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遇见》 第1章 第1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晨雾未散,林小西已梳洗完毕,倚在雕花木窗前怔怔出神。 院中那株老梧桐又褪尽了枯叶,光秃的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这是她被困在这个陌生时空的第二个寒冬了。 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描画着简体字,忽然惊觉停手。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桌几上那个青瓷小瓶——那是她用岛上野生的朝天椒晒干研磨,又滴了几滴薄荷油调制的"防狼喷雾"。 辣椒粉呛得她自己都打过喷嚏,但胜在便携隐蔽,关键时刻往人眼睛里一扬,足够让对方捂着脸哀嚎半天。 桌上还躺着她的另一项"杰作"——烟雾弹。 用硝石、木炭和糖按比例混合,裹进浸油的棉布中,点燃后能瞬间爆出一团呛人的浓烟。 上回她拿这个戏弄看守,那壮汉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愣是没发现她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最边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袋子里面装着硝石和硫磺——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据说能"声如雷震"。 这些都是她从一本炼丹秘籍中看到的,那些书全是希玄玥从希国带过来,足足装了两大箱。 "公主又在看那些稀罕物了?"良辰端着早茶进来,见她又盯着那些古怪物件出神,不禁莞尔,"昨日您做的那个''望远镜''可把美景吓坏了,非说是摄魂的法器。" 林小西苦笑着摇头。 这些现代文明的拙劣仿制品,是她对抗孤独的方式。每当想家想得厉害,她就试着复制记忆中的物品,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与原来世界的联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日在阁楼擦拭旧物时发现的那本残破古籍,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义熙十四年,希女入龙室,时年十三。景平二年薨,年仅十九。"更令她心惊的是末尾那段《龙二子传》:"龙国二子...景平元年,宫中大变...有史称其弑兄谋位...景平二年,龙国易主二子泽岩……" "龙泽岩"三个字从唇间滑出时,心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她已成了逃亡途中的公主希玄玥。 两年了。作为亡国公主被安置在这座湖心孤岛,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身边只有侍女良辰、美景,以及途中救下的少年朱青相伴。 "啪嗒"——枯枝断裂的声响惊醒了她的思绪。院门光影交错处,不知何时立着个少年。 "原来是真的。" 少年嗓音清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他缓步走来,绣着暗纹的锦靴踏在青石板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晨光描摹着他的轮廓——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袭墨蓝色劲装,腰间悬着柄乌木鞘的短剑。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漫天星河都盛在了眼底。 他在窗前站定,指尖轻轻敲了敲窗棂:"希玄玥?" 林小西心头蓦地一颤。 这少年明明素未谋面,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是一种来自灵魂上的共鸣,仿佛曾经相识似的。 "你是?" 烟雾弹,那个是……辣椒面吗?少年目光扫过她桌几上的"发明创造",面上微微一怔,嘴角的弧度更加深了。 此时,朱青在后院练完功,浑身冒着热气,正往自己屋内走。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武功,不过是一种站桩之术,小西让朱青每日卯时起,站桩两个小时,由于他刚练习不久,是以每每站完,都出一身的汗。 朱青看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瞥了朱青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小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听说希长天膝下唯有独女希玄玥,身边仅有两个侍女相伴,倒不知还藏着这么个俊俏的小白脸?" "神经病吧你!"希玄玥冷笑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屁孩儿,你爸妈没教过你?跑到别人家来指手画脚,太没教养了吧!青儿,送客!" 话音未落,她已"唰"地合上窗棂。 窗外的少年怔在原地,眸中精光一闪,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朱青上前施礼相请,他却恍若未闻,只是失神地低声呢喃着。 突然,少年身形一动,竟径直往屋内闯去。 朱青眼疾手快,一个擒拿手使出——这两年来他日日站桩打坐,根基已颇为扎实,本以为能十拿九稳。谁知少年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朱青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少年已如青松般立在屋内。 正转身的林小西险些撞入少年怀中,惊得连退两步,纤指微颤地指着他:"你……你……"她声音发紧,杏眸圆睁,"是人是鬼?" 少年擒住她手腕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容挣脱又不至疼痛。 他忽然低笑:"我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不曾教过我,不如你来教?" “放开我!”林小西用力挣扎,也挣脱不开这个看上去年龄并不大的少年的手。 她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欢畅了。 "无耻狂徒,放开我姐姐!"朱青怒喝一声,身形如电,与良辰美景一同欺身而上,四人瞬间战作一团。 