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整日闷在岛上,也不怕发霉?"
小西正在庭院里站桩,额间沁着细密的汗珠。身后龙泽岩牵着一匹枣红骏马,马鞭在掌心轻敲,眼底噙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我习惯了。"小西头也不回地答。
龙泽岩绕到她面前:"我看别人穿越后,都是过得风生水起、热闹非凡,你何苦整天闷在家里。"
"可能是我懒吧!"小西终于收了架势,随手抹去额角的汗珠,挑眉反问,"你还见过其他穿越者?"
"电视里看的。"
"你这也算半个穿越了。"小西轻哼一声,"仔细想想,你能在这个时代翻出什么花样来?不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少公子。"
"说得在理。"龙泽岩竟认真地点点头,"那些穿越剧终究是异想天开。每个时代都有其规则,就像每个游戏都有独特的玩法——用大话西游的套路去玩仙剑,终究是徒劳。"
这话倒让小西一怔。她经历过灵魂穿越,又遇见转世重生的龙泽岩,却从未将这番际遇与游戏规则联系起来。此刻被他点破,顿觉豁然开朗。
原来,他们都不过是活在既定程序中的角色罢了。
见她又陷入沉思,龙泽岩轻咳一声:"我带你去郊外骑马如何?学会了这个,日后你想去哪儿都方便。"
"不想学。"小西干脆地拒绝。
她在这个时空仅有六年光阴,如今已过去两年,何必再费心学这些?
龙泽岩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径直带到马前:"上去。"
马儿突然打了个响鼻,温热的气息喷在小西手背上,惊得她往后一缩,却撞进龙泽岩坚实的臂弯里。
"怕什么?"他低笑,手掌稳稳扶住她的腰肢,"有我在,它不敢造次。"
"我说了不想学!"小西恼火地瞪他。
"谁说要教你?"龙泽岩挑眉,"不过是带你去看看杭州城,看看与我们记忆中有什么不同。你不想知道?"
小西拗不过他,只得硬着头皮踩镫上马。
刚坐稳,马儿就不安地动了动,她立即攥紧缰绳惊呼:"龙泽岩!它、它要跑了!"
身后忽然一沉,龙泽岩已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臂自她身侧环过,接过缰绳。
"放松。"他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带着温热的气息,"夹紧马腹,但别太用力......对,就是这样。"
马儿开始小跑,初时的颠簸让小西心跳如擂。
但渐渐地,在龙泽岩稳健的掌控下,她的心也安定下来。
"怎么样?比闷在岛上强吧?"龙泽岩轻笑,突然扬鞭一甩,"驾!"
马儿骤然加速,小西惊呼着向后仰去,后背紧紧贴上龙泽岩的胸膛。这般亲密的距离让她耳根发烫,忍不住扭动身子想要拉开距离,却在马背的颠簸中徒劳无功。
"慢些!"她喊道,可心底却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雀跃。
原来纵马驰骋竟是这般畅快。
龙泽岩非但不减速,反而带着她冲向一处缓坡。
坡顶视野开阔,西湖如镜,枯柳轻摇,保俶塔的倒影在冬日阳光下被拉得修长,几叶扁舟系在岸边,随波轻晃。
"感觉如何?"他勒住缰绳,低头问道。
小西眸中映着粼粼波光,双颊泛着红晕:"西湖比我们那时美多了。"
龙泽岩失笑:"我是问骑马的感觉。"
"还...还不错......"
话音未落,龙泽岩已一夹马腹,骏马再次跃出。
"那便继续!"
到最后,小西竟不知不觉中,学会了骑马。
一开始她还有点胆怯,但两三圈下来,她已经能够自由掌控了。
夕阳西沉时分,两骑骏马踏着余晖来到楼外楼前。
小西利落地翻身下马,青丝在晚风中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
"某人可以出师了。"龙泽岩将缰绳抛给迎上来的小二,眼中带着赞许的笑意。
小西拍了拍马颈,得意地挑眉:"名师出高徒嘛。"
楼内灯火通明,跑堂的引着二人上了二楼雅座。
雕花窗棂外,西湖水波荡漾,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二位客官可要尝尝本店的招牌?"跑堂的躬身递上菜单,"西湖醋鱼最是鲜美,龙井虾仁也......"
"醋鱼。"小西打断他,指尖轻叩桌面,"再来壶好酒。"
"酒?"龙泽岩挑眉,"你会喝酒?"
"怎么?"小西托腮望向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在我们那个时代,二十岁不会喝酒才奇怪吧?"
