:“翩翩要是出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裴宴:“……” 他还是第一次直面感受到老太太对这丫头的宠爱。 大晚上等在门口,又是担心着急又是心疼害怕。 若今晚喝醉的是裴夏,这老太太怕都不是这反应。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她是…… 就一瞬,裴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把人送回房间,裴宴离开时驻足了几秒。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竟抱着这姑娘回了两次房。 - 云商这一场宿醉醉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一点才醒来,老太太提早准备了解酒的汤水,怕她头疼,哄着骗着硬是要她喝够两碗。 “奶奶,我真的喝不下了。”云商哭笑不得。 老太太哼了声:“还不是怕你脑瓜子疼,疼了别找奶奶哭。” 云商被逗笑,身体贴过去,两只手紧紧抱着老太太胳膊,乖巧又温顺地撒娇:“才不会。” “行,那就不喝了。”老太太搁下汤碗,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问她,“不过你得告诉奶奶,昨晚是不是裴宴那混小子强迫你喝酒了?” “是他。”云商想都没想,重重点头,“是他,就是他。” “这小王八反了天了……”老太太可后悔昨晚打人打轻了。 “但是没……没事。”云商跪坐起来,拍着老老太太后背,“是条件,我喝酒,他……他回家。” 着急的时候,云商结巴的反应会更加明显。 但往常说话只是轻微卡顿,状态好的时候可以连说很长一段话,只是语速稍慢。 老太太微怔,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 她一脸慈蔼地看着云商,轻笑:“我说呢,佛啊神的都没法请他回家睡一觉,昨晚竟然鬼上身似的让人打扫他那快积灰的房间说要过夜。” 云商:“……” 眼睛和嘴巴都圆了。 云商有些呆。 见她这样,老太太笑得更欢。 沉默了会儿,她看着云商,语重心长地引入话题:“其实裴宴内心不坏,他也是个可怜孩子。” 云商仰着脸看向老太太。 “这是我和他爷爷一意孤行造成的错误。”老太太垂着眼,轻叹,“我们都很后悔,当初逼迫你裴叔叔与闻家联姻。” 裴敬生跟闻素结婚后整日忙于工作,俩人都是工作狂,而闻素意外怀了孩子后平静地将其生下,再平静地回归工作。 夫妻二人对刚出生的裴宴几乎是不管不顾。 后来俩人达成离婚协议,却都不要裴宴的抚养权,为此,闻素没少跟裴敬生大吵,那时候的裴宴已经三岁多,目睹父母吵架却是不哭不闹。 再后来,裴敬生再娶,有了裴夏后对裴宴更加疏忽。 “裴宴这人啊,刀子嘴豆腐心,他只是缺少爱,很多很多爱。”老太太说着眼眶微微泛起酸意。 当发现裴宴小小年纪其实什么都懂的时候,老太太和老爷子想尽力弥补,却已为时已晚。 “翩翩,他听你的话。”老太太紧紧握着云商的手。 今晚他愿意留宿裴家,就证明云商是唯一突破口。 云商惊得瞪大了眼睛。 确定不是裴宴喝醉了认错家门吗? 老太太目光柔和:“你们在同一个学校,以后替奶奶多关照关照他,好不好?” 云商:“……” 关照裴宴? 那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第9章 他没那么坏 高考结束的这个暑假是云商度过的一个最漫长的暑假,等通知书,等开学,等…… 等一个新的开始。 老太太说一定要好好关照裴宴。 云商领了懿旨,不得有违。 但具体怎么关照,她没想好。 京州大学的全体新生八月中旬就要到校报到,准备军训。 算算时间,比裴宴要早到校半个月。 新生报到那天,消失了快一个月的裴宴被老太太连打十几个电话远洋捕捞给捞了回来。 捞回来专门给裴家两位开学报到的大小姐当司机和向导。 让裴宴送她们去学校…… 靠谱么? 云商眼皮从早上睁眼的时候就一直跳到现在。 “脆皮小姐皱着两道眉毛是怎么回事儿?不乐意我送你们去学校?”裴宴嘴里含着块糖,单手快速打了个转向,一踩油门直直穿过学院路最后抵达京州大学大门口。 他这车不低调,引擎声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这车原本是敞篷的。 要不是出发时老太太交代别让风吹到云商的脑袋,勒令他把敞篷车窗关得严严实实,云商和裴宴这会儿就得像猴一样被人围着观看了。 云商当然是不怎么乐意的,但是不能说啊。 “我没有、不乐意。”云商嘟哝了声,“是你不乐意。” “脆皮小姐是个什么鬼?”裴夏加入话题,好笑地看着云商,总觉得自己的哥哥嫂嫂相处氛围有点冤家那味儿。 “那真是不巧,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是我伪装的不够好。”裴宴腔调漫不经心,摆明了在逗弄云商。 “……”云商嘴角抽了抽,没再跟他搭话。 看不出来才是有鬼了。 裴宴只跟云商说话。 