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女户老太被吃绝户,重生八零》 第47章 田桂花的包子卖得快,羡煞一众同行 田桂花将五笼包子送到了河堤下方的巡防队。 陈瑞阳让管理后勤的小王开了收据,交给了田桂花。 刚才的一锅绿豆汤,陈瑞阳算的是五块钱一锅,五笼包子九十个,计算是四块五毛。 现在她又送了五笼包子九十个过去,虽然只是收据,但也赚了四块五。这才一大早呢,她就赚了十四块,一会儿再做些包子零卖,又能赚个几块钱,今天的毛收入能有二十来块了。 田桂花想到赚的大笔收入,心里高兴,蹬三轮车的脚都有力了几分。 离开巡防队的休息处,田桂花骑车往回走,这会儿才早上六点,天才刚刚亮。 但因为是大夏天,河堤上不少人都忙碌了起来。 天气热,人们习惯早起劳作。 在帐篷里守夜的人纷纷走出来活动筋骨,从家里赶来的人,呼朋唤友打招呼。 有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来卖早点的人,大声叫卖着吃食。 看到田桂花三轮车后面的空蒸笼,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认识她的人,便打起了招呼,“田大姐,早啊,你的包子卖得这么快?这都空了好几个蒸笼了。” 田桂花笑道,“是啊是啊,我起得早。” 她骑着车,离开了。 等她走出一些距离时,坐在一旁休息的老汉朝背着背篓卖包子的女人说,“田桂花的包子哪里是在河堤上卖掉的,她的包子全被巡防队的人买走了,她都送两趟了呢。” 背背篓的女人,惊讶地睁大双眼,“啊?原来是这样啊。田桂花的运气真好啊。” 那人羡慕地笑着说,心里却冒酸水,她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不行,她明天也早起,也送到巡防队那里,把田桂花的生意抢过来。 在背背篓的女人跟坐在路旁休息的男人聊天时,两人的对话被黄彩云听到了。 黄彩云跟着于家早点铺的老板娘前来卖包子。 虽然才六点,但因为走路还要挑担子,热得她一头汗水,只想坐下休息。 可她的老板娘却是个罪恶的资本家,看不得她休息。 只要她休息就会骂她。 为了能休息几分钟,她拉了拉老板娘胡嫂子的袖子,“婶子,你听到刚才那两人的话了吗?” 胡嫂子要赶时间将包子挑到河堤上去卖掉,没闲心听黄彩云说些有的没的,“认真做事,别人家聊天与你什么相关?” “他们说,刚才田桂花的包子被巡防队的人全买走了。”黄彩云说,“而且,还送了两趟包子,这才大早上呢,她就赚了一二十块了吧。” 胡嫂子吃惊得睁大双眼,“什么?谁说的?” “他!”黄彩云指了指坐在河堤下方台阶处的一个老汉说。 老汉在歇脚抽旱烟。 胡嫂子冷冷一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口里说着不在乎,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抢走田桂花的生意。 胡嫂子两口子做的包子,面团揉的不软和,馅料也比田桂花放的少。 关键是,馅料的调味不及田桂花的好吃。 所以她的包子不及田桂花的抢手,几笼包子在人员密集的河堤上,卖了两个小时才卖完。 胡嫂子和黄彩云回到铺子的时候,都八点多了,这会儿太阳升起来了,烤得街道跟火炉一样。 两人一头汗水回了铺子。 于老板少不了对她们一顿埋怨,“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 走了两个人,他带着小儿子卖早点根本忙不过来。 “包子卖不动,可能天气热的缘故。”胡嫂子看了眼铺子里几个吃着面条的人,小声抱怨说。 当着外人的面,她没敢说实话,走到男人身边小声将田桂花揽了大生意的事,跟自己男人说了。 于老板睁大双眼,“什么?她咋运气那么好?” “嗨,小点声。”胡嫂子拉了拉男人袖子。 “咦,这不是彩云吗?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你家开的铺子吗?”一个矮胖的年轻姑娘,和一个长得流里流气的青年男人,晃着胳膊走进了铺子。 看到擦着桌子的黄彩云,年轻女人笑着走过去拍着黄彩云的背,“请我吃面条吧,黄彩云。” 走进来的女人是黄彩云大嫂林腊梅的表妹王芳芳,另一个男人则是林腊梅的堂表弟王贵平。 来铺子里做事也有好几天了,黄彩云经常遇到熟人。 但那些都是同生产队的,他们都只是打个招呼,不会说过分的话。 可林腊梅的表妹王家人,都是说话做事不饶人的。 黄彩云看到他们,厌恶得直磨后槽牙。 “不是我家的铺子,我……我在这里做事。”黄彩云没好气说。 王芳芳故意的吧? 她没父没母,哥嫂又没有钱,家里怎么可能开得起铺子? 王芳芳当然知道,黄彩云家开不起铺子,前几天还听说,表嫂林腊梅回了娘家吵着要离婚呢。 黄家要是有钱,表嫂怎么可能闹离婚? 王芳芳刚才这么说,是故意羞辱黄彩云的。 “啊?黄彩云,你怎么当起小工来了?你那二婶呢?也不管管你的?真是的。”王芳芳往左右看了看,挑了张桌子坐下了。 不提田桂花还好,提到田桂花的名字,黄彩云的火气更加上来了。 她冷冷一哼,翻了个白眼。 于老板恰好看到了,以为她不想做事才会朝客人翻白眼,马上厉声喝道,“黄彩云,少在这里当大小姐翻白眼?还不快去做事?” 黄彩云只得收了脸色,问王芳芳和王贵平要吃什么。 王芳芳故意整她,“要两碗瘦肉面。” 黄彩云答应着,转身往灶台边走准备跟于老板汇报,但才转身走了两步,又听到王芳芳说,“不了,我还是吃鱼汤面吧,不要放辣椒。” 可等黄彩云记下转身后,王芳芳又改了口,“还是吃肉汤面吧,多放点酸菜。” 黄彩云这才意识到,王芳芳在故意逗弄她。 王芳芳比她大好几岁,只因为她成了洗碗小工,就取笑捉弄她? 王芳芳也就只有这点本事。 想到王芳芳提到田桂花的事,她眼珠儿转了转,故意说道,“对了,芳芳姐,你这几天有没有找我大堂姐晓静玩?” 王芳芳扬眉,“我为什么要找她玩?” 上回在堂哥成亲那天,她不过是跟黄晓静开了个玩笑,就被黄晓静的母亲打了一顿,她到现在还没气消呢。 黄彩云看了下王芳芳的脸色,唇角扬了扬,又故意说,“她家现在买了铺子,在卖包子,生意可好了,她打扮得也比以前好看了。” 一旁坐着喝水等早点的王贵平睁大双眼,“哦?真的?” 他想追黄晓静,但黄晓静那个死丫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芳芳看了眼堂哥,朝黄彩云撇唇冷笑,“那又怎样?” “我没骗你们,不信,你们自己去瞧啊。在老车站的路口,她家的招牌写着田记包子铺。”黄彩云说完,转身走开忙去了。 哼,王芳芳故意揭她的短说话气她。 她也故意说话气王芳芳。 王芳芳嫉妒黄晓静长得苗条得男娃子们的喜欢,总是暗中算计黄晓静。 上回还被田桂花打了一顿。 王芳芳要是再去找黄晓静,一定还会被田桂花打。 让这两方互相打架吧,她好看热闹。 王芳芳眯着眼,看了眼走远的黄彩云,用胳膊肘子捅了下王贵平,小声说,“喂,贵平,你不是喜欢黄晓静吗?怎么没见你最近找她呀?” 要是黄晓静嫁到了她王家,看她怎么修理黄晓静。 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 黄晓静居然向家里大人告状打她,真是小心眼。 王贵平的妈也是个小心眼的,要是让这俩人成了婆媳,那可就好玩了。 王贵平上回跟黄晓静开玩笑,被田桂花差点打死,肩头那里疼了半个多月才好。 他哪里还敢去找黄晓静? 有那贼心,没那贼胆了。 “算了吧,她那个妈跟母老虎一样,我才不想去找她。”王贵平耸耸肩头,撇着唇冷笑。 王芳芳扬着唇微笑说,“我帮你把黄晓静约出来,你跟她多多见面,你们悄悄好上了,她那个妈自然就认你了。” 王贵平眼睛一亮,拍腿道,“这敢情好!” 没一会儿,面条上来了,两人吃着面条,小声说着怎么约出黄晓静。 王芳芳和王贵平在“于记”面馆吃完面,果然顺着黄彩云的话,溜达到了老车站路口。 远远就瞧见了那块簇新的“田记包子铺”招牌。 铺子门口热气腾腾,田桂花正麻利地收着钱,黄晓静则在里头低头忙着收拾碗筷。 隔着一段距离,王贵平的眼睛就黏在了黄晓静身上。 一个多月不见,也许是生活安定、心情舒畅了,黄晓静看起来比在黄家时更水灵了,皮肤白皙了些,穿着件干净的碎花衬衫,扎着两条长辫子,侧脸线条柔和,透着股安静又倔强的劲儿。 “啧,还真是不一样了。”王贵平摸着下巴,眼神里那股贪婪和占有欲藏都藏不住,“比以前更好看了。” 王芳芳嫉妒地撇撇嘴,推了他一把:“瞧你那点出息!等着,我去试试。” 她整了整衣服,堆起笑脸走到铺子前:“晓静?忙着呢?”又朝田桂花打招呼。 黄晓静闻声抬头,看清是王芳芳,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大堂嫂的这个表妹上次在二堂哥婚礼上差点害她出大丑,她记忆犹新。她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对方。 田桂花也看到了王芳芳,脸色瞬间沉下来。 她两步跨到女儿身前,像护崽的母鸡,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王芳芳?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赶紧走!” 王芳芳脸上的笑僵住了,田桂花那锐利的眼神让她想起上次挨的巴掌,脸上似乎还隐隐作痛。 她心里骂了句“老泼妇”,嘴上却不敢硬顶,只得讪讪道:“田婶,瞧您说的,我就是路过,跟晓静打个招呼……” “用不着你招呼!”田桂花斩钉截铁,“再不走,别怪我喊人了!彩云那丫头是不是在你们那儿嚼舌根了?回去告诉她,再敢使坏心眼,我连她一起收拾!” 周围的食客都看了过来,王芳芳脸上挂不住,恨恨地瞪了黄晓静一眼,低声骂了句“不识抬举”,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王贵平在不远处看着,见王芳芳碰了一鼻子灰,非但没觉得难堪,反而更心痒难耐。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黄晓静这副被田桂花护得严严实实、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妈的,软的不行,老子来硬的!”王贵平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对走回来的王芳芳说,“芳芳,你说得对,姑娘家害羞!我就得让她没处躲!” 王芳芳刚才受了气,也憋着火,怂恿道:“对!贵平哥,你瞅准机会,趁她落单的时候……抱住了亲一口!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到时候名声坏了,不跟你跟谁?田桂花再厉害也得认!” 王贵平听得两眼放光,觉得这主意简直太妙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贵平像条阴沟里的老鼠,有事没事就在田桂花铺子附近的巷子口晃荡,眼睛死死盯着铺子里忙碌的黄晓静。 他发现黄晓静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太阳最毒、街上行人最少的时候,会骑着三轮车,去离铺子不算太远的一条僻静巷子深处打井水,用来冰镇绿豆汤。 这天下午,毒辣的日头炙烤着青石板路,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丝风也没有。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知了在树上嘶鸣。 黄晓静像往常一样,把三轮车停在巷子口的老槐树树荫下,拿着两个空桶走向巷子深处的老井。 她熟练地把桶系在井绳上,正准备摇动辘轳,一个油滑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晓静妹子,打水呢?这么重的活儿,怎么不让哥哥我来帮你?” 黄晓静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王贵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就站在离她不到两步远的地方,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搓着手,一步步逼近。 “王贵平!你想干什么?” 黄晓静脸色煞白,厉声喝道。 同时迅速后退,背脊紧紧抵住了冰凉的井台石壁。 她心里咚咚狂跳,这巷子太深太静了,喊人恐怕都听不见。 第48章 陈瑞阳来了,王贵平被关押牢房 “嘿嘿,想干什么?哥想你了呗。”王贵平涎着脸,目光贪婪地在黄晓静因紧张而起伏的胸口和纤细的腰身上打转,“晓静,别躲啊,跟哥好,哥疼你……” 他说着,伸手就朝黄晓静的手腕抓去! “滚开!别碰我!”黄晓静尖叫一声,奋力挣扎,抓起空桶就朝王贵平砸去。 王贵平侧身躲开,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反而更兴奋了,一把抓住黄晓静挥舞的手臂,另一只手就想去搂她的腰,嘴里喷着令人作呕的酒气:“装什么装!让哥亲一口……” 黄晓静又惊又怒,拼命扭动身体,指甲在王贵平胳膊上划出几道血痕。 王贵平吃痛,凶相毕露:“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扬起巴掌就要朝黄晓静脸上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疾风般从巷口冲了进来! 王贵平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狠狠撞在他抓着黄晓静的那条胳膊上,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紧接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军装的挺拔身影挡在了他和黄晓静之间。 那人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腮帮子上! “嗷——!” 王贵平惨嚎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被打得离地飞起,重重摔在几步开外的青石板上。 牙齿磕在石头上,满嘴血腥味。 陈瑞阳像一尊怒目金刚,稳稳地护在惊魂未定的黄晓静身前。 他军帽下的眼神冰冷锐利,仿佛能刺穿人心,胸膛因为愤怒和急速奔跑而剧烈起伏。 他右肩的伤似乎因为这全力一击被牵动了,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身形却纹丝不动,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陈……陈瑞阳?”黄晓静看着眼前宽阔可靠的背影,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劫后余生的巨大情绪冲击让她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 “没事了,晓静。”陈瑞阳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目光如刀锋般锁定在地上蜷缩呻吟的王贵平身上,“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耍流氓?!” 王贵平被打懵了,半边脸迅速肿起老高,嘴角淌着血沫子。 他看清了陈瑞阳那张冷峻的脸和肩章,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煞神不是在河堤上防汛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 陈瑞阳哪会给他机会,上前一步,穿着军用胶鞋的脚精准地踩在王贵平的手腕上,力道之大,让王贵平再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饶命……解放军同志……饶命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王贵平涕泪横流,彻底怂了,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 “说!谁给你的胆子!”陈瑞阳的声音蕴含着雷霆之怒。 “没……没人……是我自己鬼迷心窍……”王贵平哪里敢供出王芳芳,只能拼命求饶。 陈瑞阳冷哼一声,脚下又加了几分力。 他转头看向黄晓静,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关切:“晓静同志,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黄晓静摇摇头,看着陈瑞阳额角渗出的细汗和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军装肩线,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悸动。 他怎么会这么巧出现? 他……是一直在担心她吗? “晓静!”田桂花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喘息,从巷口传来。 她刚在铺子里忙着,忽然看到王贵平贼眉鼠眼悄悄朝黄晓静打水的方向走去,眼皮直跳,便匆匆追了过来。 