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伏在案上,酣睡正甜,身下垫着蒲团,案上有一盏油灯静静立着,屋内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她叫净姝,机缘巧合来到这座名叫清妙庵的地方清修,无人打扰,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独居在此。
“咚咚咚——”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叩门声,净姝蓦地惊醒,拿起房门边的伞,越过小院来到大门口。
咿呀一声,门打开了。
来者是两名男子。
一位身着银色铠甲,眉宇间透露着英气,眼神深邃而锐利,身姿挺拔,一手握着长枪,一手搀扶着身边的少年。少年则一身华服,气宇轩昂,但透着一丝病态。
“师太,打扰了,我和朋友途径此处,遭到仇家追杀,能否在此歇息一晚?”少年拖着疲惫的身躯虚弱地说道。
“请进。”净姝将二人引入院中,指着中间那间主屋道:“二位施主可去那间房歇息。”
净姝顺手拿起院中的笤帚,小心翼翼地扫去了门前附近的脚印。
大雪纷飞,又是夜晚,估计一会这些痕迹就会被掩盖了。
处理完门前的雪,净姝转身到小厨,拿了些粥和馒头。
“多谢师太。”锦衣少年声音温润,微笑开口道:“在下姓萧,这位是我的朋友,姓顾,今日多有打扰,来日必涌泉相报。”
姓萧?萧乃皇族之姓,他说遭仇人追杀,有谁胆敢追杀一个与皇族有牵扯之人,恐怕没这么简单,更何况,身旁那位姓顾的朋友,一身银甲,分明是将军的装扮。
“我知二位不是平常人,既来到我清妙庵,我定护你们,天意有此因缘,阿弥陀佛。”净姝端详了一眼姓萧的公子,他面色潮红,呼吸有些急促,一看就是受了风寒出现了高热的症状:“萧公子看来是雪天赶路受了风寒,柜子里有干净被褥,注意保暖,我一会去厨房熬些汤药。”
“好,多谢......”萧泓与顾淮从华都一路逃亡至此,路上断断续续也有礼王萧景的追杀,一切只为了那可笑的皇位,兄弟相残。
父皇病逝后,他终究是瞒不住他那狼子野心,弑杀了其他兄弟,如今就剩他这太子,就只差了这一步。
蓦地想起什么,净姝转身提醒道:“若是有仇家上门,我房内床榻底有一地窖,你们可暂时藏身,我一个出家人,别人不会为难的。”
待净姝离开后,顾淮警惕地低声道:“这师太好生古怪。”
“怎么了,师太不是好心收留了我们吗?”
“殿下,你有仔细看她胸前挂的佛珠没?”
萧泓不解地摇了摇头,他因高热昏昏沉沉,哪还有心思去观察对方的衣着打扮。
“那不是普通的佛珠,是蛇头,万山蛇的蛇头,棕黑色是用某种草药或者秘法染的,为的就是与佛珠颜色相近。”
“妖......妖女啊?”萧泓回想刚才见面的情景,净姝一身灰色棉布袍,肤若凝雪,清冷疏离,但声音又带着三分魅惑,皇宫他见过的嫔妃和宫女也不少,这样独特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还是小心为上,总觉得她一个尼姑,独自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太过蹊跷。”
“阿淮你就是太谨慎了,我就觉得师太挺热心,你看还帮我熬药去了。”
萧泓端起案上的热茶小抿了一口。
“有人没?有人没?”门外传来粗鲁的敲门声,声音透露着不耐烦。
“来了。”净姝不紧不慢地从厨房走出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床榻下的地窖,顾淮和萧泓点头,迅速藏进去。
一伙官兵打扮的人,举着火把,将门前照得夜如白昼。
“有没有见过两名男子,一位锦衣华服,一位银色铠甲将军模样。”带头的官兵毫不客气地上来就质问道。
净姝心里不悦,但脸色丝毫未表现出任何端倪,显得异常冷静道:“这荒山野岭,又是雪夜,并未有人来过。”
“我们正在抓捕叛党,若有包庇,格杀勿论,来人,搜!”官爷手一挥,身后的一群人一窝蜂地冲进院内,直达禅房。
这群人仿佛土匪似的,进入屋内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人,整洁的房间瞬间变得凌乱不堪。净姝蹙眉,不悦之色又多了几分。
“这茶盏为何是两杯?”聪明的官爷很快注意到案上的热茶,端起来问道。
“官爷也看到了,这里只有我一人,难免孤独,所以我时常一人下棋,备两份碗筷和茶杯。”
“继续搜!”
官兵拿着刀,在院中一顿乱砍,红梅树也遭了秧,粗大的树干被砍出几道深深的印记,红梅花瓣如雨般落下。
“别碰红梅树。”净姝来到院中,低着头,声音不似刚才温润,带着一股冷意。
“你说什么?”官爷没想到一个尼姑居然敢命令他,顿时火冒三丈,提着刀上前,要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贫尼说......不要碰红梅树。”净姝缓缓抬起头,雪夜照得她的脸,一半在阴影里,显得格外诡异。
还未等一群人反应过来,带头的官爷已经重重倒地。
鲜血从身下流出,不一会就成了一大滩,染红了雪地。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也别再来贫尼这清妙庵,明白了吗?”净姝左手做了阿弥陀佛的手势,右手垂臂,手里的软剑,剑尖还滴着血。
“快走快走,妖女,有妖女!”官兵们惊恐地瞪大眼睛,扔下火把和刀疯狂逃窜,深怕逃慢了被杀。
妖女吗?呵!她只是不想别人来打扰她的孤独罢了。
算着炉上的汤药也煎得差不多了,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径直走进厨房,将药端到禅房。
刚才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顾淮和萧泓透过床板的缝隙清清楚楚地看到,净姝抽出软剑,一刀毙命,熟练地仿佛是个杀手般。
顾淮对净姝的忌惮和防备由此又多了几分。
“他们走了,但是保不准明日还会来,二位天亮就离开吧。”净姝将汤药倒入碗中,放在桌上,还不忘提醒道:“还请顾公子帮忙处理一下院里的尸体,贫尼可搬不动呢。”
“这是自然,师太帮了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忙,并且也没有透露我们的行踪。”
“那便多谢了。”净姝微微一笑,找了个蒲团坐下,将脖子上的蛇头佛珠取下,喃喃道:“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