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颇为悠闲,美景美食美不胜收,当然还有美人相伴。
殊渊和我讲了我和他最开始遇见的事,还有和“何厌”的事。
他说“何厌”是“怨”,一团无形状的黑雾,是他将在无生禁地历练的殊渊困在一个上古大阵中,困了一百年。
一百年间,“怨”竟然喜欢上了他,每当他元力枯竭时,都会给他输送元力,但就是不放他出去。不仅如此,若有人来救他,都会被“怨”杀死。
后来我来了,有气运加身,为天道所钟,“怨”若对付我,必定和我染上因果,和天地对抗。
久而久之,我和殊渊两厢情愿,“怨”心有所嫉,以放他离开为条件逼我离开。还在我离开之时夺我一魂和记忆,化身成我,随他回宗。
不得不说,这番说辞颇有破绽,但结合玄武前辈所说,“怨”确实和我做了交易,真相大抵上应该差不多。
“师弟,‘怨’所行之事死不足惜,我是替天行道,你不会怪我心狠吧?”
殊渊的声音若黄昏红日,低沉含魅,我不自主地追逐他的眼:“师兄,你做的没错,我怎么会怪你。”
“我是真的爱你,才会如此相信他。这么多年我终于重新找回了你。”
他微歪着头,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泉,透彻的摄人心魄。他挽住我的头发,笑道:“你爱我么?”
“爱。”心跳如鼓,连眼神都开始迷离。
“你愿不愿?”我问他。
“我是你的。”他如是说。
我于是扣住他的手,十指缠绕,在被间卷起一层层缱绻。
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看殊渊还未醒,我打算去找玄武前辈聊聊天。
前辈说得对,何必强求真相。
去的路上竟然碰到了那个紫衣少年,不过换了衣服,今儿穿了一身青衣。
我问她:“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黑着两眼眶,萎靡不振,闻言咻的拔出剑,我赶紧一躲,剑光划过我身前,将一棵树拦腰砍断。
我皱眉道:“你干嘛?”
我特么要是不躲,拦腰断的就是我!
“我这些天翻阅了你们宗门的阵法典藏, ‘封魔大阵’的布阵手法和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封魔大阵’以最强者为阵眼,主导大阵,且需修浩然正气,以浩然正气引天罚雷霆之力攻击被困魔修。”
她喘了口气,脸上颓然之色更显:“三年前的根本不是‘封魔大阵’!”
“那你查到是什么阵法了么?”
“没有,查不到,查不到……”
我笑了笑,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说:“查不到便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虽不能告诉你真相,但你放心,我还是何厌,不是阵魔。”
“我也不想管了,我好累,我要回家……”
她跌跌撞撞的转身离去,我听见她小声的嘟囔:“师尊什么都不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叫阵魔师兄……”
我听到了什么?我猛地拉住她,“你说阵魔是你的师伯?”
她半天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大战那天,我师尊看着大阵的方向,说了句,师兄,走好。我就站在师尊后面,才听到了。你说,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勉强的笑了笑,道:“是的,你听错了。”
殊渊和他有交易,阵魔和他是师兄弟,封魔大阵,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想不明白,还是先去找玄武前辈弄清楚能不能恢复记忆。
“玄武前辈?”
“何事?”
我蹲在池边,看着玄武从水中探出头,张嘴打了个哈欠。
他皱眉打量了我一下,语气不悦道:“你和殊渊已灵交?你还未修仙,怎么就行这荒唐之事?他逼迫于你?”
“前辈,哪有的事,就算真……灵交,也定是我自愿的。”
老脸一红,我摇了摇头,我和他的确那啥了。但是灵交听起来就是更深入的交流,真做了我不可能感觉不到啊?
“那你和他签订魂灵契约了?” 玄武神色稍缓。
“前辈怎么了?是我魂灵有什么问题么?”还和殊渊有关。
“你的魂灵里有一丝殊渊的魂灵印记,除了灵交就只能是和他签了魂灵契约。”
“那可能是我以前和他签的。”殊渊那么喜欢我,是不可能害我的,“前辈你能看出是什么契约么?”
