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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作者:维勒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惟愿情双好,白头犹嫌少。


    我听到身后那个愣头青喊,心里无悲无喜,想起六十年前大年初一和储以微窝在榻上互赠新年贺礼的时候。


    依照回忆来看,我的确赤诚地爱过他,动过与他白头的心思。


    不过所有的爱恨都激不起死亡的水花,我眨眨眼,看着院中忐忑注视我的储以微,客气地点头:“神君。”


    他腰上佩戴明珠与归墟剑,我手里提着鬼神,后头大惊小怪的愣头青拿着荷簪,昔日我们定情的信物在多年之后成为三界势力碰头的象征,整个现场呈现莫名的幽默。


    “好了,大家不要淋雨,先进来收拾一下。”


    既然愣头青答出了短诗,我自然也要遵守诺言,把他安排到侧院,自己回到正屋换衣服,诸事完毕后与储以微对坐。


    我们只是聊了几句话,他突然跪下了,拽着我哭得莫名其妙,男人心海底针,我扶不起来,一屁股坐他对面支头看他。


    万生之主的眼泪蕴含大道感悟,砸在地上开出灿烂野花,我伸手拔了一捧揪着玩,等旁边没声了才望他:“该责备神君的已经死了,神君不必担忧我会伺机报复。”


    死亡永远容纳一切错误,况且我作为冥君,他和判官本意都是为了救我,我又有什么立场责备?


    我跳起来摆摆手,鬼神一甩,满院储以微哭出来的花草全部枯萎,和他商量:“隔壁那个愣头青是人界的启明星,我们带上他,君王自然能出现。”


    储以微“嗯”了一声,问我:“我能看看你的手心吗?”


    手心的纹路是最简单的命途,我大方展示:“喏。”


    他看了一会,像是又要哭了,我可不乐意他眼泪掉我手上,嗖地抽回手:“好了,我们去找启明星吧。”


    早点结束人间事,他趁早回去仙界待着,我继续在冥界混日子,此生互不相见,再也不想看他哭了。


    真是折磨。


    储以微站起来高出我一个头,双眸憋回去眼泪,漫上我看不懂的情愫,修长手指牵住我:“我听你的。”


    他动作流畅,仿佛只是牵住了我的衣摆而非手腕,没有情感辅佐,我无法判断他这是什么意思,没有挣脱,走到了侧屋。


    启明星老鼠一样窜回床边,欲盖弥彰地起身迎接:“见过神君大人、冥君大人。”


    我没管他大变样的态度,直接问:“你来见我前,投靠了哪方势力?”


    凡界战乱已久,各国重建又灭亡,现在鼎立的是辽、楚、魏三方势力。


    启明星挠头:“啊?我自己来的,没人和我说。”


    他把荷簪拿出来给我:“还给冥君大人。”


    我没接,先问:“你法器是什么?”


    这蠢小子掏出个司南:“没有法器,平常顶多只用它认路。”


    没有法器的启明星?我扶额。也是好在冥界这些年管辖严厉,没让油锅里的恶鬼溜上来,不然早给他吃干抹净了。


    “那你就拿着这个簪...”


    “给我看看。”沉默的储以微开口,声音盖住我的话,从启明星手中拿过司南,掌心亮起荧光。


    司南上的刻字脱离盘面浮现半空,东南西北各刻符文,一根指针瞬间展开成十八根又归拢,停在东方。


    “滴血认主后,这就会是你的法器。”储以微放到启明星面前,拿回荷簪:“冥君既然不喜,不若将它赠予我?”