少年一手扣住林小西的皓腕,另一手却仍游刃有余地应对三人的攻势,招式凌厉,竟丝毫不落下风。 数招过后,他指尖轻点,三人身形骤然一滞,竟被他以诡异手法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小西心中警铃大作,一边戒备地盯着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探向腰间锦囊,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他们太吵了。"少年低笑一声,忽然欺近一步,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眸中情绪变幻莫测,似困惑,又似恍然,"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希玄玥!"话音未落,林小西右手猛然扬起,一蓬辛辣的辣椒面直扑少年面门! 少年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捂住双眼,可钳制她的那只手却纹丝未动,力道丝毫未减。 "果然是人若天仙,心若蛇蝎!"少年咬牙低咒,却仍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不放。 然而他心中并不恼怒,反而有一丝欣喜。 他拽着林小西疾步走到院中的水缸旁:"快帮我洗眼睛!" 见她还愣着,少年拧着眉头催促:"发什么呆?快点。" 林小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俯身掬起清水替他冲洗。许久后,少年的眼睛终于能勉强睁开。 "进屋给你上点药。"她轻声道,引着他往屋内走。 令人意外的是,方才还桀骜不驯的少年此刻竟出奇地配合,任由她摆布。 待敷完药,他整个人往软榻上一倒,理直气壮道:"希玄玥,你伤了我,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了,所以接下来养伤的日子——"他故意拖长声调,"你得负责我的饮食起居等一切。" "你这是要赖上我?"林小西忍不住笑出声。 少年也不答话,伸手精准地摸到案几上的葡萄,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哼起小调,唇角勾起一抹得逞般的笑意。 “你这叫私闯民宅,懂不懂?” "我竟不知来自家别院也算私闯?"少年吐出葡萄籽,笑容狡黠。 小西心头一跳:"你是……" "叫声哥哥就告诉你。"少年眨着尚有些发红的眼睛,笑得狡黠。 "呵。"小西冷笑,"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配让我叫哥哥?" "那你多大?"少年突然问。 "二十!"话一出口小西就后悔了——这是她现代的真实年龄,而非希玄玥的年纪。 少年双眼熠熠生辉,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确实……够大。"他忽然坐直身子,整了整衣襟,"认识下,在下龙泽岩。" 林小西手中茶盏一颤。龙泽岩? “义熙十三年,希女入龙室”,“景平二年,龙国易主次子泽岩”。 史书上弑兄篡位的暴君,此刻竟是个赖在她榻上讨葡萄吃的人,还是个半大少年…… "怎么了?"龙泽岩歪着头看她。 林小西心知肚明,希玄玥之所以能安然在临安栖身两年,全因希国国主希长天将她托付给了龙裕照料。而眼前这位少年,正是龙裕膝下二公子。 "二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龙泽岩并未立即作答。他负手踱至窗前,目光落在院中那株苍劲的梧桐上,忽而开口: "两年了,你想出去吗?" 这句话如一颗石子投入静潭,在林小西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条件呢?"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少年转过身来,他眉眼舒展,笑得纯粹:"没有条件。"顿了顿,"只要你……把我当朋友便好。" "这是为何?"她难掩诧异。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轻声吟道,眸中似有星河流转。 "同是天涯沦落人......" 小西轻声呢喃着这句诗,抬眸望向眼前的少年。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正是在翻阅关于龙国二公子的史册时莫名晕厥,才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命运的安排,或许他们当真称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 想到这里,她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语气也轻快了几分:"你多大了?" "肉身十四。"少年眨眨眼,笑得神秘,"心理年纪嘛……怕是四十不止。" "这么早熟?"小西故意调侃,"结婚了吗?" 龙泽岩突然放声大笑,他抬手轻叩小西的额头,眼中噙着促狭的笑意:"被关两年,果然会变傻。" "你才傻!"小西脱口而出,却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猛然怔住。 她忽然意识到——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 “结婚”“早熟”“小屁孩”“爸妈”等都是现代词汇,而龙泽岩竟对这些词毫无异色,对答如流。 一股异样的猜测从小西脑中爬过。 小西抬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只见他眉眼含笑,神色自若,并无异样。 "你……"她张了张口,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寒风掠过,窗纸“呼啦”作响,仿佛在替她说出那个不敢宣之于口的猜测。 第2章 明月前身是故人 龙裕平定江南诸地后,将几个儿子分派至各处封地驻守,其中临安城便成了龙泽岩的驻地。 自那日登岛后,龙泽岩虽在岛上住下,却因公务缠身,白日里多在城中府衙处理政务,总要到夜深时分才会归来。 小西心中藏着疑问,总想寻个机会试探一二,好印证自己的猜测。 偏生龙泽岩每日归来时,她早已就寝,阴差阳错之下,竟始终未能得个说话的空当。 如此这般,一晃便是半月过去。 风过林梢,树影婆娑。 小西站在湖心小岛的石径上,仰头望月。 十五的圆月如银盘高悬在夜空中,月光无声流淌,清辉洒落人间。偶有流云掠过,似轻纱遮面,更添几分朦胧。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小西喃喃念出这句诗词,心中感慨万千。 也不知在自己的世界,是否是同一轮明月。 