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行吗?”
兰草捧着被剪坏的蓝色布匹,微微皱眉,眼中升起一丝担忧。
这种想法放寻常人眼中,还是极难理解。
却也是用在王李氏身上,最有效的办法。
陈杏儿露出一丝落寞的笑,“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兰草想到她的处境,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不过,得亏你想到这种配色,还真就没我用武之地了。”
剩下的布料不足以做一套完整的裙裳,但陈杏儿找到一匹颜色特别的布,与其搭配,甚至更显出挑。
她以打趣的方式夸赞,同时担心陈杏儿因家人难过,想以此宽慰。
她还注意到,陈杏儿手边另有几匹花色不同的布,瞧着也是精贵料子。
“这些又是做什么的,客人下的单子?”
“哦,那些是…”
“让开,我是陈杏儿的大姐,我有事找她,拦我做什么!”
“这位娘子,您不能进去…”
“陈杏儿!陈杏儿,是我,你在哪呢,快出来。”
屋门被一把推开,伙计挡了半天,还是未能拦下妇人肆意的脚步。
嚯。
前脚一进门,映入李玉兰眼中的,便是几大扇华丽精致的绣屏。
好家伙,真真头回见这么好看的东西。
这么漂亮的屏风,难道也是陈杏儿绣的吗?
她两只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更加觉得陈杏儿用这些手艺挣了不少银子。
陈杏儿看到她,亦不由得惊讶。
“大姐,你这…”
“噗嗤。”兰草更是没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无它,着实是李玉兰的模样过于滑稽,
她左眼顶着一道淤青,嘴角烂了一块,结下乌紫的疤,两边的脸颊又红又肿,还不一般大小。
李玉兰倒是一点不臊,“杏娘,你瞧瞧我这张脸。”
“那天,光我们挨了拳脚,我身上又青又紫的,你姐夫也是,都没法见人!”
“那两个疯子,下手一点不收着…”
“害你姐夫要和账房请假,好些天的工钱都没了。”
李玉兰喋喋不休的抱怨,陈杏儿手中针线不停,只等她如实道明来意。
“我和你姐夫吃老大亏…到底是为你儿子挨的,你就没点表示?”
果然。
“大姐想要什么?”陈杏儿也不和她绕弯子。
“哎呦,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心。”
李玉兰便扯着烂嘴角,露出歪歪扭扭的笑容。
“我想让你姐夫请一个月的假养养,那例钱嘛…”
陈杏儿笑了笑,“大姐想让李家填补工钱?”
“就是不想你姐夫心寒。”李玉兰嘴角咧得更开了。
兰草听了个大概,“切,舔着脸凑热闹,不打你打谁。”
“嘿,怎么说话的,这可都是为了她儿子挨的!”
这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怎么又在,李玉兰恨恨想着。
“哼,你要是不想挨打,何必凑上去,既去了,就是自己活该,事后装腔作势。”兰草直接呛了回去。
“你…”
李玉兰咬着牙,忍痛撑开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杏娘,我是真心疼爱衍儿,挨就挨了,但你姐夫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大姐倒是说说,姐夫一个月的工钱多少?”
李玉兰连忙掰起指头,比了个数。
“四百文?”
“呸,四百文够谁花的,是四两。”
“四两!那账房是被你男人抢了吧。”兰草直接丢给她一个白眼。
这妇人撒谎都不怕闪了舌头。
秦家的管事,一个月也就四两例钱。
县城一个普通商铺能和秦府比?
给一个账房出这种份例,不得赔死他家掌柜。
李玉兰立刻驳道:“你少胡说,那都是正经差事,人家开当铺的,生意好的时候给得多不行吗。”
“那还分生意好坏呢,怎么就肯定他下个月一定有四两?”
“我…最近生意一直不错,都是这些数,下月自然一样!”
“笑话,就算他是,杏娘也没有四两的份银,你该问你老娘要去。”兰草嘲讽道。
李玉兰却不信,“这一屋子的东西,桌上、地上可都是好料子,那屏风,一看就是精贵物。”
“杏娘,你绣这些,拿的肯定不止一两吧。”
原来李玉兰以己度人,以为自己藏私。
但对陈杏儿来说无所谓。
“尚未到绣楼发份的日子,最近掌柜也不在,我手头确实没有。”
的确,方才一路闹进来,也没见掌柜出面,可真要白来一趟…李玉兰又觉得不甘心。
“不如这样,我先给大姐打个欠条。”
“杏娘!”
没想到峰回路转,有这种好事。
李玉兰笑弯了眉毛,连忙开口应下,“好好,就打欠条,日后不许赖账!”
“杏娘…”兰草不认同地皱眉。
“…妇陈氏杏娘为证,李家欠女婿陈林,白银四两。”
待笔墨收尾,李玉兰一把拿过欠条,仔仔细细地叠好收进怀里,离开前,还问她们啥时候发份银。
弄得兰草直翻白眼。
“给她脸干什么,她就是讹你,你看她怎么不去问你婆婆要呢。”
陈杏儿自然明白。
李玉兰怕不是忘了,从前陈林刚得县城这份差事时,她便来家里炫耀过。
份例却不是四两。
只是…方才她脸上那股笃定,又不似作假。
也罢,李家人向来眼高手低、傲慢善变,陈杏儿也没多想,她回头瞅了眼桌上的蓝色布匹。
王李氏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债多不压身。
突然,听兰草道了一句晦气。
“啧,今儿什么日子,接二连三的…”
陈杏儿回头,只见楼下进来一身黑底暗纹公服。
这回伙计更是不敢拦,还得带着赵江上来。
“陈娘子,有个好消息,你丈夫不日便可回去了。”
“真的吗!”兰草一听,两眼亮起了光。
在她以为,若是陈杏儿的相公回家,应当能治一治那个无赖婆婆。
“…陈娘子?”
“杏娘!”
陈杏儿眨了眨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有劳官爷。”
“…你若想见见他,我现在可以带你去。”
“好,多谢官爷。”
原来还真是李玉兰来得巧。
她不动声色地转身,拿过那块剪坏的蓝布,递给兰草。
“你这就去我家吧。”
兰草一怔,眼中露出了茫然。
“可是…”
“没关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