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宅的铁门在狂风中发出刺耳的呻吟,像是某种垂死野兽的呜咽。
姜暖站在锈迹斑斑的雕花铁门前,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黑玉戒指在阴云下泛着幽冷的光。沈砚撑着一把纯黑骨伞站在她身后,伞面雨水汇成细流,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滑入袖口,在雪白的衬衫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尾音,目光扫过爬满枯藤的欧式建筑。那些藤蔓像无数干枯的手臂,死死缠绕着这座尘封已久的宅邸。
姜暖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铁锈与腐朽木料的气味。她伸手触碰门锁,铜锁"咔哒"一声自动弹开——沾着她鲜血的鸢尾花项链正嵌在锁芯里,宝石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蓝光。
"我母亲在等我。"她推开门,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股霉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尘封多年的棺材。
沈砚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
话音未落,一只乌鸦从门廊惊飞,漆黑的羽翼拍打着潮湿的空气,抖落的羽毛飘落在姜暖肩头。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他摘下那片羽毛,指腹擦过她颈侧的肌肤:"脏了。"
他的指尖冰凉,却在触及她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姜暖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正在微微颤抖——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秘密,每当他极度紧张时,这根受过伤的手指就会不受控制地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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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的落地镜蒙着厚厚的蛛网,像一张巨大的裹尸布。姜暖伸手擦拭镜面,灰尘簌簌落下,突然被镜中景象钉在原地——
十五岁的沈砚浑身是血地站在火场里,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火焰舔舐着他的校服下摆,他的脸上混杂着血污与汗水,却将怀中的女孩护得严严实实。而镜外真实的沈砚此刻正死死盯着这一幕,下颌线绷紧如刀锋。
"这是......"姜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苏家的''留影镜''。"沈砚冷着脸一拳打碎镜子,玻璃碎片却诡异地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
-医院产房,两位面容相似的产妇同时分娩,护士手忙脚乱地交换名牌
-襁褓中的婴儿被调换的瞬间,其中一位母亲眼角滑落的泪水
-十二年前那场大火真实的纵火者,手中拿着与林董事相同的鸢尾花纹章......
姜暖踉跄后退,撞进沈砚怀里。他单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掏出银质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了厚重的窗帘。
"你干什么?!"她惊恐地看着火舌蹿上织锦缎面。
火光中,他的侧脸如同修罗:"烧掉这些脏东西。"
燃烧的帷幔发出噼啪声响,热浪扭曲了空气。沈砚的瞳孔里跳动着火焰,那些玻璃碎片终于在高温中纷纷坠落,像一场晶莹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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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帷幔化为灰烬,一道暗门在墙面上逐渐显现。螺旋楼梯向下延伸,石阶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草药腐朽的气息。
姜暖的绣花鞋踩在台阶上,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尘埃。沈砚走在她身后,手掌始终虚扶在她腰后,像守护又像禁锢。
楼梯尽头是一间圆形密室,墙壁上镶嵌着无数水晶棱镜,将中央的水晶棺折射出千重幻影。棺中躺着一位与姜暖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子,颈侧的鸢尾花纹在幽蓝的光线下栩栩如生。
"这是......我母亲?"姜暖的声音在空旷的密室中微微发颤。
沈砚的指尖抚过棺盖上的刻字:【苏澜1980-2008】,突然冷笑:"不,这是我母亲。"
他的话音刚落,水晶棺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底部缓缓升起另一具冰棺——里面躺着同样面容的女子,胸口插着一把雕花匕首,匕首柄上缠绕着干枯的玫瑰花枝。
"双生禁忌。"沈砚的声音像是淬了冰,"苏家每一代诞生的双胞胎,必须死一个,否则会招致灭门之祸。"
姜暖腿一软跪在地上,黑玉戒指突然发烫。她这才发现密室地面刻满繁复的符文,而自己正跪在阵眼中央。那些符文在接触到她的体温后,竟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干涸多年的血迹重新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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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一把拽起她时,符文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
"他们用我母亲做阵眼,镇压苏家百年怨气。"他撕开衬衫,心口那道疤竟与地面符文一模一样,"而你母亲带着你逃了。"
冰棺中的匕首突然剧烈颤动,姜暖颈侧的鸢尾花纹开始灼烧般疼痛。沈砚猛地将她推到墙角,自己却被突然飞起的匕首刺穿肩膀。鲜血喷溅在水晶棺上,那些棱镜突然折射出无数光影——
-二十年前,沈砚的父亲与苏澜姐妹的三角恋情
-为保护双胞胎女儿,姐姐苏玥主动赴死
-林董事为夺取苏家秘方,在姜暖十二岁那年纵火......