一进巷子,就看到陈瑞阳如天神下凡般护在女儿身前,脚下踩着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的王贵平! 果然! “妈!”黄晓静看到母亲,强忍的委屈和后怕涌上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田桂花几步冲到近前,狠狠剜了眼如死狗一样趴地地上的王贵平,随即紧张地抓住女儿的胳膊上下打量:“晓静!你怎么样?那个畜生碰到你没有?伤着哪儿没有?” 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黄晓静不想让母亲过于担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摇摇头:“妈,我没事。幸好……幸好瑞阳同志及时赶到了。” 她说着,感激又带着点羞涩地看了陈瑞阳挺拔的背影一眼。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田桂花这才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但怒火却“噌”地一下烧得更旺。 她猛地扭头,瞪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哼哼唧唧的王贵平,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你这个天杀的畜生!下三滥的狗东西!” 田桂花骂着,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照着王贵平的腰眼就狠狠踹了一脚。 “欺负我家晓静一次不够,还敢来第二次!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王贵平被踹得又是一声惨叫,身体缩得更紧。 “田婶!”陈瑞阳连忙出声制止。 他理解田桂花的愤怒,但更明白此刻该做什么。 他脚下微微用力,让王贵平彻底动弹不得,沉声道:“田婶,为这种人动气不值当,踢死了他反而脏了您的手,还得担罪过。” 他冷静的目光扫过王贵平那张因痛苦和恐惧扭曲的脸,“这种流氓行径,就该交给派出所,让法律收拾他!光天化日耍流氓,够他喝一壶的!” 陈瑞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军人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田桂花一部分冲动,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打一顿是解气,可万一真打出个好歹,这畜生反咬一口,自己有理也变没理了。 而且,陈瑞阳说得对,把他送进派出所,才是最能让他付出代价也最能保护晓静名声的法子! 这年头严打,流氓罪判得可不轻! 田桂花立刻收敛了动作,但眼神里的怒火丝毫未减。 她指着王贵平骂道:“对!送派出所!让政府枪毙了这个狗东西!瑞阳同志,麻烦你押着他去!我跟你一起去作证!晓静也去,把刚才这畜生怎么欺负你的,一五一十跟公安同志说清楚!” 陈瑞阳点点头:“好!田婶,晓静同志,你们稍等。” 他利落地解下自己的皮带,动作熟练地将王贵平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用皮带紧紧捆住手腕。 王贵平还想挣扎哀嚎,陈瑞阳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那带着杀伐气的目光让王贵平瞬间噤若寒蝉,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走!”陈瑞阳像提小鸡一样把王贵平拽起来。 田桂花推着三轮车,带着黄晓静,母女俩跟在陈瑞阳身后。 ——- 派出所内。 值班的老公安刘副队,一看陈瑞阳的军装和押着的王贵平那副狼狈样,再看到后面跟着的田桂花母女,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 听完陈瑞阳条理清晰、简明扼要的叙述,以及田桂花义愤填膺的补充和黄晓静虽然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的指证,刘副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好哇!王贵平!又是你!”刘副队显然认识这个镇上有名的二流子,猛地一拍桌子,“上次偷鸡摸狗关了你几天,出来还不学好!光天化日就敢耍流氓?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王贵平吓得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公安同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喝多了马尿,一时糊涂……我没想真怎么着啊!就是……就是想跟晓静妹子说说话……” “放屁!”田桂花气得差点又要冲上去,“说说话?说说话你上手抓人?说说话你往死胡同里堵?说说话你满嘴喷粪?公安同志,他这是狡辩!他上回在我侄儿婚礼上就差点害了我闺女!这次是预谋的!” 接着,田桂花又将上次的事情说了。 那天她就想报警了。 只是当时她和大女儿在王家,而且王家人多,黄耀光当时还是她的二侄儿,也不会帮她说话。 陈瑞阳又只是个路过的,就算是报警了,她也会寡不敌众。王家人会召集全族的人来闹的话,她别说是报警了,她连走都没法走。 派出所根本没法处理案子。 但今天,可是个好机会! 王贵平没有帮手! 陈瑞阳也沉声道:“刘同志,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亲眼目睹他对这位姑娘强行拉扯意图不轨,受害人受到极大惊吓。性质极其恶劣!” 刘副队点点头,厌恶地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王贵平,对旁边的两位部下说:“小陈,小李,你们把他铐起来,关进拘留室!通知他家属!这案子性质严重,报上去,等着吃牢饭吧!” 严打的风声正紧,王贵平撞枪口上了。 “是!”两名民警同志麻利地给王贵平戴上手铐,把他拖了下去。 王贵平绝望的哭嚎声在走廊里回荡。 刘副队又详细做了笔录,让陈瑞阳田桂花和黄晓静分别签了字。 他安慰了母女俩几句,尤其对黄晓静说:“姑娘,别怕,这种坏人一定会受到严惩!回去好好休息。” 走出派出所,外面已是夕阳西下。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田桂花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堵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的陈瑞阳,眼眶有些发红,郑重地深深鞠了一躬:“瑞阳同志,今天……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家晓静她……她……” 后面的话,田桂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攥着女儿的手。 黄晓静也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更深沉的情愫。 她看着陈瑞阳,声音轻柔却无比真诚:“瑞阳同志,谢谢你。” 陈瑞阳连忙伸手虚扶田桂花:“田婶,您快别这样!保护群众是应该的!何况……”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黄晓静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坚定,“晓静同志没事就好。” 那“何况”后面未尽的话语,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田桂花直起身,看着眼前高大英俊、一身正气的青年,再看看自己身边文静秀美、惊魂初定的女儿,一个念头在她心中从未如此清晰和坚定过。 她抹了抹眼角,露出一个释然又带着期许的笑容:“瑞阳啊,今天耽误你防汛工作了吧?走,先回铺子,婶子给你舀碗绿豆汤压压惊!晓静,扶着瑞阳点儿,他肩膀还有伤呢,你们都坐到三轮上来吧,我带你们回去。” 田桂花的话语里,自然而然地透出了亲近和安排。 陈瑞阳窘着脸,“其实……”其实他的肩膀早就好了。 但是,黄晓静扶一扶的话,也是可以的。 他便缩回了后面的话。 黄晓静的脸颊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她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地靠近了陈瑞阳一步。 陈瑞阳看着田桂花热情的笑容,又感受到身边女孩靠近的气息,心口那股因救人而激荡的热血尚未平息,此刻又涌上一种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他微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田婶了。” 三人回了铺子里。 田桂花请陈瑞阳进铺子,又喊守铺子的黄晓晓去端吃的来,“去端碗绿豆汤来,再端两个包子出来。” 又让黄晓静坐着跟陈瑞阳说话,“晓静你陪瑞阳说说话,我做晚饭去,瑞阳你就在这儿吃晚饭吧?” 陈瑞阳担心黄晓静还在害怕,便也没有马上离开,微微一笑说,“多谢田婶。” “谢啥谢的,你这孩子。”田桂花摆摆手,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明显的熟络了不少。 黄晓晓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三个人一起回来? 铺子对面的小巷子里,一直暗中盯着黄晓静的王芳芳,看着黄晓静和陈瑞阳一起回来,还跟田桂花说说笑笑的,她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 黄晓静怎么跟陈瑞阳在一起回来了? 王贵平没去找黄晓静? 一直站在这里,实在太热了,王芳芳受不住,只得先走了。 就在陈瑞阳坐在田桂花家的铺子里喝着绿豆汤时,陈瑞生从这里路过。 看到哥哥陈瑞阳坐在铺子里还跟黄晓晓的姐姐黄晓静在说话,而且,黄晓静的头发上,正夹着一只红色的蝴蝶发夹,他赫然睁大双眼。 第49章 猜中陈瑞阳的心思,余大娘到田桂花家探口风 陈瑞生疑心看错了,又往前走了两步。 这回,看得真真切切了。 黄晓静头上的红色蝴蝶发夹,和哥哥抽屉的那只能凑成一对。 前几天有一次他到哥哥的屋里找书看,无意间看到没锁的抽屉里,放着一只发夹,一个大男人收着一只女人用的物品,这不是暗恋是什么? 他想进铺子里,喊出哥哥来问一问,但转念又一想,这是家包子铺,哥哥可能是来吃包子也说不定? 吃饭的人跟包子铺的老板一家聊天是很正常的事,万一闹了误会,可不好。 陈瑞生挠了挠头皮,还是悄悄走开了。 还是找个时间,把同学黄晓晓找出来问问吧。 再说陈瑞阳吃好东西后,没有在铺子里多停留,又回巡防队去了。 田桂花没让黄晓静去打水,女儿刚才受了惊吓,还是休息着为好。 她骑着三轮车,带着几个水桶往井边去了。 她一走,陈瑞生马上从从巷子里跑了出来,站在铺子的门口,朝里喊道,“黄晓晓!向你打听个同学!” 黄晓晓这丫头太机灵古怪了,他只能找借口喊出来。 正在看炉火的黄晓静扭头,认出他是陈瑞阳的弟弟,礼貌地点头微笑,“咦,是陈瑞生啊,晓晓在后院忙呢,晓晓——” 黄晓晓在后院忙着泡豆子,听到陈瑞生的喊声,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皮。 等她手头的事情忙好,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拍了拍衣裳,挑着眉尖问,“什么事啊?” “我想问问,王小同的事情,他以前不是坐你后面吗?经常找你说话来着的。”陈瑞生看了眼黄晓静头发上的红色蝴蝶夹,朝黄晓晓点头说。 现在走近看,越发让他笃定,哥哥抽屉里的发夹,和黄晓静头上的是一对。 蝴蝶的触须,一只朝左,一只朝右。 哥哥抽屉里的那只是朝左的。 黄晓晓扬眉,“可我对他的事情也不太了解。”说着,转身要走。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天气太热了,我找不到别人问,只有你住得离我家最近……”陈瑞生上前一步,扯住了黄晓晓的袖子。 黄晓晓无语,回头瞪了他一眼,抽回了袖子,“行吧,那你问吧。” “到那边说吧。”陈瑞生指了指铺子前方的一株大槐树,“那里阴凉。” 黄晓晓扬眉,问个同学的事情而已,犯得着走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去?她姐姐又不是个喜欢偷听的人。 可一想到,陈瑞生的哥哥刚才救了姐姐,出于对陈家人的礼貌,黄晓晓便压着怒火,跟着陈瑞生走了过去。 男生怎么都婆婆妈妈的? 真烦人! “我哥刚才到你家铺子里做什么?”陈瑞生见她跟过来,小声问道。 黄晓晓一怔,“你不是问王小同吗?怎么问起你了哥?” “就随口问问。”陈瑞阳从衣兜里摸了两支冰棍,递了一支给黄晓晓,“给,刚买的,奶油味的绿豆冰糕。” 黄晓晓正口渴着,看到冰糕眼睛都亮了,“这算是回答你问题的好处费吗?” “是的,我也不好意思白白让你跑来不是?”陈瑞生将冰糕塞到了黄晓晓的手里。 黄晓晓不客气地接了,撕开包装纸吃起来。 一股子透心凉,将她毛躁的心扶平不少,“哦,你哥呀……”黄晓晓顿了顿,没说陈瑞阳打跑了王贵平的事情,她觉得一个姑娘家老是被人骚扰,传出去不大好,只说道,“你哥帮我妈介绍了生意,我妈请他吃包子。” 陈瑞生没问到想听的话,不相信地睁大双眼,“就这?” “当然了,不信你问你哥呀。”黄晓晓又咬了块冰糕,含糊说。 “哦,还有,你姐姐的红色发夹哪儿买的?” 黄晓晓揶揄地打量着陈瑞生,“你一个男生,打听这个做什么?” 陈瑞生被她盯得脸色发窘,“我一个表妹,让我给她买发夹,我不知上哪儿买。” “你还有表妹?”黄晓晓睁大双眼,一脸嘲讽,“她不会买吗?怎么要你买?” 她心里鄙夷一哼,又是一个跟黄彩云一样喜欢使唤男生的丫头吗? 真是讨厌! “啊,她才两岁,当然是我买了。”陈瑞生抓了抓头皮,讪讪说。 黄晓晓听得一愣,笑了起来,“才两岁呀,小丫头居然知道爱美,不过不巧,我姐姐的发夹是她自己做的,你买不到的。她将一个坏掉的红色大发箍用火烤软了,剪成了蝴蝶样,卡在普通钢丝小发夹上做成的,不过原先有一对的,她弄丢了一支。” 陈瑞生听得心头一亮。 是自己做的,还做了一对又掉了一支,那么哥哥抽屉里的那支,百分百是黄晓静的。 “喂,你不是要问王小同的事吗?怎么尽问些有的没的?”黄晓晓又催着问。 她手里的冰糕都吃了一半了。 陈瑞生回过神来,随便问了一些王小同的事,离开了这里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陈瑞生马上将打听的消息,告诉给了奶奶听。 余大娘听得睁大双眼,“啊?你大哥居然喜欢的是田桂花的大闺女?嗨,这不是赶巧了不是!” 她又气又笑,那个臭小子还气得跑走了,几天都不跟她说话,回来做了事就匆匆走掉。 赶情,这是生怕她拆散他和晓静啊。 “瑞生,去,上巡防队把你大哥找回来。这小子,有对象了也不说出来,害得我老是担心着。”余大娘笑着用拐杖敲着地,催着二孙子。 陈瑞生嘿嘿一笑,“好,我就这去找大哥。” - 陈瑞生来到了河堤下方的巡防队,但没找到陈瑞阳。 他跑到了河堤上,才在一群人中看到了正在指挥众人巡查的陈瑞阳。 “大哥!”陈瑞生跑过去,一把拉住了陈瑞阳。 陈瑞阳黑着脸,“你跑来做什么?快回去!你一个人跑出来,奶奶有事找你怎么办?她的脚又走不了远路。” “正是奶奶叫我来找你的,叫你回去一趟。” “奶奶找我?什么事?”陈瑞阳很意外。 “我哪知道,你回去就是了,反正奶奶挺急的,脸色也不大好。可能……可能哪里不舒服吧,问她也不肯说,只叫我找你回去。”陈瑞生拉着陈瑞阳不放手。 陈瑞阳父母早亡,他和弟弟都是奶奶独自拉扯大的。 把他养得壮壮的,他才有机会参军,因为是军属的关系,弟弟才得以免学费,才顺利读到了初中。 陈瑞阳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奶奶出了什么事,只好跟队长请了假,跟着弟弟陈瑞生匆匆赶回了家。 一进院门,却见奶奶好端端地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摇着蒲扇,脸上非但没有病容,反而堆满了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奶奶?您……”陈瑞阳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打量,“您没事吧?瑞生说您急找我?” “有事?当然有事!”余大娘用蒲扇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拉过旁边一张小凳子示意他坐下,脸上是藏不住的促狭和欢喜,“大事!瑞阳啊,你跟奶奶说实话,你抽屉里锁着的那只红蝴蝶发夹……是不是人家田婶家大闺女,晓静姑娘的?” 轰——! 