裴夏笑容尬在脸上,知道自己讨厌自己,但好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忽略的场面,于是抿了抿唇掩饰失落,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晃悠了半圈,裴宴找了个停车位,停稳后向后看了一眼,视线只轻轻扫过她们衣服的颜色,眉心当即一跳。 这俩姑娘的穿衣打扮和性格极其适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红一白,一静一动,倒是挺像俩姐妹花。 大概是真的怕风吹,云商头上戴着个蓝色帽子,但身上又穿得清凉,一件简单的无袖上衣搭配薄荷绿长裙,下车时拿起个挂了史迪奇配饰的单肩包,更显乖巧淑女。 小小一个,很瘦,两条手臂白得晃眼。 她站在光影之中,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引人注目。 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后备箱那铆尽全力打算自食其力搬行李箱的裴夏。 裴夏偏好明艳的颜色,红色的波点工字露脐上衣搭着条快要拖地的墨色长裤,修饰出那火辣身材,既明媚又张扬。 裴宴蹙着眉,没想明白是自己太久没见她们有点过于陌生,还是她们青春期变化太快。 高中那会儿好像不长这样? 现在的小姑娘上大学后变化都这么大? “靠边站着。”伸手摁住裴夏的行李箱,裴宴瞥了她一眼,上手轻轻松松搬下一粉一绿的行李箱。 不用猜,绿色的是云商的,粉色的是裴夏的。 裴夏嘴角抽了抽:“……” 倒是跟她们的主人挺搭。 两手推着俩行李箱走在前面,裴宴没管愣住的裴夏,头也不回:“脆皮小姐,走了。” “他为什么喊你脆皮啊?”裴夏因为他帮自己拿了行李箱有点小雀跃,一下忘了那股失落,睁大眼睛八卦起来,“还是说这是你们不为人知的情趣?” 云商走着走着呛咳了一声:“我哪知道你……你哥哪根神经、变态发育了。” 变态两个字咬字极重。 距离不远,裴宴能听到。 裴夏目视前方,有预感自己亲哥一定会回头。 于是裴宴顶着张寒冰脸转过脑袋蔑视她们:“不能吹风,大夏天捂着头,不是脆皮?” 云商:“……” 裴夏条件反射噗笑了声,替云商解释:“你以为她想啊,还不是奶奶担心她生理期吹风头疼,这帽子还是奶奶硬给她戴上的。” 自从摔过一次脑袋,老太太就格外重视云商这颗头。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发了什么点,裴宴听完就没说话了。 没一会儿,云商听到前面领路的男人传过来一句还算真诚的“抱歉”。 俩姑娘都愣了会儿。 云商压着向上的嘴角,轻轻“嗯”了声,算作回应。 原谅你了。 - 京州大学很大,裴宴特意没开车进来,就是为了带云商和裴夏徒步熟悉一下校园环境和路线。 走了将近十分钟终于到第一个站—— 天文学系新生报到处。 他在京大应该是名人,至少在天文学系是。 负责新生报到的学生都毕恭毕敬地喊他一声“裴师哥”。 “裴夏,一班,安排一下。”裴宴话不多,打了招呼让人关照一下自己带来的人,随后人机似的,拉着云商的行李箱就要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姓裴?”有位身材较好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惊呼,“师哥,她是你妹妹啊?” 远远的,裴夏听到一声“嗯”。 登时,不争气的眼眶红了半边。 云商自然也听见了。 俩人并排走着,她时不时抬头看他。 “看路。”裴宴脚步没停,搭在行李箱的手轻敲了一下。 云商抿着笑意,心说老太太的话可能真的没错。 他没那么坏。 送完裴夏送云商,裴宴的一条龙服务还算周到,回家跟老太太交代任务完成时,京州大学的论坛也炸开了。 京大历来有个传统,那便是在新生报到日当天,抓拍从五湖四海前来报到的帅哥美女,再通过论坛,选出最热门的新晋的校花校草。 学习太累,闲暇之余,这都是大学生们的娱乐活动。 也就半天时间,论坛内便晒满了各大帅哥美女的成名照。 最为惊爆的,是排在热门榜第一的带了“裴宴”话题的一条帖子。 帖子的标题是狗血的“惊!速来围观!宴神开超跑送两位高颜值妹妹入学!” 新生入学日,在论坛发布帖子的大部分是热爱摄影的负责迎新的摄影部学生,每一条帖子的图片都是楼主们使出看家本领拍出来的神图。 而带着裴宴话题的帖子里带的图,便是裴宴拖着俩行李箱护送美少女入学报到的画面。 楼主人狠话不多,一连晒了十几张图,高清氛围感直线拉满。 各系师哥师姐瞬间不淡定了—— 【靠靠靠!我靠!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哪位道友负责这两位仙女的新生登记信息,真心求!】 【我我我!我知道!红色女郎叫裴夏,是本家!盲猜是宴神的亲妹妹!】 【炸裂,一个家里出三个京大的学生,他们家人该有多骄傲啊!】 【来了来了,新鲜出炉的两位仙女的详细资料!叫声爸爸马上端上桌】 于是这一楼折叠了上百个回复—— 【爸爸。】 【爸爸。】 【快点吧爸爸,给您跪了。】 “……” 第10章 不是童养媳 【红衣女郎名叫裴夏,文学系大一新生,宴神亲口承认的亲妹妹,包真!】 【小绿裙仙女叫云商,临床医学系本博连读新生,兄弟姐妹们,相信你们对这个名字一定不陌生!】 