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哥哥外面有狗 你要不说人话呢?……
“哎呀, 误会什么?”柯岁拖着宫忱走道,“他自己又不说,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就当没发生过。快去赴宴吧, 要迟到了。”
等三人匆匆抵达,宴会正开始。
放眼望去, 徐家家主和他的夫人坐在最前面, 待看清徐家家主的模样后,宫忱脸色微变。
怎么是他??!!
八年前,他前往道亭求救,其中有两位蓝袍道长,一位是方显山, 还有一位,竟是现在的徐家家主,徐锦州!
当年徐锦州一句话阻止了其他道长跟自己走, 让方显山得逞。
宫忱侥幸逃脱后,之所以没有再向道亭求救,是因为怀疑那两人都和鬼影有染, 他只怕自己不是去求救,而是去送死。
胸口难以遏止地传来一阵心悸。
宫忱飞快从兜里摸出一个药瓶, 用袖口掩着,捏着茶杯佯装喝茶,仰头吃了两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心脏曾受贯穿伤, 虽捡回一条命,却留下了难以治愈的旧疾。
来之前他明明已经吃过药了,为何还会……
凤鸣城……方显山……徐家家主……旧疾突发……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
那他今天也许, 难逃一劫。
乐声渐入高潮。鼓点骤起,铜铃摇曳,七八个身披斑斓彩衣、戴着柳木面具的戏子鱼贯而入。
鼓乐节奏轻重缓急,他们或腾空跃起,或低身疾行,每一个动作都极具力量又不失典雅。
伴随着一道锣声急促响起,只见“神明”怒目圆睁,“鬼邪”惊慌四窜,传说中凤鸣城天降仙人,斩妖除魔的画面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宾客们无不叫好,掌声如雷。
宫忱屏气凝神,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毕竟是宴席之中,在场戴着面具占少数,剔除性别之异、年岁之别、体态之殊,还余五人……这里面,谁有可能是方显山呢?
“钦儿。”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拍了他肩膀一下,宫忱一个激灵:“段叔叔?”
段天澜听见他面具下的声音,皱了下眉:“你是宫忱?那钦儿呢?”
宫忱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天底下竟然会有父亲把儿子认错……
等下。
他错愕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心底一片骇然。
他和段钦身形相仿,今天穿的衣服虽然款式不一,但都是黑色的,又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
就连段叔叔乍一眼都能认错,更何况其他人呢?
如果现在有人要害自己……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春熙园门口,正是戴着面具的段钦。
与此同时,方才宫忱怀疑是方显山的五个人之一“不小心”摔碎茶盏,在乐声悠扬的宴会上,发出一道很轻的“哗啦”声。
如同一道指令。
下一刻,扮演“鬼邪”的一位戏子正好“逃窜”至段钦面前,袖口掩映的东西寒光凛凛。
宫忱当即摘下面具,吼了一声:“段钦,躲开那个人!!”
段钦脑子虽然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将身体一偏,躲了下。
就是这一瞬间,段天澜宽阔的身影已经站到了儿子面前,一掌将那戏子轰出数米,倒地后狂吐血不止。
“爹?!”段钦也是不敢置信,脸色有些苍白。
“有刺客?!”
“……”
众人哗然。
宫忱还没松口气,就见摔茶杯的那人站了起来,匆匆欲离。他急忙挤开人群追过去,步至门口时,心脏忽然剧痛难忍,趔趄两步。
“你没事吧?”有人扶了他一下,低低地问。
“没事。”
“没事?”那人的声音陡然一扬,轻笑一声,“那可,真是遗憾。”
这笑声一如当年,充满恶趣味,令人作呕。
宫忱浑身血液一凝。
“好久不见。”方显山在他身后叹道,“你还是那么弱小。”
宫忱反驳不了。
他的脖颈被狠狠攥住,呼吸迅速薄弱,连挣扎的动作都显得无力。
自宫忱摘下面具喊出段钦名字的那刻,他就选择了暴露自己,把危险从段钦身上揽回来。
只是,那份独属于段家小公子的关注并不会因此分给他些许。
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即将失去生命的少年。
“坚持住,”方显山感动道,“若你死得太快,我还会觉得可惜。”
宫忱意识恍惚,只拼命扣着脖颈上的手臂,在那上面留下几道血痕。
方显山说得没错,他还很弱小。
他这些年好像在攀爬一座悬崖,随便谁往下砸点什么,对他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算命的说他短命。
四岁,他心脏贯穿,没死。
大夫说他活不过十岁。
十岁生辰过去,还是没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去,但他知道没人会接着他,越弱小,就越需要用尽全力,不择手段地。
有什么渗进方显山的伤口。
“毒?哈,你以为普通的毒会对我有用?”方显山开口时只是感觉到微麻,不以为意。
可须臾过去,被抓伤的血肉开始溃烂,半条手臂如同正被沸水浇注,滋滋冒泡,皮都被烫开了!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忍不住松开手,阴森道:“还真是不能小瞧你小子,既然你找死,我就………”
“你就怎样?”