远处传来夜鸟的啼鸣,草丛中窸窣作响,似乎有一个人影飘了过去。 "什么人?"良辰警觉地将小西护在身后。 "哇啦!"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突然出现在小西面前,又倏忽消失。 "小鱼儿!"一声清脆的呵斥划破夜色。 那披头散发的少年"唰"地从小西眼前消失,转瞬已立在十步开外的石桥上。 桥头站着个红衣少女,双丫髻上的银铃随她叉腰的动作叮当作响。 "抄了一百遍《阴符七术》还不长记性?"少女圆润的脸蛋气得通红,"又吓唬人!信不信我告诉师父,让你再抄两百遍?" "小辣椒~"小鱼儿拖长声调讨饶,转眼又"嗖"地闪到小西面前。此刻他已将乱发束起,露出张俊朗的脸——若忽略那转个不停的眼珠,倒也算得上翩翩少年。 "漂亮姐姐对不起!"他夸张地九十度鞠躬,抬头时眨了眨眼,"姐姐真美啊!" "呵。"一声冷笑从暗处传来,"小鱼儿,你眼睛是被夜露糊住了?这等姿色也叫美?" 小西循声望去,龙泽岩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身旁跟着朱青和两个陌生少年。 "你们……"小西看着突然多出的几个少年,欲言又止。 "姐姐,这是小狼、玄武。"朱青走到小西身边,指着那两个陌生少年,"那两个是小辣椒,小鱼,都是泽岩的伴读。" 几个少年中,小狼最为魁梧挺拔。他浓眉大眼,一张方正的脸庞透着憨厚之气,腰间别着的一对铜锤,衬得他整个人威武豪迈。 相比之下,玄武则显得清雅许多。他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透着书卷气,手握一把玉扇,倒真有几分"小诸葛"的样子。 小西看着眼前这群性格迥异的少年,不由莞尔。 她正想开口,小鱼儿却突然凑到她面前,鼻子几乎要贴上来:"姐姐笑起来更好看了!" "啪!"小辣椒一掌拍在小鱼儿肩上,"没规矩!"银铃随着她的动作清脆作响。 "哎哟!"小鱼儿夸张地揉着脑袋,却不忘朝小西挤眉弄眼,"姐姐你看她多凶,还是你好……" 龙泽岩冷眼旁观,故意道:"看来某人是不想要这个月的月钱了。" 小鱼儿顿时蔫了,缩着脖子躲到玄武身后。 玄武轻摇玉扇,温声道:"泽岩,你别吓唬他。"又对小西道,“姐姐,小鱼儿天性活泼,并无恶意。” 小狼也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就是就是,姐姐,小鱼儿就是爱闹,其实人挺好的。" 小西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忽然觉得这场景格外温馨。她抿嘴一笑:"没关系呀,你们感情真好。" "谁跟他感情好!"小辣椒和小鱼儿异口同声地反驳,又互相瞪了一眼。 龙泽岩眉头微蹙:"都闭嘴。" 声音不大,却让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他转向小西,语气稍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小鱼儿刚要起哄,被小辣椒一个眼刀制止。 玄武合上玉扇,温润一笑:"确实不早了,明日还有早课。"说罢,朝小西躬身一礼,推了推小狼和小鱼儿,又拉着小辣椒的手,转身离去了。 待众人走远,龙泽岩方才开口,声音低沉:"这些日子总见不到你。正好今日遇见,有件事要知会你。" 小西抬眸看他:"什么事?" "朱青以后跟着我了。"龙泽岩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跟着你做什么?"小西蹙眉。 朱青连忙解释:"姐姐,泽岩将我安排在了巡防营。"少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小西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我竟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 小西轻叹:"青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好。" 朱青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只是,"小西抬手为朱青整理衣襟,指尖在他肩头顿了顿,"无论做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她的声音轻柔,"别让姐姐担心。" "放心吧姐姐!"朱青突然握住小西的手,眉头一皱,"姐姐的手怎么这样凉?" 小西慌忙抽回手:"没事儿。" 龙泽岩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他轻咳一声:"希玄玥。借一步说话。" 朱青识趣地退开:"我去前面等姐姐。" 待朱青和良辰走远,龙泽岩忽然解下自己的墨色披风,不容拒绝地裹在小西肩上。披风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沉香味。 "干什么!"小西下意识要躲,却被他按住肩膀。 "别动。"龙泽岩修长的手指在她颈间系着系带,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下颌。 "你挺会撩妹的啊!"小西抬眼看向他,唇角似笑非笑。 "这样就是会撩妹了?"龙泽岩的动作顿了顿,系好最后一个结才抬眸,目光却深邃如潭。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小西能清晰地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她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疑惑。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龙泽岩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你我二人,应该是来自同一个时空。" 小西瞳孔微缩,随即会意一笑。心中的猜测终于落实。 "你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她坐到旁边的巨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披风边缘。 龙泽岩沉吟片刻,在她身旁坐下:"我……不是穿越。"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遥远,"我是死了之后重新投胎,生下来就带着以前的记忆。" 小西惊讶地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却透着几分落寞。 "这么神奇吗?"她轻声问,"那你以前的时空,是哪一年?" 龙泽岩的目光投向远方:"2028年,上海。"