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着头,柔软的中长发滑落,遮住了半边脸颊。握着笔的手指有些用力,笔尖在摊开的稿纸上无意识地划动,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同一个名字——言希。仿佛这样笨拙的重复,就能让那些深埋心底、羞于启齿的喜欢,悄悄渗出一点点缝隙。
突然,卫衣帽子被人从后面猛地向上一掀!眼前骤然一黑,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我的脸狠狠按在了冰凉的桌面上。耳边炸响的是方尧那熟悉的、带着火气的嗓音:
“林佳宜,你还要这样多久?!”
我徒劳地挣扎着想要抬头,却在这时,另一个清冽如泉的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方尧,松手。”
他一把拽开了方尧紧扣的手,力道之大,让一向强势的方尧都踉跄了一下。我得以抬起头,视线瞬间撞进一双紧蹙的眉眼里——那是言希的眼睛,清澈却深邃,此刻里面翻滚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然而,就在那焦灼的目光触碰到我视线的刹那,他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闪躲开了。
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谁狠狠攥住,疼得我呼吸一滞。言希立刻俯身靠近,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
“……佳宜?你怎么了?”
他的气息很近,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我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轻轻摇头:“没事。”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像是确认我真的没事,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可下一秒,他眼中那点残存的温度骤然冷却、凝固,仿佛突然惊醒,像想起了什么必须遵守的戒律。他猛地直起身,迅速后退了一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没事就好。”
语气疏离得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等我再开口,他已经转身,和身旁的人说笑着走出教室。阳光从门口斜斜地照进来,他的背影被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最终消失在刺眼的光线里。
我攥紧了手中的笔,指尖发白。
——言希,你明明在关心我,可为什么又要逃开?
教室里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我盯着被划破的稿纸,言希的名字早已被划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深深的凹痕,像是烙在我心上的印记。
方尧坐回我旁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佳宜,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轻轻合上笔记本,把那些写满他名字的纸张藏进抽屉最深处。
——执着什么?
也许是体育课上他不动声色递来的矿泉水,也许是他值日时总“恰好”和我排在同一天,又或者,是那次尴尬的意外——我不慎弄脏了裙子,是他,不动声色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迅速系在了我的腰间,隔绝了所有可能窥探的目光……
可每当我鼓足勇气,想要向那温暖靠近一步时,他就会像今天这样,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清醒,迅速退回到那条无形的、冰冷的界限之后,将我所有的试探与期待都冻结在原地。
“算了,陪我去洗手间。”方尧拽起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嬉笑着擦肩而过。我低着头,突然听见熟悉的嗓音——
“言希,你刚刚干嘛那么紧**佳宜?”
脚步猛地顿住。
“有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少装,你刚才冲过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尧在欺负你女朋友。”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攫住,骤然悬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破膛而出!我死死攥住冰凉的楼梯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阵沉默后,言希轻笑了一声:“想多了,我只是……看不惯有人闹得太难看。”
血液瞬间凝固。
方尧立刻怒目圆睁,狠狠地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我,却像一尊被骤然抽空了灵魂的雕像,被彻底钉死在原地。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的折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原来……原来在他眼中,我那卑微而虔诚的喜欢,我那小心翼翼的靠近和试探,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难看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