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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作者:山风序本书字数:46K更新时间:2025-06-20
    空调外机在窗外苟延残喘地嗡鸣,那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老猫,搅得人心烦意乱。


    汗水黏腻腻地爬过谢池雪瘦削的腕骨,她烦躁地抹了一把额头,指尖沾到的全是湿漉漉的汗意,三十岁的疲惫像铅块一样沉甸甸坠在眼底,熬了大半夜赶出来的市场分析报告在屏幕上闪着冰冷的光。


    工位的蓝色隔板就在此时被突兀地敲响,短促有力的三下,“笃、笃、笃”。


    “谢组长,王总让你把去年的市场报表……”隔壁工位的小李探过头来,话才说到一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惊惧的尖利,“……哎,你流鼻血了!”


    谢池雪茫然地抬起头,鼻腔里那股温热黏稠的液体正失控地奔涌而出,滴滴答答,砸在键盘灰黑的缝隙里,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视野剧烈摇晃,二十三楼巨大的落地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酝酿着一场倾盆暴雨,密集的雨点已经开始凶狠地抽打着玻璃幕墙。


    就在那模糊晃动的雨幕里,她恍惚间看见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影子——十七岁的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一张被雨水打湿了边角的物理竞赛奖状,隔着十多年的时光和冰冷的玻璃,正冲她咧开一个没心没肺的、带着水光的灿烂笑容。那是属于少年时代特有的、不知愁滋味的明亮。


    “快叫救护车!她晕过去了!”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般急速下坠,失去连接前最后一秒,谢池雪涣散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那排惨白刺眼的LED灯管上。


    光线开始扭曲、变形、旋转,最终诡异地融化、晕染开来,变成一片模糊的、带着毛茸茸光晕的暖黄——像极了记忆中老旧教室里,那永远蒙着一层擦拭不净的灰尘、光线昏黄暧昧的日光灯管。


    砰!


    额头猛地撞上硬物的钝痛,像一把生锈的凿子狠狠楔进混沌的意识,剧痛让她瞬间从黑暗的深渊里弹了起来。


    “谢——池——雪!”


    一声中气十足、裹挟着浓重粉笔灰干燥气息的怒吼,如同炸雷,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心脏在胸腔里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滑腻的铁手狠狠攥住,紧接着又被粗暴地丢进了滚烫的油锅。极致的惊骇与一种足以颠覆认知的荒谬感在血液里疯狂奔涌、撕扯。她猛地抬起头——


    眼前,不是写字楼那反射着LED冷光的天花板。


    是墨绿色的、饱经沧桑的黑板。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着巨大而板正的标题:《绪论:走进物理世界》。标题旁边是颜色略显黯淡褪色的中国地图,以及牛顿那张线条深刻、眼神仿佛能洞穿时空的经典画像。


    是堆满了五颜六色粉笔头、边缘被磨得发亮的旧讲台。讲台后面站着的是……周老师?!那个5年前就退休回家含饴弄孙、以酷爱用木质三角板把讲台敲得震天响而闻名全年级的“老周”?!


    他此刻正高高举起那根无比熟悉、棱角都磨圆了的木制三角板,老花眼镜滑到了鼻尖,正从镜框上方射出他那招牌式的、带着十足火气的“死亡凝视”。


    视线僵硬地向下移动——是洗得有些发白、布料粗糙的蓝白条纹校服袖子。袖口那里,还顽固地残留着一小块可疑的、洇开的蓝色墨水渍。


    谢池雪像是被电击般猛地缩回手,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趴着的地方。胳膊底下压着的是一本摊开的课本——封面赫然印着《物理(必修2)》,人民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瞬间盖过了窗外真实存在的、聒噪不休的蝉鸣。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抛进了一个巨大的、失控旋转的时光漩涡,每一个感官接收到的信息都在疯狂尖叫着“不可能”!


    皮肤感受到的是南方九月午后特有的闷热潮气,混杂着少年人特有的汗味,而不是写字楼里恒温的、干燥冰冷的中央空调风。


    鼻腔里充斥着粉笔灰特有的干燥颗粒感、少年人运动后淡淡的汗味,以及窗外飘进来的、被阳光晒过的青草气息。


    耳朵里塞满了粉笔划过黑板时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后排同学压抑不住的低低窃笑、头顶老旧吊扇有气无力的嗡鸣,还有……自己胸腔里那擂鼓般沉重而混乱的心跳。


    假的……一定是刚才流鼻血流太多,大脑缺氧产生幻觉了……或者……我在做一个荒诞离奇的梦?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内侧。


    “嘶——!”尖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痛感如同高压电流,瞬间从被掐的地方炸开,沿着神经末梢一路狂奔到头顶,痛得她眼前发黑,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差点直接飙出来。


    不是梦!


