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会正式开始,例行公事的介绍之后,就到了经验分享环节。
费凌宇作为开场嘉宾,步履沉稳地走上台。
聚光灯下,那张清冷俊美的面孔上有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他微微颔首,向台下致意。
目光扫过全场时,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刺眼的红色脑袋——齐耀天正一脸无聊地玩着手机,对费凌宇毫不关心。
费凌宇收回目光,开始演讲。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递到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不高亢,却极具穿透力。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逻辑严密的分析、精准的数据支撑和切中要害的独到见解。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翻动议程纸的细微声响。大佬们频频点头,资深投资人眼中闪烁着兴趣。
当他结束演讲,清晰地吐出“谢谢”二字时,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精彩!青出于蓝胜于蓝!”
“思路清晰,格局宏大,费通有福啊!”
“这才是真正做实事的年轻人!”
赞誉之声毫不吝啬地涌向费凌宇,而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微微欠身致意,步伐稳健地走下台。
经过齐远峰身边时,齐远峰也赞许地对他点了点头,而后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当主持人念到“接下来,有请齐氏资本的代表,齐耀天先生为我们分享”时,全场目光再次聚焦。
齐耀天硬着头皮站起来,那件不合身的西装外套此刻似乎更加束缚。
齐大少爷讲ppt时没有一点刚才与费凌宇吵架的活力,眼神飘忽,半念稿半自由发挥,把内容磕磕巴巴讲完了,直到屏幕上出现“感谢聆听”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个,齐氏资本的这个研究要感谢……呃,那个……张……张……”他卡壳了,目光扫过台下前排一位白发苍苍的行业泰斗,像是在努力回想,却死活想不起,“总之……感谢各位前辈!”
台下那位被点到的张老,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其他人也面露尴尬。
齐耀天心里慌张,下意识想后退一步,结果脚跟绊到了后面背板的支架底座。
“哐当!!!”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沉重的背板竟然被他带倒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其上的齐氏资本标志变得扭曲滑稽。
齐耀天手忙脚乱想去扶,却显得更加狼狈。
台下已经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和窃窃私语。
齐耀天面红耳赤,他胡乱对着麦克风说了句“谢谢”,然后几乎是冲下台的。
就在他快步走下台阶时,也许是动作太大,也许是口袋里东西没放好——
“啪嗒。”
一个小小的、色彩异常鲜艳的塑料包装袋从他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掉了出来,齐耀天心里一慌,一脚踢了上去,好巧不巧踢到演讲台中央。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地上那个东西:荧光粉色的方形包装,上面清晰地印着品牌Logo,细看还有无法忽视的“超薄颗粒”字样。
空气凝固了整整三秒。
“噗……”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迅速波及整个会场,到处都是的议论声和窃笑。
“我的天!这是什么场合啊!”
“这位真是……名不虚传!”
“超薄颗粒……齐少玩得真花啊哈哈!”
齐耀天整个人都僵住了,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就连耳朵都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快步跑过去,顶着全场或嘲笑或好奇的目光,捡起地上的东西,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离了会场。
坐第一排的费凌宇摇了摇头,目送他离开,眼神带着三分震惊、三分探究、三分幸灾乐祸,还有一分同情。
接下来的几天,互联网彻底沸腾了。
#青年企业家峰会名场面#
#费凌宇演讲封神#
#齐耀天社死三连#
#荧光超薄颗粒#
#对照组:精英总裁VS纨绔废物#
一边是费凌宇内容扎实的精彩演讲,收获清一色的赞誉:“颜值与实力并存”,“这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费通有他,未来可期”。
另一边则是齐耀天说错名字、碰倒背板,以及那个被拍得清清楚楚的荧光色套套,被疯狂嘲讽:“纨绔的终极形态”,“下期峰会没他我不看”,“颗粒凸点……那很有生活了(狗头)”。
费通集团的公关部第一时间将舆情报告送到了费凌宇的办公桌上。
“费总,舆论对我们非常有利,股价开盘已经上涨了三个百分点。”公关总监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关于那边的负面,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比如……稍微引导一下?”
