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我没看错吧??”
相泽燃手里杯子一歪,可乐洒出来弄湿了手指。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怎么了?”
刘佳顺着他的视线凑过来想看。
相泽燃却猛地往前一步把她挡住,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别看了,咱们先吃饭。”
刘佳看着他两条黑雾雾的眉毛,夸张的挑起,那双黑润浑圆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缓缓沉下脸来。
这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
从小到大,相泽燃每次说谎耍赖时都是这副模样!
她太了解他了。
刘佳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干脆利落地一把将他推开。
透过明净的落地窗,马路对面的斑马线旁,相世安兄弟二人,正驻足等待交通信号灯转换的身影,蓦然撞入眼帘!
刘佳眯起近视的眼睛,睫毛急促地颤动了几下,像是要驱散眼前的迷雾。
她微微仰起脸,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空气里。
“你爸,和……那个人?”
相泽燃喉结上下滚动,舌尖抵住上颚的瞬间,尝到铁锈般的苦涩。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化作一个沉重的点头。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刘佳并未显露半分惊诧。
她只是将脖颈轻偏十五度角,纤长食指无意识摩挲着下颌线。
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随思考的节奏微微颤动,仿佛正在解构某个复杂的命题。
“相泽燃,”刘佳突然喊住他,声音里带着试探,“你就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吗?”
“奇怪?”
相泽燃停下脚步,扯了扯嘴角。
“我爸这人吧,就这样。”
“说多少回都没用,总背着我妈偷偷去见他,这些年我们早都麻木了。”
他重新举起可乐,咬住吸管喝了起来。
然而刘佳却并没有放弃这个话题。
她睫毛眨动,剪切着街对面两兄弟的身影,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起来。
“你家的事儿,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刘佳轻声细语,淡淡阐述着。
“要说远见,干妈可比那些眼皮子浅的邻居强多了。这次拆迁……”
她忽然压低嗓音:“你们家准能多分两三成的补偿款。”
尽管二刘儿的往事,让刘佳对相世安深恶痛绝,连带对相国富也心生芥蒂。
但陈舒蓝对她从小到大的疼惜之情,始终未变,这份温暖让刘佳此刻,仍能轻声唤出“干妈”这个称呼。
相泽燃眉心微蹙,听完刘佳的叙述,修长手指无意识轻叩太阳穴,突然抬眼。
“你说的这些,和我爸我叔在一块儿出现这事儿,有什么关联。”
话音未落,他瞬间睁大双眼,看向刘佳!
而刘佳,缓缓偏转脖颈,两道视线在空气中无声碰撞。
刘佳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笑意。
相泽燃这家伙,虽然总爱偷懒,可脑子却灵光得很。
两人相视一眼,无需言语便已心领神会。
随即转身离开。
融入正午的骄阳,将麦当劳明亮的橱窗留在身后。
恰在此时,红灯急促闪烁两下转为黄灯,未及喘息便跳成刺眼的绿色。
相世安焦躁地碾了碾脚尖,突然拽住相国富手腕,发力冲进斑马线。
而在十字路口的另一端,最后几名学生正慢悠悠地从校门口踱到红灯前。
周数单手推着自行车,阴沉目光掠过攒动的人头。
却在看见对面那对鬼鬼祟祟、弯腰前行的男女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相国富这几年身材明显发福,自从当了老板后更是很少运动。
刚下车走了没多远,就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相世安特意请了半天假,想陪着他把事情办妥。
看到这情形,不停在旁边催促。
语气里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急躁,一个劲儿地示意对方走快点。
远远地,相泽燃和刘佳,便听见前面飘来相世安尖细的嗓音。
“哥,你能不能快点?磨蹭什么呢!”
相世安不耐烦地喊道:“我可告诉你,我这个月就这半天假,全搭在你身上了!”
相国富气喘吁吁,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艰难追赶着弟弟轻快的步伐。
两人疾行半条街后,突然拐进一家店铺。
当相泽燃和刘佳悄悄尾随而至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家装潢考究的烟酒专卖店。
“这不年不节的,我爸买烟酒干什么。关键是送谁啊?”
相泽燃稳住身形,一把拉住刘佳,两人藏在旁边的石狮子后面。
刘佳垂眸思考片刻,犹豫着开口。
“其实,你爸身上好像装着什么重要的文件。”
“文件?”相泽燃皱皱眉,“我家能有什么文件。”
“你看,我给你的钱,是不是装在信封里?”
“一般像这种隐秘的东西,都会装在牛皮纸信封里。”
“你爸手里提拎的那塑料袋里,不就是么。”
不一会儿,店门内传出断断续续的讨价还价声。
相世安死缠烂打半天,对方却依旧维持价格不变。
相国富脸上挂不住,正要从兜里掏钱,弟弟突然铁钳般扣住他的手腕。
“谁知道真货假货!呸!”
说完,泄愤似的将相国富拉出店铺。
“这老板我都多少年的老熟人了,你干嘛啊。就在这买不得了么。”
相世安斜楞着眼睛,声音阴恻恻的冷哼。
“杀熟懂不懂?越是那种老熟人,才越从你身上赚钱呢!”
“面子算他妈什么东西,哥,钱可是实打实的!换一家!”
两人再次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相泽燃兴致索然地别开视线,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刘佳。
“还继续跟吗?”
“你真就一点儿不好奇?”
刘佳目光仍黏着相家兄弟远去的背影,语速急促地反问。
相泽燃泄愤似的将石子踢进绿化带,抄在兜里的手臂绷出烦躁的弧度。
“横竖逃不过争房产这事儿……”
“我妈和他们正较着劲呢,懒得看了。”
刘佳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嘴角带着一丝惋惜。
她其实私心想从这两兄弟身上,揪出点什么破绽来,好报复相世安拐骗她母亲的事实。
可听着相泽燃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不打算深究这件事情了。
刘佳说不清相泽燃是太重情义,还是太喜欢逃避。
刘佳无奈地耸了耸肩。
两人默契地呼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就在他们转身准备折返的刹那,不经意间抬头——
周数正跨坐在自行车上,单脚随意地支着地面。
他忽然顿住。
缓缓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