陈瑞阳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 他下意识想否认,可看着奶奶那双洞悉一切、带着了然笑意的眼睛,又看看旁边挤眉弄眼的弟弟陈瑞生,所有准备好的搪塞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秘密被骤然揭开,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奶奶!您……您怎么……”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飘向别处,不敢直视奶奶。 “我怎么知道?”余大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哼,你奶奶我眼睛还没瞎!瑞生都瞧见了,晓静姑娘今儿头上戴着一只红蝴蝶发夹,跟你抽屉里那只正好配成一对儿!是不是?”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劲儿。 “还有,你这几天往人家包子铺跑得可勤快了!肩膀疼是真,可那眼神儿……啧啧,可骗不了人!快说,是不是对人家晓静姑娘有意思?” 陈瑞阳被问得无处可躲,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低着头,大手无意识地搓着膝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是……是有点……那个意思。” “有点?”余大娘不依不饶,“瞧你宝贝那发夹的样子,锁得跟什么似的!只是‘有点’意思?” 陈瑞阳被奶奶逼得没办法,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红晕,眼神却认真起来:“奶奶,我……我是挺喜欢晓静的。她……她人很好,安静,善良,手也巧。” 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忐忑。 “可是……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啊。我这当兵的,东奔西跑,家底也薄……而且,我……我也不确定她的心意……” 这才是他最大的心结。 他珍藏着那只意外捡到的、属于她的发夹,像一个隐秘的珍宝,藏着少年初动的心事。 他默默关注她,找机会接近她,在她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却始终不敢将这份心意宣之于口。 他怕唐突了她,更怕被拒绝后连远远守护的资格都失去。 “哎哟,我的傻孙子哟!”余大娘一拍大腿,又气又笑,“你呀你!光闷在心里有什么用?人家姑娘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猜到你锁着个发夹想她不成?你帮了她家那么大的忙,又是报信又是救人的,人家姑娘看你的眼神,奶奶我可是瞧得真真儿的!那感激里头,就没点别的?” 陈瑞阳想起黄晓静那双清澈眼眸望向自己时,里面闪烁的光亮和脸颊的微红,心头不由得一热。 但又迅速被不自信压了下去:“那……那也许只是感激……” “是不是感激,问问不就知道了?”余大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敢问,奶奶帮你去探探口风!放心,奶奶有分寸,保管不给你弄砸了!” “奶奶!”陈瑞阳急了,“您可千万别乱说!万一……万一人家没那个意思,以后见面多尴尬?而且田婶那边……” 他担心田桂花的态度,也怕奶奶莽撞吓到黄晓静。 “知道知道!”余大娘摆摆手,“你奶奶我活这么大岁数,这点眼力见儿还没有?我就当是串门子,跟田桂花拉拉家常,顺便提一嘴,看看她家晓静有没有相看人家的意思,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后生。这总行了吧?旁敲侧击,绝不点破是你!成不成?” 陈瑞阳看着奶奶热切的眼神,知道拗不过她。 心里既忐忑又隐隐升起一丝期盼。 或许……奶奶真能帮他探听出点什么? 他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但不忘再三叮嘱:“那……奶奶您说话千万注意点,别太明显了,也别给晓静压力……” “行啦行啦,啰嗦!”余大娘喜滋滋地站起身,仿佛已经看到了孙媳妇进门的美好前景。 “你等着奶奶的好消息吧!” - 第二天上午,“田记包子铺”的早高峰刚过。 田桂花和黄晓静正收拾着灶台,黄晓晓在后院清洗蒸笼布。 铺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包子香气和洗洁精的味道。 “桂花,忙着呢?”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田桂花抬头一看,正是笑容满面的余大娘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哟,余大娘!您老怎么有空过来?快进来坐!”田桂花连忙放下手里的抹布,热情地招呼,搬了张凳子放在相对阴凉的角落。 她对这位帮过忙又明事理的老太太很有好感。 黄晓静也礼貌地打招呼:“余奶奶好。”她手脚麻利地倒了碗晾好的绿豆汤端过来。 “哎,好孩子,真懂事!”余大娘接过碗,笑眯眯地打量着黄晓静,越看越满意。 她拉着田桂花坐下,先是闲聊了几句天气、河堤防汛的事,又夸了夸包子铺生意好,田桂花教女有方。 “桂花啊,”余大娘话锋一转,像是随口提起,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长辈的关切, “我看你家晓静,出落得是越来越水灵了,又勤快又本分。这年纪……也该相看相看人家了吧?我是说,你这当娘的,心里有谱了没?想给姑娘找个啥样的?” 田桂花心里咯噔一下。 第50章 陈瑞阳表白 田桂花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正低头擦拭灶台、但明显动作慢下来的大女儿。 余大娘拉着田桂花坐下。 先是闲聊了几句天气、河堤防汛的事,又夸了夸包子铺生意好,说田桂花教女有方。 “桂花啊,”余大娘话锋一转,像是随口提起,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长辈的关切,“我看你家晓静,出落得是越来越水灵了,又勤快又本分。 “这年纪……也该相看相看人家了吧?我是说,你这当娘的,心里有谱了没?想给姑娘找个啥样的?” 田桂花听得微微扬眉。 她这两天正琢磨着陈瑞阳和女儿的事,余大娘突然提起这个,她下意识以为余大娘是要给晓静介绍别人! 这怎么行? 她看中的是陈瑞阳啊! 田桂花脸上笑容不变,但语气带上了谨慎的婉拒。 “余大娘,您太操心了。晓静还小呢,才十九,我舍不得她这么早出门子。再说,这铺子刚立起来,离不得她帮手。这事儿啊,不急,不急。” 正在旁边默默收拾碗筷的黄晓静,听到余大娘的话,心猛地一跳,脸瞬间就白了。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王贵平那张恶心的脸,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难道余大娘也要给她说亲? 介绍像王贵平那样的?或者像镇上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吓得心慌意乱,也顾不上礼貌周全了,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急促:“余奶奶!我……我还小!我……我不相亲!真的不想!” 说完,她像是怕余大娘继续追问,慌忙低下头,端着摞好的碗筷脚步匆匆地就往后院走。 背影透着十足的慌乱和抗拒。 余大娘看着黄晓静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田桂花脸上那虽然带笑却明显是推拒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彻底凉了半截。 完了!这母女俩的反应,明摆着是没看上她家瑞阳啊! 田桂花那句“还小”、“不急”,听着就是场面话。 晓静那反应更是激烈,连“相亲”两个字都怕成这样,提到就躲…… 余大娘心里又酸又涩,还有点委屈。 她家瑞阳多好的孩子,怎么就入不了这对母女的眼呢? 难道是因为田桂花离了婚,心气儿高了? 还是觉得瑞阳当兵顾不上家? 余大娘心里叹着气,强打着精神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意兴阑珊地起身告辞了。 田桂花热情地挽留她再坐坐,她摆摆手,拄着拐杖,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沮丧,慢慢踱回了家。 - 第二天下午,陈瑞阳趁着轮休的一点时间回了趟家。 一进门,就看到奶奶余大娘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唉声叹气,连院子里种的几盆花都显得蔫头耷脑。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陈瑞阳心里一紧,以为是奶奶身体不舒服。 余大娘抬眼看到孙子,更是愁肠百结。 她招招手让陈瑞阳坐下,把昨天去包子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末了,她重重叹了口气: “瑞阳啊,奶奶……奶奶怕是帮不上忙了。田婶子说晓静还小,不急着找对象。晓静那丫头更是一听‘相亲’俩字,脸都白了,话都不肯多说,扭头就跑…… “唉,奶奶瞧着,她们娘俩……怕是没那意思啊。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咱家瑞阳这么好,以后肯定能找个更好的姑娘……” 陈瑞阳听着奶奶的叙述,脸上的期待一点点褪去,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点点往下沉。 没意思?晓静一听相亲就吓跑了?甚至不愿意多说? 这和他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明明记得黄晓静给自己治伤时专注又温柔的眼神,记得在卫生院昏暗灯光下她微红的脸颊,记得在井边遇险时她看到自己时那份依赖和安心,还有那天在铺子里,她看向自己时那眼底藏不住的感激和……羞涩? 难道…… 都是他的错觉? 都是因为感激而产生的客气?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苦涩涌上心头,像喝了口没放糖的绿豆汤,凉得发苦。 陈瑞阳沉默地坐在小凳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奶奶。没事,您别操心。” 话虽这么说,可他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他不信,或者说,不甘心。 他需要亲口问问,哪怕只是得到一个明确的拒绝。 - 下午三点多,太阳依旧毒辣,大家都在家里午休。 巷子里的行人稀少。 陈瑞阳知道黄晓静通常会在这个时间点,去巷子深处的老井打水冰镇绿豆汤。 他早早等在了巷口那棵老槐树的浓荫下,心里像揣了个兔子,七上八下。 果然,没过多久,熟悉的身影推着三轮车出现了。 黄晓静停好车,拿着空桶走向井台。 她刚把桶系好,准备摇辘轳,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晓静。”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黄晓静吓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井绳差点脱手,猛地转过身来。 当看清是陈瑞阳时,她眼中的惊吓瞬间化作了惊讶。 随即,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朵红云,像天边最艳丽的晚霞。 “瑞……瑞阳同志?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怎么不喊她“晓静同志”了? 黄晓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未褪的惊吓和明显的羞赧。 陈瑞阳看着她瞬间染红的脸颊和那双清澈眼眸中清晰的、并非厌恶的情绪,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仿佛松动了一下。 他强自镇定,找了个借口:“哦,我……我回镇上办点事,正好路过,看到你在这儿打水,就过来……打个招呼。” 这借口拙劣得他自己都心虚。 黄晓静恍然,原来他是路过啊…… 但随即想到昨天余大娘上门的事,心里又有些别扭和委屈。 黄晓静垂下眼睑,手指绞着衣角,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不自觉的埋怨:“瑞阳同志……昨天,你奶奶去我们铺子了。” 陈瑞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听她说下去。 “她……她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相亲……”黄晓静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恼意,“真是的,余奶奶怎么这样……我明明跟她说过了,我年纪还小,不想……不想跟别人相亲的。”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快又轻。 但“别人”两个字,却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入了陈瑞阳原本沉寂的心湖,瞬间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不想跟别人相亲”。 那…… 如果是他呢? 陈瑞阳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 一股难以言喻的勇气和期盼冲散了之前的失落。 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了些,目光紧紧锁住黄晓静低垂的、泛红的侧脸,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试探着问: “那么……晓静,你……你愿意跟谁相亲?” 这句话问得直接又大胆,几乎等同于剖白心意。 黄晓静闻言,猛地抬起头,撞进陈瑞阳深邃而灼热的目光里。 那目光里蕴含的情意和期待,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 让她浑身都僵住了。 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朵根,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剔透。 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膛,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水光,羞怯、慌乱、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欢喜交织在一起。 她飞快地、深深地看了陈瑞阳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最终,她像是承受不住他目光的重量,也像是被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吓到了,猛地低下头,拎起刚打上来还滴着水的半桶井水,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像只受惊的小鹿,脚步慌乱又急促地朝着巷口停着的三轮车跑去。 只留下一个纤细而慌乱的背影,和被水桶晃出的一路湿漉漉的水痕。 陈瑞阳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她那一眼,绝不是厌恶,不是拒绝。 那瞬间的羞红和慌乱,以及那句脱口而出的“不想跟别人相亲”,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那个被锁住的、名为希望的盒子。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一颗心正有力地、欢快地跳动着,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他知道了,他明白了。 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缓缓向上扬起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笃定的弧度。 井边,只剩下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和空气中弥漫开的、无声胜有声的甜蜜气息。 “真是个胆小的丫头。”陈瑞阳忍不住嘀咕着,忍着笑意。 - 陈瑞阳回了家。 余大娘看到他一脸喜色走进院里,也不说话,只拿着斧头劈柴火,忍不住跺小脚。 “瑞阳!” 对象没着落,也不让安排相亲,还笑得没心没肺的,真正叫人可气! “什么事啊?奶奶?”陈瑞阳看了眼奶奶,又接着劈柴。 “你别劈了,过来,跟你说件事。” 陈瑞阳只得放下斧头,拍了拍身上的木头屑,走了过去,拉过一把小椅子,和余大娘面对面坐着。 “你还笑!”余大娘看到陈瑞阳的唇角一直翘着,用脚踩都踩不下去的那种,气得伸手捶了他一把。 “奶奶。”陈瑞阳没有躲闪,依旧含笑说着话,“您别瞎操心了,晓静的想法,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大娘听得一愣,“什么不一样?” “她是愿意的。” 余大娘暗吸一口气,睁大双眼,“你问她了?” “嗯。”陈瑞阳点头,“我刚才找她问了,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出来,她并不讨厌我。” 余大娘却并没有高兴,“人家没有亲口承认,你就当真了?你个蠢小子!” “奶奶,她是不是喜欢我,我看得出来,孙儿二十六岁,不是六岁!”陈瑞阳无语地叹气。 “那,依你的意思是……” “晓静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你当面去人家铺子里问,她哪好意思说的?”陈瑞阳埋怨说。 “我没当面说,我是问的她妈妈。”余大娘嘟囔着。 陈瑞阳依旧无语地说,“可你说的是相亲,人家以为相的是别人,又是贸然的问,田婶当然吓住了。奶奶,你没说我的名字吧?” 余大娘这才意识到,确实没有说名字,“那这是……误会了?” “是,误会了。”陈瑞阳站起身来,扶着余大娘的肩头,“所以这件事, 奶奶别掺和了,让晓静慢慢接受,咱们熟悉起来了,再说处对象的事。” “可你老大不小了……”余大娘叹气。 “正是因为老大不小了,所以要认真对待找对象的事,奶奶太着急,会吓走姑娘家的。”陈瑞阳又说。 余大娘听着陈瑞阳的诉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好歹大孙儿对象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她不用那么着急得睡不着了。 “成,那就听你的,死小子。”余大娘笑着又捶了把陈瑞阳结实的个子。 - 余大娘安排相亲闹乌龙的事,田桂花没放在心上。 因为黄晓静下月才二十岁,年纪也不大,她不着急嫁女儿。 找不着合适的,慢慢找。 眼下,让女儿的日子过得舒心才是最要紧的。 下午不忙的时候,她会让两个女儿去午休,她来熬煮绿豆汤。 黄晓晓抱了本小人书,去后院休息,黄晓静想着陈瑞阳说的那些话,睡不着,不肯去睡,坐在铺子里织毛衣。 田桂花执拗不过她,便由着她。 守炉子很无聊,田桂花打起了盹。 她的眼睛才眯了会儿,就听有人怒气冲冲大声喊,“田桂花,看你干的好事!你是一天不作妖,一天不痛快是吧?” 这是黄家良的声音。 田桂花被他的声音吼醒了,睁开眼冷冷朝铺子门口看去。 只见黄家良又背着他那个小侄孙,骑车来了。 黄家良将自行车往墙壁一靠,撸了袖子怒气冲冲冲过来。 黄晓静吓了一大跳,起身走过去,“爸,什么事?” “什么事?你也没干好事!”黄家良指着田桂花和黄晓静骂道,“我问你们,王贵平是不是你们送进派出所的?她是春兰的娘家兄弟,你们居然这么做?晓静,按亲戚辈分来算,王贵平也是你堂哥,你就因为那么点小事,把他送进派出所吗?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恶毒呢?” 第51章 陈瑞阳撵走黄家良,正式向大家公开心意。 黄家良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田桂花脸上。 他指着黄晓静,又狠狠瞪向田桂花:“你还有脸问?是不是你们娘俩使坏把王贵平送进局子的?不就是开个玩笑拉扯了两下?多大点事?你们就下这么狠的手,把人往死里整?晓静,你一个姑娘家,心肠怎么这么毒?以后亲戚还走不走动了?” 他喘着粗气,背上的黄浩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醒,哇哇大哭起来,更添了几分混乱。 田桂花眼神冷得像冰。 她站起身,毫不畏惧地迎上黄家良愤怒扭曲的脸。 “黄家良,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谁毒?谁狠?王贵平那叫开玩笑?那叫耍流氓!是犯罪!他三番两次堵晓静,昨天要不是陈瑞阳及时赶到,后果你想过没有?他那是存了坏心,想毁了我闺女!” “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那是亲戚,他至于害晓静吗?”黄家良冷哼着嚷道。 “亲戚?”田桂花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讽刺和决绝,“你黄家的亲戚情分,我田桂花和闺女们可消受不起!谁家亲戚像林腊梅那样算计着卖晓静?还有谁家亲戚像王贵平那样欺负捉弄晓静?这案子,我们报定了!天王老子来说情也没用!”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黄家良被田桂花怼得脸色铁青。 尤其是听到“卖晓静”三个字,更是心虚又恼羞成怒。 他指着田桂花,试图用“现实”压人。 “田桂花!你别不识好歹!你现在是离了我,带着三个丫头片子,看着是支棱起个铺子,风光了?等将来你们娘几个被人欺负的时候,哭天喊地都没人管!还不是得靠娘家、靠亲戚帮衬?你现在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有你们后悔的!跟我离了,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你跟黄家亲戚闹掰了,那是断了你们娘几个的后路!” “呸!”田桂花啐了一口,“靠你们?靠你们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还是靠你们落井下石?黄家良,我告诉你,我田桂花带着闺女,离了你们这群‘亲戚’,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我们的后路,我们自己挣,不劳你操心!滚滚滚!别脏了我的地方!” 田桂花抓了扫把,朝黄家良的身上招呼过去。 黄家良不得不后退几步,但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气得他大骂,“田桂花你个疯婆子!” “妈!跟这种人说那么多干嘛!”在后院被吵醒的黄晓晓早就按捺不住怒火,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她听到“王贵平”和“撤案子”几个字,又见黄家良指着她妈和大姐骂,更是火冒三丈。 她二话不说,冲到黄家良面前,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滚!带着你的‘亲戚情分’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再敢来闹事,我拿擀面杖抽你!” 黄家良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趔趄,背上的孩子哭得更凶了。 他稳住身形,看着这个以前在家唯唯诺诺、如今却敢对他动手的小女儿,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加上在田桂花这里受的气,彻底点燃了他的暴戾。 “反了你了!小贱蹄子!敢推老子?”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就朝黄晓晓脸上狠狠扇去! “晓晓!” “爸!别打!” 田桂花和黄晓静同时惊呼,母女俩奋不顾身地扑上去阻拦。 田桂花死死抓住黄家良扬起的胳膊,黄晓静则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妹妹前面。 小小的包子铺里顿时乱作一团。 黄家良的怒吼、孩子的哭嚎、母女三人的尖叫和拉扯声混杂在一起。 黄家良被田桂花和黄晓静缠住,更加暴怒,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着想要挣脱,眼看就要伤到挡在前面的黄晓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冷冽如寒冰、却又带着雷霆般威慑力的怒喝,如同炸雷般在铺子门口响起! 这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混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铺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齐齐朝门口望去。 只见陈瑞阳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如标枪般矗立在门口。 他脸色铁青,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紧抿的唇线绷成一条坚毅的直线,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势,让小小的铺子温度骤降。 他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混乱的现场,最后死死钉在黄家良那还扬着的手上,以及被护在后面的黄晓静苍白的脸。 黄家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和那身军装带来的压迫感震得浑身一激灵,扬起的手僵在半空。 当他看清来人是陈瑞阳时,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认出了这个几次三番坏他“好事”,还揍过他的当兵的! “又……又是你?”黄家良的声音带着惊疑和强装的硬气,但底气明显不足了,“你……你算老几?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轮得到你个外人来管?” 陈瑞阳大步流星走进铺子,直接挡在了田桂花母女和黄家良之间。 他挺拔的身躯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所有的威胁隔绝在外。 陈瑞阳冷冷地盯着黄家良,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黄家良心上:“家务事?当街耍流氓未遂,受害者报案,这是刑事案件!由公安机关依法处理!你身为父亲,不思保护女儿,反而为施暴者张目,逼迫受害者撤案,甚至还动手殴打妻女,你还有脸说这是家务事?” 陈瑞阳的质问,直指要害,毫不留情。 “至于我管不管得着?黄家良,我郑重警告你,田桂花同志母女的生活安宁受法律保护!你今天的言行已涉嫌寻衅滋事、干扰司法公正,并对他人人身安全构成威胁!再敢纠缠闹事,我立刻通知派出所同志来处理!” 黄家良被陈瑞阳一连串的罪名和那身军装自带的威慑力压得喘不过气。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但他看着陈瑞阳维护田桂花母女的姿态,一股邪火又冲上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少拿大帽子压人!你一个当兵的,不在部队好好待着,整天往这寡妇门前跑,算怎么回事?我要去你们部队告你!告你干涉群众生活,作风有问题!我看你还管不管得着!” “告我?”陈瑞阳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意,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向身后的田桂花和黄晓静,似乎在寻求某种确认,又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田桂花看着陈瑞阳挺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 她立刻明白了陈瑞阳的用意,毫不犹豫地大声道: “黄家良!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陈瑞阳是我请来的!他帮衬我们孤儿寡母,是见义勇为,是解放军同志爱护老百姓!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去告!我看部队是信你这个卖女求荣的混账,还是信一身正气的瑞阳同志!” “你……你们……”黄家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田桂花和陈瑞阳,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陈瑞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越过黄家良,温柔而坚定地落在了因为刚才的拉扯和惊吓,脸色依旧苍白眼中却闪烁着复杂光芒的黄晓静身上。 然后,他转回头,面对着气急败坏的黄家良,清晰无比掷地有声地说道:“没错,田婶说的对,我管得着!而且,我管定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因为,我是黄晓静的对象!保护我的对象和她的家人,天经地义!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 这句话如同在小小的包子铺里投下了一颗惊雷! 黄家良彻底傻了。 他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指着陈瑞阳和黄晓静,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你……你……她……” 田桂花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陈瑞阳如此郑重其事、毫不避讳地在黄家良面前宣布,心中也是又惊又喜,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紧紧握住了身边黄晓静冰凉的手。 而风暴中心的黄晓静,在听到“对象”二字时,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陈瑞阳那深邃、坦荡又带着无限温柔与坚定的目光里。 巨大的震惊、羞涩、难以置信,还有一股无法抑制的、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巨大暖流和安全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直红到了耳根脖颈。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那灼热的目光,却又像被磁石吸引,无法移开视线。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水光,是惊吓后的余悸,是猝不及防的羞赧,更是……难以言喻的悸动和确认。 铺子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黄浩浩还在不明所以地抽噎。 陈瑞阳那句“我是黄晓静的对象”,如同一个无形的结界,将黄家良彻底隔绝在外。 他所有的愤怒、威胁、倚仗,在这句宣告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无力。 黄家良看着陈瑞阳挺拔如松、正气凛然的身姿,再看看女儿那虽然羞怯却明显带着依赖和信任的眼神,以及田桂花那护犊子般坚定的神情,一股前所未有的颓败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他彻底输了。 在这个军人面前,在这个已然脱离他掌控、拥有了新生活的“家”面前,他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黄家良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像只斗败的公鸡,狼狈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推起他那辆破自行车,背着哭闹的孩子,在陈瑞阳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灰溜溜地骑车跑走了。 “呼,终于走了!”黄晓晓拍拍袖子,嘿嘿笑了声。 回头时,发现母亲在看陈瑞阳,陈瑞阳在看姐姐黄晓静,黄晓静低头在看自己的脚尖,她噗嗤一声笑了。 “你们怎么发呆呀?” 黄晓晓调皮的声音,惊得三人回过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黄晓静,她窘着脸扭身走到铺子门外,将几样被黄家良撞倒的凳子水桶和扫把一样样扶正摆好。 