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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红衣狐女来相见

作者:桃今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啪的一声,陶碗被摔到地上,清苦的药味四散开来。


    穿金戴银、面容苍老的男人居高临下对着一位年方二十的美妇人甩了一巴掌,妇人将将倒在床上:“没用的东西,一个妇道人家,也敢卖弄。我看幼奴这病多半是叫你害的,若不是你素日无容忍之心,幼奴今日不会有此一劫。”


    美妇人怀中抱着一位紧皱眉头、挣扎哭泣嚎叫不止的小儿,这小儿才三岁,但面如金纸,神色惊恐,仿若三魂已失七魄,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那老者厌恶地瞥一眼沉默不语的妇人,挥袖离开。


    待那老者离开,一位仆妇才心疼地扶起美妇人,担忧道:“夫人……”


    方才神色木然的美妇人此时却吃吃笑起来,仆妇面色惊恐。


    “我无容忍之心,”美妇人低低嘲笑,“他也配我拈酸吃醋,害人性命……”


    “鬼魂作祟!”那美妇人又仿若从梦中惊醒,握住仆妇的手,一惊一乍道,“我儿一定是被鬼魂所扰,我见到她了……我见到她了……”


    “她是谁?”仆妇问。


    那美妇人却又神色恍惚,不言不语。


    *


    寒夜苦雨,寂冷清阴,竹林空寂,茅屋独立。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着叮叮当当的声音,有二人踏雨而来。


    待这二人走近,才可看出这二人看着年方不过二十,年长一些的那位穿着黛色窄袖劲装,以木簪束发,腰间环一九霄灵蛇鞭。另一位年纪较小色女郎则身着浅绿上杉红绿间裙,肩上披着黄色帔子,双髻上铃铛叮当作响。


    这二人承雨而来,裙底皆是泥泞,鞋袜早已湿透。


    见此茅屋,两个人神色便是一喜。


    这茅屋虽然破旧,但二人行路许久,一路无驿馆,早已身乏。又兼时近戌时,最近的云羌镇早已宵禁,再不寻一地方落脚,怕支撑不住。


    见茅屋内有微光,那年纪稍小的女郎喜上眉梢,也不顾大雨磅礴,脚步轻快地向前。身后黛色窄袖劲装的女郎连忙将伞举高,追上那小女郎。


    小女郎噔噔噔跑去,轻扣门扉,一面高声问:“有人家吗?”


    屋内便传来一声闷响,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是什么人?”


    黛衣女郎道:“我姐妹二人投访亲戚,只是更深露重,雨势淅沥,还请阁下行个方便,让我二人在此借宿一晚。”


    过了许久,那屋主人方才开门,两位女郎定睛望去。只见这屋主人须发灰白,眼如豆粒,皮松褶多。


    二人谢过老叟,一面收伞进屋。


    黛衣女郎留心观察,见这屋内陈设简朴,处处漏雨。屋门左边的床满是虫蛀,被褥胡乱堆在一角,满是霉斑潮味。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门正对的供桌,不仅整洁如新,且干燥清爽。


    供桌上方悬挂着一幅妇人提篮图,图上妇人神色温婉,额头上薄汗连连,篮中一小鼠探出头来。图上提着一联诗,只是墨水浸染,字迹模糊,辨认不得。


    屋主人一面点上三支香烛,一面问:“二位是要投访何人?某看二位人生地不熟,或许可为二位引路。”


    黛衣女郎便道:“云羌镇上富商,路氏。”


    “路府,”屋主人沉吟一番,而后微微一笑,“二位确定投奔路府?某听说路府近日遣散下仆,从路府出来的下仆个个都像丢了魂魄一样,还总是神色惊恐。已经有许多路府旧人出府不久就身故了。”


    “啊!”那双髻女郎捂住嘴,“死了?官府没查出怎么死的吗?”


    “怎么查?”屋主人面不改色地为炉灶中添柴,虽然还在漏雨,但屋内渐渐有了些许暖意,“那些下仆都是在家中死的,并无外伤,只是精神异常。”


    他又忽然神秘道:“镇中人都说,这是那路家老爷从前作孽,冤魂来报复呢。”


    恰在这时,一道惊雷闪过,双髻女郎只觉得身上一股凉意,一只冰凉的手不知不觉间搭上她的肩头,她隐约间看到一抹红色。


    双髻女郎吓得立马尖叫一声,连忙扑向黛衣女郎:“师姐!师姐救命!有鬼,有鬼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只见来人爆发出比双髻女郎还要大声的尖叫:“什么?有鬼?不要吃奴家啊啊啊啊。”


    来人一身红色轻纱,被雨水打湿,裙角衣袖上处处有被火燎过的痕迹。赤红的长发凌乱而又**地披散着,分明是一副水鬼形容。虽然口中惊声尖叫,然而抬眸间一双金色的竖瞳却分明是平静无波的,头上赤色毛绒绒的耳朵异常灵活地竖起。


    这人便是溪山,被镇于地下五百年,方才与那道人一战,虽然因祸得福有机会逃出来,然而却也身受重伤,险些动弹不得。还好她当机立断,装出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把那个道人糊弄走了。