这时,一柄雪白明亮的剑忽然横陈在方显山脖颈旁,压出一道血痕。
这个声音……
宫忱喘着气,还没来得及抬头确认,就有人摁着他的脑袋往身后带。
“治好他。”头顶的声音清冷冷的,像这早春三月的风。
“遵命。”
之前见过的少女笑眯眯地扶稳踉跄的宫忱,手中青色灵力浮现,将一颗丹药化开,给宫忱服下,“又见面了,小公子。”
“………多谢。”
宫忱怎么也没想到,最先发现自己的会是徐赐安。
来人已经和方显山正式交手,宫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少年身姿卓然,出剑利落,长剑挥出残影如霜,暗藏杀意。
同样是十二岁。
他如此狼狈,他却如此耀眼。
宫忱怔怔地看着,心底缓缓涌起一种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情绪。
并非嫉妒,也并非挫败。
硬要说的话,或许是崇拜,是钦佩,但又有那么点不一样………
“宫忱!你没事吧?!”
一道声音把宫忱的思绪拉了回来,好友几乎是扑过来,抓起宫忱的手腕把两指压上去。
“怎么会,心脉这么紊乱,你是不是没吃药?”柯岁焦急地从怀里摸出药瓶,和宫忱带来的一模一样。
宫忱摇摇头,苦笑道:“吃了,但这次好像没用……”
“我看看。”这时旁边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爹!”柯岁瞬间如见救星。
宫忱一愣,虽说他跟柯岁要好,但几乎从未见过柯岁那位被世人奉为神医的爹。
如今只感觉一双温厚的手掌抵在他的背后,随即一股暖洋洋的灵力流入心脉,渐渐地,身体的疼痛一点点消失了,神经紧绷后突然的放松让他眼皮子越来越沉。
“别怕,”柯父轻声道,“你现在需要休息,睡一觉吧。”
“谢……谢……您。”
好温柔的人。让宫忱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听话地阖上了眼。
那边打斗也接近尾声。
徐锦州有意不让其他人出手,想看看自家孩子的实力如何。
没让他失望,徐赐安竟然以金丹境和对面过了数十招,当然,再打下去他肯定是灵力最先枯竭的人。
“不愧是徐家的天纵奇才,”方显山啧道,“和刚才那个只会耍小聪明的废物不能比。”
“我太不喜欢听狗讲话,”徐赐安语气不疾不徐,“不打了。”
“拿下。”
随着两个字冷然落地,四道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可怕的灵力乍现,迅速将方显山压制住,扣押跪地。
若宫忱还有意识,定能认出,这正是给自己指路时,同时说出“东南西北”的四个傀儡人。
其中一个掀开方显山的面具,底下却是一张五官模糊的脸,根本辨不出身份。
“是个劣质的分身傀,连脸都没做,”少女遗憾道,“我就说怎么这么弱。”
“嘿嘿嘿,”方显山一口咬烂嘴里的毒囊,“今天的戏就到此为止,各位,再…………”
一柄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咽喉。
几滴血溅在猞猁面具上,被主人舍去。
这分身傀反正要死,最后这一剑实在是多余,还脏了手。
一旁徐锦州皱了下眉,正要开口,李南鸢却笑了一声,“够狠,很好。不过若是我,刚才便会救下他,留一口气,再折磨至死。”
徐赐安收剑,若有所思道:“孩儿谨记。”
徐锦州无奈地望了两人一眼,未再多言,开始着手处理安抚宾客、排查刺客身份等诸多乱七八糟的事宜。
徐赐安随便找了个人问了几句话,刚要离开,被李南鸢叫住。
“放心,有柯神医在,那孩子不会有事。”
脚步一顿,徐赐安扭过头说:“我只是有事要问他。”
“当真?”