    他翻手从储物袋取出封神榜:“我愿用封神榜作为交换。”


    我没接:“荷簪送你了,我用不上封神榜。”


    我已经够招仙人恨了,没必要再拿个没用玩意。


    储以微没多说什么,收回荷簪,神色如常地继续商谈其正事。


    乱世多一天就会多死上百人,事不宜迟,我们隔天启程,决定先去拜访楚国。


    楚国是古国,整个国家维持和平年代的礼仪旧习,三人觐见时储以微和启明星坐上首,我作为女子,被单独隔离坐下首屏风后,以示尊重。


    上来的侍女大臣重点放在储以微身上,只当我是他随行的侍妾或者夫人。


    启明星出身楚国,见我要拔出鬼神时歉疚地拽我袖子,示意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发难。


    楚国奉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思想,启明星半只脚仍留在士大夫思想中拔不出来,我斜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介绍自己真实身份,自称是游历的侠客。


    储以微不解地看我,一道灵力打开启明星的手,秘音传语:“我们走。”


    “不必。”我摇摇头,坐在屏风后,撑头端详众人朦胧身影。


    楚国国君为人正直,心怀苍生,迫切地想知道结束战乱的方法。在得知启明星会指引平定乱世的君主后抚须大笑,恩赐他:“没想到启明星就落在寡人的爱卿家中,徐家公子年幼聪慧,寡人一直期望能有重用他的一天。”


    “寡人愿封万户侯,以此招揽徐家公子,如何?”


    楚国国君同样自负,刚愎自用,谈吐间肯定启明星会留下。


    这种肯定令启明星大失所望,乱世中贤臣难得,楚国国君始终不愿放弃架子求贤若渴,被固化的君臣礼教蒙蔽双眼,我早有所料,起身发难,蹬翻花鸟屏风:“要招揽他,不如招揽我。”


    楚国国君脸上一闪而过鄙薄,顾忌走到我身边的储以微,好声好气道:“我国自古以来从无女子入朝为官,这...”


    启明星垂头丧气走到我身后,道歉:“我不该求你忍耐,抱歉。”


    我嗤笑:“故步自封的老匹夫,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我们这行人中的主心骨吗?”


    大臣交头接耳,商议对策,楚国国君却下定决心:“女子乱政,还恕寡人难从。”


    我翻手拔出鬼神,一花鞭隔空甩他脸上,打出一团黑气:“你余寿已短,我等你在冥府相见。”


    “到那时,我再作为东道主好、好、回报你。”


    与楚国会面不欢而散,我们三人被满国通缉,启明星的双亲早早当他为弃子,故而我们没有任何牵挂就瞬移出了楚国。


    下一程是辽。


    辽作为异族国家,出生在马背上的君王骁勇善战,为人直爽,没有汉人的男女划分,盛情邀请我等参加宴席。


    辽国女子豪迈,临行前围在我身边好奇哪个是我正房,我有意逗她们,故弄玄虚,被路过的储以微射出一道灵力打了下手心。


    大家瞬间了悟:“看来长得好看的那个是善妒的正房。”


    宴席热闹,君臣大都是一家人,闹作一团,没有明显划分。只有角落服饰不同的臣子全程安静,我派随侍去问,得知他们是来投奔的汉臣。


    辽王只对草原的辽人亲切,对于投奔的汉人从来排斥,加上任人唯亲,导致辽国虽然连连大胜,但国家内部早就名不聊生,全靠掠夺回来的奴隶与金银财宝支撑。


    夜半我与储以微等人探讨,第二日再见辽王,他怀抱小女儿逗乐,朗声命侍从把准备给我等的礼物呈上。


    是昨日汉臣的头颅。


    三十四个,堆满我脚边,童真的小女儿见惯杀人,拍掌大笑,辽王摸摸她的头,倾身问:“我这份大礼,冥君可喜欢?”


    挑衅死亡,我不怒反笑,荷花收走堆砌的头颅,点头:“确实喜欢。”


    “不过吗——”


    帐外厮杀声接替我拖长的尾音,辽王的好侄儿谋反篡位,联合昨夜见过的辽臣杀进帐中,把辽王从胡床上拖下来。小女儿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宠爱她的父亲脑袋当头斩下,成为了新任辽王刀上最有力的威吓。