陈瑞阳的目光,又马上朝她追了过去。 田桂花看着他俩想说话又不好意思说话的表情,忙着打圆场,“瑞阳啊,刚才多亏了你,天气热,进来坐会儿吧。”又喊黄晓晓倒凉茶来,“绿豆汤还没有煮好,喝点凉茶吧。” 陈瑞阳点了点头,坐下了。 他看着黄晓静,又说道,“田婶,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不是随口说说的。” 收拾着东西的黄晓静,手里的动静顿住了,心里也狂跳起来。 原来……他真的喜欢自己啊。 田桂花激动得抓了抓衣角,“瑞阳啊,你真心喜欢我家晓静,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她想到了余大娘说要给晓静相亲的话。 可见,余大娘的心里,想的是将她家晓静许给别人啊,这是没看上晓静的意思。 她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陈瑞阳微微一笑,“我奶奶是同意的,那昨天来说相亲……其实是想说我,她没说明白。” 田桂花睁大双眼,“啊?原来是误会啊。” 黄晓静听到这话,脸色更红了。 原来,余大娘也中意她啊? “哈哈哈,这不巧了吗?瑞阳大哥,我妈也同意呢。”黄晓晓拍手笑起来。 “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懂什么的?去去去,忙你的去。”田桂花笑骂着将黄晓晓推开了。 既然事情说开了,说起话来,也熟络了不少。 陈瑞阳又说,想请田桂花母女三人,明天到他家吃晚饭。 田桂花笑着点头,“成,我也想看看你奶奶了。”又回头朝黄晓静说,“晓静,明天早上去给奶奶挑礼物,余大娘喜欢吃什么,你最清楚了。” 黄晓静看了眼陈瑞阳,红着脸应声,“知道了,妈。” 陈瑞阳望着黄晓静,眉眼里全是柔情。 又说了会儿话,陈瑞阳起身告辞,回了巡防队。 帐篷里,有个人正在跟巡防队的队长卫大国说着什么。 陈瑞阳认出了那人,那是镇上“于记”早餐点的老板。 于老板正在向卫大国告状,说田桂花的包子用的是臭肉,绿豆汤用的是烂豆子。 让卫大国不要买田桂花的,买他的。 说着话,于老板还往陈瑞阳和卫大国的手里,塞着两包东西。 卫大国皱着眉,没接。 陈瑞阳直接冷了脸色。 第52章 田桂花不让步 卫大国眉头紧锁,看着于老板递过来的两包东西,眼神锐利如刀,非但没有接,反而后退一步,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冷硬和威严:“于老板,你这是干什么?收起来!” 陈瑞阳更是直接冷了脸,一步跨到于老板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于老板,”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无凭无据,污蔑他人,还试图贿赂国家工作人员?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 于老板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拿着东西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陈……陈同志,卫队长,这……这怎么能是贿赂呢?就是……就是一点小心意……”他试图辩解,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虚。 “小心意?”卫大国冷哼一声,打断他,“田记包子的质量和卫生,我们天天吃,心里没数?用得着你来‘提醒’?她家的包子馅料新鲜足实,绿豆汤熬得沙沙的,干净解暑!这河堤上防汛的人,哪个不知道?反倒是你——” 卫大国目光如炬,上下扫了于老板一眼。 “你家的面条馄饨我没吃过?大热天的,汤汤水水送到河堤上,保温不好,味道寡淡,量还抠搜!做的包子馒头跟石头一样咬不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生意做不过人家,不想着怎么提升自己,净琢磨这些歪门邪道?” 陈瑞阳接口,语气斩钉截铁:“田记包子铺的供货,是我们队里集体认可、按需采购的。她的诚信和品质,我们信得过!至于你,于老板,带着你的‘心意’,立刻离开!再敢造谣生事、扰乱秩序,别怪我们不客气,直接扭送派出所!”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砸在于老板心上。 他看着眼前两个身姿挺拔、正气凛然的军人,再看看周围闻声投来的几道带着鄙夷和好奇的目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哪里还敢再说什么?慌忙把东西胡乱塞回自己那油腻腻的围裙兜里,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我……我糊涂!我糊涂!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离了巡防队的驻地,背影狼狈不堪。 “呸!什么玩意儿!”卫大国对着于老板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转头拍拍陈瑞阳的肩膀,“瑞阳,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就得这样治!咱们队里,就认田婶这样实诚的人!” 陈瑞阳点点头,眼底的寒意褪去,露出一丝暖意:“队长说得对。田婶她们不容易,靠的是真本事和实诚心。” —— 与此同时,前进生产队五队,黄耀光家那低矮的堂屋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春兰叉着腰,挺着微微显怀的肚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薄和怒气,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坐在小马扎上,抱着哭累了睡着的黄浩浩的黄家良脸上。 “二叔!你到底去没去说啊?啊?我娘家兄弟贵平还在牢里关着呢!派出所那边说了,是田桂花母女咬死了不松口,非要告他个流氓罪!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少说也得蹲几年大牢!我叔叔婶婶身子不好,要是折进去了,我叔叔婶婶还活不活了?” 黄耀光蹲在门槛上抽烟,脸色阴沉,瓮声瓮气地帮腔:“就是!二叔,这事儿你得管!要不是因为你闺女,我小舅子能摊上这事儿?现在倒好,你跑了一趟,人没捞出来,连句准话都没有?你咋这么窝囊?” 黄家良被侄媳妇指着鼻子骂,又被侄儿数落,心里憋屈得像塞了一团烂棉絮。 他想起在包子铺被田桂花母女怼、被陈瑞阳那煞神震慑的狼狈,一股邪火直往上冲。 梗着脖子反驳:“我怎么没说?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可田桂花那个疯婆子油盐不进!还有那个当兵的陈瑞阳,他……他现在是晓静的对象!凶得很!直接放话说要管到底!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对象?”王春兰和黄耀光都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鄙夷的神色。 “哈!就她黄晓静?一个离了婚的娘带出来的闺女,还能攀上当兵的?二叔,你该不会是为了推脱,故意编瞎话糊弄我们吧?”王春兰尖声讥讽。 “是真的!”黄家良又急又气,“那当兵的亲口说的!就在铺子里,当着我的面说的!田桂花也没否认!那小子横得很,还说要是我再敢去闹,就把我送派出所!” 黄耀光将烟头狠狠摁在地上,站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他一个当兵的,还能一手遮天?二叔,你是晓静亲爹!打断骨头连着筋!她黄晓静敢不听你的?我看你就是没用心办!没把贵平当自家人!” 王春兰眼珠子一转,忽然捂着脸哭嚎起来,声音凄厉:“哎哟我的命苦啊!嫁到你们老黄家,没享过一天福!现在连娘家兄弟都要被你们害得坐牢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这日子没法过了!黄耀光!你看着办吧!要么让你二叔把我兄弟捞出来,要么……要么我就回娘家!这孩子我也不要了!省得生出来跟着你们老黄家受罪!” 她一边哭嚎,一边作势要往门外冲。 黄耀光赶紧一把拉住她,连声哄着:“春兰!春兰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孩子要紧!” 他转头,恼恨地瞪着脸色煞白的黄家良,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二叔!你听见没?春兰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老黄家的种!要是气出个好歹,或者她真回了娘家,孩子没了,我看你以后老了指望谁给你摔盆打幡!指望你那几个不认你的丫头片子吗?” 这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黄家良最恐惧的地方。 他没儿子,女儿们又被田桂花教唆得不听他的话,是啊,老了靠谁? 好在两个侄儿还可怜他,时常来看他。 可如果真因为王贵平的事,把二侄儿两口子彻底得罪了,甚至害得王春兰流产或者离婚……那他黄家良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死了都没人埋!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压倒了在田桂花那里受的气和对陈瑞阳的忌惮。 “别……别!耀光,春兰,你们别急!千万别急!”黄家良的声音都带着颤音,慌忙站起来,把睡着的黄浩浩小心地放到旁边的小床上。 “我……我再去!我这就再去一趟镇上!我……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我去求!我去给田桂花跪下都行!一定……一定让她松口!把贵平弄出来!” 他看着王春兰依旧哭丧着脸和黄耀光阴沉的表情,又急忙补充道:“你们放心!这次我……我带着浩浩去!田桂花再狠心,还能当着侄孙子的面打他叔爷爷不成?她总得给浩浩留点脸面!” 王春兰和黄耀光对视一眼,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王春兰抽抽噎噎地收了声,用手帕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语气却依旧硬邦邦的:“二叔,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再办不成……哼!” 黄耀光也冷冷道:“二叔,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天黑前要是贵平还没消息,春兰这身子……我可就拦不住了。” 黄家良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连连点头:“放心!放心!我……我这就去!” 他手忙脚乱地把刚睡醒还有些懵懂的黄浩浩抱起来,塞进了背篓里,推起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又往街上来。 —— 下午四点多,太阳的威力稍减,但空气依旧闷热。 “田记包子铺”里,田桂花正和黄晓静一起,将晾凉的一大锅绿豆汤小心翼翼地分装进两个干净的塑料深桶里,准备一会儿送去巡防队。 黄晓晓则在灶台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手脚麻利地揉着晚上要用的面团。 铺子里弥漫着绿豆汤清甜的香气和面团的麦香,气氛宁静而温馨。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一辆破自行车“哐当”一声停在铺子门口,黄家良抱着小孙子黄浩浩,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堆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近乎谄媚的讨好笑容,眼神躲闪,完全没有了上午的嚣张气焰。 黄浩浩似乎刚睡醒,小脸蔫蔫的,趴在爷爷肩头,好奇地打量着铺子里的人。 “桂……桂花……”黄家良的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讨好,“还……还忙着呢?” 田桂花一看到他,尤其是看到他怀里懵懂的孩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 以前黄家良前来,二话不说开口就骂她,现在居然献媚地讨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八成没安好心。 她放下手里的勺子,冷冷道:“黄家良,你又来干什么?刚才那顿骂还没挨够?” 黄晓静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警惕地看着父亲和他怀里的孩子,眼神复杂。 黄晓晓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真是阴魂不散!” 黄家良被田桂花冰冷的语气刺得一哆嗦,脸上讨好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抱着孩子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桂花……我……我知道上午是我混账!我不是人!我……我给你赔不是!给晓静赔不是!” 他说着,竟然真的作势要往下跪! “爸!”黄晓静惊得低呼一声。 田桂花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死死托住他的胳膊,厉声道:“黄家良!少来这套!你抱着孩子在这演什么苦肉计?给我起来!别脏了我的地!” 她力气不小,黄家良被她架着,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无比尴尬。 怀里的黄浩浩似乎被这拉扯吓到了,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在安静的铺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黄家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拍着孩子的背哄着:“浩浩不哭,不哭啊……爷爷在呢……”他一边哄孩子,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田桂花,又看看黄晓静。 “桂花,晓静,你们看……看在孩子的份上……孩子是无辜的啊……”他声音哽咽,试图用亲情打动她们,“贵平……贵平那事,是……是他混蛋!他活该!可……可春兰她……她怀着孕呢,要是贵平真进去了,她……她一急,孩子保不住怎么办?那可是耀光的孩子,是咱老黄家的血脉啊!晓静,算爸求你了,你就……你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爸给你跪下了……” 他又要往下跪,这次还故意把孩子往田桂花的方向递,试图把孩子塞进田桂花怀里。 田桂花看着黄家良这副利用孩子、毫无廉耻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恶气直冲头顶! 她猛地推开黄家良递过来的孩子,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黄家良!你给我闭嘴!收起你这副恶心的嘴脸!” “血脉?老黄家的血脉?你现在想起血脉亲情了?你伙同林腊梅算计着卖晓静的时候,想过她是你的血脉吗?王贵平三番两次欺负晓静的时候,你讲过一丝一毫的亲情吗?” “现在为了你那个黑心肝的侄媳妇和她那流氓兄弟,你倒抱着别人的孩子来跟我讲血脉讲亲情了?还要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来威胁我?黄家良!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我告诉你,王贵平犯的是国法!该怎么判,是公安和法院的事!我们娘俩,绝不撤诉!你就是抱着天王老子来,也休想!” 田桂花的话,字字如刀,句句泣血,带着积压了半辈子的悲愤和对女儿深沉的爱护。 黄晓静站在母亲身后,看着父亲那副为了侄儿一家不惜下跪哀求、甚至利用孩子的卑微模样,再想想他对自己和妹妹们的冷漠无情,心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决绝。 她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妈,别跟他废话了。王贵平的案子,我不会撤诉。他再来闹,我们就报警。” 