【没错,她就是京州这次的高考女状元!女状元啊!听说还是咱们学校领导亲自打电话抢过来的学生!】 【这颜值,这智商,还有这家庭背景……前途如此明亮,她们晚上睡觉睡得着吗……】 【各位,别妄自菲薄,大家能齐聚京大,相信大家都不差!再差……也不过是给校友们当下属打工,还是一家人,很好了。】 …… 【等会儿,不是说都是妹妹吗,为什么这个叫云商的姓云不姓裴?】 【同问。】 【可能是表妹吧。】 …… 论坛上热闹非凡,而新生宿舍内,云商刚收拾好东西给老太太打电话报平安,对自己早已名声在外这事儿一无所知。 老太太才两小时不见云商就想得紧,得知人刚在宿舍落脚就开始劝她:“你们学校好像可以不住宿,要不这样,奶奶安排人专门接送你,像高中那样……” “奶奶!”云商哭哭笑不得,“这离家里,二十几公里呢,太远了,我这小身板哪里折腾……折腾得过来” 老太太叹声:“翩翩,奶奶不放心。” 她不放心什么,云商知道。 “没事儿,奶奶,您信我。”云商向她保证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上一世因为说话不利索,云商很少主动跟人说话,性子沉闷内敛,于是随老太太安排只在学校住了半学期,大学四年下来,别说交朋友,她连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生活都从未好好感受过。 经过自己再三保证,唠唠叨叨的老太太终于听话挂了电话。 云商轻呼了一口气。 窗外阳光正好,云商走到阳台处望风,伸了个懒腰后两条手臂搭在栏杆处往下看。 她住的这栋宿舍楼地理位置格外优越。 隔壁不远就是食堂。 眺望一会儿,宿舍内传出动静,云商回头看了眼,呼吸不由放轻。 这种下意识的习惯骗不了人。 哪怕重活一次,她在面临与人对话交流时还是会下意识地攥紧衣角。 小结巴。 这个标签,贴在她身上太久,太久。 于是她自卑,不敢于面对这样的自己,更不敢在他人面前表现这样有缺陷的自己。 “你好。”云商站在阳台外,手扶着推拉门,微微朝里探头,抿唇笑着与新来的室友主动打了声招呼。 “你好你好!”新室友眼前一亮,目光逐渐痴迷,盯着云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好漂亮!” 云商怔了怔,被逗笑:“你……你也很漂亮。” “啊谢谢谢谢!我叫文蓓蓓,江城人,你呢?”文蓓蓓雀跃地过来跟云商握手,一走近下意识屏息,忍不住感叹,“你好香。” 云商被夸得脸热:“我叫云商,很高兴认识你,我……” 她停顿了会儿,听到文蓓蓓说是江城人时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又很快掩饰住情绪,继续道:“我住,住在京州。” 或许是听出云商说话时停顿和重复的字眼不大对劲儿,文蓓蓓多看了她几眼。。 视线相对,云商可以看出她眼神中的疑惑。 文蓓蓓急忙摆手,带着歉意:“我刚才……” 云商摇摇头,轻笑:“没关系,我讲话是有点……结巴。” 说完,下意识低头。 结巴两个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心里说不上来的苦涩。 “不不不,很可爱的。”文蓓蓓一时脑子也乱了,又是道歉又是说没关系,到最后两人相视而笑,她有点不好意思,“真的,而且你这种情况不算结巴吧,像wifi信号不好,有点卡而已。” 云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笑得眼睛弯弯。 因为打通了关系,云商分配到的宿舍是二人间,也就是说,她只有文蓓蓓这一个室友。 她大概走运了。 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室友。 室友是个小灵通,随便窜个门就打通了不少关系链,才半天的功夫。不知道从哪个师哥师姐那拿到了校内论坛链接,注册了自己的学号信息后登入校内论坛。 “云商云商云商——”狮吼似的一路狂奔回宿舍,文蓓蓓一脚踹开门,将论坛里看到的帖子内容递到云商眼前,“你火了!” 云商木着脸看完帖子的信息,大概刷了下热门评论,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帖子火了,她在学校想装不认识裴宴都难。 文蓓蓓有些诧异云商的反应:“你怎么这么淡定?” 云商摇头:“不,我很激动。” 文蓓蓓:“……” 不太像。 云商在心里腹诽。 激动啊,太激动了,终于不是童养媳了。 是妹妹。 - 这天是新生报到最后一天,到了晚上,在辅导员的召集下全班人一起到教室签到做自我介绍互相认个脸熟。 大网络时代,许是不少人如文蓓蓓一样早注册了校内论坛账号刷到了那条热门帖子。 于是云商成了班里除辅导员以外人人熟知的对象。 云商干巴巴地笑:“……” 这回换文蓓蓓激动坏了。 “这就是当女明星助理的感觉吗,好幸福!”文蓓蓓来回搓手。 云商低声:“不,你是经纪人。” 文蓓蓓眼睛更亮了。 云商:“……” 结束班会回到寝室,云商才发现手机被自己按成了静音模式,这期间有两个未接来电。 陌生号码,但ip地址是京州的。 想了想,云商按了回拨。 才响铃三秒,电话便被挂断。 再打一次,对方这回一秒就挂。 