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宰相叛变投敌,其死后,兵权被五十贵姓蚕食,新帝登基,实权实少。
“大王,来抓我呀~”
金碧辉煌的寝宫中,传来男女的娇羞吆唤声。
沈澜沝笑着扑过去,结果却扑了个空:“美人儿,你在哪儿呢?”
“哎呀大王~我在这儿呢。”
沈澜沝的后宫中有男有女,一群人笑着搭肩勾背,哑然一副荒淫无耻模样。
“要让我抓住了,我可就要欺负你了~!”他又一次扑过去,却不慎摔倒。
众人立即大惊失色地凑过来要扶起陛下。
却不料一带般若面具男子立在他面前一把将他拉起。
他立即色眯眯地伸出手抚在男子腰间:“小美人儿,我抓住你了~”
眼上丝带一摘,看到面前的人被吓了一跳。
“哎呀!呼……你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叫我吓得不清……”他叹口气,胸前剧烈起伏着。
“陛下,莫要贪恋美色,正事还未办。”
面前带般若面具的男子身材窈窕,宽肩窄腰,语气冷漠疏离,走姿飒爽有风,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可这般若面具却为其平添了几分凌冽凶神恶煞之色,叫人望而生畏,却又实在忍不住好奇面具下的脸。
侍卫腰间带着黑色皮革马甲束腰、黑色皮革束袖,黑色长靴,将身形衬托得极好,单单盯着领口,能看到被紧贴身体的衣物衬托出的隐隐若现的肌肉。
沈澜沝点点头,“既然爱卿都这么说了,那爱妃们便退下吧。”
一旁的妃子小倌们也识相,纷纷退下。
只有两人的时候,沈澜沝就不叫沈澜沝,叫千羽暿璃。
他一改刚才荒淫无道的色样,挺直腰背,面无表情,眼神凌冽地看着他:“如何?阿无?”
侍卫从胸口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千羽接过信时手轻轻抚上阿无的手背,他似乎嗅到了阿无身上奇异的香味。
阿无身上的香味分外明显,和周遭暖炉的香气格格不入。
他展开信封,转过身,将后背暴露在阿无视野之中。
向前走了两步,抖抖信,再向前走两步,顿住。
千羽并未看信,眸子转动到末角,等了一小会。
发觉身后之人并没有要刺杀自己之意,才把目光放回信上。
一看,他简直要气死。
明日就是一年一度追猎日,得到兵权的五十贵姓的那三姓在朝大臣竟然联合起其他人撺掇谋杀自己。
千羽孤注一掷,他手下没有可用的权臣,全部都是些妄图篡位的鼠辈。
自己手中唯一有的一颗棋子,还是最可能刺杀自己的,就是自己身后的阿无。
阿无乃是前朝宰相叛变之后,临死之前查出来的最后一个暗卫,武功了得,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十八暗卫全部杀死。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日。
风雨交加的夜晚,刚刚登基不足三旬的沈澜沝右手捏着自己唯一用得顺手的武器——一柄金丝边银钢扇,站在床头。
头发散乱,双目充血,瞪着大眼死死地盯着门口。
风雨用力地摇荡着窗,屋外吵闹一片。
一道惊雷劈下,自己最后一个暗卫——第十八暗卫浑身是血地闯进来。
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页泛黄契纸递交给自己,“陛下、此契不知可否…有用……”话还未说完,便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那是他最心惊动魄的一次。
心跳声震耳欲聋,眼睁睁看着寝宫的门被人推开,一个浑身是血、带着般若面具的男人一甩手中的一柄弯刃——
凭借屋外雷电,银色弯刃上的血沫被甩飞满墙,凶恶噬人的双眸死死锁住自己,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
迎面而来的般若面男子如同猛虎出山,气势磅礴。
周遭冷得出奇,可千羽却吓得冷汗浸了全身,手抖得攥不住手中的扇和契纸。
“这是我心狠手辣的报应吗?!不、不要!我不要死!!”千羽用力瞪着大眼,红色的血丝从眼白四周蜿蜒扭曲地爬向瞳孔,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渗出的冷汗涔涔,直勾勾爬满全身。
比雷声更甚的是耳旁的心跳。
“咚!咚!咚!咚!……”
我要活!我要活!哪怕是尽数羞辱我,我也要活下去!!!
千羽用力地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着做不出决断。
当时以为此生转瞬即逝,绝望痛心,怕死的自己差点跪地求饶。
却不想那般若暗卫走到自己两步之遥,自己被吓瘫倒在地之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门外惊雷劈下,响彻天际。
“你、你此为何意?”
千羽惊魂未定地瞪眼看着他。
“吾主有契。”
“有、有契…便、便不杀我?”
般若面暗卫又说一遍:“吾主有契。”
“你若在我起身后又杀了我呢?”
“奴不敢。”
千羽惊魂未定,缓缓站起身来,双腿直颤,他轻轻走过去,想一扇子砍掉暗卫的头,却不想被躲了过去。
“主莫伤我。”他仍旧双膝跪着,头磕在地。
缓过神来的千羽简直快要气绝身亡,自己的十八暗卫可不止是保护自己这么简单,还有搜集朝廷上下情报、勘察地形、打探底细的作用,眼前这厮全给自己杀了,现在还唤自己为主。
他怒目圆睁,怒呵:“你将我十八暗卫全部杀死,你可有想过我!!”