黄家良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却再无一丝波澜的眼睛,听着她冰冷的话语,再看看田桂花那如同护崽母狮般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抱着哭闹不止的孙子,彻底僵在了原地。 就在黄家良和田桂花母女几人吵架时,有个人经过这里,停步往这边看来。 等田桂花拉着两个女儿走进了铺子里,黄家良沮丧着推车离开时,那个人朝黄家良快步走了过来。 他往铺子里瞧了眼,拉着黄家良小声说,“老弟,你是田桂花的前夫?” 黄家良认出他,这不是于记面馆的老板吗?“你有事?” “咱们这边说话!”于老板拉着黄家良,走进了铺子旁的巷子里,小声说,“我刚才听到你们吵架,你侄媳妇的兄弟被田桂花告进了派出所?这个女人可真恶毒!你该去工商举报她铺子里卖馊包子,她一害怕,保准会让步。” 第53章 原来,是你举报的? 黄家良听着于老板的话,心中暗想着,田桂花赚的钱,也没有他的份。 他好言好语跟田桂花商量,田桂花居然带着两个女儿要打他。 这样的女人,确实得给点颜色看看。 “老哥,多谢你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黄家良感激地朝于老板挥了挥手,骑车离开了。 于老板往田桂花的铺子看了眼,得意地扬了扬唇角,拍拍袖子离开了这里。 他嘴里哼着小曲,心里盘算着。 要是田桂花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他就可以将巡防队的生意抢过来了,嘿嘿。 他堂堂大老爷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居然输给了一个刚开店的女人,他不服气! - 黄家良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镇工商所。 他拉着工作人员,添油加醋地将田桂花用馊肉坏肉做包子的事,对工作人员说了。 “同志,你们可得管管啊!那‘田记包子铺’为了赚钱,黑心肝啊!用发臭的肉,烂豆子!这吃坏了人可咋办?尤其是河堤上那些防汛的同志们,吃了这种包子,哪还有力气干活?这不是破坏防汛大业吗?” 黄家良说得唾沫横飞,一脸“忧国忧民”。 他说着话,又哄着背篓里背着的孩子。 工作人员见他如此“辛苦”的前来报案,记录下他的举报,神情严肃:“情况我们了解了,我们会立即去现场核实。如果情况属实,一定会严肃处理!” “对对对,一定要严肃处理。” 黄家良心里有了底,离开工商所后,又折返回到田桂花的包子铺。 他站在铺子门口,叉着腰,带着几分得意和威胁,对着正在忙碌的田桂花母女大声嚷嚷起来。 “田桂花!听着!我已经到工商所举报你了!举报你卖馊肉包子!用烂豆子熬汤!识相的,赶紧去派出所把我侄媳妇的兄弟王贵平放出来!否则,工商所的人马上就到!你这铺子,等着关门吧!我看你以后拿什么养这几个赔钱货!” 田桂花一听,怒火“腾”地直冲脑门!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几步冲到门口,指着黄家良的鼻子骂道:“黄家良!你这黑心烂肺的畜生!为了你那个流氓侄儿的小舅子,你竟然敢造谣诬告? “我田桂花行得正坐得直,用的肉和豆子都是干干净净新鲜买的!工商所来了正好!让他们查!看看是谁在满嘴喷粪! “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就范?做梦!王贵平那流氓罪,他坐定了!” 黄晓静和黄晓晓也气得脸色发白,站在母亲身后怒视着父亲。 就在这时,原先的房东王大娘挎着菜篮子,正好来买包子,目睹了全过程。 她本就对田桂花母女印象极好,见黄家良如此无耻,顿时火冒三丈。 “哎哟喂!我当是谁在这儿放狗屁呢!原来是桂花前夫啊!” 王大娘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叉腰就加入了战团。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桂花离了你,带着闺女们起早贪黑把铺子撑起来,日子刚有点起色,你就眼红了?跑来诬陷人家用馊肉? “呸!桂花做事有多讲究,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她家的肉馅,哪次不是新鲜买的当着大家的面剁的?豆子颗颗饱满,洗得干干净净! “你为了你那不着调的流氓亲戚,连亲生闺女的脸面死活都不顾了?还咒铺子黄了?我看你是巴不得她们娘几个喝西北风吧?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啊?女儿们摊上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王大娘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骂得黄家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也纷纷指指点点,议论声四起。 “就是!田老板做生意实诚得很!” “这前夫也太不是东西了,离婚了还来祸害前妻和闺女!” “为了侄媳妇的兄弟,诬告亲闺女,啧啧,心都黑透了!” “这种爹,真是少见!” 黄家良被骂得抬不起头,梗着脖子狡辩:“我……我白养了她们十几年!现在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帮着外人……” “放屁!”王大娘啐了一口,“桂花把闺女们教得多好?又勤快又本分!是你自己不做人!把闺女当牲口卖!她们凭啥听你的?听你的去跳火坑吗?” 场面正混乱不堪时,工商所的三位同志果然到了。 为首的一位年轻男同志表情严肃:“谁是田桂花?有人举报你使用变质原材料加工食品销售,我们是镇工商所的,需要现场检查核实。” 田桂花深吸一口气。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走过来坦然道:“同志,我就是田桂花。请进,随便检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所有的肉馅、面粉、豆子、调料,都在这里,进货单我也留着!” 工商所的人正要进门,一个挺拔的身影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正是刚办完事路过这里的陈瑞阳。 他一眼就看到铺子门口的混乱和黄家良那张扭曲的脸,以及几位穿着制服的工商人员。 “怎么回事?”陈瑞阳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黄家良,后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那位年轻的工商所男同志一抬头,看到走来的陈瑞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讶和恭敬的神色,立刻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陈连长?!您怎么在这儿?” 这一声“陈连长”和敬礼,让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陈瑞阳。 田桂花母女也愣住了,她们只知道陈瑞阳是军人,却不知他年纪轻轻已是连长。 陈瑞阳也愣了愣,认出了是熟人。 他回了个礼,神情沉稳:“许威?怎么是你?” “是啊,陈连长,太巧了,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两年多没看到你了,近来好吗?”许威笑着朝陈瑞阳握手说。 “还好。”陈瑞颔首。 黄晓静看到陈瑞阳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黄晓晓则忙着告状,“瑞阳大哥,他们是工商所的,说听到举报我们家的食材不好,可是,我妈买的肉全是新鲜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是的,我们家做生意这么多天了,包子好不好,街坊们也是知道的。”黄晓静咬了咬唇。 陈瑞阳也大致听到了一些内容,他朝田桂花和黄晓静姐妹俩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慌。 又朝工商所的人点头说,“许威,原来你在本镇的工商所工作?我路过这里,看到似乎有些纠纷,过来看盾。田桂花同志是我……对象的母亲。这位举报者黄家良,是田桂花同志的前夫,也是我对象黄晓静同志的生父。” 黄晓静是第一次听到陈瑞阳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是他的对象。 而且,还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 她心里又激动又害羞,红着脸,捏着衣角将自己往田桂花的身后藏。 陈瑞阳言简意赅地点明了关系,然后目光转向黄家良,带着审视的冷意:“黄家良,你刚才举报田记包子铺使用变质原材料?” 黄家良在陈瑞阳的目光和陈连长身份的震慑下,冷汗都下来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我……她……” 陈瑞阳没理他,转向工商所的同志,语气郑重:“许干事,对于食品安全问题,工商部门依法检查是职责所在,我们全力支持。 “不过,我作为长期在河堤防汛、并且经常购买田记包子的消费者,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田记包子铺的食材新鲜,口味地道,卫生状况良好,是我们许多同志都信赖的早餐点。 “这位黄家良同志的举报动机,恐怕与今日上午他试图逼迫受害者撤诉未果有关。” 他言下之意,举报有挟私报复的嫌疑。 王大娘立刻接话:“对对对!我可以作证!我是田桂花原先的房东,也是她家老顾客!田桂花做事最讲良心!肉菜都是新鲜的! “她家用不完的肉,经常送到我家冰箱里冰起来。这黄家良就是因为田桂花不肯放过他那个耍流氓被抓的亲戚,故意来诬告捣乱的!” 工商所的许威和另两位同志听到大家的述说,心中已然明了。 他对黄家良厉声道:“黄家良!举报要实事求是!恶意诬告,干扰正常经营秩序,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们会严格依法检查,但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田桂花冷冷睇了眼黄家良,大大方方地说,“几位同志,你们还是进来查一查吧,眼见为实。” 陈瑞阳也说,“许干事,你们只管查。” 而几位围观的人,也朝这边走近过来,一副想看究竟的表情。 许威微微点头,“为了让大家放心,我们当然会查了。” 他也听明白了,这是包子铺老板娘的前夫被离婚后不甘心故意前来捣乱。 但要是不查,更会让人怀疑,毕竟,这里可有不少人看着呢。 许威带着同事走进铺子,还让几个围观的人进铺子里参观监督。 铺子里十分干净,做包子的操作间还用纱帘挡着蚊蝇,馅料全都新鲜着。 一番检查后,发现田桂花铺子里的食材调料和卫生状况全都合格,进货单据也十分详细。 许威当众宣布,田桂花的包子没有问题,铺子 的卫生状况也样样达标。 田桂花借机将几个包子给路过的陌生人品尝,大家吃过都说没有问题,肉十分新鲜。 黄家良见告状不成功,想偷偷溜掉。 但被陈瑞阳抓住了,让他当着众人的面给田桂花道歉。 黄家良无法,不得不道歉。 在王大娘和几个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笑中,黄家良窘着脸,灰溜溜地跑走了。 田桂花看着他狼狈逃跑的样子,气得直磨牙。 不过,她将恼恨装在肚里,招呼工商的人和陈瑞阳进铺子里吃凉茶。 但工商的人说还有办正事,要去其他地方忙工作。许威跟陈瑞阳聊了几句,带着同事去了别的地方。 陈瑞阳进了铺子里,关切地问了田桂花和黄晓静,有没有受到黄家良的欺负,得知只是引来了工商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但也担心黄家良不死心,依旧来闹事,他又说,“田婶,晓静,要是晓静爸再来闹事,你们马上到河堤那里找我。” 黄晓静红着脸,“他也只是吵吵架,我不怕他。” 黄晓晓看了眼大姐,哼哼一声,“大姐你怎么死要面子?爸每次来闹,你吓得脸都白了。” “哪有?”黄晓静瞪了妹妹一眼。 “就有。”黄晓晓翻白眼。 田桂花有心想让陈瑞阳来多看看大女儿,好让他们增加感情,可又一想,这不耽误陈瑞阳的工作吗? “嗨,没多事呢,瑞阳啊,你不用担心,这不还有我吗?”田桂花摆摆手,“你要是想来,平时不忙时,只管来,婶子给你熬凉茶。” 陈瑞阳微微一笑,“好。” 他看了眼黄晓静,离开了铺子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 今天的包子卖得不快,馅料多了小半盆。 田桂花喊来两个女儿,让他们送到原先房东王大娘家去借冰箱冰一冰。 她又取了两个搪瓷碗,每个碗里装了四个肉包,让黄晓晓端着,“一碗送给你瑞阳哥家,给你余大娘,一碗给原先的房东奶奶王大娘。” 黄晓晓马上将黄晓静手里的馅料抢过来端着,又朝两碗包子嘟了嘟嘴,“妈,让大姐端包子。” 田桂花恍然,笑着道,“行行行,让晓静端着包子碗吧。” 黄晓静横了妹妹一眼,红着脸只得接过了两个搪瓷碗。 姐妹俩说说笑笑着,往幸福胡同走来。 走到胡同中井口那里时,他们看到黄彩云推着独轮车,在装井水。 姐妹俩都没理会她,脚下步子不停往前走。 但黄彩云却喊住她们,“哟,你们家开了铺子,神气了就不理人了是吧?没什么了不起的,家里的肉馅是臭的,这街上的人谁不知道?还被工商查了是吧?” 黄晓晓赫然转身,“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家被工商查过?你举报的?” 黄彩云脸色一变,梗着脖子嚷道,“才……才不是,你胡说。” 黄晓晓发现黄彩云眼神乱闪,一整说假话的表情,她扬了扬唇角,“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你一定举报了,还是,你老板一家举报的?” 第54章 冰箱票紧缺,陈瑞阳帮田桂花从于老板手里截胡 黄彩云被黄晓晓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手一抖。 独轮车把手差点脱手,桶里的水溅出来不少,湿了她的布鞋。 “你……你胡说八道!” 她尖声反驳,但眼神慌乱,声音明显发虚,不敢直视黄晓晓锐利的目光。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谁举报你家了?关我什么事?我就是听街坊议论的!” “议论?”黄晓晓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小脸上满是笃定。 “工商所的人刚走没多久,查完也就不到半个钟头吧?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哪!我们前脚被查,后脚你就知道了?还这么肯定地说我家肉是臭的?你倒是说说,哪个街坊议论的?姓什么叫什么?咱们当面对质去!” 黄晓静也蹙起眉头,看着黄彩云。 平时黄彩云就有碎嘴挑拨是非的毛病。 从小到大,只要她们姐妹和母亲挨父亲的骂,就能查出是黄彩云在告状。 这一次,也八成是这样! “黄彩云,”黄晓静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爸上午来闹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拉他去旁边说话了。那人……是不是于老板?是你唆使于老板,让他教我爸那么做的吧?” 黄彩云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 她想否认,但在黄晓静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澈眼眸注视下,狡辩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眼神躲闪,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我……我……”她支支吾吾,眼看就要露馅,这时,她看到黄晓晓的手里端着饺子馅料,眼珠儿一转,又大声嚷道, “我才没有说!明明是你们家没有冰箱,大家认为你们铺子里的肉一直放在外面肯定会臭,才会这么认为,怪我做什么?莫名其妙!” 黄彩云想到这个借口,心里松了口气。 黄晓晓冷着脸正要辩解,有人大声喊打断了她的问话。 “黄彩云!你在那儿磨叽啥呢?水打了没?铺子里等着用呢!”一个十岁左右尖刻的男娃子声音,从前方巷口子口传来。 这是于老板的小儿子,那胖男娃正叉着腰,不满地瞪着这边。 黄彩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应道:“哎!来了来了!这就来!哪里是我要说话,是她们非要拦着我说话,耽误我的事。” 她手忙脚乱地扶稳独轮车,推着快步往前走,头都不敢回,背影透着仓皇和狼狈。 “哼!做贼心虚!”黄晓晓朝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别被我查出来,不然有她好看!” 黄晓静看着黄彩云逃也似的背影,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来,真是于老板在后面捣鬼。