    一种近乎荒诞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又像岩浆般喷涌而出,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感受在她身体里疯狂撕扯冲撞,让她浑身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猛地扭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看向窗玻璃——模糊的倒影里,映出一张还带着睡痕的、青涩的脸。


    脸颊线条清晰流畅,从饱满的额头到挺秀的鼻梁,再到小巧却轮廓分明的下颌,构成一种天然的、带着点冷感的骨相美。只是此刻,那双遗传自母亲的、眼尾微微上挑的漂亮杏眼里,盛满了茫然和惊涛骇浪。


    高大茂密的香樟树,枝叶在热风中懒洋洋地晃动。熟悉的、颜色有些剥落的红色塑胶跑道。还有操场角落里那个笨重的、正慢悠悠转动着、喷吐着细密水雾的老式旋转喷头……


    2012年!南山一中!高二(3)班!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一切尚有无限可能的十七岁?!


    “谢——池——雪!”讲台上,老周的声音再次拔高,手中的三角板带着雷霆之势重重敲在讲台边缘,“砰”的一声巨响,粉笔灰簌簌落下,在斜射进来的阳光里形成一道微小的尘雾。


    “睡得挺香啊?哈喇子都流到牛顿头上了!”他伸手指着黑板上牛顿的画像,语气是毫不留情的揶揄,“来,正好醒醒神,站起来说说,物理学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学物理,到底是为了什么?”


    唰!


    全班五十多道目光“啪”地全部打在了谢池雪身上,后排的窃笑声再也压抑不住,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哄堂大笑,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前桌的林晓晓,顶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趁着老周转身板书的瞬间,闪电般竖起自己的物理课本,封皮内侧用亮黄色的荧光笔写着三个硕大无比、生怕她看不见的提示词:“探索规律!认识世界!改造世界!”


    谢池雪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茫然地看着十七岁的自己指甲盖上那点为了臭美偷偷涂上去的、此刻显得无比幼稚可笑的淡粉色指甲油,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在南山一中这个汇集了全市理科尖子的重点班,她的成绩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处于一个微妙的位置——稳稳踩在“优秀”的门槛上,是老师眼中“有潜力”但“不够踏实努力”的中游偏上份子。理科思维有,小聪明不少,但比起班上那几个真正的学神学霸,总少了点沉心钻研的劲头。尤其是物理,公式定理她都懂,题目套路也熟悉,可一到综合难题,思路就容易卡壳,成绩在班上属于中下游梯队。


    三十岁社畜沉重疲惫的记忆和十七岁高中生鲜活懵懂还带着点小傲娇的躯壳,正在这具身体里进行着无声而剧烈的撕扯和融合。


    为什么学物理?


    上一世,是为了父母期待的目光,是为了高考那决定命运的分数,是为了将来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为了……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不是个没用的废物,但却在那人转国际部后轻易放弃了物理。而毕业后的自学物理又是为了追随那人的踪迹,寻找无谓的寄托。


    那么现在呢?重来一次,答案还一样吗?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同样干涩起皮的嘴唇,在死寂的、只有吊扇嗡嗡声和窗外蝉鸣的教室里,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像是绷紧的琴弦,却又异常的清晰,里面混杂着成年人历经世事的疲惫顿悟和少年人未经雕琢的尖锐渴望:


    “因为……”她的声音起初有些滞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讲台上牛顿那双深邃、仿佛能洞察宇宙奥秘的眼睛,又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时光壁垒,看到了自己工位上堆积如山、散发着油墨味的冰冷报表。


    “……因为物理,它……它告诉我们这个世界运转的‘道’。小到原子怎么跳,大到星星怎么跑,它扒开那些看不懂的迷雾,把规律摊开来给我们看。”她顿了顿,像是给自己积蓄力量,也像是在咀嚼这重来一次才真正体悟到的真谛,“学它……是为了拿到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世界、理解世界,甚至……甚至能撬动自己命运的扳手。”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近乎耳语。整个教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后排那几个最爱起哄的男生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嘴巴半张着,忘了合上。


