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一进去,铭一就很有眼力劲的把门关上了。
铭一大哥,也不用这么积极呀。沈时缩了缩,偷偷撩起眼皮看了眼魏闻寒。
魏闻寒头戴金冠,一身玄色衣袍,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流云纹,同色祥云宽边锦带裹着他精瘦的腰。立于案前,微微弯腰。右手握住毛笔,手指修长有力,笔尖轻拂过宣纸,行云流水。眼神专注而深邃。
沈时看着认真作画的魏闻寒,不敢打扰。直直杵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待魏闻寒落下最后一笔,抬眼看了看沈时,沈时也偷偷瞄了瞄魏闻寒。
两人眼神就这么对上了。
“王爷。”沈时拿着花给魏闻寒行了礼。本想着走过去把花放在画案上,就看见魏闻寒放下笔,朝着他走了过来。
“送我的?”魏闻寒看着花,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嗯嗯。”在荷花池摘的,特意选了朵最大最好看的。沈时赶紧把花递给魏闻寒。
他却不接。
沈时抬头看着魏闻寒,见他一脸笑意。正想着和他说柳梦之的事情。就看见魏闻寒抬起自己的手,用指尖轻轻抚着自己眉心的那朵莲花花钿。
“这个也是特意的?”
看着魏闻寒的表情,如果沈时不说是,估计会被扣月钱。
“嗯嗯。”毕竟有求于人。
“那,这唇色。”魏闻寒盯着沈时红润微肿的嘴唇,眼神暗了暗。他记得这味道,饱满香软,含在嘴里香甜无比。魏闻寒手指轻抚着,眼神专注。
“嗯嗯。”
虽然是小福子的主意,但我是他的主子,算自己头上应该没问题。
“这衣裳?”
魏闻寒手指往下滑,停在那朵盛开的红莲上。
“嗯嗯。”
这也是小福子的功劳。沈时心里默默说。
“你呀。”魏闻寒心情大好,曲起食指弹了下沈时的额头。
沈时捂住自己的额头:“疼。”
魏闻寒拉着沈时的手,让他坐到软榻上。沈时从榻前往外望去,一片荷花在微风中轻摇。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摘荷花的地方。
“王爷,您早就看见啦。”
“嗯。”
就见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花瓶,把荷花插到瓶中。
“摆哪里好呢?”魏闻寒含笑着问沈时。
沈时四下看了看,指着最里边也是最安静的一角,说:“嗯,摆书桌吧。那里看不到荷花。”
“好。”
一张紫檀木书桌摆在中间,案几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后面是一把紫檀大椅。后排和两侧的书架上,整齐陈列各种书籍和竹简。
“好多书啊。”沈时看着两眼放光羡慕的说。
“你想看吗?”
“我看不懂?”沈时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二十一世纪写的都是简体字啊,繁体字只能在特定的搭配时才能看懂。嵗不认识,十八嵗就认识啦。他不是文盲,他只是繁体盲。
“我教你。”
“啊?”
“想学什么?”
“不知道。”
“那就学百字文吧。启蒙学。”魏闻寒轻笑一声。
嗯?启蒙?那不就是相当于现代小学一年级拼音!他是在取笑自己吧,他绝对是在取笑自己!!!
不学!你笑话我。沈时有了小脾气,但是沈时不说。
“过来。”
沈时还是听话走了过去,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可是顶级大大大大BOSS。惹不起惹不起。
魏闻寒在桌案上铺好宣纸,用镇纸压着纸边。手指执起笔,在砚台里沾了沾。
“站这里。”他把沈时拉到自己身前,半环着沈时。腰腹紧紧贴着沈时的背,男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叩在他背上。
沈时心脏扑腾扑腾地跳的更欢快,耳朵红彤彤。
“拿着笔。”魏闻寒低沉的嗓音贴着他的耳朵传来。
“哦。”沈时有些微慌张地接过笔。
然后男人的大手就包着他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划动。男人的字行云流水,遒劲有力。
一张纸写完,魏闻寒带着沈时停下笔。
“真好看,王爷的字,写的真好。”沈时由衷赞美道。
“这也是你写的。”
“那是王爷教的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魏闻寒笑道:“那我以后天天教你。”
什么!!不!这绝对不行!!谁要你天天教!!
自己!不!要!
要不是有事求你,才不想出现在你面前。哦,对,差点忘了,还有事情要说。
“王爷。”沈时低着头不敢看向魏闻寒。
“嗯?”