云商:“……” 这变态的做派像极了裴家那位煞神。 等了会儿,云商叹了口气,耐着心第三次拨打了这个号码。 事不过三,对方这次再不接,她就当是诈骗电话,直接拉黑。 拨通后嘟嘟声嘟了将近三十秒。 在拨号自动挂断前,对面那人终于高高在上地接起:“喂,哪位?” 与平日里听到的声音不太一样。 但那话语间闲散的逗弄的意味骗不了人。 低沉的嗓音通过电子设备丝丝缕缕地灌入云商耳中,云商下意识咬了咬唇,喊他:“裴宴。” 半晌,手机里传出一声低沉的笑。 “听得出来我啊。”裴宴嗓音缱绻,“你这小蝴蝶,挺聪明。” 第11章 姓裴,裴助教 云商不知道裴宴从哪弄来她的号码。 更不知道他今晚打的这两通电话意欲何为。 夜晚的天空只有一两颗星星在闪烁,云商沉默在他说出的“小蝴蝶”字眼之中,有些出神。 不是说裴宴高高在上如神祇,拽得没边,从来都懒得搭理别人么。 那这三番两次地总骚扰她算怎么回事儿? 她见过他无视裴夏的态度,毫无人情可言。 但比起那些,此时此刻的裴宴才最引人深思。 他对她…… 云商闭了闭眼,没敢想。 裴宴不知道云商现在的反应,但脑子里自动浮现出这姑娘垂着眼呆呆的模样。 逗也逗了,乐子也寻完了,裴宴开口说正事儿:“军训能完成么?” “啊?”云商拉回思绪,愣了会儿才回答,“能的。” “老太太让我问你那小身板能不能遭得住,不能提早说,省得到时候站军姿都能站晕过去,还得我到校捞你回来。”裴宴言简意赅,手里把玩着一块儿上好的拳头大小的玉石,不知道想到什么,手上动作顿了顿,再次跟云商确认,“十四天的训练,确定能坚持?” 一个小小的军训,可参加可不参加。 老太太的意思是直接让他帮她打申请不参加训练,毕竟那身子骨看起来就够脆,怕是经不起摧残。 也是出于尊重这姑娘,他才多嘴问了一声。 这心机老太也是,不是人干的事儿就叫他上,估计是担心自己擅自出面取消了她的军训会惹她不高兴。 倒是丝毫不担心他会不会惹她不高兴。 云商:“……” 这人还是不说话的时候看着顺眼些。 “我可以的,麻烦你转……转告奶奶不要担心。”云商心里有分寸,当初新生入学时她就因为身体原因缺席了军训,如今,她不想再白活一世。 “你不是……”裴宴两道剑眉拧了拧,没来由地觉得心口憋了一口气,“算了,想训就训,自己身体自己知道,教官是人不是鬼,有事儿打报告自己解决,别总让那奔八十的老太为你操心,又不是小孩儿。” 云商被他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这通电话打了有五分钟,话没说多少,时间却已经挺长的了。 大部分还是裴宴在输出。 云商挠了挠鼻翼,觉着挺新奇。 以前从来不知道,裴宴是个话多的主儿。 一转身,文蓓蓓的大头就贴在阳台那扇推拉门的玻璃上,云商吓得捂住胸口:“蓓蓓!” 文蓓蓓哈哈直笑,随即调侃:“男朋友?” 云商微愣,连忙摆手:“不,不是……” “慌什么,又不抓早恋,大学生恋爱自由!”文蓓蓓说着打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试探性询问,“看在同住一片屋檐的份上,你说实话,送你来学校的那位叫裴宴的天文系研一的学长是不是你男朋友?” 对于爱八卦的人来说,闻到味儿就能知道对劲不对劲。 云商被这一番大胆推测给吓得睁圆了眼睛,连连摆手:“不……” “不是?那是暗恋对象?”文蓓蓓揣着手摩挲下巴,化身福尔摩斯,频频点头,“反正不是你喜欢他,就是他喜欢你。” 云商:“……” 话都让她说完了。 她就是有八张嘴都解释不过来。 精简了一下用词,云商道:“他是家里的……哥哥。” 至于裴宴是不是喜欢她…… 云商也陷入了迷茫。 “啊?”文蓓蓓看起来大受刺激,“居然真的是哥哥啊?我还以为……” 她失望转身。 还以为能磕到一对郎才女貌的cp。 云商从容笑笑,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找了找睡衣准备洗澡歇下好迎接明天的军训,便又收到裴夏的消息。 裴夏:【嫂嫂,明天第一天军训,我跟上一届学长学姐们打听过了,前三天基本都是练方块队站军姿,你能顶住么?】 “嫂嫂”两个字打头,云商看到那一瞬呼吸都轻了。 平日里她容易走神,裴夏这么喊的时候她要么忽略了要么没听到,现在眼睁睁看到裴夏对自己的称呼,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云商:【我不是你嫂嫂。】 她首先解释清楚,再回答她的问题:【能顶住。】 裴夏乐了:【不是嫂嫂是什么,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害羞。】 云商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裴夏:【你生理期第几天?瞧奶奶担心你那个样,还不能吹风,这么严重?平时痛经吗?痛经的话,建议军训前几天请假。】 看完这条消息,云商忽然想到裴宴刚才电话里那没说完的话。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难怪裴宴会…… 这么想着,云商脸颊微微发热。 她认真回复裴夏消息:【第三天,已经不疼了。】 裴夏敲了三个字过来:【那就行。】 半晌,云商才回她一句:【谢谢。】 