    所有的窃笑、低语,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周惊愕地扶正了滑到鼻尖的眼镜,手里的半截粉笔“啪嗒”一声掉在讲台上,骨碌碌滚了半圈才停下。


    这回答……这格局……这深度……完全超纲了。这绝不像一个上课睡到流口水、被点名还一脸懵的高二学生能说出来的话,老周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就在这片诡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里——


    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突然传来椅子被轻轻拖动、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嘎吱”声。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带着点京片子特有的慵懒磁性的嗓音响起,如同炎炎夏日里冰镇汽水瓶盖被拧开瞬间,那“呲——”的一声,带着清爽的气泡感,瞬间击碎了凝固的空气:


    “周老师,”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天生的从容和恰到好处的礼貌,清晰地传到教室每一个角落,“她笔记本上还画着您上周重点强调的伽利略斜面实验示意图呢,横平竖直的,推演步骤也清晰。估计梦里还在兢兢业业地推那个理想化的小球,琢磨摩擦系数的影响呢。”


    是陆清让。


    谢池雪的脊背瞬间绷得笔直,根本不需要回头。那种独特的、像被阳光晒得微微融化的太妃糖般黏稠又清冽的声线,带着一种烙印般的熟悉感,瞬间黏住了她过去和现在的所有记忆。


    十七年,从穿开裆裤开始,她惹的麻烦,十件里有八件最后都是陆清让不动声色地帮她抹平。小到丢了钥匙、忘了作业,大到在少年宫把模型火箭射进了隔壁花圃……他总是这样,在她最窘迫的时候,用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和从容,轻描淡写地为她解围。


    前世他出国前夜,在弥漫着淡淡离愁的机场咖啡馆里,就是顶着这样慵懒又带着点无奈的声线,隔着氤氲的咖啡热气对她说:“谢池雪,你这反射弧,怎么比算错了摩擦力的滑块还迟钝?再磨蹭,飞机可不等人了。”


    心脏像是被那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烫了一下,猛地一缩,带来一阵尖锐的酸胀感。她死死攥住身上蓝白条纹校服的下摆,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掌心,带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确认真实存在的触感。


    谢池雪不可置信地转头,正看到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干净的手,极其自然地将一小包印着“清风”字样的纸巾,精准地抛到她的桌上,动作流畅而无声,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良好教养。


    那手腕上戴着一块样式简洁的银色腕表,表盘在窗外斜射进来的光线下,折射出一道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冷冽光泽——


    那块表!谢池雪瞳孔微缩。那是她十五岁生日刚过没多久,省吃俭用攒了大半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跑了好几家商场才咬牙买下的。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紧张兮兮地趴在礼品店的玻璃柜台上,指着它,对售货员说“就要这个”。表盘背面,还被她偷偷用指甲锉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LQR”。那是笨拙却又带着少女特有的傻气和执着。


    “擦擦吧,”清润的少年嗓音里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在她面前才会流露的、属于他特有的促狭,“你刚梦到把周老师的三角板当巧克力啃了?瞧这架势,第38页都快被你的‘灵感之泉’淹成威尼斯了。”


    “噗——”前桌的林晓晓第一个没绷住,赶紧把涨红的脸埋进胳膊弯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只偷油成功的小老鼠。


    谢池雪这才后知后觉地顺着陆清让的视线低头看去——物理课本翻开的第38页,绪论章节的大片空白处,赫然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形状可疑的水渍……边缘还带着点晶莹的反光。是她的口水!


    巨大的羞窘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散了部分重生带来的惊涛骇浪。脸颊、耳朵、脖子根,像被泼了滚烫的颜料,火烧火燎。她几乎是恶狠狠地、带着点被戳破后恼羞成怒的意味,对着陆清让才有的恃宠而骄的小脾气瞬间回魂,一把拽过那包纸巾,用力抽出一张,胡乱又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又狠狠地蹭着课本上那片湿漉漉的“罪证”。


    动作间,眼角的余光却无比清晰地瞥见了少年收回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生气。


    还没有戴上……后来那枚象征着婚姻承诺、也彻底隔断了她所有卑微念想的、冰冷闪亮的铂金婚戒。


    她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仿佛那枚婚戒无形的影子仍在眼前晃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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