“未见主契,不得不杀。”
他淡淡道。
千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前朝宰相的暗卫乃是凭契认人,他的三十八个暗卫已全部被自己绞杀,唯独缺了一页消失不见,如今一看,这似乎是前朝宰相的最后一根保命稻草。
可那前朝宰相的死却不明不白,虽兵权被五十贵姓所分,但这五十贵姓家族庞大根本无一姓敢动宰相。
这宰相乃是莫名横死的?
“你前主谁?”千羽不放心地问。
“柳宰相。”
“你可知他是谁杀的?”
“我。”
千羽一惊。
“为何杀他!”
“未见主契,不得不杀。”
原来前朝宰相之死并非横死。
他的这些暗卫竟是凭契认人……
千羽仍旧不放心,他死死盯着他,手中紧紧捏着那页契书,明白这乃是自己的保命文书。
“我杀了你的同伴,你不恨我?不想杀我?!”
“契在主手,奴不敢逾越。”
他气势弱下来,突然明白了自己最后一个暗卫为何要那么说,因为这页契纸是偷来的。
缓过神来,千羽摸着胸口的契纸,他害怕身后的人会直接一刀劈过来。
幸亏没有。
“明日追猎,那群人定然埋伏了人马在林中,等我去送死呢!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千羽暿璃咬牙切齿地紧紧攥着信。
他转过身去,盯着般若面侍卫:“阿无,你怎么看?”
“陛下人手不足,去了定中埋伏。”
“废话!还用你说!”
侍卫点头,仍旧单膝规整地跪在原地。
“……也是,你只会s人,不会说话,更是个猪脑筋……”
阿无认真地点点头:
“陛下所言极是。”
“你!罢了……”千羽头疼得抚了抚额。
现在就写信给父王剩下的最后几个忠臣,虽然这群人没什么用,但说不定关键时期可以保命。
抬笔写完之后,他递给了无:“喏,去送信。”
“是。”
阿无身手矫健,武功盖世,本想杀了,可自己眼下内府当真是一个能用到的都没有,只好将他留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将胸口的契纸掏出,又仔细地看了看。
姓名上清晰地写着一个大字:“无”。
故他唤作阿无。
千羽时常能感受到:阿无除了会武、识得几个字之外,其他几乎一窍不通。
他坐到桌前批案,一炷香后,公公过来嘘寒问暖,他将公公调去巡逻。
自从阿无来的那天起,宫里就缺人得不得了,阿无来的时候并不止抹掉了自己的十八暗卫,还有宫里会武的太监都一齐杀掉了。
只是没有杀掉宫女,当真奇怪。
说不伤心,怎么可能!每每回想起来,除了骂阿无两句之外别无他法。
只因自己其实打不过阿无。
他盯着案本,抬起官印,刚印上去,面前就多了道黑影。
“陛下。”
又把他给吓了一跳。
“你要总神出鬼没的,”千羽叹口气:“吓人。”
“信已送到。”
“嗯,你过来,给我沏一壶龙井来。”
“是。”阿无一点头,转身却没了影。
他走时,带动了一阵香的风,千羽以为是自己嗅错了,并未多想。
“?”千羽好奇地向门外看去。
人呢??
只是片刻,阿无便提一壶热水来,将自己上好的龙井全部倒进去,来到自己面前,看着自己手边的杯子,一下倒进去。
“!!!你这蠢货!”
阿无顿住,抬眼茫然地看着自己。
千羽咬牙扶额,第一次抬手用力一掌拍在阿无手背上:“会不会沏茶!?”
“陛下息怒。”他把铁壶放到地上,利索地一下跪倒在地。
“你……唉,罢了,你也未曾与宫中嬷嬷学过礼数,我便不多苛责你了。”
外面寒风凛冽、风雨飘摇,可阿无却只穿了这单薄一身。
千羽的暗卫最起码衣食住行都是顶好的,看着阿无冻红的双手,他眼神带着探究地用余光观察着。
阿无仍旧跪着。
“起来罢。”
“是。”他站起身待在原地。
这是自己最后一颗棋,虽风险大,却还是要养着不是。
“阿无,你可冷?”
他一愣,想了半天:“陛下何意?”
这蠢货。
“你冷否?”
“陛下这究竟是何意?”
“……”千羽看着他,抬起手往他胳膊上打了一拳。
阿无淡淡低下头,“主莫伤我。”
“……你来替我研墨。”
“是。”
阿无当即跪坐在他身边,双手紧握着缓缓研着墨。
“呲——”
墨被打翻了,整个卷宗全是墨。
千羽恼了,拍案而起:“你这厮!蠢笨无礼!”
“陛下息怒。”
阿无这幅蠢笨姿态直叫他气得头昏脑涨,世间怎会有如此蠢笨如猪之人!!
“罢了,你退下吧。”
“是。”
阿无从地面爬起来,转身消失在门外的风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