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一场天灾,整个城市在三天内变成废墟。" 小西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起自己来自2012年,那时龙泽岩描述的天灾还未发生。 "再次睁开眼,我就成了刚出生的龙泽岩。"他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我亲眼看着母亲生下我后,因为失血过多……笑着闭上了眼睛。" 小西心头一颤。难怪史书记载龙裕对这个儿子态度冷淡,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你呢?"龙泽岩转头看她,目光灼灼,"你的故事是什么?" 小西咬了咬唇。 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在阁楼读到关于他的历史记载,一时激动晕倒后才穿越的吧。 这太丢人了。 "2012年,"她含糊其辞,"一场意外。" “什么意外?” “额……就是,突然晕倒了。”小西有意岔开话题,便问道,“你呢,你在上海做什么?” “我啊,我是个不求上进的演员,在上海混日子。" 闻言,小西眼睛一亮,凑近龙泽岩,看着他的脸:“可以知道你前世叫什么吗?没准儿我认识呢!” 龙泽岩笑了笑,“你肯定不认识,你穿越那会儿,我还没有名气呢,广告都没接过。” “哦——可惜了!”小西抬头望着夜空,“你说要是我过几年回去了,在那个时空,能不能找到你呢?” 龙泽岩顿了顿,道:“你过几年还能回去?” 小西差点说漏了嘴,暗中咬咬牙,笑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啊!” “算了,还是别知道了,毕竟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龙泽岩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微微的遗憾。 哼!小气。小西白了他一眼,也不好再勉强,只是心道:莫非他是一个黑料满天的演员,死了也不敢告诉别人,啧啧! 龙泽岩仿似看穿了小西的心思,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岔开了话题:“你知道嘛,2012年以后,微信成了主流,人手一部智能手机,连街边卖煎饼的大爷都用二维码收款了。” "真的吗?"小西惊讶地睁大眼睛,"那岂不是再也不用带钱包了?" “没错!” “科技发展真快啊!”小西感慨着,“那会儿我们还以为2012年会是世界末日呢,这么看来,真正的世界末日是2028年啊!”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他们找到了共同的记忆。虽然来自不同的时间点,但龙泽岩出生于1988年,小西出生于1992年,二人算是同龄人。 命运的安排,却让他们一个在二十岁时穿越,一个在四十岁时转世,在这个世界相遇。 "所以,"龙泽岩忽然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应该管我叫一声哥哥?" 小西笑着捶了他一下:"你想得美!" 龙泽岩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突然变得认真:"感谢上天,我真庆幸……庆幸能在这里遇见你。" 小西心头一颤。她太明白这种感觉了——那种清醒的孤独,那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她才穿越两年就已经身心俱疲,而龙泽岩……他已经在这种煎熬中度过了整整十四年。 小西望着远处摇曳的树影,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上天让亡魂喝下孟婆汤,是最大的慈悲。"她的声音很轻,"忘记前尘往事,像白纸一样重新开始。" “所以,上天是在惩罚我吗?”龙泽岩戏谑道,可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怔住了。 或许……真的是惩罚吧。他垂下眼,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哪怕已经死了,也让他忘不掉那个人——那个他执着十六年,却始终不愿再见他一面的人。 “惩罚你?你做了什么缺德事了?”小西不禁笑问。 龙泽岩指尖的力道缓缓松开,他收回手,脸上是一片哀伤。 “好了好了,”见状,小西不忍再逗他,正色道,“换个角度想,你带着记忆轮回,能够记住你想要记住的美好的人事,也是一种幸福啊!” 的确,与永生永世的遗忘相比,龙泽岩觉得自己,更愿意永生永世的记住。 第3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你整日闷在岛上,也不怕发霉?" 小西正在庭院里站桩,额间沁着细密的汗珠。身后龙泽岩牵着一匹枣红骏马,马鞭在掌心轻敲,眼底噙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我习惯了。"小西头也不回地答。 龙泽岩绕到她面前:"我看别人穿越后,都是过得风生水起、热闹非凡,你何苦整天闷在家里。" "可能是我懒吧!"小西终于收了架势,随手抹去额角的汗珠,挑眉反问,"你还见过其他穿越者?" "电视里看的。" "你这也算半个穿越了。"小西轻哼一声,"仔细想想,你能在这个时代翻出什么花样来?不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少公子。" "说得在理。"龙泽岩竟认真地点点头,"那些穿越剧终究是异想天开。每个时代都有其规则,就像每个游戏都有独特的玩法——用大话西游的套路去玩仙剑,终究是徒劳。" 这话倒让小西一怔。她经历过灵魂穿越,又遇见转世重生的龙泽岩,却从未将这番际遇与游戏规则联系起来。此刻被他点破,顿觉豁然开朗。 原来,他们都不过是活在既定程序中的角色罢了。 见她又陷入沉思,龙泽岩轻咳一声:"我带你去郊外骑马如何?学会了这个,日后你想去哪儿都方便。" "不想学。"小西干脆地拒绝。 她在这个时空仅有六年光阴,如今已过去两年,何必再费心学这些? 龙泽岩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径直带到马前:"上去。" 马儿突然打了个响鼻,温热的气息喷在小西手背上,惊得她往后一缩,却撞进龙泽岩坚实的臂弯里。 "怕什么?"他低笑,手掌稳稳扶住她的腰肢,"有我在,它不敢造次。" "我说了不想学!"小西恼火地瞪他。 "谁说要教你?"龙泽岩挑眉,"不过是带你去看看杭州城,看看与我们记忆中有什么不同。你不想知道?" 小西拗不过他,只得硬着头皮踩镫上马。 刚坐稳,马儿就不安地动了动,她立即攥紧缰绳惊呼:"龙泽岩!它、它要跑了!" 