    其实以溪山的道行,那个年轻道人伤不了她,奈何她本体被天师链捆缚多年,天师链上道门法术对她的本体一直有所损害。


    而自从她两百年前习得引魂离体之术,便时常分出一魂短暂离开地下,虽然有距离限制,但这么多年她能引魂离体的范围也在扩大。近些年来,范围至少能到云羌镇了。


    然而引魂离体虽然给她带来了乐趣,但引魂离体期间她的本体也会变脆弱,而那个道士闯入地下正值她优哉游哉引魂离体于云羌镇游玩时,虽然她即刻赶回,但也还是受了重伤。


    趁那道士离开,溪山也从地下出来了。然而一爬上来兜头就是瓢泼大雨,砸得她一激灵。


    然而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她走着走着,还被一个浑身缠着白布的怪人偷袭了。这个怪人还莫名其妙想带走她,溪山本就不剩多少法术,差点儿就被绑走了,幸亏一个路过的瞎子路过,不知道是打抱不平还是和那个白布怪人有仇,就打起来了。溪山也趁乱逃脱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个又是被火燎,又是像水鬼一样形容的溪山。


    溪山想着,话本上凡人女子应该都是怕鬼的,那她也应该做出一副怕鬼的样子。


    而对面差点就被吓懵的双髻女郎被她这一出贼喊捉贼惊呆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溪山看她们没什么反应,想了想以前看过的话本,一般这种时候凡人女子该干什么来着?


    有了,她眼前一亮,于是娇娇弱弱对着屋主人道:“这雨下得这样大,奴家无处可去,不知道公子……”话本里这种情况下遇到的都是年轻公子,溪山还从未见过大雨遇上老头的戏码,一时拿不准该叫什么,一番思索之后,她豁然开朗,“老爷可否收留奴家一番?”


    屋主人笑道:“自然可以,姑娘自便。”


    黛衣女郎便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屋主人。


    *


    香烛燃尽,香烟弥漫,屋内重归漆黑。屋内是清浅的呼吸声。


    一双如豆的眼睛却悄然睁开,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床板深处悄悄爬出来一些老鼠。这些鼠身形异常庞大,豆豆小眼中闪着诡异的红光。它们潜向几位女郎。


    “不太好吧。”


    耳边传来女郎的声音,随后小鼠们瞬间死去,这人瞬间吐出一口血,神色惊异,“你?”


    溪山摊摊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姑娘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我认识的人可不多,在查清楚之前,你把她弄死了,我怎么办?”


    屋主人便褪去人皮,小眼如豆,毛发灰白,正是一只鼠妖。


    鼠妖道:“某有要做的事,狐前辈只是路过,何必与某为难。”


    “你这迷香味道不错,”溪山嗅了嗅屋内残香,不过她有些不解,“虽然我有预感我装不了人,但是你怎么看出我本体的呢?”她好像没现形过吧?


    总不能是老鼠对天敌的第六感吧?


    鼠妖不置可否,一面召出更多小鼠,令小鼠们前去二位人类女子处。一面手化利爪,钩向溪山:“某本来与狐前辈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前辈既然不识好歹,那某也只好趁人之危了。”


    “其实你是有选择的,你可以选择做个好妖。”溪山一面迎击鼠妖,一面真诚道。


    她分神以法力护着角落中依偎晕倒的二女,但是如此分神,终究力有不逮了。鼠妖作势攻向二女,趁溪山救人之际杀了个回马枪,以手成爪掏向溪山丹田处,果不其然一颗妖丹运转于此。


    鼠妖掏出妖丹,溪山立刻吐出一口鲜血。


    鼠妖笑道:“前辈下辈子可要记得,别再多管闲事。”


    鼠妖细细打量,忽然神色一喜,他看向溪山:“竟有六百年道行,某真是为前辈可惜了,”他摇摇头,“听闻几百年前道门第一大宗与一狐妖带领的妖军交战,双方两败俱伤,此后道门衰落,而妖族渐渐绝于世间。某修行百年方才化形,不想今日有此机缘。”


    溪山笑道:“如此可惜,不如将妖丹还我。”


    心下暗骂可恶,要不是伤还未愈,哪里容这小妖放肆。不过望着鼠妖动作,她却并不担心。


    几百年前也有人想要夺她妖丹,只是妖丹入口,却反将那人丹田处金丹吸收,回归她体内。虽然她被那人算计囚于地下,但那人也讨不到便宜,以那人年岁,怕早就死了吧。


    毕竟目今灵气衰微,那人金丹已毁,修行上难以寸进,更不可能得道成仙了。


    鼠妖见她分毫不紧张,心生警惕,生怕有异,然而毕竟是五百年修为的妖丹,如此珍稀,只怕他再难遇到如此宝物。


    鼠妖一时踌躇不已。


    霎那间门被踹开,屋外细雨飘进屋内,有人疾步而来。


    锵的一声,利剑破空,鼠妖顿时急转回头,迎面一把利剑刺穿心口,剑身上仍有道门术法的痕迹。


    鼠妖软软倒下,手中妖丹自发回转到溪山丹田


    遮挡视线的鼠妖一倒下,溪山方才看到那踹门者。


    她瞳孔骤缩,几欲张口,却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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