“那个,我想,我想说。”沈时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开口:“想说——。”
“想说什么?想说你饿了吧。”魏闻寒笑着看着他的发顶,打趣道:“本王听见有个小肚子在咕咕叫。”
“哪有。”
“先用膳吧。”
水晶肴蹄、鸡汤煮千丝、金陵丸子白汁园菜、清炖鸡孚、软溜珠康鱼、龙身凤尾虾清炖全鸡、蝴蝶飘海冰糖湘莲、海参盆蒸、香炸琵琶虾、玉带虾仁、白扒通天翅、鹿脯蜜炙鸠子、五味杏酪鹅、羊蹄笋、干煸冬笋、醉蚌肉、冰糖百合马蹄羹、翠玉豆糕、苹果蜜饯、糖荔枝、红枣雪蛤汤——。
虽然魏闻寒是个大坏蛋,但是看在每天让自己吃美食的份上,小小原谅下他。
“沈美人,喝一杯?”
“不。”沈时严厉拒绝:“饮酒伤身。”
得!原谅早了。
继续诱哄道:“这是西域上供的美酒,葡萄酿制,小酌不伤身。”
“不!中午喝酒不好。”
“哦,沈美人是想晚上喝?”魏闻寒打趣道。
“不!白天晚上都不喝。”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想看看沈美人,美人醉呢。”表情甚是遗憾。
就知道他留自己吃饭,不安好心。大坏蛋!沈时心里骂着。
“沈美人是在心里骂我吗?”
“我不是我没有你乱说。”沈时立马反驳。这人太厉害了,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怎么办呀。
“那沈美人刚刚的那个白眼,是什么意思?”
“噎着了。”
“那正好用酒顺顺。”魏闻寒不死心。
“我喝汤,喝汤就好。”沈时赶紧端起一碗汤,咕噜咕噜灌下去。
“好了,不逗你。不要真噎着。”魏闻寒伸手将他的碗放下去。
“哦。”算你有点良心,虽然不多。
用完膳,魏闻寒坐下饮茶。茶香幽幽,弥漫整个屋子。
沈时在他面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么开口呀?脸皱巴巴的,眼神时不时偷偷瞄下魏闻寒。
魏闻寒一派悠然坐在那里,慢慢品茶,就看着沈时一脸愁容,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偶尔还偷瞄下他。像是一只想要主人安抚但是又不想打扰主人的小狗,心里暗暗发笑。
“王爷。”
“嗯?”
“那个,茶好喝吗?”
“入口回甘,唇齿留香。”
魏闻寒端了一杯给沈时,沈时想都没想仰头往嘴里倒。
茶特有的苦涩味在嘴里四散,沈时脸都皱了起来。好苦!心里苦就算了,嘴巴也苦。但是言不由衷道:“好喝,好喝。”
沈时把杯子放在桌上,坐到魏闻寒对面。
“王爷。”
“嗯?”品茶。
“有件事情想和您说。”
“什么事。”
“柔柔还好吗?”
沈时你在干什么!!!你都在扯什么犊子!!!扯天彻地,就是不扯正事!!!沈时心里崩溃了。
“自在逍遥,无忧无虑。”
“那就好,那就好。”
“王爷。”
“嗯?”继续品茶。
“我有事先走了。”
沈时站起来直接冲到门口,手扶着门框站定。思考片刻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然后又一个急转身,坚定地走到魏闻寒面前。
“王爷。”
“嗯?”品茶中
“我,我,我——。”沈时重重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大声道:“王爷,您能不能放柳梦之出去?”
“哦?为什么?”魏闻寒放下手中的茶杯,面无表情看着沈时,语气波澜不惊。
“就是他妈,哦,不,他娘生病了,很严重。他想回去看看。”
魏闻寒脸色不变但语气些微有些严厉:“你知道王府规矩吗?”
“知道的。”沈时低下头。
“你知道,规矩一但被破了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甚至无数次。那规矩就不是规矩了。”魏闻寒严肃道。
沈时小声说:“知道的。”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说?”
“就是不忍心看着柳梦之伤心难过。”
“为什么?”