“直接看,吾自然是看不出的。”玄武摇头,“若你不介意,吾用魂灵之力接触一下印记便知。”
我摆手道:“自然不介意,我要怎么做?”
“无需你做什么,你是凡人,若非恶意入侵,你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玄武闭上眼睛后,就好半天没睁开。
我真没半点感觉,但怕影响玄武查看,动也不敢动,亦不敢出声询问打断,只好静静的等着玄武完事。
终于等到玄武睁开了眼睛,我一喜,不料从他眼中看见了凝重。我心里一咯噔,话出口都有些结巴:“前……前辈?”
“你真的想知道是什么契约么?” 玄武半晌才开口,像是并不愿我知道。
听到这话,一阵凉气从脚底直冲上脸,半边脸凉飕飕的。我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喜欢他,只要不是很过分的,都没事的,我都能接受。
“前辈,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吾自然不能瞒你。” 玄武一字一字的说:“是主奴契约,他主你奴。”
我眼前一黑,慌忙间扶住一颗竹子才未摔倒。
心口的刀伤似乎还没好全,密密麻麻的疼痛顺着每一寸皮肤传达到身体各处。
“这契约太久未曾发动,已隐入你魂灵深处。如今现行,定是他对你下了命令。”
主?奴?怎么会是这种契约呢?他不是爱我么?爱不是平等的么?
难怪他知道“怨”不是我,知道我就是真的“何厌”。那么,我是真的喜欢他么?我竟对此迷茫了。
他到底说过几句真话,还对我隐瞒了此事——也对,他要是真坦白了,我肯定当场就和他闹翻了,谁乐意当别人的奴隶。不管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都无法接受!
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手心的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点,话出口才发觉声音竟有些哑了:
“前辈,这种契约我自己不愿意也能强行签订的么?”
“强行签订会损害你的魂灵,凡人魂灵脆弱,轻则痴傻,重则丧命,他定是趁你虚弱之际与你签订。”
玄武怜痛惜道:“若你不是对他全身心的信任,这种对你有害无利的契约,哪怕你再虚弱也定是不成的,你何至于此啊!”
“是啊,我何至于此。”我苦笑,殊渊对我说过真话么?他对我的感情这么扭曲,我何必陪他玩这深情的游戏,我也玩不起。
“前辈,契约能解么?”
我是真的想放下的,如今想来,是我天真了,真相我必须要知道。
“若他只是以元力为契之源,还可解。可这契之源却是以他元婴心头之血为源,你生气已被他所锁,无法可解,他的魂灵印记一旦被驱逐,便是你死期。他死你死,即便你死了,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伤害。”玄武苦涩地摇头。
“解不了便算了吧。”总不至于连死我都没法死,我自嘲地笑。
先前心神巨震,差点忘了最开始要问的事。
“前辈,我失去了一段记忆,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得回来么?”
“这……如果你缺的这段记忆在你的另一魂中,只要魂归其位,你自然就能恢复记忆。”
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只是,我的另一魂哪里找?
“何厌,”玄武唤我,“吾有办法,这是魂珠,你且滴一滴血。”
玄武张嘴吐出一颗眼珠大小、透明圆润的珠子。
魂珠浮在我面前,我扯了一小段竹枝,尖端将指尖刺破,滴了一滴血在魂珠上,血渗透到魂珠内部,而后消失不见。
“前辈?”
“放心,魂珠已记下你的魂灵气息,只要接近和你同源的魂灵,它便会散发血光,指引此魂灵所在之地。”
“我的那一魂万一已经消散了呢?”
“不会,你那一魂若已消散,你怎会活着?”
还在就好,找到了我那一魂,所有的真相或许就彻底明了。
“多谢前辈赐珠。”
玄武抬头望天,目光深远,他道:“先前劝你莫要强求真相,如今你终究仍是身不由己。希望此珠能助你一臂之力。”
“借前辈吉言,晚辈定能得偿所愿。”
我看向玄武,眼含歉意,我或许没几日可活了,只是辜负了前辈,为我做了这么多,皆是有去无回。
我将魂珠收入怀中,行礼告退:“晚辈告辞,望前辈珍重。”
却没想到,这是我与玄武见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