他生意比不过咱们,就想这些歪门邪道。” “太坏了!”黄晓晓愤愤不平,“自己包子做得难吃,不想着改进,净使绊子!还有爸,简直糊涂透顶,被人当枪使!” “好了,别气了。”黄晓静拉了拉妹妹,“清者自清,工商所的同志不是查清楚了吗?咱妈还在家等着呢,赶紧把东西给王大娘和余奶奶送去。” 姐妹俩不再耽搁,快步离开了这里。 王大娘热情地接待了她们,收下了馅料放进冰箱,又接过那碗还温热的肉包子,连声夸赞田桂花手艺好,为人实诚。 送完王大娘家,姐妹俩又来到陈瑞阳家的小院门口。 黄晓晓揶揄看了眼黄晓静,推了她一把,“姐,快去敲门。” “别推,我知道。”黄晓静窘着脸,横了眼妹妹。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抬手轻轻敲门。 开门的正是余大娘,看到姐妹俩,特别是看到黄晓静端着的包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哎哟!是晓静和晓晓啊!快进来快进来!这么客气干啥?怎么又送包子来!” “余奶奶好!”姐妹俩乖巧地问好,跟着余大娘进了屋里。 黄晓静把碗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余奶奶,今天馅料做多了些,我妈让给您送几个尝尝,还热乎着呢,肉馅里加了您爱吃的胡萝卜。” “哎呀,你们妈妈真是太有心了!走累了吧?歇息会儿喝口水。”余大娘拉着姐妹俩坐下,又忙着给她们倒水喝。 “不了不了,余奶奶,我们还得赶回去帮妈妈准备明天早上的东西呢。”黄晓静连忙摆手。 但余大娘已经倒了两碗水。 “慌啥的?喝口水能耽误多少功夫?” “就是嘛,大姐,余奶奶一般还不倒蜂蜜水呢,你要接受余奶奶的心意才是。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黄晓晓抿唇微笑,拉着黄晓静不让走。 黄晓静脸色绯红,横了她一眼,只得坐下。 “这是蜂蜜水,夏天喝着解渴,这蜂蜜还是瑞阳上回放假回来带来的,晓静,你快尝尝。”余大娘将碗递向黄晓静。 黄晓静忙接过来,“谢谢余奶奶。” 黄晓晓则大方多了,自己提着壶倒了一碗,捧着喝起来。 余奶奶看着黄晓静,满心满眼里都是高兴,“晓静啊,有空就来坐坐,余奶奶家人不多,就喜欢有人来跟我说话。瑞阳要忙防汛的事,瑞生又去打小工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怪闷的。” “好好好,余奶奶,我们每天这会儿都有空,我姐姐也喜欢跟余大娘说话,我们每天这会儿来吧?”黄晓晓快言快语抢答说。 黄晓静也想来,可这样老是往这儿跑,会不会让邻居们说闲话啊? 她窘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听到妹妹抢答了,黄晓静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余大娘更高兴了,“好好,太好了。” 她将桌上的一瓶蜂蜜拿过来,放在黄晓静的跟前,“晓静,拿回去冲水喝吧。” 黄晓静喝完了水,正在放碗,她忙摆手说,“这么行呢?余奶奶,这是瑞阳……瑞阳大哥特意买给你的。” 余大娘笑了起来,“他买了两瓶回来,我屋里还有一瓶呢,我这家里人少,我也吃不完两瓶呀。这吃的就得赶紧吃完,不然时间长了会放坏的,这不可惜了?” “是啊是啊,食品有保质期。”黄晓晓又跟着附和说。 就这丫头话多!黄晓静又横了她一眼,只得收下了蜂蜜。 姐妹俩和余大娘聊了会儿天,又帮余大娘将晒干的衣裳收进屋折叠好,擦了桌子摆正了桌椅。 看看天色不早了,说家里还有事情,两人起身要离开。 余大娘也不强留。 她笑眯眯地看着黄晓静,那眼神是越看越满意。 “替我谢谢你们妈妈!这包子啊,闻着就香!瑞阳那小子有口福了!” 黄晓静的脸“腾”地一下又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她飞快地说了声“余奶奶再见”,拉着偷笑的黄晓晓就往外走,脚步都带着点慌乱。 看着黄晓静走远的背影,余大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 这未来孙媳妇,真是没得挑! - 回到铺子,田桂花正把最后一点面团揉好,盖在盆里醒着。 看到女儿们回来,忙问:“送到了吗?余奶奶说啥了?” “夸晓静勤快呢,看,余奶奶还送了瓶蜂蜜。”黄晓晓笑眯眯说,“这可是余奶奶特意送给晓静的哦,是瑞阳哥从外面带回来的。他一共才带了两瓶回来,一瓶给了家里,这瓶给了晓静。”黄晓晓嘿嘿笑着说。 “不是瑞阳给的,是余奶奶给的。晓晓,你别胡说。”黄晓静跺着脚,伸手又拧妹妹。 黄晓晓却嘻嘻笑着跑开了,她跑到田桂花的跟前,敛了神色说,“妈,咱家也买台冰箱吧。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没有冰箱怕是不行,有了冰箱,省得一些人老是揣测咱家的馅料变味了。” 说到正事,黄晓静也不打闹了,她也说,“妈,咱家的钱够买冰箱吗?要是够的话,就买一台吧?” 田桂花被女儿们一提醒,拍着腿说,“是呢,你们提醒的对,我们是该买台冰箱了。不过,晓晓,你怎么忽然想到要买冰箱了?是看到王大娘家的冰箱,才这么问的吗?” “不是,是黄彩云!”黄晓晓翻着白眼。 她将刚才在路上遇到黄彩云的事,说给了田桂花听,“黄彩云那个死丫头,别被我发现了证据,不然我有她好看!” 田桂花听完,眉头拧紧,随即又舒展开,哼了一声:“果然是姓于的在背后使坏!连黄彩云都搅和进来了!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也好,今天工商这么一查,等于给咱家免费做了个大大的广告!街坊邻居都看着呢,咱家的东西,经得起查!” 她擦擦手,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你们说的对,咱们家是该买冰箱了。夏天东西容易坏,光靠借王大娘的冰箱不是长久之计。 “咱家生意越来越好,馅料、做好的包子馒头,还有天热了想多做点凉菜、冰点绿豆汤什么的,没个冰箱太不方便了! “今天工商来查,正好证明了咱家东西好,咱更要往好了做!买个冰箱,食材保鲜,咱做的东西更新鲜、更卫生!也省得再被人拿馊了坏了这种话做文章!” 但是,这年头想买家电可不容易。 这是计划经济的时代,物资紧缺,就算是手头有钱,没有购物的票子,也买不到物品。 第二天一大早,田桂花往巡防河堤送完了包子和绿豆汤后,忙了会儿早点生意,拿着营业执照骑着三轮车来到了街道办,来申请冰箱票。 她走进街道办的办公室时,看到于老板也在。 她没理会于老板,朝办事的人微微笑着点头说,“同志您好,我这儿有营业执照,想申请冰箱票。” 于老板看她一眼,也嚷着说,“向卫阳,我也要冰箱票。 那位工作人员拍着于老板的肩头,“好说好说。” 田桂花看着他俩的表妹,眯了下眼问道,“于老板,你铺子里不是有冰箱吗?你为什么还要买?” 于老板看着田桂花,傲然地扬了扬眉,“那是因为,我们家铺子生意大,交的税多,所以需要再加一台冰箱。怎么不行吗?” 田桂花当然知道行。 但她心里还是不服气,这个于老板,是故意抢她冰箱的吧? 她说要冰箱票,于老板也要? 田桂花冷冷望了于老板,没理会他,依旧问工作人员,“同志,我申请冰箱票。” “对不起,你来晚了,冰箱票没有了,只有这一张了。”办事人员,提起笔,在一张表格上做着登记,“这月只有一台冰箱,你想要票但得等到下月。” 办事人员取了票证,盖了章,递给了于老板。 于老板接过票,笑着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头,“向卫阳,下班到我那儿喝酒,我给你做油煎溪鱼。” “谢谢表哥。”办事人员笑着点头。 田桂花看着于老板得意洋洋地接过那张薄薄的冰箱票,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这办事员向卫阳竟是于老板的表哥! 难怪他能轻易弄到第二台冰箱票,自己这边连一张都申请不到。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委屈,声音有些发颤:“向同志,这……这票一个月就一张?下个月真能轮到我吗?” 向卫阳眼皮都没抬,敷衍道:“排着队呢,谁知道下个月有没有?等通知吧!” 于老板在旁边嗤笑一声,捏着票故意在田桂花眼前晃了晃:“田老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等吧!不过嘛,这夏天可不等人,肉啊馅儿的,啧啧……” 田桂花气得浑身发抖,正想据理力争,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 “等什么通知?”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人恭敬地打招呼,“陈连长。” 只见陈瑞阳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宽背阔,大步走了进来。 他刚从堤防上下来,裤脚还沾着些许泥点,但军帽下的眼神锐利如鹰,直接扫向向卫阳和于老板,最后落在田桂花身上时,微微颔首,带着晚辈的恭敬:“田姨,您也在。” “瑞阳?”田桂花又惊又喜,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陈瑞阳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目光清冷望了眼于老板手里那张崭新的冰箱票,又一瞬不瞬看向向卫阳。 “向同志是吧?我是陈瑞阳,我想帮我家人申请一张冰箱票,这月的名额,能给我吗?我奶奶说要一台冰箱。” 向卫阳顿时傻眼。 陈瑞阳是本镇目前级别最高的军人,陈瑞阳的爷爷砍鬼子牺牲了,过世的父亲也牺牲在前线,陈瑞阳本人也是军人。 陈瑞阳莫说要一台冰箱了,要十台,他也得想办法给啊! 第55章 邻居羡慕田桂花有冰箱票 “当然……当然有了。”向卫阳抓了抓头皮,没有丝毫犹豫,一把从还在发懵的于老板手里抢过那张冰箱票。 动作快得于老板都没反应过来。 “陈连长,这月的冰箱票,先给你们家吧。你们家是特别关注家庭,当然应该先享用冰箱了。”向卫阳将冰箱票双手递给了陈瑞阳。 陈瑞阳接在手里,又递给了田桂花,“田姨,拿着吧。” 田桂花看着递到眼前的票,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田婶,这是你们铺子里应该得的。”陈瑞阳又温声说。 田桂花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冰箱票,激动得手都有些抖。 “谢谢,谢谢瑞阳!也…也谢谢向同志。” 她最后那句“谢谢”是对着面如死灰的向卫阳说的,带着一丝扬眉吐气的意味。 于老板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向卫阳:“你…你这个……” “表哥!”向卫阳赶紧打断他,拼命使眼色,压低声音,“别说了!你还想不想在这条街做生意了?” 他的领导都不敢得罪陈瑞阳,他哪敢啊! 于老板看着陈瑞阳挺拔如松的背影和那身威严的军装,终究是没敢再吭声,只能愤恨地瞪了田桂花和陈瑞阳一眼,灰溜溜地转身快步走了,连招呼都没跟表弟打。 陈瑞阳这才转向田桂花,语气恢复了晚辈的温和:“田姨,没事了。您放心,国家支持像您这样踏实经营、服务群众的个体户。以后再有这种事,您直接来找我。” 田桂花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可靠的年轻人,想到家里的大女儿,心里暖融融的,连连点头:“哎,哎,好孩子,多亏你了!不然今天这口气……” 她攥紧了手里的冰箱票,感觉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瑞阳啊,今天真是多亏你了。你有空来家里吃饭,尝尝你田婶的手艺!” “好,谢谢田婶,一定去。”陈瑞阳爽快地应道。 田桂花拿着冰箱票,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骑上三轮车,感觉车轮都轻快了许多。 她一路想着,有了冰箱,看谁还敢嚼舌根说肉会臭! 更重要的是,瑞阳这孩子,真是越看越让人放心啊…… 她回到家,把冰箱票往桌上一拍,声音响亮:“晓静、晓晓!看!冰箱票到手了!” 姐妹俩惊喜地围上来。 “妈!这么快就拿到了?您真厉害!”黄晓晓欢呼。 黄晓静也眼睛发亮:“太好了!这下可方便了。” 田桂花看着两个女儿,特别是黄晓静,故意拉长了调子,带着笑意说:“厉害的不是我,是你们瑞阳哥。要不是他刚好赶到街道办,这票啊,就被于老板那个黑心肝的抢走了!” “啊?瑞……瑞阳帮的忙?”黄晓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心跳也莫名快了几分。 黄晓晓立刻来了精神,挤眉弄眼地凑到姐姐身边:“哦——!原来是‘姐夫’出手相助啊!难怪这么顺利!姐,你这脸红的,跟刚蒸熟的虾子似的!” “黄晓晓!你胡说什么!”黄晓静又羞又急,伸手就去拧妹妹的胳膊,姐妹俩顿时笑闹成一团。 “别闹了,都多大的人了!”田桂花看着打闹的女儿们,忍不住好笑,“好了,你们看好铺子,我得去百货商场了,把好消息告诉你们了,我现在就去提冰箱。” 也不知商场里有没有现货,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知道了,妈,你去忙吧。”姐妹们停了打闹,一起应声说。 - 田桂花将冰箱票,认真地用手帕包起来,塞在裤兜里,又用手压了压。 现在这票比钱还值钱。 没有票,就得用高价到黑市买商品。 田桂花将三轮车停在百货商场一楼大门一侧锁起来,拍拍袖子进了一楼。 才进一楼,她就看到原先生产队的邻居牛老太家的女儿黄秋菊,站在一处柜台边,和另一售货员在说话。 田桂花想到前不久,黄秋菊帮黄家良,差点将她家晓静骗回生产队相亲的事,脸色便沉了沉。 打算不理会黄秋菊,想直接走过去。 但黄秋菊回头时,看到了她,招着手打招呼,“桂花姐,到商场买东西啊。” 被发现了,田桂花只得回过头来,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是啊,买点东西回去。” 黄秋菊因为上次没问清楚,就帮黄家良给黄晓静传话,差点害得黄晓静嫁给一个打死老婆的老鳏夫,她心里愧疚,便热情地问田桂花买什么。 “桂花姐,现在商场里进了不少新货,你想要买什么?我帮你挑件好的。”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娘家跟田桂花以前是邻居,都是认识的人,闹得太过不大好,黄秋菊说着话时,满脸堆笑。 但田桂花却不想马上原谅黄秋菊。 尽帮倒忙,这么快就原谅了,黄秋菊下回一定再犯。 “我想买冰箱,你能马上挑到好货吗?”田桂花淡淡扬眉。 “冰……冰箱?”黄秋菊眨着眼,“这得有冰箱票啊,这个票极难拿到……” 她心里嘀咕,田桂花怎么这样? 她好心帮田桂花挑商品,田桂花居然戏弄她,那冰箱是能随便买得到的吗?全镇一个月才一张冰箱票呢。 有了票,才从省城拉来冰箱,哪有挑的余地啊? 这不是逗弄她是什么? “票我有,冰箱在哪呢?秋菊啊,带我去挑挑吧。”田桂花从裤兜里,摸出了冰箱票。 黄秋菊惊讶地睁大双眼,心里直吸凉气。 她几乎是抢步上前,凑近了仔细看田桂花手里那张印着红章的纸片。 没错,真的是冰箱票! 那票面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晃眼。 “桂…桂花姐!”黄秋菊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真有冰箱票?!这…这怎么弄到的?这可是稀罕物啊!咱们镇一个月就一张!” 她眼里的震惊很快被浓烈的好奇取代,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快说说,是咋来的?街道办发的?还是…托了啥大关系?” 她心里飞快盘算着,田桂花家什么时候搭上这种门路了? 她嫁到镇上十几年了,家里还没有冰箱呢!她也想要大冰箱。 田桂花看着黄秋菊那副急切又带着点探究的样子,心里那股扬眉吐气的劲儿更足了。 她可一直记得,上回带着女儿们到商场买凉鞋时,黄秋菊没少鄙夷地看她们母女几人。 她慢条斯理地将冰箱票重新用手帕包好,塞回裤兜,还特意拍了拍,脸上带着一种“这不算什么”的淡然表情。 实则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咋来的?当然是凭实力,踏踏实实经营、服务群众,国家给的奖励呗!街道办向主任亲口说了,这是对我们个体户的认可。” 她故意略去了陈瑞阳的关键作用,只强调“实力”和“国家奖励”。 就是要让黄秋菊知道,她田桂花现在不是好欺负的,是有“路子”和“实力”的。 她不想再多说票的来源,只催促道:“行了,秋菊,票有了,快带我去挑冰箱吧!搁哪儿了呢?带我去看看,我得选个好的。” 田桂花心里也急,恨不得立刻就把这稀罕物件搬回家。 黄秋菊被田桂花这“财大气粗”又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心里更是百爪挠心般好奇那票的真正来历。 但看田桂花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也不好再追问。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带着点讪讪的意味:“哎哟,我的好姐姐!