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流转间,仿佛将这春日光华都敛于眸中,鬓间的步摇叮啷作响,不知轻颤了谁的心脏。
“好!没想到哎呀知画你竟如此才华出众,世间竟有你这惊鸿绝代的女子。
姑射神人不及你半分国色,瑶池仙子不比你半点慧心,哀家今天当真是开了眼。”
老佛爷是越来越满意,这花容月貌和永琪,实在郎才女貌,般配极致。
陈邦直态度谦卑,却难掩骄傲的神情。
“太后娘娘谬赞,小女知画是四女中资质最为突出的孩子,诗词经腹、茶、花、香道亦信手拈来,能讨皇上、太后欢欣,是小女的福分。 ”
知琴、知棋、知书、知画,三个姐姐作曲陪衬小妹舞画弄墨,陈家看好扶持谁,明眼人一瞧便知。
光是昨日皇上、太后对他四个女儿的赞誉之言,几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便已贵不可言。
若是能让知画相伴老佛爷左右,亦或更进一步...那对陈家来说,更是荣楣耀祖的大喜事。
京城路遥,想要和江南世家建立往来的桥梁,互通款曲,势必要找一个“中间人”,而建立关系的最好方式,便是联姻,如同阿哥们和蒙古各部落的关系搭建无二区别。
总得选一个人,为何不能是知画呢?!
在陈邦直看来,知画生得玉软花柔,仙姿佚貌,多才多德,又有江南女子特有的特有的婉约灵动,如春雨洗涤过的玉兰,浅韵暗香,旁人家女子,是拍马也比之不及。
京城来的格格们,瞧着气度也就那般。陈邦直自觉已然胜券在握,倒不知自家女儿日后会做出何等惊天骇俗的举措......
踏雪红梅的傲骨凌霜,淡墨撇叶的空谷幽兰,舒卷层叠的隐逸高洁,中空外直的破岩韧竹,在知画的笔下尽显风骨。
“这边跳舞边画画还没什么,难得的是,画得都还不赖。”
尔康双手背于身后,如青松般气宇轩昂地站定,眉宇间自带一股从容傲然,他微微倾侧着头,与紫薇有来有回地鉴赏着佳作。
“尤其那梅花,不与春桃争艳,不羡夏荷清雅,能作出此等画作的女子,品性定然纯净高洁... ”
紫薇尤爱那幅梅花图,不免感叹,陈家这位千金构图之巧妙,仿佛镂月裁云,令人叹为观止。
“那竹子,她画出了[风]的感觉,啊,还有那个兰花……”
见尔康、紫薇抒此胸臆,永琪一时起了兴,言语间不掩他对知画的欣赏,可惜他鉴赏佳作的对象选错了人。
知画姑娘不只是琼姿花貌,还凤采鸾章;眉目作山河,心中有丘壑,实为罕见。
永琪一脸兴致勃勃地朝小燕子输出观点,莫名收到了一个白眼加瞪视。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隐隐感觉可能有大祸临头,识趣地闭上了嘴。
“哀家在宫中寂寞,你可愿意进京陪伴左右?届时哀家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老佛爷话未道明,但她的眼神翩跹锁定在五阿哥身上,心思昭然若揭,众人心知肚明,却各怀心思,摁住不发。
小燕子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地位不稳,依旧臭着一张脸,怄气不肯瞧永琪一眼。
乾隆威仪肃然的面容不显异动,讳莫如深地凝视着知画一言不发,心中有些难明的遗憾一闪而过。
面对这样钟灵毓秀的豆蔻貌美姑娘,男人骨子里劣性的占有欲在一瞬间占据了上风,又迅速被极度的理智牵制住。
皇帝的威严和高高在上的作派,叫他无法当着一群孩子的面,明着和自己的儿子抢人。陈家显然也接收到了老佛爷的暗示,按压着躁动的喜气,连连向老佛爷禀谢。
自个亲娘给儿子准备的女人,他倒也没那么饥不可耐。
可惜了,这样的姑娘,委曲求全给永琪当侧福晋,如果不是小燕子的存在,知画成为福晋,亦是绰绰有余...
沿途的杨柳枝上缀满了芽苞,柔软的新叶晃颤着春光,田野里的农人早已开始耕作,潮湿的泥土混着青草沁人心脾的芬芳。
赖在田埂里晒太阳的田园土狗,枝干上迭起跳跃的麻雀,一草一木、春花池溪,任何丁点新奇的事物,都能勾住知画充满探索欲的眼神。
从没出过远门的她,总在自觉无人的时候,悄然撩开马车的幕帘,犹如初生的驯鹿好奇地打量着外界。
这一切,被时常觉得马轿憋闷而切换行进方式的乾隆看在眼里。
鬼使神差间,他开始似有若无地骑着马驹在老佛爷的马车一侧晃荡。
知画的眼睛生得极好,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澄澈,笑起来,又似一池幽潭泛起波光涟漪,睑中的光彩灵动又带着一丝羞赧。
偶尔与他古井无波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她从不躲闪,也不失礼数。
黑得发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一层薄雾,其间还参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长长的羽睫微微低垂,随着颔首的头颅投注下一扇碎影。
这似乎成为了乾隆和知画彼此间不为人知又扣人心弦的隐秘互动,一个简单的眼神示意,当事人要如何发散思维,也只有自个儿知晓...
回到皇宫里的老佛爷更是明目张胆地意示众人,会将知画许配给永琪。
晴儿虽依旧在慈宁宫住着,却鲜少收到传唤,俨然如打入冷宫的妃子并无二意。
朱墙廊亭挡住了些许东风,御花园的牡丹台在一扬淋漓的春雨过后迸发出红色的嫩芽,知画端着一盅木樨清露前往景阳宫的书房。
打探到永琪平日里练字的时辰,借着替老佛爷送东西为由,成功进入了书房。
“五阿哥,老佛爷托人给您送来甜露解解乏,您练了这么久的字,还需劳逸结合才是。”
长辈的好意不可推脱,况且面对知画笑若嫣然的桃李面姿,永琪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朦胧中,像是怕急了那双眼眸蒙上婆娑的泪。
“五阿哥若是不嫌弃,小女可否题写诗句?”
恰时永琪饮露腾不出手,便点头随她开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书房,屋内檀香袅袅,青烟萦绕着碎光恍若玄天之上。
知画身着藕荷色氅衣,随着她潇洒提笔挥洒的豪姿,一句暧昧的诗词横亘在宣纸之上。几缕细碎的青丝不经意地垂落鬓边,细腻如初雪新凝的通透肌肤,在光晕里泛着浅浅的绯红。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与小燕子截然不同的貌美女子,对自己施以崇拜的目光,成婚多年,永琪从小燕子身上难以体验到的软言软语。
永琪胸腔里的热血似乎重新沸腾了起来,怦然跳跃的心下一刻便要从喉间蹦出,说他完全没有心猿意马的歪心思,是不可能的。
没有男人能逃离知画如山似雾的翦水秋瞳,永琪亦不能免俗。
他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四书五经,谈及琴棋书画,仿佛彼此的灵魂没有任何间隙般,碎成两半的玉如此合拍地拼凑在一起。
“小女冒昧,想与五阿哥亲近些,能否唤您为永琪哥哥吗?”
哪有什么天生完美的契合,如果有,那其中定有一方弄虚作假,展现出男人喜欢的一面,对知画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她知道小燕子不通经文,懒得在书房多待一刻,特地挑的这个时机,一通相处下来,五阿哥不会拒绝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