身后忽然一沉,龙泽岩已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臂自她身侧环过,接过缰绳。 "放松。"他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带着温热的气息,"夹紧马腹,但别太用力......对,就是这样。" 马儿开始小跑,初时的颠簸让小西心跳如擂。 但渐渐地,在龙泽岩稳健的掌控下,她的心也安定下来。 "怎么样?比闷在岛上强吧?"龙泽岩轻笑,突然扬鞭一甩,"驾!" 马儿骤然加速,小西惊呼着向后仰去,后背紧紧贴上龙泽岩的胸膛。这般亲密的距离让她耳根发烫,忍不住扭动身子想要拉开距离,却在马背的颠簸中徒劳无功。 "慢些!"她喊道,可心底却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雀跃。 原来纵马驰骋竟是这般畅快。 龙泽岩非但不减速,反而带着她冲向一处缓坡。 坡顶视野开阔,西湖如镜,枯柳轻摇,保俶塔的倒影在冬日阳光下被拉得修长,几叶扁舟系在岸边,随波轻晃。 "感觉如何?"他勒住缰绳,低头问道。 小西眸中映着粼粼波光,双颊泛着红晕:"西湖比我们那时美多了。" 龙泽岩失笑:"我是问骑马的感觉。" "还...还不错......" 话音未落,龙泽岩已一夹马腹,骏马再次跃出。 "那便继续!" 到最后,小西竟不知不觉中,学会了骑马。 一开始她还有点胆怯,但两三圈下来,她已经能够自由掌控了。 夕阳西沉时分,两骑骏马踏着余晖来到楼外楼前。 小西利落地翻身下马,青丝在晚风中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 "某人可以出师了。"龙泽岩将缰绳抛给迎上来的小二,眼中带着赞许的笑意。 小西拍了拍马颈,得意地挑眉:"名师出高徒嘛。" 楼内灯火通明,跑堂的引着二人上了二楼雅座。 雕花窗棂外,西湖水波荡漾,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二位客官可要尝尝本店的招牌?"跑堂的躬身递上菜单,"西湖醋鱼最是鲜美,龙井虾仁也......" "醋鱼。"小西打断他,指尖轻叩桌面,"再来壶好酒。" "酒?"龙泽岩挑眉,"你会喝酒?" "怎么?"小西托腮望向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在我们那个时代,二十岁不会喝酒才奇怪吧?" 龙泽岩摇头失笑,对跑堂的道:"就按她说的上,再来几样时令小菜。" 跑堂的躬身退下,不一会儿便端上酒菜。 小西盯着那盘色泽红亮的醋鱼,忽然有些恍惚。 "尝尝?"龙泽岩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看看和咱们那时候的味道有什么不同。" 小西低头咬了一口,酸甜鲜嫩的滋味在舌尖绽开,竟让她眼眶一热。 倒不是这鱼肉有多好吃,而是这情景,让她想到了一些往事……情难自禁…… "怎么样?"龙泽岩问。 "好吃。"她低头扒饭,声音闷闷的,"就是……太像了。" 这些都和她当初和那个人来西湖旅游,在楼外楼吃东坡肉的场景太像了。 就连眼前一袭墨色长袍、黑发如瀑的龙泽岩,都让小西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相似的眉眼,熟悉的神态,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年何月,今夕何夕。 龙泽岩静默片刻,执起青瓷酒壶为她斟满一杯。 "尝尝看。"他将酒杯推至小西面前。 小西捧起酒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霎时间,一股灼热之感自舌尖蔓延至喉间,呛得她连连咳嗽,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好辣!"她捂着嘴,脸颊因酒气而微微泛红。 龙泽岩见状不禁朗声大笑:"方才还夸口会喝酒,咱们那个时代的酒,怎么比得上这里的纯正。" "你!"小西羞恼地瞪他,却因酒气未散,眼波流转间反倒平添几分娇嗔。 龙泽岩笑着为她斟了杯清茶,温声道:"来,漱漱口。" 窗外,最后一缕霞光没入湖面。远处的雷峰塔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塔尖挂着半轮新月。 "你说……"小西忽然开口,"白娘子还在塔下吗?" 龙泽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或许吧。" "那法海呢?" "谁知道。"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说不定早就轮回转世,把前尘往事都忘了。" 烛光下,小西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你呢?你的前世的事情,全都记得吗?" "也不是,很多都不记得了,"龙泽岩转着空酒杯,戏谑道,"比如三角函数早就忘光了。" “记住应该记住的就好了。” 暮色渐沉时,二人踏出楼外楼。 西湖畔已亮起盏盏宫灯,倒映在粼粼水面上,宛如散落的星辰。 小西驻足湖畔,望向浩瀚夜空,银河如练,繁星点点。 "还想去哪儿转转吗?"龙泽岩负手而立,衣袂在晚风中轻扬。 小西轻轻摇头,柔声道:"回吧。" 她忽然觉得,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遇到龙泽岩这样一个和自己来自于同一个地方,记忆有共通之处的人,也是上天难得的恩赐。 龙泽岩牵马走来,月光在他肩头镀了层银边。他看着她:"上来。" "我的马呢?"小西正惦记着新学的骑术,还想再练练。 "你刚刚喝了酒,不能酒驾。"龙泽岩挑眉。 "胡说!明明是你喝了酒!"小西瞪圆了眼睛。 “好吧,那我不能酒驾,”龙泽岩忽然笑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劳驾你带着我了。” 说罢,他托着小西的腰将她送上马背,自己则利落地翻身落在她身后。 马儿踏着青石板嘚嘚前行,远处画舫的灯火倒映在湖面上,碎成点点金箔。 小西望着那点点光影,忽然道:“明天你要做什么?” “明日要去校场训练。” 岸边枯柳的枝桠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冬日的寒风吹在身上,却丝毫不觉得冷,因为龙泽岩的大氅将两个人严密的包裹着。 马上的颠簸比起白日要好很多,反倒像坐在小船上一样,微微摇晃间,小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收拾妥当,让良辰带着她去了校场。 晨光初破,校场上已腾起一片尘烟。 小西倚在箭楼栏杆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场中那道身影攫住——龙泽岩一袭玄色劲装,腰间束着暗金蹀躞带,手中长枪如银龙翻浪,在百人军阵中游走自如。 "刺!" 他一声令下,枪尖倏忽点出,破空声尖锐如鹤唳。 