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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始脱樊笼

作者:一地梧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月洛水,草长莺飞,几只燕雀在岸边闲庭信步,低头觅食,忽然同时哗啦啦飞向树稍,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两骑快马倾刻而至,倏忽不见,只留岸边花草摇曳,被一股黄尘掩盖,再无适才郁芊模样。风中似乎还留有马上两人余音,“主子,咱们先去哪里”?


    “荆州!”一声短促而有力的男声渐渐散去……


    子陵铺镇地处襄阳和荆州之间,西与漳河镇、栗溪镇交界,东临冷水镇,是北上襄阳和南下荆州的必经之地。镇东有一处大宅,只见当地农户、佃户、老的、小的进进出出,不停地将人用门板抬进抬出。


    “张管事,这可如何是好”?一个老妇拉住正在指挥下人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都喝了三天的药了,还是没有丝毫起色,反而愈发虚弱,我儿不会……”还未说完,老妇已泣不成声。


    “您放心,孙大夫都说了,毒素需至少五天才可排尽,这几天只能进水,当然会虚弱无力”。张管事舔了舔干的发白的嘴唇,继续说到“关键是要找到毒源,放心、放心,我家公子今早说已有些头绪,定可找到源头”。张管事边说边往里走,继续指挥张宅下人熬药、腾屋,以便在天黑之前将停在庭院的病人安置在房间中。


    西厢房屋内,张时轻触了一下荃儿的脸颊,已不复昨日的滚烫,舒了一口气。荃儿是张家佃户季三家的女儿,经常过来给她送些野花,看着昔日活泼可爱的女孩如今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张时不免心急。


    昨日刚至子陵铺,正值麦候春芒时节,左右田中却空无一人。行至家中,才知道镇上爆发了瘟疫,好在镇上孙大夫已判断此疫并无传染之兆,镇上众人才不至恐慌。张时看孙大夫医馆已人满为患,遂腾出张宅统一收治病患,以便救治。


    “孙大夫,患病的村民越来越多,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尽快找到污染源头,或可从村民取水的南桥河向上游查起”。


    “公子,您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定是水源被污”,孙大夫放下写方子的笔,“我问过这些农户,各家近来未有筵席,发病时间却如此集中,且症状相同,均为舌胎厚腻、头晕目眩,脘腹涨满、积而不化,定是饮不洁之水所致”。


    孙大夫看向对面的年轻人,只见他双瞳剪水,面若远山芙蓉,特别是那略微上扬的眼角配上青黛般的弯眉,让人望之心生清凉之意,似乎燥热的空气都凉爽起来。每年张公子都会来镇里祖产处置一些农耕钱粮之事,顺便关切一下佃户日常衣食冷暖,虽然年纪轻轻,但在镇里颇有些威望。是从哪年起,约摸是去年还是前年,眼前这位公子像抽了条的白杨似的,愈发清秀隽雅,要不是自小张公子便着男装,他真要以为是个姑娘家了。


    “涉及病患太多,这里就您一个大夫也难以应对,此事需尽快报祖父知晓,我先和千山去探查下水源”。


    “那劳烦张公子在荆州再置办些药材,我与您写个单子”,孙大夫收回些思绪。


    张时走到院庭看了下有些阴晦的天色,荆楚之地春日多雨,好在南桥河不长,天黑前应能赶回。


    “张管事,你派两人去趟荆州,将这里情况告知祖父,让他在州里找几名大夫来此支援,再按孙大夫的单子采买药材,快去快回,切莫耽搁”。


    “少爷放心,我这就去吩咐。不过就您和千山去探水源我不太放心,要不我还是和您一起吧”。


    “不用,这里人多事杂,这么多患病村民还需您安置吃住,南桥河水源自圣境山,我又不是第一次过去,天黑前应能赶回,有千山在足矣”。


    张时一回头,千山已拾掇好一应什物准备出发,手里竟还拎了个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张时怀疑他直接拿了昨天的带来包裹,遂无奈地摇头一笑,这急性子,也不知随谁了。


    千山今年大约十六岁,和她年龄相仿,他是祖父六年前从巴州带回的孤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年岁和姓氏。祖父遇到他时,他正在山中和一只狼缠斗,死死咬住狼的脖子,竟把狼咬地断了气。千山刚到荆州家里时,不会说话,对所有人戒备心都很强,唯独对祖父不一样,每天跟着祖父,甚至连睡觉也要跟着。张时那时也是小孩脾性,故意和他争宠,也天天在祖父页面晃荡,眼看本来面无表情的千山情绪越来越丰富,嫉妒、无奈、生气……张时每每看得千山气地蹭蹭爬到树上躲起来,就乐不可支。一来二去,千山不再跟着祖父,反而和张时玩耍在一起,也不是和张时玩耍,往往是张时玩耍,千山默默陪在一旁。千山身手敏捷,可能与幼时在山中长大有关,祖父看他颇有学武天赋,找了几个拳脚师傅传授他武艺,基本上都是不到一年,就主动请辞,叹到这孩子学武无师自通,再无可教授内容。


    张时仅带千山一人进山,那是一百个放心。


    “吁……”,李守礼猛地拉紧缰绳,马蹄在地上不安地来回踢踏。“怎么回事?”