"沈砚!"姜暖扑过去按住他血流如注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从她指缝间涌出。头顶传来砖石碎裂的声响,整个密室开始崩塌。
沈砚翻身将她护在身下,重物砸在他背上的闷响让姜暖心脏骤停。尘埃落定后,她在染血的废墟里摸到了那本烧焦的日记。最后可辨的字迹触目惊心:
【暖暖才是真正的沈家血脉,当年被调包的是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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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的归途上,姜暖在副驾驶座发抖。车灯划破雨幕,照出蜿蜒如蛇的山路。
沈砚单手握着方向盘,肩上草草包扎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车载广播正在报道:今日15时23分,城郊苏宅因年久失修突发坍塌,专家称该建筑本就存在严重结构问题......
"所以我是......"姜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我姑姑的女儿。"沈砚语气平静得可怕,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当年被调包的,是我们两个。"
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扇形轨迹,姜暖突然想起沈家祠堂里那些牌位——最下方空着的位置,或许本该属于她真正的父母。
一个急刹车,车子猛地停在路边。沈砚扳过姜暖的脸,在闪电照亮车厢的瞬间吻住她。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某种绝望的力度,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他的手掌贴在她后颈,指尖陷入她的发丝,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
"现在,"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明白为什么我非你不可了吗?"
雨幕中的车灯如幽灵的眼睛,后视镜里,烧毁的苏宅方向升起一缕青烟,隐约形成鸢尾花的形状,又在转瞬间被暴雨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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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沈宅书房,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
姜暖裹着毛毯,看沈砚将一份DNA检测报告扔进火中。火舌瞬间吞没了纸张,照亮他紧绷的侧脸。
"所以你早就知道......"
"从你住进沈家第一天就做了检测。"他转身解开染血的衬衫,露出包扎好的伤口,"你我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姜暖盯着他心口那道符文般的疤痕:"那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调包了我们。"沈砚突然单膝跪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爱上苏玥,却被迫娶了我母亲。为报复苏家,他把真正的沈家血脉——也就是你,送去了孤儿院。"
壁炉的火光在他眼中跳动,姜暖这才注意到他眼角的细纹,那是十五年如一日寻找留下的痕迹。
"火灾那天我找到你时,"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指节,"你后颈的胎记和我母亲日记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窗外惊雷炸响,姜暖突然扑进他怀里。沈砚闷哼一声——她撞到了他的伤口,却仍紧紧回抱住她。
"疼吗?"她轻声问。
沈砚低头吻她的发顶:"比不上找你的那些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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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纱帘时,姜暖在沈砚怀中醒来。
他的手臂仍牢牢箍在她腰间,眉心却舒展开来,像是终于卸下多年的重担。姜暖轻轻触碰他肩上的纱布,想起昨夜医生缝合时,他连麻药都不肯打,只是死死盯着她,仿佛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看够了吗?"沈砚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
姜暖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阳光在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融化,映出她小小的倒影。
"没有。"她故意戳他伤口,"沈先生长得好看,我要看一辈子。"
沈砚捉住她作乱的手指,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那就看仔细了。"
他的吻落在她眉心、鼻尖,最后停在唇畔:"从今往后,你只能看我一个人。"
窗外,暴雨过后的天空澄澈如洗,一只蓝翅鸟落在窗台,歪头看着屋内相拥的身影,又扑棱棱飞向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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