前排士兵的盾阵应声而裂,木屑飞溅间,他旋身横扫,枪杆撞上三柄同时袭来的陌刀,火星迸射的刹那,竟震得三名壮汉踉跄后退。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滑落,小西注意到他未戴护臂,裸露的小臂上青筋如盘虬老根,随着每次发力而偾张起伏。 "列锥形阵!" 龙泽岩突然弃枪后跃,落地时已抄起两把训练用的未开刃横刀。 士兵们迅速变阵,长矛如林直指中心,他却低笑一声,双刀交叉成十字,迎着矛尖直冲而入。 刀光织成密网,所过之处木矛接连断裂。 “停!” 喝令声让全场骤然静止。 龙泽岩随手将手中的刀扔给亲卫。 转身时,他忽然抬头望向箭楼,染了尘灰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恰与小西的视线撞个正着。 小西挪开目光,另外一边,朱青正在练习射箭。 只见三支羽箭破空而去,稳稳钉入百步外的靶心,箭尾白羽还在微微颤动。 小西不由得大喊:“青儿!好样的!” 小鱼儿听到小西夸朱青,一时也想表现一下,便从箭囊抽出五支箭,嘴里还叼着一支,“姐姐,看我的!” 只见他单脚踩在木桩上歪歪扭扭地拉弓,箭矢却像长了眼睛般四散飞出——两支钉在靶上,三支直奔晾晒铠甲的竹架。 "胡闹!"龙泽岩袖中飞出的石子精准击落乱箭。 小狼已经闷头冲出去,徒手接住险些砸到军旗的箭杆,“我去把箭捡回来。" 他挠着头憨笑,转身时不小心踩裂了结冰的水洼。 小鱼儿趁机蹿到他背上,活像只顽皮的猴儿。 龙泽岩揉着眉心叹气,却见小西抱着暖炉向这边走过来,他忽然觉得,这冰天雪地里的喧闹,倒比严整的军阵更让人心安。 第4章 西南风起入君裳 时光如流水般静静流淌。 据说龙裕将军已挥师北上。自从龙泽岩接管了临安后,便将小西居住的湖心岛上的阵法去掉了,只留了一些护卫留守。 江南的冬日总是短暂,转眼间已是草长莺飞的时节。 当朱青告诉小西,他想随龙泽岩的小姨前往鳌山修行时。她才知道,原来龙泽岩那一身不凡的武艺,皆由其小姨夫妇所授。朱青很是向往,龙泽岩便顺势做了引荐。 小西想着自己在这异世如浮萍飘零,自保尚且都艰难,更何况她来到这边已是第三年,离希玄玥的死还有不到三年。 自己不该将朱青困在身边,他如今已十四岁,是该出去闯一闯了。 便答应了。 梧桐树下,朱青几次欲言又止,小西也不催促,只是拢紧披风,含笑等待。 忽然,少年从袖中取出一柄银刀,寒光闪过,他的食指已渗出血珠。 "青儿!"小西急忙握住他的手,却被少年反手握住她的食指。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十指连心。 两指相抵,鲜血竟渐渐相融。朱青轻声道:"这是我族秘术。虽非血亲,但从此十指连心,青儿便能感知姐姐安危。" 小西望着渐渐消失的血痕,心头震动。 少年站在梧桐树下,目光灼灼:"遇见姐姐前,我的世界只有黑白。是姐姐让我看见色彩,给我温暖。"他单膝跪地,郑重立誓,"待青儿学成归来,定护姐姐周全,绝让人伤你分毫。" 小西眼眶湿润。 待他学成归来,自己或许已不在此间了。 但她不能言明,只哽咽道: "青儿,无论将来身在何处,都要珍重自身。答应姐姐,好好活着。" 朱青重重点头,声音哽咽:"我答应你!" 想到这可能是永别,小西泪如雨下。为掩饰情绪,她将朱青轻轻拥入怀中。 "够了吧?"慵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只见龙泽岩躺在高高的梧桐枝上,翘着腿,满脸不耐:"又不是生离死别,哭得像条咸鱼。" “龙泽岩!"小西抹着眼泪,捡起石块掷去,"偷听别人说话,好不要脸!" 少年轻巧跃下,站在二人之间。 他盯着小西泪痕斑驳的脸看了半晌,突然冷笑:"哭得这般丑,也配称希国第一美人?" 说罢转身便走。 小西气结,冲他背影狠狠啐道:"千年老妖!" 朱青"噗嗤"一笑:"姐姐,有时我也觉得,泽岩像个千年老妖。" 小西心道,他的确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了。 却听朱青又道:"我不在时,有泽岩保护姐姐,我也放心些。" "他?保护我?"小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算了吧。" 夏日的蝉鸣犹在耳畔,秋日的金桂尚有余香,转眼间凛冬已至。 大江南北,朔风卷着细雪,将一则惊雷般的消息送入深闺—— 朝堂风云,已然骤变。 当今圣上突发恶疾,一夜暴毙。远在前线的龙裕被急召回京,在文武百官的拥戴下登基为帝,改元永初。 这日,小西正在熏阁里翻看龙国疆域图—— 若放在现代中国地图上,龙国疆土北至黄河,南抵珠江,西不包括蜀地,东不达海滨,恰如一条盘踞中原的巨龙。 "公主,"良辰捧着新沏的碧螺春轻步走来,茶香氤氲间压低声音道,"有消息了,新帝登基后立了大公子为太子。" 小西闻言,皱了皱眉,指尖摩挲着地图一角。 她想起史书上的记载——希玄玥死于景平二年。如今永初新立,太子却不是龙泽岩,也就是说,在这两三年间,老大和老二之间必然有一场血雨腥风。 可前些日子,她还听龙泽岩提到过长兄,说兄弟二人在校场比试剑术时,哥哥故意放水让弟弟赢了半招,想来兄弟二人还是和睦的。日后当真会为了皇权反目成仇吗? "自古立长不立贤,倒也无可厚非。"小西望向窗外,细雪无声飘落着。 漫天素白中,一群灰鸽掠过琉璃瓦,羽翼搅动雪幕,簌簌振落的冰晶在风中打着旋。 良辰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几上,犹豫片刻又道:"还有一事,美景说,陛下有意遣二公子赴灵国为质。" 什么? 龙裕有六子,长子二十二岁,剩下四个幼子最大的不过九岁。十五岁的龙泽岩,确实是质子最合适的人选。 但其实,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其他皇子皆有母族倚仗,唯独龙泽岩,自襁褓中便失了生母。 茶香袅袅中,小西望着窗外一株将谢的梅树,忽然觉得那零落的花瓣,像极了龙泽岩眼中偶尔流露的,那份无人诉说的孤寂。 晚饭后,龙泽岩来找小西。 月光如水,在青石板上流淌。 龙泽岩站在庭院中央,眸中泛起一丝罕见的脆弱:"希玄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小西张了张嘴,那句"你没有妈妈是挺可怜的"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变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是信天命。"龙泽岩仰首望天,月光在他眼中碎成点点银芒, "上天安排我来到这里,也安排你出现,我们都在天意的安排中。所以,去灵国为质,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你……" 他转身时,十五岁少年的身影竟显出几分伟岸:"你太笨了,留你一人在龙国,我实在放心不下。" 