她看着信息分神,为裴夏对自己的关心而红了眼眶。 次日,旭日东升。 京州大学各处游走着一群蓝色迷彩服的新生,一小时后,晃荡的人以班级为单位被集中在一起。 云商的班级所在地位置绝佳,绿荫草地,视野宽广。 “咱们这什么锦鲤体质啊,就这么块风水宝地居然被咱们给占了!”文蓓蓓嘶了一声,抬头跟对面已经整理好队伍的班级对视,狠狠吸收了对方的怨气。 云商小声跟她咬耳朵:“估计教官是,是个怕晒的。” 教官还没来,她跟文蓓蓓盘腿坐着,与其他人无异,身上穿着那套蓝色军训迷彩服,帽子将刘海压住,其余头发扎成了俩马尾自然垂在脑后。 按理说,这一身装扮封印了大半的颜值。 可她太白,太漂亮。 白得惹眼,漂亮得让人在一众迷彩服里一眼就看到她。 文蓓蓓点头赞同云商的说法:“那也是福气降临到咱们身上,喜提这么个怕晒的教官。” 才说完,不远处集中开会的教官们纷纷散了寻找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队伍。 昨晚竞选班干,文蓓蓓弄了个副班长来当,这会儿举高了班牌好为自己的教官引路。 “啊好累。”等了会儿还没见到教官,文蓓蓓手肘搭着云商叹气。 云商站起,伸手把班牌接过来:“我来吧。” 班牌一举,活像个招牌。 注意到周围不少视线落在云商身上时,文蓓蓓一下就乐了。 有这么个妙人儿在,以后为班里谋福利指定要容易许多。 云商不知道文蓓蓓心里的小算盘,两只手抬高了认认真真举牌,直到教官寻着班牌回到队伍里。 “再次正式介绍一下,我姓李,训练时喊我李教官,休息了你们可以喊我一声老李!”李教官是个年轻的,但语气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双手叉腰站在队伍前面,开始说他自己的一套规矩。 “行了,那谁,助教出列介绍一下自己!”李教官往后一招呼。 于是队伍最后边便有一人踩着双靴子飒凛凛地绕到队伍前面。 云商刚好不经意抬了眼。 一眼石化。 这人背着手,站姿挺拔。 “姓裴,裴助教,此次担任你们班军训助教学长。” 第12章 情妹妹,也是妹妹 队伍里一阵哗然,全班六十几号人一大半的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能不两眼放光么,那可是京大耳熟能详的宴神。 云商灵魂再次出窍。 谁能想到,裴宴在家吃饱了没事儿干会来学校当军训助教学长。 开学就研一了,还跟其他人抢这点学分? 云商回过神,忍不住心里腹诽。 “都肃静!”李教官两只手提了提腰带,呵斥声震耳欲聋,一秒压制这场轰动。 整顿了这帮小兔崽子,李教官看了眼学校给自己派的这个帅到没边的助教,发出命令:“裴助教,整理队伍。” 得了命令,裴宴松了松腕骨,游刃有余地开始整顿,专业程度不亚于带训教官。 云商忽然想起,裴宴高中似乎只读了一年便升了高三直接参加高考。 中间消失的那段日子,听说是被裴敬生托祖上的关系扔到了哪个秘密部队训练了。 - 临床医学的班男女比例失衡,按照女在前男在后列队,一共列了六排,前两排女生,后四排男生。 按高矮顺序整顿,云商站在第一排第六位,属于中间的位置了。 对于裴宴是助教学长这个事儿,她还没消化完,脑子嗡嗡嗡地无力望了望天。 这摆明了是裴宴自己主动送到她面前的。 可是为什么啊? 还没想明白,队伍就交回到李教官手中,开始了漫长的站军姿训练。 不能动的时间里,云商目视前方。 前方就是裴宴。 从进入队伍介绍自己开始,他就没正眼看过云商一眼, 结果在这儿等着她。 现下,两个人跟对视没有什么区别。 要说区别,那便是云商站军姿一动不能动,而裴宴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从头到脚地打量她。 云商备受煎熬。 煎熬透了。 还不如放她到太阳底下暴晒。 “云翩翩!听说你们军训助教学长是裴宴!是不是!”中午十二点解散后才不久,云商拖着一副灵魂出窍的身体刚在食堂坐下,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饭便被裴夏逮住问话。 “是啊,是啊。”云商尽力稳住被裴夏晃出脑浆的脑袋。 还是文蓓蓓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制止:“朋友,她快碎了。” 裴夏愣住:“啊?那我捡捡碎片拼起来。” 文蓓蓓被她的幽默逗笑。 云商终于不再忍着对着裴夏翻了翻白眼,咬牙切齿:“他脑子不正常!” 裴夏极力维护自己亲哥:“谁说!他这是关心你才亲自监督军训!这福气你不要我还想要呢!” “那我送,送给你了。”云商现在睁眼闭眼都是裴宴那张脸。 “你说的又不算。”裴夏拖着腮帮子陷入苦恼。 文蓓蓓不明所以,弱弱问了句:“你们哥哥是不是妹控啊?” “妹他个——”一句国粹还没骂出口,云商眼疾手快捂住裴夏的这张嘴。 不能说啊,不能说。 正确接收到云商的眼神信息,裴夏笑了笑,打着哈哈:“哈哈,是,就当是妹控吧。” 情妹妹也是妹妹。 军训这件事,助教只是个辅助,其他一切事宜都以带训教官为主。 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训练,什么时候解散,裴宴说了不算。 