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莎,阿莎莎!”
夜晚,鳔·杰跑到宫殿旁。今天轮到他们村子当守卫,值夜班。鳔·杰悄悄躲到最后面,趁着一个拐弯离了队伍,跑到高塔旁。
高塔位于宫殿最西南角,从外面看,露出的那个尖尖头便是它的。
“鳔!”高塔上的人探出头,向她挥手,“你来了!”
鳔·杰笑了,即使她知道在如此黑暗中,她的爱人并看不到这个笑容。
她把裤脚撸到膝盖上,用牙齿咬住包袱,手掌用力拍到墙上,确保指尖吸盘的吸力能够禁得住自己的重量后开始往上爬。
她怀着甜蜜的期盼爬到窗口,阿莎莎早在那里等待,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上来。阿莎莎的奶奶是夏国人,她有棕色的、干燥的、带着绒羽的皮肤。
“鳔,”她的爱人把她抱进怀里,餍足地、悲伤地叹息出她的名字,“你真该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又何尝不是呢?”鳔·杰回抱住她。
这里是一个小小的阁楼,散发着潮湿的青苔的味道。阿莎莎那已有五年未经打理的长发打着波浪散落在地上,像一片黑色的海。她是上一任国王的女儿,曾是一位公主。坐在王位上的人,本应是她。但前任国王的坟头草都快有她的头发长了,她也只是在那个混乱的冬天被锁在这座阁楼,与儿时的玩具杂物作伴。
三个月前,事情有了转机。那时,天上还纷飞着鹅毛大雪,她坐在高塔之上,看雪花穿过窗口——或许更该叫它洞口——飘进屋内。她的羽毛增厚了,悲伤地包裹着自己。她坐在窗边从天亮蹉跎到天黑。夕阳西下,下方传来吵吵嚷嚷的大喊,大抵是一些醉鬼。
她趴到砖石上,向他们喊:“要不要来楼上玩啊?这里可有意思了!”
“又是那个疯婆!”醉鬼们哈哈大笑。
一个醉鬼抬头,阿莎莎故意回以一个明媚的笑。她看到那人呆住了。
蓝色的一小点和同伴说了些什么,剩下的人就走了,只留她还在原地。接着,鱼人醉鬼四处张望,发现这附近只有她一个人后,她来到塔底。
被关进来的那天,贵族们便堵死了阁楼的最后门道,只留一个送饭的、连手臂都伸不出去的小口。塔壁也被打磨得无比光滑,最眼尖的神射手也没法发现突出的砖块。
阿莎莎知道这人上不来——有很多一时之间酒精或别的什么上头的人挑战过这座塔,最后只是被现实摔个狗啃屎——便了无兴趣,转过头去翻自己的头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小惊喜,比如说一只耗子。
耗子没出现,但她听到了别的声响。她转过头,以为是一块被风刮进来的布料。
是一个人。一个体内有章鱼血统的人。她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眼睛很亮,面颊通红。
“……你……你好!”她生涩地打着招呼,咽下一个酒嗝。
阿莎莎阔别人世五年,但从小接受精英(我的意思是,起码是这片地区的精英)教育的她迅速看出这人的本质:一个傻子。
她就这么栽在一个傻子上了。
说回现在。鳔·杰被生活扇了一个惊喜的大嘴巴子,被扇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她回到家里便迫切地想要见阿莎莎,在夜晚终于找到机会。
“以后,你不能再这么频繁地过来了。”阿莎莎的声音沁透了泪。
“为什么?!”鳔·杰一时之间甚至忘了晕眩。一见到阿莎莎,她的眼里就只有她了。
“那个人最近加强了守卫……他可能知道有人会到塔上来了。”阿莎莎悲伤地答道。
“那个人”便是现任国王,阿莎莎向来不愿承认他的身份。
“哦……不……”
又温存了好一会儿,鳔·杰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来。
“哦,天呐阿莎莎,你简直不敢想象我看到了什么!”
阿莎莎苦涩地笑了:“你到外面去了,对吗?”她看到了,看到那蓝色的一小点走出城门。
鳔·杰的表情几乎是一瞬间就暗淡下去了:“是的。”
阿莎莎温柔地抱住她:“……多么辽阔的世界,不是吗?”