小西低头,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 "初见时我说过可以带你离开这里,现在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龙泽岩突然逼近一步,眼中燃着灼人的光,“你不如随我一起去灵国吧?" 小西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廊柱。三年,她只剩三年了,实在不想折腾。 "你以为当质子是去游山玩水?我才不跟你去呢。"她故作轻松地笑。 话音未落,少年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却意外地温暖。 "希玄玥。"龙泽岩的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色里,"你是不想,还是懒得去?" 小西讪讪地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少年掌心的余温。 "懒得去,"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去灵国,我在这里呆得挺好的啊!” "蠢死了。"龙泽岩目光扫过她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和单薄的衣衫,不由分说推着她往寝殿走去,"这么冷的天,连件披风都不穿。" "我不冷!"小西踉跄着站稳,不满地瞪他,"你推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突然落在她肩上,清冽的松木香混着少年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跟我去灵国吧。"少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切。 "我不去,"小西把脸埋进衣领里,"坐马车长途跋涉太要命了。" “难道你甘心永远呆在这里?"龙泽岩突然冷笑,"还是说——"他猛地逼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对我父亲有什么企图?" "哈——"小西一个没忍住,伸手弹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龙泽岩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临安,” 他的言辞间跳跃着异于平素的焦急,“你以为我离开了,你还能安然在岛上呆着吗?之前若非有父亲留在岛上的阵法,你怕不是早就被歹人抢走了。” 小西哑然。夜风穿过庭院,吹乱两人的衣摆。 “你我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龙泽岩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几乎恳求着,“就这份与众不同,不足以让你我以后……以后,并肩同行吗?” 小西心中一动。 还未等她开口,便只觉得双肩一沉。少年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肩膀,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和我一起去灵国吧,希玄玥,至少我能保护你!” "去灵国……也不是不行。" 龙泽岩的眼睛倏地亮了,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子。 "容我想想,明日给你答复。"不等他反应,小西已如一阵风般闪进寝室,"砰"地关上门。 她望着窗外的月色,心跳如雷,思绪如麻。 去灵国吗? 她想起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的惶恐与茫然,想起朱青临别时十指相扣的血誓,想起龙泽岩那双在月光下灼灼发亮的眼睛。 "至少我能保护你。" 少年的声音犹在耳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小西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该动心,不该在这个注定要离开的世界留下太多牵绊。可是—— 她忽然笑出声来,眼前浮现龙泽岩那副又气又急的模样。 或许,这最后三年,她不该再把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既然命运让她遇见这些人,何不随性一回? 她站起身,推开窗户。寒风扑面而来,远处湖面已结了一层薄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夜幕中似有少年挺拔的身影掠过。 "良辰!"她突然扬声唤道。 侍女匆匆推门而入:"公主?" "列个清单,明日开始收拾行囊,"小西转身,眼中有几分雀跃,"我们随二公子去灵国。" 良辰一怔,随即展颜:"是!我这就去准备。" 小西望夜色中龙泽岩远去的背影,心中既忐忑又有一丝期待。 或许,这异世的旅途,有一个知心人相伴,也不错! 第5章 绝壑生死逢异客 "嗖——" 一道寒芒划破夜空,龙泽岩猛然睁眼,剑已出鞘。箭矢应声断作两截,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埋伏!"他厉声喝道,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紧绷,"护住马车!" "殿下当心!"影卫首领莫言横刀格挡,三支泛着幽蓝寒光的暗箭被震飞,"箭上淬了毒!" 龙泽岩眸中寒芒暴涨:"结阵!" 十二名影卫如鬼魅般变换方位,剑阵如铁壁般将马车护在中央。箭雨密集如蝗,钉在车壁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希玄玥!"龙泽岩回头喊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待在车里别动!" "知道了!"小西的声音从车内传来,"你小心!" 话音未落,一支流矢擦着车辕而过,惊得马匹人立而起。 小西透过车窗缝隙,看见驾车的少年侍卫捂着肩膀,指缝间渗出的竟是暗红色的血。 "公主,"良辰脸色煞白,"箭上有剧毒!" 龙泽岩心头一紧,就在这分神刹那,林中骤然跃出数道黑影,刀光直取他咽喉而来。 "殿下!" 龙泽岩身形如电,侧身避过致命一击,反手一剑贯穿来人胸膛。温热的鲜血溅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莫言!死守马车!"他厉喝一声,剑势如虹,转眼间又有两名刺客命丧剑下。 然而变故陡生—— "嘶——"拉车的两匹骏马突然发狂般人立而起,马腿上赫然插着几枚泛着幽光的毒镖。 "不好!"龙泽岩目眦欲裂,"马惊了!" 良辰拼死拽住缰绳:"公主抓紧!" 可一切发生得太快。