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良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田桂花脸上。
他指着黄晓静,又狠狠瞪向田桂花:“你还有脸问?是不是你们娘俩使坏把王贵平送进局子的?不就是开个玩笑拉扯了两下?多大点事?你们就下这么狠的手,把人往死里整?晓静,你一个姑娘家,心肠怎么这么毒?以后亲戚还走不走动了?”
他喘着粗气,背上的黄浩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醒,哇哇大哭起来,更添了几分混乱。
田桂花眼神冷得像冰。
她站起身,毫不畏惧地迎上黄家良愤怒扭曲的脸。
“黄家良,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谁毒?谁狠?王贵平那叫开玩笑?那叫耍流氓!是犯罪!他三番两次堵晓静,昨天要不是陈瑞阳及时赶到,后果你想过没有?他那是存了坏心,想毁了我闺女!”
“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那是亲戚,他至于害晓静吗?”黄家良冷哼着嚷道。
“亲戚?”田桂花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讽刺和决绝,“你黄家的亲戚情分,我田桂花和闺女们可消受不起!谁家亲戚像林腊梅那样算计着卖晓静?还有谁家亲戚像王贵平那样欺负捉弄晓静?这案子,我们报定了!天王老子来说情也没用!”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黄家良被田桂花怼得脸色铁青。
尤其是听到“卖晓静”三个字,更是心虚又恼羞成怒。
他指着田桂花,试图用“现实”压人。
“田桂花!你别不识好歹!你现在是离了我,带着三个丫头片子,看着是支棱起个铺子,风光了?等将来你们娘几个被人欺负的时候,哭天喊地都没人管!还不是得靠娘家、靠亲戚帮衬?你现在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有你们后悔的!跟我离了,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你跟黄家亲戚闹掰了,那是断了你们娘几个的后路!”
“呸!”田桂花啐了一口,“靠你们?靠你们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还是靠你们落井下石?黄家良,我告诉你,我田桂花带着闺女,离了你们这群‘亲戚’,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我们的后路,我们自己挣,不劳你操心!滚滚滚!别脏了我的地方!”
田桂花抓了扫把,朝黄家良的身上招呼过去。
黄家良不得不后退几步,但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气得他大骂,“田桂花你个疯婆子!”
“妈!跟这种人说那么多干嘛!”在后院被吵醒的黄晓晓早就按捺不住怒火,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她听到“王贵平”和“撤案子”几个字,又见黄家良指着她妈和大姐骂,更是火冒三丈。
她二话不说,冲到黄家良面前,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滚!带着你的‘亲戚情分’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再敢来闹事,我拿擀面杖抽你!”
黄家良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趔趄,背上的孩子哭得更凶了。
他稳住身形,看着这个以前在家唯唯诺诺、如今却敢对他动手的小女儿,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加上在田桂花这里受的气,彻底点燃了他的暴戾。
“反了你了!小贱蹄子!敢推老子?”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就朝黄晓晓脸上狠狠扇去!
“晓晓!”
“爸!别打!”
田桂花和黄晓静同时惊呼,母女俩奋不顾身地扑上去阻拦。
田桂花死死抓住黄家良扬起的胳膊,黄晓静则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妹妹前面。
小小的包子铺里顿时乱作一团。
黄家良的怒吼、孩子的哭嚎、母女三人的尖叫和拉扯声混杂在一起。
黄家良被田桂花和黄晓静缠住,更加暴怒,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着想要挣脱,眼看就要伤到挡在前面的黄晓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冷冽如寒冰、却又带着雷霆般威慑力的怒喝,如同炸雷般在铺子门口响起!
这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混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铺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齐齐朝门口望去。
只见陈瑞阳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如标枪般矗立在门口。
他脸色铁青,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紧抿的唇线绷成一条坚毅的直线,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势,让小小的铺子温度骤降。
他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混乱的现场,最后死死钉在黄家良那还扬着的手上,以及被护在后面的黄晓静苍白的脸。
黄家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和那身军装带来的压迫感震得浑身一激灵,扬起的手僵在半空。
当他看清来人是陈瑞阳时,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认出了这个几次三番坏他“好事”,还揍过他的当兵的!
“又……又是你?”黄家良的声音带着惊疑和强装的硬气,但底气明显不足了,“你……你算老几?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轮得到你个外人来管?”
陈瑞阳大步流星走进铺子,直接挡在了田桂花母女和黄家良之间。
他挺拔的身躯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所有的威胁隔绝在外。
陈瑞阳冷冷地盯着黄家良,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黄家良心上:“家务事?当街耍流氓未遂,受害者报案,这是刑事案件!由公安机关依法处理!你身为父亲,不思保护女儿,反而为施暴者张目,逼迫受害者撤案,甚至还动手殴打妻女,你还有脸说这是家务事?”
陈瑞阳的质问,直指要害,毫不留情。
“至于我管不管得着?黄家良,我郑重警告你,田桂花同志母女的生活安宁受法律保护!你今天的言行已涉嫌寻衅滋事、干扰司法公正,并对他人人身安全构成威胁!再敢纠缠闹事,我立刻通知派出所同志来处理!”
黄家良被陈瑞阳一连串的罪名和那身军装自带的威慑力压得喘不过气。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但他看着陈瑞阳维护田桂花母女的姿态,一股邪火又冲上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少拿大帽子压人!你一个当兵的,不在部队好好待着,整天往这寡妇门前跑,算怎么回事?我要去你们部队告你!告你干涉群众生活,作风有问题!我看你还管不管得着!”