这冰箱可不是柜台上摆着的暖水瓶,看中了就能搬走的!” 她指了指商场深处靠墙的一个区域,那里用红绳围着一小块地方,里面孤零零地只放着一台单门冰箱,锃亮的铁皮外壳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上面还盖着一块防尘的红绒布,旁边立着个牌子,写着“样品展示,非卖品”。 几个顾客正围着它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喏,那就是样品,整个商场就这一台摆着看的。”黄秋菊解释道,“有票也没法立刻拿走它。你得先拿着票,去那边的‘家电商品组’登记开单子。” 她指了指商场角落一个挂着“家电组”牌子的柜台。 “登记好了,交了钱,商场才会根据你的票,专门去省城进货。等冰箱从省城运过来了,会通知你,你才能凭票和提货单来提。” 田桂花一听,满腔的急切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笑容也淡了些:“啊?还得等啊?不能今天交钱今天就拉走?” “我的姐姐诶!”黄秋菊哭笑不得,“这可是大件!金贵着呢!哪能跟买块布似的?都得提前订货的。现在有票了,就是天大的好事,登记上就踏实了,安心等通知吧,总比没票强百倍不是?” 她心里嘀咕,这田桂花有了票,心气儿是真不一样了,连流程都嫌慢了。 田桂花想想也是,自己有点心急了。 这个年代,物质匮乏,大件的贵重的东西,都没有现货。 她定了定神,对黄秋菊说:“行吧,那我去登记。家电组在哪儿?你指给我。” “就那边,拐角过去就是。”黄秋菊指了方向,看着田桂花转身要走,忍不住又追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讨好和示好:“桂花姐,登记的时候要是遇到啥不清楚的,或者…或者他们态度不好,你就说认识我!提我名字好使!” 她得赶紧修复关系。 田桂花能弄到冰箱票,背后指不定有什么大人物呢! 田桂花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黄秋菊这点示好,她看在眼里,但心里的疙瘩没那么快消。 家电组的柜台前人不算多,但个个神情郑重。 负责登记的是个戴着厚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他接过田桂花递过来的冰箱票,推了推眼镜,对着灯光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手指在票面的印章处反复摩挲,像是在鉴别古董。 确认无误后,赵组长脸上的严肃才稍稍缓和,拿出厚厚的登记簿和几联单据:“票没问题。登记一下吧。姓名、住址、工作单位……哦,个体户就写个体经营,铺面地址写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用蘸水笔工工整整地填写起来。 “冰箱型号…嗯,这个月配给的是‘雪花’牌单门,170升的,省城冰箱厂出的,质量可靠。”中年男人介绍道,指着墙上挂着的产品宣传画——画上正是那台样机的模样。 “价格是八百六十元整。需要先付百分之三十定金,二百五十八元。等冰箱到货通知你时,再付清余款提货。提货单开好,你收好,凭票和提货单取货。” “八百六?!”田桂花心里咂舌,这价钱真不便宜! 但想到冰箱的实用之处,她毫不犹豫地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用手绢包好的钱,数出二百六十元(多备了两元)递过去:“定金,您点点。” 中年男人点清钱,开好收据和提货单,连同冰箱票一起郑重地交还给田桂花。 “快的话一星期,慢的话可能要十天左右,货到了我们会派人按你留的地址通知你。到时候带着票和单子,还有余款,来提货就行。”他顿了顿,补充道,“冰箱是大件,你自己得想办法运回去,商场不负责送货的。” 田桂花小心翼翼地将票、提货单和收据重新用手帕包好,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家人的希望和底气。 走出百货商场,外面阳光正好。 田桂花摸了摸裤兜里那硬硬的小包,长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能立刻搬回家,但手续办完了,心就定了! 冰箱,已经是她田桂花家的囊中之物了!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冰箱到家后,鲜肉能放多久,夏天能给闺女们冰多少酸梅汤,还有……那些邻居们羡慕的眼神。 回到铺子里,田桂花马不停蹄地进了厨房,系上了围裙开始忙活起来。 黄晓晓和黄晓静看得一头雾水,“妈,这还不到做饭的点呢,你就忙起来了?” “请瑞阳来吃饭,晓静啊,你骑上三轮车去河堤防汛处那里跟瑞阳说一声。”田桂花朝前屋看了眼,大声说。 黄晓静听到母亲的催促,脸色腾地红到了耳朵根。 她……她去通知陈瑞阳? 第56章 拥军处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 “妈,瑞阳……瑞阳在忙工作呢,河水涨得越来越高了,他们现在日夜不停歇地防汛,走不开呢。”黄晓静窘着脸说。 她实在不好意思接陈瑞阳来家里。 以前没有听到陈瑞阳表白的时候,陈瑞阳被母亲留下来休息吃东西,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现在,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总感觉前来买包子的人,都在看她和陈瑞阳。 田桂花看着大女儿一脸害羞得快要钻地洞的表情,好笑地摇头,这才到哪儿?就不好意思了? 这要是到结婚了,大女儿不得将自己藏到屋里去? “你说的也对,他确实挺忙的,这样吧,我多做些吃的,你送到那里去。”田桂花想了想又说。 黄晓静,“……”还是要去啊。 她抬头时,看到母亲睁大双眼直视着自己,黄晓静只得咬了咬唇,同意了,“知道了,妈。” 黄晓晓捂着嘴,看着黄晓静咕咕笑。 黄晓静又羞又恼,瞪了她一眼。 - 田桂花手脚麻利地烧了几碗菜。 她找了个篮子将四碗菜小心翼翼放进去,上面再扣上小一号的碗,放在三轮车上,喊着黄晓静。 “晓静,快骑车送过去,这会儿十一半了,再过会儿,他们就开始吃午饭了。” 黄晓静红着脸,应了声,骑车往河堤巡防队走去。 到了一排帐篷前,黄晓静果然看到那里飘起了炊烟。 巡防队的几十人,是从县城驻队部调动来的,他们一天三顿的伙食,早点是买包子馒头绿豆汤,午饭晚饭是他们自己做大锅饭。 黄晓静把三轮车停在帐篷外,拎着篮子走过去。 她怯怯地咬着下唇,看着一众年纪差不多的男青年,不知该怎么开口找人。 有个年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看到黄晓静,看到她手里拎着篮子,笑着问,“咦,你不是田老板的女儿吗?你找谁?” 黄晓静跟着田桂花送过包子和绿豆汤,她也认出了这人,这是巡防队的队长,是陈瑞阳的搭档卫大国。 “我找……” “晓静?你怎么来了?”陈瑞阳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黄晓静,他的眉眼里满是惊讶和欢喜。 “我……我妈做了几样菜,叫我送给你,说给你改善改善伙食。”黄晓静窘着脸,将篮子递了过去。 陈瑞阳更加惊讶了,“田婶铺子里那么忙,怎么还抽空给我做吃的?这……” 卫大国见陈瑞阳要客气,便一把夺过黄晓静手里的篮子,笑着挥手,“多谢多谢,姑娘有空常来玩啊,瑞阳喜欢说客气话,其实他最馋嘴了。” 其他年轻的军人小伙子们,几时见过有姑娘往他们住处送吃的? 呼啦啦一群围了过来,“吃什么吃什么?我们瞧瞧!” “谁给陈连长送吃的?” 发现是黄晓静送吃的来,全都像看稀奇一样看向黄晓静。 陈瑞阳知道黄晓静脸皮薄,朝自己的手下冷喝道,“你们锅里的饭不看着吗?烧糊了全都给我饿着!” “洗碗水挑了吗?” “工具放齐整没有,一会儿我去检查!” 一声命令,一群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年轻小伙子们,全都噤了声,眨眼间跑了个干净。 看得黄晓静目瞪口呆。 卫大国哈哈哈笑了起来,“晓静同志啊,你就该常来坐坐,你跟他们熟悉起来了,他们就见怪不怪了。” 黄晓静可不好意思常跑来玩,“这会耽误你们工作的。”又说铺子里还忙,朝卫大国点了点头,看了眼陈瑞阳后,窘着脸离开了。 又把卫大国逗得大笑起来,“这姑娘可太胆小了。”见陈瑞阳看着走远的黄晓静发呆,他捶了把陈瑞阳,“难得有姑娘看上你这块木头,可不许吓着人家姑娘。” 陈瑞阳摸着后脑勺,“老卫,哪能呢?” 卫大国一指手里的提篮,笑着道,“走,进帐篷瞧瞧晓静姑娘送来什么好吃的。” 陈瑞阳一把抢过来,“这是送给我的。” 卫大国瞪眼,“瑞阳,你可不厚道啊,上回我对象来时,也送了你吃的,你不能不给我吃。” “你对象送的,哪有我对象送的好吃?” 卫大国睁大双眼,“呀,晓静姑娘已经是你对象了?你们确定关系了?发展挺快的呀。想不到啊,你个木头小子,还有这本事,比我快多了。” 陈瑞阳揶揄地睇了眼卫大国,“我当然不能输给你。都像你三十五岁才搞上对象,不利于社会建设!” 把个卫大国气笑了,伸脚踹向陈瑞阳。 但陈瑞阳人高腿长,身子一闪就轻松让开了。 他将提篮放在桌上,取下扣着的碗,看到四碗丰盛的菜,陈瑞阳的眼神更加明亮了。 一旁的卫大国直吸口水,两眼放亮搓着双手,“好丰盛的菜呀,油煎溪鱼,排骨藕汤,韭菜炒鸡蛋,煮花生。” 陈瑞阳好笑地睇他一眼,“收收口水,拿双筷子一起吃。” “嘿,这还差不多,不愧是老战友!” - 前进生产队五组,黄耀光家。 黄家良没有说通田桂花放出王贵平,正被小侄儿黄耀光两口子一阵数落。 这时,街上于氏面馆的于老板,到生产队来买绿豆黄豆。 镇上的粮店也有售卖,但得凭票购买,没有票还想买得便宜的,就只能进生产队到农户家收购了。 于老板看到黄家良,想到做生意狡猾的田桂花,他眼珠儿转了转,停下自行车,大步走了过去。 “哟,这不老黄吗?你在这儿哭丧啥呢?你前妻发达了整天笑呵呵,你却哭唧唧。就不怕她知道了笑话你?” 于老板揶揄笑着说。 黄家良心里正烦闷呢,看了眼于老板,没理会他。 于老板却依旧笑着说,“老黄,不得了了!听说陈瑞阳那小子,帮田桂花搞到冰箱票了!那玩意儿可值钱了!田桂花这下真要发达了!你不知道吗?” 说完,他摇摇头,骑车离开了。 黄家良惊得睁大双眼。 “什么?冰……冰箱?” 他瞪圆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一股混杂着嫉妒、不甘和怨毒的邪火“噌”地一下窜上头顶。 那个死婆娘,居然还有钱买冰箱? 黄耀光冷笑一声,“二叔,二婶一个离了婚的婆娘,带着几个丫头片子,也配用那金贵玩意儿?那得多少钱?她哪来的钱?肯定是陈瑞阳那个当兵的拿部队的钱贴补她!二叔,你去告他!告他挪用公家钱款!” 王春兰一听“钱”字,眼睛也亮了,随即是更深的怨恨。 “就是!二叔!你看!二婶现在靠着那个当兵的,吃香的喝辣的,连冰箱都买了!哪还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兄弟还在牢里受苦呢!他们倒好,日子越过越红火!这口气你怎么咽得下?” 黄耀光阴沉着脸接着说:“二叔,那冰箱票肯定来路不正!陈瑞阳一个当兵的,哪那么大本事?肯定是走了歪门邪道!你去查!去告!把他们搞臭!看他们还怎么得意!” 黄家良被侄儿侄媳的话激得热血上头。 加上对田桂花“发达”的极度不平衡,一股邪念占据了上风。 他猛地站起来,恶狠狠地说:“行!我这就去!我就不信扳不倒他们!陈瑞阳敢拿部队的钱养寡妇,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黄家良憋着一肚子邪火和自以为是的“正义感”,踩着自行车一路疾走,冲进了街道办的拥军处办公室。 他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揭露丑恶的亢奋,指着正在办公的两位工作人员就嚷开了。 “同志!我要揭发!我要举报!陈瑞阳!就是那个当连长在镇上巡防队的陈瑞阳!他私吞公家钱款,滥用职权!帮那个田桂花抢了我们镇上唯一一张冰箱票! “田桂花一个开包子铺的个体户,凭什么能有冰箱?肯定是陈瑞阳挪用了部队的钱贴补她!你们得管管!不能让他这种蛀虫败坏我们军人的名声!” 拥军处的两位同志,一位是年纪稍长的张干事,另一位是年轻些的李干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和一丝……荒谬。 张干事放下手中的钢笔,眉头紧锁,语气严肃但带着克制:“这位同志,你是哪个生产队的?你叫什么名字?” “黄家良,前进生产队五组的。”黄家良又嚷道,“我说的是真的,没说假话。” 张干事朝他摆摆手说,示意黄家良不要大声嚷,“你说陈瑞阳连长私吞公款,帮人抢冰箱票?有什么证据吗?诬告军人和军烈属,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证据?这还要什么证据?”黄家良梗着脖子,“田桂花是我前妻,她啥情况我不知道?她一个农村女人哪来的钱买冰箱?哪来的门路拿冰箱票?就是陈瑞阳帮的忙!今天在街道办,我亲眼看见陈瑞阳帮她把票拿到手的!肯定是他们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陈瑞阳拿部队的钱养她这个寡妇!” “前妻?”李干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他上下打量着黄家良,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张干事则直接站了起来,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黄家良同志是吧?你所说的‘抢票’,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张冰箱票,本来就是优先分配给陈连长家的! “陈连长家是什么家庭?他爷爷是打鬼子牺牲的老革命!他父亲是保家卫国牺牲在战场上的烈士! “陈连长本人是现役军官,现在又在前线防汛保卫我们的家园!他们家是我们街道、我们县重点关怀和优抚的对象! “别说一台冰箱,只要镇上有存货,只要陈家需要,十台冰箱的优先权也该给他们家!这是组织对军烈属的关怀政策,合理合法合规!” 张干事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小小的办公室里。 他走到墙边,打开一个文件柜,取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印着红星的“军烈属优抚记录簿”,翻到其中一页,重重地拍在黄家良面前的桌子上。 “你自己看看!陈家三代,为这个国家流了多少血?牺牲了多少人?陈连长本人立过几次功?这些都有据可查!你空口白牙就敢污蔑这样的家庭?污蔑一位在前线抗洪的现役军官?!” 黄家良被张干事的疾言厉色和那本沉甸甸的记录簿震住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泛黄的纸页。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陈瑞阳爷爷、父亲的牺牲时间和地点,还有陈瑞阳本人入伍时间、立功受奖情况。 那些冰冷的文字和鲜红的印章,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这才模糊地意识到,陈瑞阳的身份,远比他想象的更“不简单”。 “但是……”黄家良不服气地又嚷道,“按规定他家确实可以享用冰箱,可他把冰箱却给了别人。” 这时,门口已经围拢了几个来街道办办事的街坊。 有人认出了黄家良。 “咦,这不是黄家良吗?田桂花那个前夫?” “他又来闹啥?” “听他刚才嚷嚷的,好像是说陈连长帮田桂花弄冰箱票了?真是吃饱了撑的!” “就是!人家陈连长家什么身份?拿张冰箱票怎么了?轮得到他来管?” “我听说啊,田桂花的大闺女晓静,现在跟陈连长在处对象呢!都快谈婚论嫁了!人家陈连长帮未来丈母娘弄张票,天经地义!怎么就成了私吞公款了?” “哎哟,原来是这样!那黄家良这不是纯属眼红病,故意找茬吗?” “可不是嘛!自己没本事,离婚了还三天两头找前妻麻烦,上次还差点把晓静那好姑娘推进火坑!真是造孽!” “太不像话了!街道办同志,这种人可不能轻饶了他!告军烈属诬状,这性质多恶劣!” 围观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黄家良身上。 街道办其他办公室的人也闻声出来,了解了情况后,看向黄家良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谴责。 “黄家良,田桂花的女儿和陈连长在处对象。那么田桂花马上也成军属之家了,她享用冰箱完全符合规定。再另外,田桂花是纳税个体户,按规定她可以申请一台冰箱。” “黄家良,你们离婚后你不养女儿,田桂花带着几个女儿自力更生容易吗?” “就是,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见不得别人好,还使出这种下作手段!” “赶紧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拥军处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