“因为没有娘的孩子很可怜。”沈时想到自己没妈妈被欺负的情景,眼泪就溢出眼眶,在脸上形成一颗颗泪珠,顺在脸颊滑了下去。
魏闻寒伸手把沈时抱在怀里,擦掉他颊边的泪,轻声安慰:“好了,不哭。”
沈时双手抓着魏闻寒的衣襟,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将他的衣襟打湿一大块。
“没有娘,小孩子就会被人欺负。会吃不饱穿不暖,被人欺负都不知道跟谁说。我不想看到柳梦之伤心。”沈时闷闷地哽咽地声音传到魏闻寒耳中。
“好。放他出去。”
“真的?”沈时头一抬,一激动鼻子里冒出个鼻涕泡。
“真的。”魏闻寒拿着手帕给他擦脸,隔着手帕擦他的鼻子,还捏了捏。
“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魏闻寒嘴角一弯:“本王想要沈美人,天天来书房练字。”
什么??!!
柳梦之出府那天,沈时早早就起了。
唉。以后院子里就剩他和楚美钰,以后就少了个人和自己拌嘴,突然就冷清了许多。不过魏闻寒居然同意让柳梦之提前出府,他人还是不错的嘛。但是一想到要天天到大魔王书房练字!!!
对魏闻寒的那点好感,一下子跌到谷底。大魔王还是大魔王,不能因为做了一点点好事就原谅他。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不能因为一时的好感,就放松警惕。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他!
万一他就是故意接近,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原主呢?
可能他之前所有的接近都是为了试探自己??
这都是什么事啊!!!
自己就想安安静静当个米虫,攒多多的银子。真没有其他企图啊!
为什么,不放过?!求放过!!
“主子,柳美人出门了。”
“哦。”沈时站起来,整理下衣服,出了房间。
柳梦之在和楚美钰道别。楚美钰满脸泪花,楚楚可怜,手紧紧抓着柳梦之的手,哀伤道:“梦之,此去怕是不能再见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知道。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柳梦之抬手用帕子擦了擦楚美钰的脸,轻声安慰:“别哭了,眼睛都红了,像兔子。”
“你才兔子呢。”
“走了啊。”沈时走过去。
“嗯。走了。”柳梦之对着沈时作了个揖,郑重道:“多谢。”
“别。没事儿!你能回去就好。”沈时伸手将他扶起来。
没事儿个屁呀。他以后得天天对着大煞星!!!有事儿,很有事儿,事儿大得很!!!
沈时不说,沈时默默承受。
“我送送你吧。哦,对了。小福子。”
小福子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上前来。
“这是我一点心意,你出去能用得上。我知道不多,你别嫌弃。”沈时将盒子递到柳梦之手里,有点不好意思:“我来的时间不长,只能拿出这么点。”
柳梦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百两银子!!
“不,我不能收。”他赶紧将盒子还给沈时,说:“你恩情我已经还不完了,不能奢求其他的。”
“唉,收着。你出去了,什么都要花钱,多点银子傍身,总归是好的。再说,我在这里有吃有喝,花不了什么钱。拿着拿着。”
“不,真的不能收。”
“我说能就能。”沈时将银子硬塞到柳梦之怀里,故作生气状:“你再不收,我就生气了。我一生气我就跟王爷说,不让你出去。”
“你呀。”柳梦之妥协:“以后有机会我会还你的。”
沈时调皮道:“行啊,要不你打个欠条。”
“柳美人,时辰不早,该出门了。”
说话男子约四十,身着深色长袍,衣料不奢华但干净利落。头发仔细束起,头戴简洁帽冠。全身上下无不透露着沉稳与干练。
“这是?”沈时小声问小福子。
小福子恭敬且小声答:“这是宋管家。前些日子去处理王爷名下庄子收租的事情。昨天才回。”
“哦。”
“宋管家可厉害啦。王府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小福子还没说完。
就见宋管家给沈时行了个礼:“小人宋千,见过沈美人。”
“啊?你好你好。”沈时赶紧回礼。
宋千?送钱?好名字!难怪能当上管家。谁不喜欢一个能送钱的管家呢。
府门外,马车已经备好。
柳梦之在马车内掀开帘子,跟他们做最后的道别。
宋千对着沈时作了个揖,说:“王爷命我送柳美人回府。小人先告辞。”
“好的好的,你们路上小心。”
沈时趴在窗子上,轻声嘱咐道:“有空给我写信。”
“好。你们回去吧。”柳梦之挥挥手,红了眼眶,眼里满是不舍,但还是狠心放下帘子。
“驾。”车夫鞭子一甩,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马蹄踩在青石板街道上,哒哒哒响着。
楚美人拿着帕子在那里抹眼泪,小声抽泣。
沈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马车看不见,转过身轻声道:“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