“告我?”陈瑞阳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意,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向身后的田桂花和黄晓静,似乎在寻求某种确认,又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田桂花看着陈瑞阳挺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
她立刻明白了陈瑞阳的用意,毫不犹豫地大声道:
“黄家良!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陈瑞阳是我请来的!他帮衬我们孤儿寡母,是见义勇为,是解放军同志爱护老百姓!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去告!我看部队是信你这个卖女求荣的混账,还是信一身正气的瑞阳同志!”
“你……你们……”黄家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田桂花和陈瑞阳,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陈瑞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越过黄家良,温柔而坚定地落在了因为刚才的拉扯和惊吓,脸色依旧苍白眼中却闪烁着复杂光芒的黄晓静身上。
然后,他转回头,面对着气急败坏的黄家良,清晰无比掷地有声地说道:“没错,田婶说的对,我管得着!而且,我管定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因为,我是黄晓静的对象!保护我的对象和她的家人,天经地义!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
这句话如同在小小的包子铺里投下了一颗惊雷!
黄家良彻底傻了。
他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指着陈瑞阳和黄晓静,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你……你……她……”
田桂花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陈瑞阳如此郑重其事、毫不避讳地在黄家良面前宣布,心中也是又惊又喜,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紧紧握住了身边黄晓静冰凉的手。
而风暴中心的黄晓静,在听到“对象”二字时,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陈瑞阳那深邃、坦荡又带着无限温柔与坚定的目光里。
巨大的震惊、羞涩、难以置信,还有一股无法抑制的、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巨大暖流和安全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直红到了耳根脖颈。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那灼热的目光,却又像被磁石吸引,无法移开视线。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水光,是惊吓后的余悸,是猝不及防的羞赧,更是……难以言喻的悸动和确认。
铺子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黄浩浩还在不明所以地抽噎。
陈瑞阳那句“我是黄晓静的对象”,如同一个无形的结界,将黄家良彻底隔绝在外。
他所有的愤怒、威胁、倚仗,在这句宣告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无力。
黄家良看着陈瑞阳挺拔如松、正气凛然的身姿,再看看女儿那虽然羞怯却明显带着依赖和信任的眼神,以及田桂花那护犊子般坚定的神情,一股前所未有的颓败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他彻底输了。
在这个军人面前,在这个已然脱离他掌控、拥有了新生活的“家”面前,他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黄家良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像只斗败的公鸡,狼狈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推起他那辆破自行车,背着哭闹的孩子,在陈瑞阳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灰溜溜地骑车跑走了。
“呼,终于走了!”黄晓晓拍拍袖子,嘿嘿笑了声。
回头时,发现母亲在看陈瑞阳,陈瑞阳在看姐姐黄晓静,黄晓静低头在看自己的脚尖,她噗嗤一声笑了。
“你们怎么发呆呀?”
黄晓晓调皮的声音,惊得三人回过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黄晓静,她窘着脸扭身走到铺子门外,将几样被黄家良撞倒的凳子水桶和扫把一样样扶正摆好。
陈瑞阳的目光,又马上朝她追了过去。
田桂花看着他俩想说话又不好意思说话的表情,忙着打圆场,“瑞阳啊,刚才多亏了你,天气热,进来坐会儿吧。”又喊黄晓晓倒凉茶来,“绿豆汤还没有煮好,喝点凉茶吧。”
陈瑞阳点了点头,坐下了。
他看着黄晓静,又说道,“田婶,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不是随口说说的。”
收拾着东西的黄晓静,手里的动静顿住了,心里也狂跳起来。
原来……他真的喜欢自己啊。
田桂花激动得抓了抓衣角,“瑞阳啊,你真心喜欢我家晓静,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她想到了余大娘说要给晓静相亲的话。
可见,余大娘的心里,想的是将她家晓静许给别人啊,这是没看上晓静的意思。
她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陈瑞阳微微一笑,“我奶奶是同意的,那昨天来说相亲……其实是想说我,她没说明白。”
田桂花睁大双眼,“啊?原来是误会啊。”
黄晓静听到这话,脸色更红了。
原来,余大娘也中意她啊?
“哈哈哈,这不巧了吗?瑞阳大哥,我妈也同意呢。”黄晓晓拍手笑起来。
“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懂什么的?去去去,忙你的去。”田桂花笑骂着将黄晓晓推开了。
既然事情说开了,说起话来,也熟络了不少。
陈瑞阳又说,想请田桂花母女三人,明天到他家吃晚饭。
田桂花笑着点头,“成,我也想看看你奶奶了。”又回头朝黄晓静说,“晓静,明天早上去给奶奶挑礼物,余大娘喜欢吃什么,你最清楚了。”
黄晓静看了眼陈瑞阳,红着脸应声,“知道了,妈。”
陈瑞阳望着黄晓静,眉眼里全是柔情。
又说了会儿话,陈瑞阳起身告辞,回了巡防队。
帐篷里,有个人正在跟巡防队的队长卫大国说着什么。
陈瑞阳认出了那人,那是镇上“于记”早餐点的老板。
于老板正在向卫大国告状,说田桂花的包子用的是臭肉,绿豆汤用的是烂豆子。
让卫大国不要买田桂花的,买他的。
说着话,于老板还往陈瑞阳和卫大国的手里,塞着两包东西。
卫大国皱着眉,没接。
陈瑞阳直接冷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