鳔·杰的头在她的怀中拱了拱。
鸟人感受到胸前的湿润。她摸摸爱人的头,说:“哭吧,哭出来就好。”
呜咽声清晰地传来。阿莎莎透过窗户,看那遥远的天际线,喃喃道:“……如果无法反抗,那便想办法接受吧……”
沉默的夜里,她们分享怀抱,分享沉默的、悲哀的、热烈的爱。
这是只属于她们的瞬间。
玩家打了个哈欠,“这剧情怎么还没过完……”
另一个玩家回道:“是啊,好长,还不让skip。”
话说等会儿要吃什么?不知道啊,想嗦面。好惨的女同,身上插满了flag啊。感觉吃不上饭的我也很惨。好冷血啊!游戏而已嘛,要不要吃楼下那家拌面?好啊好啊!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黄淮,继获得“全服第一个买房的人”的称号后,又获得了新的称号——全服第一个养宠物的人。
这游戏的宠物比房子都贵,很诡异。黄淮忽略了一些类似于“九羽蛇草”“蛇尾狮鹫”“长腿脑前额叶”的自创物种名词,在一众牛鬼蛇神中坚定地选择了史莱姆。
他的新家人小小的,软软的,而且和矿洞里那些绿色的史莱姆不同,它是粉色的。
史莱姆是一种群居生物,而且非常惊人地拥有良好的卫生习惯,即便是野生状态下也会寻找特定的如厕点。黄淮还没有钱到能给它找个小伙伴,而这只史莱姆显然也没能适应新环境。黄淮已经领它回家好几天了,这个软软的小东西却还是会跑去森林里上厕所。
问题是,诺维斯城附近没有森林。离他们家最近的森林就是哈特村附近那一片,而埃丽安娜(它的新名字)每天都会在两点之间往返,导致不少跑图的玩家都以为这个小家伙是固定刷新的NPC。
这天,黄淮上线,不出意外地发现埃丽安娜又没在家里。
他拿着它最喜欢吃的莴苣,认命地打开一卷一次性传送法阵,把自己传到哈特村的后山。
粉色的小史莱姆闻到了莴苣的香味,像蜗牛一样爬到黄淮脚下,留下一道粘液。黄淮把它抱起来,毫不意外地那些食糜已经消失了,于是又把它放下来,然后又把莴苣块放到它面前。
埃丽安娜的体表散发出一种苹果香。它快乐地移动到莴苣上面,慢悠悠地用下腹包裹住食物。等食物飘到那些黏液中间,这顿饭就算吃完了。
黄淮颇有耐心地看小家伙吃完饭,把它抱在怀里,启动了另一卷传送法阵。
一阵风吹来,这里便恢复了无人的状态……吗?
瑞德拉着林的手,向森林中走来,“你快过来看啊!这里真的有一片草长得特别好的地方!”
林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敷衍着“好好”。
瑞德的腮帮子鼓鼓的,气恼于友人的不上心,脚步更快乐些,势要向他证明自己没在夸张。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黄淮消失的地方。
瑞德扒开一片蕨类,给林看其内的草坪——有一片草明显要更油绿一些。
“唔?”
林这下稍微醒了些。他揉揉眼睛,未能在那片生命力更加旺盛的草周围发现一圈白蘑菇,“这也不是仙女圈啊?”
瑞德很兴奋:“对吧?对吧!它们明显长得更好!”
德鲁伊打起了精神,弯着腰寻找这附近是否还有植物显出这样的怪异——并没有。趁着瑞德不注意,他又试着去感知那片草的情绪:依旧和其他植物没有任何不同。林有些奇怪,扒开草根去看,发现了一滩半消化物。
他一下子无语了,回头叫伙伴:“别想着找到什么大发现了,只是有人吐在这里了!”
瑞德蹦过来,也发现了那滩东西,但依旧不太能理解:“什么消化物能起催化生长作用啊?”
林这么久不是白活的,别说能催化生长的消化物了,他还见过能能催○的消化物呢,毫不在意地解释道:“可能只是一些过量的草元素吧。”
瑞德的小辫子蔫了下去,“我还以为能找到什么强力化肥呢。”
“倒确实是挺强力……但这也不能量产啊。”
“唉……好吧。”
二人萧瑟的背影消失在荒芜中。埃丽安娜享受着今日的加餐,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