“……当真。”
“你跟娘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就认识人家?”
徐赐安沉默片刻,道:
“见过。”.
徐赐安刚出生那几年,徐锦州还不是徐家家主,李南鸢也还不是紫骨天的琼月长老。
两人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彼此绝对信任,互不干涉,经常各自东南西北地跑。
至于孩子怎么办?
今年你带,明年我带,轮着来。这就导致徐赐安性格经常有割裂,时而随父,沉稳,时而随母,张扬。
生宁220年,徐赐安五岁,刚过完生辰不久,随徐锦州来到岚城。
“年年,爹最近会很忙,想跟你商量一下,近三日就不回家了,你………”
“我没关系,”徐赐安翻看着手中的书籍,“爹不在,我会自己修炼。”
徐锦州惊讶地看着他,都想好怎么哄人了,结果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不过,爹,”
徐赐安合上书,仰头看着他:“我可能会忘记吃饭,喝水,睡觉。”
“三日,足够你回来看见我的尸体了。”
徐锦州:“…………”
这是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真不知道去年孩子他娘都教了些什么。
反正,母子两人说出来的话总能让他头疼。
“那你看,爹找个人看着你照顾你,行不行?”
“行啊,”徐赐安想了想,“希望爹爹找个靠谱的人,不然,万一他心怀不轨,孩儿恐怕就叫天天不灵,叫地……”
徐锦州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连忙道:“别说了,好了,好了,爹按时回来就是了。”
不就是不眠不休看孩子,他堂堂未来徐家家主,有什么做不到的。
见徐锦州这样,徐赐安勾起唇角,露出一点胜利的笑容。
“我赢了,”他扬着下巴,骄矜道,“在爹心里,和其他事情比,还是我比较重要对不对?”
“对,”徐锦州蹲下来,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脑袋,“没有什么比你和你娘更重要的了,满意了吗,小祖宗。”
“满意。”
徐赐安点头,学着娘亲经常对爹爹做的那样,小手去揉徐锦州的头,声音清脆:“娘亲说,态度最重要。”
“刚才都是跟爹爹开玩笑的,”他严肃道,“就算爹爹不陪着我,我也没关系的。”
“爹爹是英雄,要救更多的人。”
“谢谢年年,”徐锦州目光异常柔和,“确实是爹不好,爹保证,就三天,等元宵那天一定回来陪你。”
徐赐安竖起一根手指,咬了咬嘴唇,小声道:“要一整天。”
“哎,我们年年也会撒娇了。”
徐锦州指尖跟他碰了碰,忍不住笑了笑:“好,一整天。”.
徐锦州走后,徐赐安抱着那一根手指,在床上滚了好一会。
当然,他是不会让爹爹知道他很高兴的,他是徐家的少爷,要内敛,要持重,偷乐一下就可以了。
忽然,宅邸外面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喊声:“救命啊啊啊啊啊!”
“别追啦,我好几天没洗澡了,不好吃的!呀啊啊啊啊!”
是小孩的声音。
徐赐安迅速从桌上拿起面具和佩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求回报,也是身为徐家少爷应有的品质。
冲出门后,声源越来越近,再细细地看,视野中,一道黑色身影越来越清晰。
徐赐安刚要开口——
那人迈着小短腿风风火火地从他身边跑过去了,根本没看见他。
徐赐安:“…………………”
原地静了几秒,徐赐安发现那家伙身后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那他跑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徐赐安思考片刻无果,只好走回屋。
谁知那人又绕了一圈跑回来了,满头大汗地帮他关上了门:“哥哥………你别出来哦………外面有只大狗。”
“你等我……累死它………”
徐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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