下午场地被晒,云商汗流浃背,跟烤地瓜似的站在队伍里,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倒是很想上厕所。 人在有需求的时候,不论是眼神、表情,还是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在给外界传递出一种信息。 有心之人,不难注意。 更何况裴宴就站在她正前方。 云商抿了抿唇,这次对上裴宴的视线时下意识垂睫。 “身上痒给我忍着,打喷嚏打哈欠记得打报告,后排的男生别那么多小动作!”教官的大嗓门响彻整个队伍。 食指下意识掐了掐拇指,云商条件反射地抬眼,没曾想又撞入裴宴的视线之中。 他似乎有什么不满,两道眉毛微微蹙着。 他很喜欢皱眉。 云商想。 “有事儿打报告,眼睛看前面。”这道声音来自裴宴。 莫名地,云商心口微颤。 明明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可云商却生出一种错觉。 那是要说给她听的话。 没一会儿。 一道温软的嗓音在队伍之中响起:“报告,教官。” 李教官没找到音源所在,吼了声:“说!” “我想……想上厕所。”云商说完下意识抿唇,报告喊的是教官,眼睛却看着正前方的裴宴。 大概是觉得训练有一段时间了,三秒后,教官通融:“原地休息,要上厕所要喝水的速去,十五分钟后集合!” 一解散,云商噔噔噔地跑了。 裴宴双手交叉站着,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靴子上,严肃平仄的嘴角忽地溢出一声笑。 老太太让取消云商军训的事儿他没办成,结果这小老太说什么都不放心要动用关系准备到学校看着她的心肝宝贝训练。 裴宴为了阻止这场荒谬的事情发生,只好牺牲自己接了个军训助教学长的差事替那老太太来看她军训。 本以为会很无聊。 但现在,倒是一件趣事。 这姑娘让打报告就打报告,让眼睛看前面…… 就真的眼巴巴看着他来打报告。 小模样太认真,总勾得他忍不住想说点什么逗逗她。 但场合不合适。 军训的难度由简到难,云商这个班的军训汇报内容是方块队入场,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队形,偶尔有射击训练和一些野外生存和救人的训练内容。 军训汇报检验成果前一天,老太太例行给裴宴打电话询问云商的情况,裴宴啧了声,目光遥遥望着人群中那抹瞩目的身影:“老太太,你养在温室里蝴蝶没你想的那么弱,她有翅膀,有展翅高飞的勇气和能力。” 十四天的军训,他陪同了全程,这期间不少女生甚至男生身体出现状况或者坚持不下去。 而云商,那看似风吹就倒的姑娘,没跟任何人喊过一声苦和累。 她骨子里,藏着股向生向阳的倔强。 第13章 她是你哪门子嫂嫂 军训汇报展演十二点前结束,下午的时间自由,云商收到裴夏的消息,说等会儿跟她一块儿回家。 十四天结束,终于迎来周末。 “翩翩,你哥在楼下等你!”文蓓蓓跟隔壁宿舍的同班同学打了饭回来,兴高采烈汇报消息。 军训这段时间,因为裴宴的缘故,裴夏得了空就找云商玩儿,于是文蓓蓓也就知道了她的小名。 云商将军训服晾晒好,闻言动作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此“哥”是谁“哥”。 阳台底下就是宿舍楼的正门,云商挪过去朝下看了一眼。 没看到人,反而看到了那台价格不菲的跑车。 云商汗颜了一阵,难怪裴夏要找她一块儿回家。 “翩翩,还不走吗?我看裴宴在楼下等挺久了的。”文蓓蓓端着碗边吃边走过来跟她搭话。 云商这才收回视线,表情看起来有些木讷:“马上了。” 文蓓蓓:“???” 知道的是她要回家。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下楼赴死。 背着双肩包钻进裴宴车子时,云商从镜子中瞧见他那双偷摸着打量她的眼睛,登时拉紧了书包肩带,躲避了视线。 “麻……麻烦你了。”云商猜到这肯定又是老太太的命令。 瞧裴宴那一脸不满的神情,肯定是被压榨了。 能让他放下身段甘愿被压榨,一定是老太太那掌握了什么他的把柄。 “磨磨蹭蹭。”随手将耳后的一根烟拿到嘴里叼着,裴宴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毕竟是在校内,车速不算很快,云商降下车窗观望,懒得在意他的埋怨,等路过裴夏这栋宿舍楼时,她急促喊了声:“停车!” 裴宴皱了皱眉,因为咬着一根烟说话有些含糊:“做什么?” 没等到云商的回答,等到了前方风风火火往他车上撞的裴夏。 裴宴:“……” “哥!”看得出她很激动,两只手都在用力打招呼。 云商本想从里面把门打开,奈何上了锁,只好幽怨地看向裴宴。 也不说话,就顶着一张写满“开锁”的脸眼巴巴看着他。 裴夏当然知道车门是锁的,所以一开始就站在车头前防止裴宴一溜烟把车开走。 接下来的交给云商就好。 裴宴脸都绿了。 他嘴巴动了动,像在骂了句脏话,然后啧了声:“我欠你的。” 听到“哒”的一声时,云商弯了弯眉:“裴助教,真好。” 裴宴:“……” 裴夏如愿上了车,安静的氛围也变得热闹许多。 裴宴觉得吵,刚要呵斥一声“闭嘴”,便听见云商温软的嗓音缓缓流出。 “登……登入了,我没仔细看是谁。”