费凌宇快速扫过屏幕上那些刺目的对比标题,而后点开齐耀天狼狈的动图,再看一遍死对头狼狈不堪的模样,还是不由得勾起嘴角。
这次可怪不得他了,叫那姓齐的不干正事,丢人丢大了吧,呵呵。
在费凌宇看来,这些媒体虽有夸大的成分,但事情确实也发生了,反正就是——齐耀天被拉踩,一点不冤。
股价上涨了就是好事,可他对于踩死齐耀天这事也没什么兴趣,更是不屑于使用舆论手段。
那天因为齐耀天引起的小插曲,费凌宇没和齐远峰谈成合作,他这还期待着呢。
“不用干预,随他们怎么说吧。”费凌宇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至于齐家……”他顿了顿,“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费凌宇没有落井下石,但选择了冷眼旁观,放任这把火越烧越旺。
*
一周后,一场规模不大但格调颇高的小众艺术拍卖会在城郊一家私人美术馆举行。
费凌宇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墨绿色西装,独自坐在前排靠边的位置。
他的目光锁定在拍卖手册的一页——一幅尺幅不大的风景油画。画风沉静内敛,描绘的是深秋时节一片寂寥的湖泊,色调灰蓝,带着淡淡的忧郁。
不是什么名家大作,市场价值有限。但这幅画很有纪念意义,画作描绘的是费凌宇幼时与父亲一同露营钓鱼过的湖泊,这个画家也是费声很欣赏的。
他打算拍下这幅画,送给费声当生日礼物。
拍卖会进行得有条不紊。当那幅名为《静湖》的油画被推上台时,费凌宇坐直了身体。
起拍价不高,五十万,费凌宇率先举牌:“六十万。”
场内有人零星加了几次价,很快到了九十万。
费凌宇再次举牌:“一百万。”
这个价格已经超过这幅画的实际市场估值,场内安静下来,拍卖师开始询问。
“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一个懒洋洋又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声音从后排角落响起:
“一百五十万。”
一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后方。
只见齐耀天靠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穿着一件极其扎眼的亮紫色丝绒外套,顶着一头仿佛燃烧得更旺的红发,跷着二郎腿,手里随意地把玩着竞价牌。
他脸上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前排的费凌宇。
费凌宇的背脊倏地绷紧了。
他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那道有意寻衅的目光。
他握紧了手中的竞价牌,指节微微泛白。
深吸一口气,费凌宇再次举牌:“一百八十万。”
“两百万。”齐耀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声音里充满了戏谑。
场内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位齐家少爷根本不是冲着画来,纯粹是冲着费凌宇去的。
那幅《静湖》在两人一来一往的叫价中,价格迅速飙升,早已脱离了艺术价值的范畴,变成了一场意气之争。
“两百三十万。”费凌宇的声音依旧平稳,压抑着冷意。
“两百八十万。”齐耀天优哉游哉,仿佛花的不是钱。
“三百万。”费凌宇再次举牌,这是他心理预期的极限,也是这幅画完全不值的价格。
“三百五十万!”齐耀天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看你能奈我何”的嚣张。
费凌宇没有再举牌。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看着台上那幅承载着童年记忆的画作,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被冒犯的愤怒。
他当然可以继续加价,但为了一时意气,将资金浪费在这种地方?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拍卖师激动地落槌:“三百五十万!恭喜齐先生!”
场内响起礼貌性的掌声,但更多是看好戏的目光,在费凌宇和齐耀天之间逡巡。
中场休息,齐耀天得意扬扬地站起来,故意踱步到费凌宇身边停下,带着胜利者的炫耀,俯身低语:“看我遇到谁了?青年才俊小费总!不好意思啊,这幅‘破湖’小爷我看着顺眼,一不小心拿下了。”
费凌宇别过头去不想和他说话,只留下冷峻的侧脸。
齐耀天却愈发来劲:“这样吧,你跟我道个歉,小爷大人大量,就不计较之前你在网上黑我的事。想要画嘛,也不是不行,你求我啊?”
他说得如此轻佻随意,好像不管那幅《镜湖》,还是三百五十万,对他而言,都全无分量。
积压的怒火——对齐耀天一再挑衅纠缠的厌烦,对他此刻卑劣行径的愤恨,以及内心深处对那种天真任性的嫉妒——瞬间冲垮了费凌宇的理智。
费凌宇猛地站起身!
动作之大,带倒了身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转过身,那张向来没有太多情绪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
他死死地盯着齐耀天那张写满得意的脸,眼眸里燃烧着怒火,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砸在寂静的拍卖场里,也砸在齐耀天骤然凝固的笑容上:
“齐耀天,我以为你没有这么烂的……用钱砸人找乐子,你很开心?”
费凌宇的声音微微发颤,愤怒中带着些微失望,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说到最后声音低下去,气笑了:
“花这么多钱就为恶心我,齐少真看得起我啊。”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僵在原地的齐耀天一眼,也没有理会满场惊愕的目光,径直大步离开了拍卖厅。
他挺直的背影带着一种决绝的冷硬,仿佛要将身后的一切,包括那个让他愤怒的人,彻底隔绝。
齐耀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一点点褪去。
他原本只是想气气费凌宇,想扳回一城,想看那张冰块脸破裂的样子……可当费凌宇真的用那种冰冷、失望,甚至带着一丝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并没有预想中的快感。
他看着费凌宇决绝离开的背影,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费凌宇走出拍卖厅,初春微凉的风也没能吹散他心头的郁结。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二叔”两个字。
他眸光微凝,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接起了电话,“二叔,我还好,有事您说。”
“小宇,那个……联姻对象的事,家里这边基本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