    “主子,有人在拉弓……”从安话还未说完,就从后背抽出长刀挡住从右侧林里射出的箭簇,“主子当心!林里有埋伏!”


    又是一阵箭矢射向李守礼面门,被他用剑挡开,紧接着右边林里冒出六、七个黑衣人,招招致命,朝他和从安袭来。他和从安背靠背防御,只见从安从马背飞旋起身,借马背一跃,已挑了两个黑衣人的脖子。余下四个黑衣人也不见慌乱,三人成队围住从安,另一人挥刀砍向李守礼。


    李守礼侧身躲过一刀,顺势向后一闪掠下马,刺入黑衣人后心,黑衣人随之倒地。那三个黑衣人显然未料到李守礼竟然能一招剑毙他们的同伴,不再与从安缠斗。先向从安虚晃一下,再同时刺向李守礼,也不管后门大开。其中两人在前面进攻,另一人窜到李守礼身旁,待从安回身来援时,一个黑衣人已一刀刺入李守礼腹部。


    一阵刺痛,李守礼捂住腹部伤口,从安飞旋起身一脚把这个黑衣人踢飞,李守礼右手翻转剑尖刺入面前一个黑衣人胸口,以剑撑地单膝跪倒。最后一个黑衣人显然不是从安对手,三两下便被从安一刀毙命。


    从安赶忙扶住李守礼,“主子,怎么样”。


    “未伤到要害。”李守礼呼吸不稳,脸色已发白。


    “我们这次来荆州无人知晓,连属下也是出城方知,是谁竟能知道主子的行程,提前埋伏在此?”从安恨得牙痒痒。


    “我暂时没有头绪,但既然那人知道我的行踪,前面必然还有埋伏在等着我们。如今我受了伤,当下不能再贸然前行”。


    从安抬头看了看天色,团团乌云已压向头顶,“要下雨了,主子,你……”


    李守礼知他担忧,“往山上走”。李守礼捂伤口的手又往下压了压。“既然黑衣人是从山上林里过来的,他们招招致命还未成功,显然这一波杀手已全部出动,咱们往山上走,把马赶到另一边”。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豆大的雨点已砸了下来。从安把李守礼扶到一个溶洞里。刚才包扎的布条已殷红。“主子,在这里先歇息一下,您的伤口要重新包扎”。


    “从安,这里已是荆北地界,你先去找苏剑派人来此接应。若等我养好伤,来不及赶至益州与仪仗汇合,三日内,必须要到荆州”。


    从安还想说什么,看到他家主子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再多说无益,咽下了想要说的话。他迅速地把金创药敷在伤口上,好在血已止住,只是伤口被雨水泡的发白,边缘有些化脓。他把披风脱下来盖在主子身上,在他手边放了个鸣镝,冒着大雨朝山下跑去。


    南桥河水源自圣境山的老君泉。圣境山地处子陵铺镇的西边,向来有“荆北无双妙景,襄南第一名山”的称号,相传玄武大帝最初访求老子修道时,就隐居在此。


    张时走到半山时,已发现山涧水有隐隐的紫色。越往山上走泉水颜色越深,水也变得愈发浑浊。张时从泉水边抓起些泥土翻看,“这像是紫砂泥”。


    紫砂是大圣皇帝年间在民间刚流传的一种烧制茶具的泥土,用紫砂烧成的茶壶,色泽温润,古雅异常,特别是用紫砂壶冲泡的茶水,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色、香、味皆蕴。但紫砂难得,只供皇室使用,仅宜兴丁蜀镇一带有产,价比黄金。早年间有传闻说圣境山也有紫砂矿,官府还来此勘察过,但因山势高耸,紫砂矿中又含有较多石灰矿杂质,提取不易,遂搁置不提。


    张时决定往山顶走走,她记得村民说过,上次开凿的矿洞就在真人洞附近。此时雷声轰鸣,下山也来不及,不如尽快赶到真人洞避雨。


    山中雨急,不多时已将苏时淋透。千山拉着苏时疾步往前走,用手隔开草木枝蔓,千山在山路上走得简直如履平地,苏时反倒被拽地有些踉跄。


    两人跑至真人洞,张时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千山去洞边檐下去看能不能找到干柴烧火。


    张时四下观望,真人洞是个溶洞,洞顶密布着尖尖的钟乳石,靠近洞里的钟乳石不断累积形成了巨大的石笋。张时忽然愣住,只见山洞靠里石笋边似乎有一团黑色的人影。张时拿出火折慢慢靠近,看身形是个男子,身上盖着黑色的披风,旁边放着一把佩剑,披风旁漏出花青色的长衫有斑斑血迹。他轻轻拉开盖在男子脸上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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