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雪,下得愈发紧了,密如织网,急似乱箭,天地间唯余一片混沌的、吞噬一切的惨白。朔风卷着冰碴,抽打在脸上,刀割般生疼。
言希勒马于风嚎涧入口,□□“墨云”不安地刨着深雪。涧内幽深如巨兽之喉,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直插铅灰色的苍穹。这本该是北风怒号、鬼哭神嚎之地,此刻却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这深涧吸噬殆尽,酝酿着不祥的死寂。
副将裴峥策马贴近,甲叶上凝着厚厚的冰霜,他压低的声音带着铁锈摩擦般的沙哑,手已本能地按在腰间佩刀的鲨鱼皮鞘上:“少帅,此地安静得太过反常,柔然人最擅雪地伏击,以逸待劳,怕是……”
言希目光沉凝如寒潭深水,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场让周围的寒风都为之一滞。他微微眯起眼,锐利的视线如同鹰隼,一寸寸扫过两侧山崖高处——那里本该有积雪因风或震动滑落的痕迹,此刻却平整如新铺的锦缎,光滑得不带一丝瑕疵。这过分的“干净”,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柔然人,就在上面等着我们钻进口袋。”言希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风雪,传入身后三百寒锋营精锐的耳中,“三人成队,三队成锋!铁盾列前,护住要害!目标涧口,疾行通过!”命令简洁、冷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诺!”三百声低沉的回应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杀气。瞬息之间,阵型已成。沉重的包铁木盾铿锵交错,缝隙间寒光闪烁,是蓄势待发的刀锋。马蹄裹着厚厚的毡布,踏在深雪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整支队伍如同一道沉默的黑色闪电,撕裂漫天风雪,向着那寂静得可怕的深涧疾驰而入!
涧口尽头,豁然开朗。
赤崖谷内,粮草大营的篝火在风雪中顽强地跳跃着,明灭不定。押粮官易将军闻报早已率亲兵在营门处焦急等候,见到言希抵达,他紧绷如弓弦的面容终于稍松,却又在下一刻凝重起来。迅速将众将领迎进帐篷内。
中军大帐内。言希、易将军及几位副将围着巨大的北境沙盘,面色铁青如冻土。
“少帅!”易将军的声音带着深重的无力感,他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连接赤崖谷与外界唯一通路——风嚎涧的位置,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柔然狗贼,已切断了其他通路,我们派出的三批斥候,无一生还!”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悲愤。“这一趟,唯有风嚎涧可走,但也是早有埋伏。”
言希沉默地走到沙盘前,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那条蜿蜒狭窄的涧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言希身上,等待着他最终的裁决。
良久,言希抬起眼,声音极轻,却字字淬火,敲在每个人心上:“粮草,是十万镇北军的命脉,命脉在此,岂能坐困愁城?”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那道血红的涧道,“风嚎涧,必须走!”
可是少帅!”一位副帅急道,“那里是柔然人精心布置的绝杀之地!飞鸟难渡啊!”
“正因柔然人料定我们不敢走,料定我们会迟疑、会恐惧,才更要走!”言希的眸底骤然迸射出锐利如惊蛰出鞘的锋芒,那光芒刺破了帐内的阴霾,“但怎么走,得由我们说了算!他们的口袋张好了,我们便……给它换一个装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