云商回答,把手机给裴夏看。 说的是论坛校花的事儿,那条热门的帖子热度不减,经过十四天的发酵反而越来越火,云商跟裴夏俩人如今在校内的知名度堪比明星。 “就是我们班的助教学长。”裴夏说着幽幽看了眼裴宴,然后扯开了嗓门,“照片就是他拍的,人还是摄影社团的你副社长,今年大三。” 云商点点头,继续听她说。 裴夏咳了一声,还是有意无意看向裴宴:“他以为你是我妹妹,找我要你联系方式呢。” 云商:“……” 学院路两侧的树木郁郁葱葱,午后的阳光透过枝桠映射出斑驳树影,裴宴那低缓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是么。”淡淡的,听起来有点散漫。 与他当助教学长带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难得裴宴主动搭话,裴夏控制住内心雀跃点了点头,随即又猛猛摇头:“哥哥放心,他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这拿到嫂嫂的微信!” “不是……”云商预感她要说这声嫂嫂的时候下意识上手捂了捂她的嘴巴。 掌心没严严实实盖住她的唇,只遮住一点,所以话还是漏了出来。 不知道心虚还是什么,云商低着头掐了掐自己的拇指。 到家时,裴宴在下车前瞥了一眼缩成鹌鹑的云商,而后警告裴夏:“她是你哪门子嫂嫂?这张嘴不会说话就拿胶布封起来,以后别再让我听见这个词。” 下了车,裴宴远远就把钥匙扔给家里候在门口的司机,没管车内还脑子发懵的俩人。 裴夏左看看云商右看看远去的裴宴,眼睛睁大老大:“我……我闯祸了?还是你们吵架了?” 云商回过神来,自己也琢磨不透,淡淡一笑:“没有。” 她之前还猜测裴宴喜欢自己,但现在看来…… 那上一世的裴宴呢? 云商是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进门,裴鸣跟裴元生迎面走来,有长辈在,避是不可能避开了。 “冤家路窄,他怎么还没开学?”裴夏满脸写着不高兴,打小被宠着,骄纵惯了,父亲又是家里的掌权人,裴夏从来没把裴鸣放在眼里。 人已经走近了,云商来不及回答她,脚步停下喊了一声:“二叔。” “翩翩回来了。”裴元生笑容儒雅,站定在云商面前,眼神一股子心疼,“瘦了,军训累不累?” 话落就要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不曾想却落了空。 云商面无表情地,左肩往后一躲,躲开了裴元生对自己的触碰。 按理说一个长辈对一个后辈施以关怀,这些年在裴家学到的教养告诉她不可以躲。 至少要做面子上的功夫。 可她就是不想。 不想跟他们有一点肢体上的接触。 裴鸣坏透了。 那是裴元生一把手教出来的。 比裴鸣更令人恶心的,是裴元生。 裴元生面露不悦,但很快一闪而过,收回手改为搭在裴鸣肩上:“你们快半个月没见了,阿鸣,陪你翩翩妹妹去吧,其他事儿不重要。” 裴鸣早看云商看得出神。 六年,云商这条小尾巴在自己身后跟了六年,他日日都能见到她,偶尔觉得她烦,其他并不排斥。 烦什么呢? 烦她说话结巴,带出去没面子。 烦她没劲儿,胆小怕事。 可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天,他却有点怀念。 以至于时隔多日再见她时,竟然觉得她格外漂亮。 裴元生一走,云商就没必要再站在原地,两只眼睛从始至终没落在裴鸣身上一眼。 “翩翩。”裴鸣追上来,面露不悦, 裴夏跟他从小不对付,又是这一家之主的掌上明珠,她可以看不惯他,他不计较。 但云商一个寄住在裴家的没人要的孤儿,凭什么高高在上三番两次地无视他? 云商没停下,脚步反而更快。 裴鸣动怒,伸手拽住她手臂企图将她拉停听自己说话。 掌心触碰到云商手臂肌肤那一瞬,一道利落的掌风朝着他扑面而来。 “啪——” 无比清脆的巴掌声。 云商眼尾发红:“你别碰我!” 第14章 宴神 云商反应过于激烈,吓坏了旁边站着的裴夏。 裴鸣脸歪向一侧,舌头顶了顶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怒吼:“你是不是有病!” 这一巴掌,像是终于出了气。 云商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睁大了眼睛毫不避讳毫不示弱地跟裴鸣互相看着。 她没有哭。 “我讨厌你碰我。”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没有失望透顶的伤心,她恢复平静,看他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裴二少爷,恭喜你,终于摆脱我了。” 这一次,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人,成了她云商。 是她不要他了。 裴鸣下意识地因为这句话感到心慌,回想了高考结束后的几次party中在朋友的调侃下是不是说了些关于她的不好听的话。 “二少,怎么不把你家那小尾巴带出来?” “二少,你家老太太养的那丫头,不会真是给你养的童养媳吧?” “二少,都毕业了,还不跟你那漂亮妹妹表个白?” …… 裴鸣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一小结巴,胆子又小,吓哭了你哄?别老说她,坏了兴致。” 他说:“童养媳?我看不上这样的。” 他说:“表白?我有病?” …… 他好面子,朋友的那些调侃成分本就不纯,这个圈子里,有想看他笑话的,更有看不起他的。 他回答的那些话,无非是在满足自己的优越感。 一个寄住在裴家无权无势的丫头,能帮他什么呢…… 可他不是故意的,那些话里,不全是真心话。 裴鸣懊恼着,琢磨着是不是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云商扇了裴鸣一巴掌的事儿很快在家里传开。 裴鸣的母亲徐静珊跑到老太太跟前大闹了一场,要不是有老太太的血脉压制,这女人说的话估计更难听。 今晚的这顿晚饭并不愉快。 徐静珊坚持要说法,老太太做主给足了好处她才罢休。 裴鸣全程跟个木头人似的,像没看到没听到这场闹剧,一双眼神只盯着云商。 夜深人静,云商到了老太太的屋里,垂着脑袋,有些丧气地坐在老太太身边:“奶奶,对不起,让您替,替我操心了。” 老太太看了她很久,才抬手将她的脑袋搂在怀里,手背轻轻拍着她的被,语气格外温柔:“是裴鸣先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云商鼻腔瞬间酸涩:“嗯。” 老太太却是笑了:“我就知道,我的翩翩温柔可爱,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打他一巴掌。” 云商不争气地擦了擦已经流出眼眶的眼泪。 她有点害怕老太太继续问下去,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老太太没有问,嗓音缓缓:“今晚要不要跟奶奶睡?” 云商点着头,想到前世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太太,哭声逐渐哽咽。 十二岁那年,她失去双亲,云家大姑和二姑争着抢着要她的抚养权,却都是为了云家那笔落在她身上的遗产。 而远在港城的外公外婆,对她不闻不问。 无依无靠时,是老太太不远千里来到江城,替她撑腰,替她料理父母后事,陪她一起协助和配合警方完成调查取证,最后在法院判定这是一场意外事故结案后,将她带回京州。 老太太对她太好了,跟云家老爷子在世时对她一样好。 于是京州上流圈子都在传,她要么是裴老爷子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的后人,要么就是裴老太太难以遗忘的白月光的后人。 谣言只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老一辈的事情很难追溯,老太太也从未在意和澄清过此事。 她只和云商说过,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与她是至交。 一夜噩梦。 云商梦起很多人,很多事。 这个周末浑浑噩噩,一直到回校后才缓和一些。 九月份各年级各系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回校,包括研究生。 所以在食堂看到裴宴时,云商并不意外。 她扇了裴鸣巴掌的事情全家上下都知道,他应该也不例外。 “翩翩……那个,你哥好像在看你耶,不打一声招呼吗?”文蓓蓓端着盘子跟上云商的脚步。 “看个够好了。”云商淡淡收回视线,寻了个位置直接背对着裴宴坐下。 “哦。”文蓓蓓识趣地闭了嘴,刚坐下,咽了咽口水,“但是他过来了诶……” 云商筷子一顿。 抬头,四目相对。 但裴宴没理她,拿出手机对着云商的饭菜拍了个照就走。 云商:“???” 裴宴似乎在发语音:“你家蝴蝶要变兔子,只吃草。” 云商:“……” 邪恶的老太太啊。 第二次在食堂再遇裴宴,云商在他路过自己时刻意摆盘,将肉都摆在最亮眼的位置。 裴宴瞥了两眼,没拍照,还笑了一声。 云商暗暗磨牙:“……” 她没想明白,京大那么大,为什么她和裴宴偶遇的概率这么大。 大概是上天听见了什么,这次之后,她偶遇裴宴的次数逐渐没了。 但裴宴的名字无处不在。 不只在天文学系,在医学系,裴宴这个名字,在京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起初云商以为大家都知道他裴家大少爷的身份,后来发现,在学校,大家只喊他宴神,而不是裴少。 也正因为听这些关于裴宴的事情听得多了,她随口一口:“为什么,喊他宴神?” “你不知道?”文蓓蓓吃惊,解释,“大学四年,裴宴先后发表两篇论文引起全球轰动,更有名企名校递出offer要预订他,但都被他拒绝了。” 文蓓蓓激动不已:“还有,他是天文与金融双学位!当得起宴神!” 云商有些怔然,更多是惊讶。 “但比起这些,我刚刷到个更刺激更劲爆的消息。”文蓓蓓放大双眼盯着校内论坛最新热门的帖子。 云商歪了歪头:“什么?” “他……他他他……”文蓓蓓嘴巴有些抖,“他居然有个童养媳!” 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