    汉臣早知如今辽王靠不住,暗投新任辽王,没想到新任辽王只是拿他们做探路的筏子,完成挑拨离间后果断卸磨杀驴。


    辽的气运会在频繁更迭的君王手里耗尽,我心满意足看完好戏,离开的最后瞥到新任辽王座后二儿子野心勃勃的眼神,施法离开了血流成河的王帐。


    最后一程是魏国。


    魏君体弱,由怀孕的王后接见我们。


    她是个眉眼凌厉的女人,肚子显怀,丈夫病重,她作为国母撑起大梁,日夜不眠地处理政事,接见我们时威容下是孕期的疲累。


    储以微问她治国之策,她一一对答如流,快结束时见我全程不语,玩笑道:“我此前闻冥君三人大闹楚辽二国,为此夙夜难食,唯恐有疏漏之处,今日一见,没想到冥君大人脾性温和,根本不似外界所言。”


    我若有所思地瞅了眼她头上凤冠:“我身为冥君,会激化一切埋伏在暗处的隐患,来到你们魏国也不会例外。”


    她从容不迫:“矛盾出现才有解决的时候,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也许吧。”我站起身,摘下一片荷花瓣送给她:“服下后可以免受苦楚。”


    王后接下,面上惊喜,背地里敢不敢吃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一行人久居下来,半个月后王后分娩,产下公主,举国同庆。


    启明星日益焦灼:“三个国家的君主各有弊端,我选不出可以追随的人选,难道乱世还要继续五十年?”


    储以微稳坐船边钓鱼,即将上钩的鱼儿被启明星声音惊跑,这个空军收杆坐到他旁边,把鱼竿递给他:“心急就来钓鱼。”


    我:“......”


    神君大人没接触钓鱼前对这种打发时间的行为报以不理解,在魏国学会了之后成日沉迷其中,懒问朝政,天不亮就跑出去打窝,傍晚要么兴致勃勃地提溜小鱼回来煲鱼汤,要么表情平静地提溜大鱼回来煲鱼汤。


    空军还是上货一目了然。


    热锅上的启明星原地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每天死这么多人神君大人看不到吗?还有心情钓鱼!”


    他很有眼力见地没带上我,对好脾气的储以微道德绑架。


    水波荡漾,木船摇晃,湖上风吹荷动,我先前来时把鬼神插进去以假乱真,如今专注找它,没心思回话。


    储以微随手摘下一只枯死的莲蓬,遥指皇宫的方向:“魏国不久后还会有一场撼动国本的死亡。”


    启明星嗷地扑向我:“冥君大人,魏国是我们见过最太平的国家,您没有办法阻止吗?”


    刚巧船行到上次来过的地方,储以微先我一步拔出鬼神,我瞅他一眼,没伸手去拿,撇开启明星:“你也知道我是冥君,不是人皇。”


    “乱世是一切秩序的沃土,你不能横加干预,为后世埋下更大的祸端。”我折下莲叶,盖他头上当帽子:“且安心等待。”


    游湖后的第三个月,魏君薨。


    魏王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宗室合奏要求魏王后放权立国君,朝廷每日腥风血雨,挂闲职的启明星被人当枪使了几次,闭门谢客,与我们悲叹:“魏将易主。”


    储以微五天前暴雨还跑出去钓鱼,回来后竟然一病不起,游玩在外的我得信赶回,一推开门还没说话,烧糊涂的神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手虚弱地指向角落的鱼缸:“看…那条…一斗的鱼…”


    后面着急忙慌催我的启明星:“......”


    我没被他糊弄过去,走过去端量:“你的命中大劫要到了?”


    高烧下他目光迷离,迟钝地眨眨眼,抿出一个清浅的笑:“鱼...”


    我走去看鱼,发现就一条普通鲫鱼,想不通他哪里惦记,又走回他床边:“看完了。”


    “鱼...”他还是只说得出这一个字,嗓子沙哑。


    启明星无语归无语,炮仗噼里啪啦作响:“神君也会生病吗?你知道怎么治吗?需要什么药材?我有什么...”


    我揣着手俯视储以微,没碰他:“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启明星不可思议高呼。


    “他的命中大劫,关我屁事。”我瞥一眼重病的储以微,摆摆手:“我出门了,不要找我。”


    ---------第十四章----------------


    作者有言:夫妻吃鲫鱼在古代寓意婚姻相互依附,相爱相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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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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