龙泽岩摇头失笑,对跑堂的道:"就按她说的上,再来几样时令小菜。"
跑堂的躬身退下,不一会儿便端上酒菜。
小西盯着那盘色泽红亮的醋鱼,忽然有些恍惚。
"尝尝?"龙泽岩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看看和咱们那时候的味道有什么不同。"
小西低头咬了一口,酸甜鲜嫩的滋味在舌尖绽开,竟让她眼眶一热。
倒不是这鱼肉有多好吃,而是这情景,让她想到了一些往事……情难自禁……
"怎么样?"龙泽岩问。
"好吃。"她低头扒饭,声音闷闷的,"就是……太像了。"
这些都和她当初和那个人来西湖旅游,在楼外楼吃东坡肉的场景太像了。
就连眼前一袭墨色长袍、黑发如瀑的龙泽岩,都让小西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相似的眉眼,熟悉的神态,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年何月,今夕何夕。
龙泽岩静默片刻,执起青瓷酒壶为她斟满一杯。
"尝尝看。"他将酒杯推至小西面前。
小西捧起酒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霎时间,一股灼热之感自舌尖蔓延至喉间,呛得她连连咳嗽,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好辣!"她捂着嘴,脸颊因酒气而微微泛红。
龙泽岩见状不禁朗声大笑:"方才还夸口会喝酒,咱们那个时代的酒,怎么比得上这里的纯正。"
"你!"小西羞恼地瞪他,却因酒气未散,眼波流转间反倒平添几分娇嗔。
龙泽岩笑着为她斟了杯清茶,温声道:"来,漱漱口。"
窗外,最后一缕霞光没入湖面。远处的雷峰塔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塔尖挂着半轮新月。
"你说……"小西忽然开口,"白娘子还在塔下吗?"
龙泽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或许吧。"
"那法海呢?"
"谁知道。"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说不定早就轮回转世,把前尘往事都忘了。"
烛光下,小西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你呢?你的前世的事情,全都记得吗?"
"也不是,很多都不记得了,"龙泽岩转着空酒杯,戏谑道,"比如三角函数早就忘光了。"
“记住应该记住的就好了。”
暮色渐沉时,二人踏出楼外楼。
西湖畔已亮起盏盏宫灯,倒映在粼粼水面上,宛如散落的星辰。
小西驻足湖畔,望向浩瀚夜空,银河如练,繁星点点。
"还想去哪儿转转吗?"龙泽岩负手而立,衣袂在晚风中轻扬。
小西轻轻摇头,柔声道:"回吧。"
她忽然觉得,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遇到龙泽岩这样一个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地方,记忆有共通之处的人,也是上天难得的恩赐。
龙泽岩牵马走来,月光在他肩头镀了层银边。他看着她:"上来。"
"我的马呢?"小西正惦记着新学的骑术,还想再练练。
"你刚刚喝了酒,不能酒驾。"龙泽岩挑眉。
"胡说!明明是你喝了酒!"小西瞪圆了眼睛。
“好吧,那我不能酒驾,”龙泽岩忽然笑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劳驾你带着我了。”
说罢,他托着小西的腰将她送上马背,自己则利落地翻身落在她身后。
马儿踏着青石板嘚嘚前行,远处画舫的灯火倒映在湖面上,碎成点点金箔。
小西望着那点点光影,忽然道:“明天你要做什么?”
“明日要去校场训练。”
岸边枯柳的枝桠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冬日的寒风吹在身上,却丝毫不觉得冷,因为龙泽岩的大氅将两个人严密的包裹着。
马上的颠簸比起白日要好很多,反倒像坐在小船上一样,微微摇晃间,小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收拾妥当,让良辰带着她去了校场。
晨光初破,校场上已腾起一片尘烟。
小西倚在箭楼栏杆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场中那道身影攫住——龙泽岩一袭玄色劲装,腰间束着暗金蹀躞带,手中长枪如银龙翻浪,在百人军阵中游走自如。
"刺!"
他一声令下,枪尖倏忽点出,破空声尖锐如鹤唳。
前排士兵的盾阵应声而裂,木屑飞溅间,他旋身横扫,枪杆撞上三柄同时袭来的陌刀,火星迸射的刹那,竟震得三名壮汉踉跄后退。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滑落,小西注意到他未戴护臂,裸露的小臂上青筋如盘虬老根,随着每次发力而偾张起伏。
"列锥形阵!"
龙泽岩突然弃枪后跃,落地时已抄起两把训练用的未开刃横刀。
士兵们迅速变阵,长矛如林直指中心,他却低笑一声,双刀交叉成十字,迎着矛尖直冲而入。
刀光织成密网,所过之处木矛接连断裂。
“停!”
喝令声让全场骤然静止。
龙泽岩随手将手中的刀扔给亲卫。
转身时,他忽然抬头望向箭楼,染了尘灰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恰与小西的视线撞个正着。
小西挪开目光,另外一边,朱青正在练习射箭。
只见三支羽箭破空而去,稳稳钉入百步外的靶心,箭尾白羽还在微微颤动。
小西不由得大喊:“青儿!好样的!”
小鱼儿听到小西夸朱青,一时也想表现一下,便从箭囊抽出五支箭,嘴里还叼着一支,“姐姐,看我的!”
只见他单脚踩在木桩上歪歪扭扭地拉弓,箭矢却像长了眼睛般四散飞出——两支钉在靶上,三支直奔晾晒铠甲的竹架。
"胡闹!"龙泽岩袖中飞出的石子精准击落乱箭。
小狼已经闷头冲出去,徒手接住险些砸到军旗的箭杆,“我去把箭捡回来。"
他挠着头憨笑,转身时不小心踩裂了结冰的水洼。
小鱼儿趁机蹿到他背上,活像只顽皮的猴儿。
龙泽岩揉着眉心叹气,却见小西抱着暖炉向这边走过来,他忽然觉得,这冰天雪地里的喧闹,倒比严整的军阵更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