受惊的马匹拖着车厢疯狂前冲,直直撞向崖边突出的巨石。 "轰!" 车辕断裂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龙泽岩眼睁睁看着车厢倾斜着滑向悬崖,小西惊恐的容颜在车窗口一闪而过。 "希玄玥——!" 他飞身扑去,指尖堪堪擦过飘起的车帘。 崖下传来沉闷的落水声,深潭激起数丈高的浪花,转眼就被湍急的暗流吞噬得无影无踪。 "殿下,不可!"莫言冲到崖边,死死抱住欲跳下去的龙泽岩。 崖下漩涡中只有几片碎木打着转,哪里还有人影。 龙泽岩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找!给我找!活要见人,死......"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死也要见尸!" "殿下,这悬崖少说百丈,水流又急......" "闭嘴!"龙泽岩暴喝一声,眼中血丝密布,"立刻下山!沿江搜寻!" ...... 七日后,江畔。 "殿下,已经七天了......"莫言声音沙哑,连日搜寻让他形容枯槁。 龙泽岩站在江心巨石上,衣袍被浪花浸透也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湍急的水流,仿佛这样就能看透那幽深水底的秘密。 "再找。"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下游的芦苇荡还没搜完。" "可是灵国的使臣......" "我说再找!"龙泽岩突然转身,眼中凌厉的寒光让莫言不禁后退,"你听不懂吗?" 莫言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失态,只得低头称是。 又三日过去,搜寻依旧无果。 龙泽岩独立江边,背影孤绝如崖边枯松。 "希玄玥......"他轻声唤道,声音被江风吹散,"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留在临安......" 一滴水珠坠入江中,不知是浪花还是别的什么。 "是我害了你。"他喃喃自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远处江面上,几只孤帆渐行渐远。龙泽岩望着那远去的帆影,心头突然涌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你是不是......已经回到我们的世界了?" 小西和良辰冲出一段距离后,幸运地被一处突出的石壁拦住。 两人浑身湿透,奄奄一息之际,被一位在谷底采药的鹤发老者发现。 "倒是两个命硬的。"老人捋着白须,将药锄横在石缝间,哼着山歌把两人拖了上来。 这处隐藏在飞瀑后的石洞,是老人隐居三十年的所在。 洞口的藤蔓常年被水雾滋养,垂落如天然帘幕;洞内石壁上凿出的药格,陈列着各色晒干的草药。 龙泽岩派出的搜救队伍曾三次经过瀑布上方,却无人想到要拨开那帘水雾看看。 "丫头别总盯着潭水发呆。"老人将捣好的药泥拍在小西手腕淤青处,"你那情郎若是有心,早晚能找到这儿来。" 小西耳尖倏地通红:"前辈误会了,他…… "话到嘴边却成了叹息。 真是天意弄人啊! 半月后,小西和良辰的伤势已痊愈。她决定不再等待,去灵国与龙泽岩重逢。 二人着男装,长发束起。希玄玥虽面容倾国倾城,但这个时代男子本就生的柔美者居多,是以扮作男子,也并不违和。 "恩公大德,没齿难忘。"临行之日,小西向老者深深一拜。 老者轻轻摇摇头,笑道:“好生保重!见到那小子,替老朽骂他句眼瞎。" 山径上的雾霭渐渐散去,小西频频回望那早已看不见的瀑布。 三天后,她们在晨雾中迷失了方向。 更准确地说,是闯入了一片不该存在的迷阵。 雾气像活物般缠绕着嶙峋怪石,枯木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小西指尖抚过石壁,青苔的湿冷顺着指腹爬上脊背,滑腻腻的让人顿感不适。 "公子,这地方……"良辰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音,"石头好像在动……" 小西没有答话。 这几年,她把希国带来的书都看了一遍。《奇门遁甲》翻得起了毛边。眼前这阵法形似诸葛八阵图,却布得潦草——生门错位三寸,死门多设了一道,像是醉酒后随手摆的赝品。 "若是正统摆法……"她喃喃自语,突然噤声。石缝间闪过一抹银光,是淬了毒的暗弩机关。 冷汗顺着背脊滑下。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迷阵透着古怪——有人故意把杀阵伪装成迷阵,专等猎物自投罗网。 循着《遁甲演义》的记载,她摸到了生门。可刚踏出半步,脚下突然一空—— 万丈深渊毫无征兆地横亘眼前。 "退回去!"她一把拽住良辰的手腕,脸色瞬间苍白。 就在此时,一只惨白的手突然从崖边探出—— 小西浑身一僵,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这是什么?不会是鬼吧? 她强忍恐惧,低头看去—— 崖下半丈处,一块窄石突兀地伸出,一个白毛半跪其上。 他穿着一袭玄色长袍,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雪白的长发垂落,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 "老、老先生?"小西声音发颤,下意识伸手去拉那只手。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肤色苍白如纸,唇色极淡,唯独那双眼睛,猩红如血,在雾气中闪烁着妖异的光。 小西呼吸一滞,这眼睛,看着不像是人的眼睛。 她干笑两声,勉强挤出一句话:"对不住,看岔了……" "你懂阵法?"白毛开口,嗓音有些许沙哑,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略懂皮毛。"小西谨慎地回答。 白毛嗤笑一声:"怪不得能破我改良的八阵图。"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若你真从生门折返,此刻已在阵中疯魔至死了。" 小西后背倏地沁出一层冷汗。书中确有此法,但注明了"逆改生死,有违天道"。 "公子,现下如何是好?"良辰急得攥紧衣袖。 "咳咳咳——"白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他掐指算了算,望向渐暗的天色:"明日辰时雨至,迷障自解。" 他看向小西,猩红的眸子深不见底:"我遭人暗算,中了十香软骨散封了经脉,劳烦二位送我下崖。他日定报答二位救命之恩。" 小西眉头紧锁,心中权衡利弊。 这人来历不明,贸然相助,恐惹祸上身。但若不救,她们自己也难以脱困…… 见她犹豫,白毛眸光微闪,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捆绳钩,动作利落地卡进石缝:"顺着滑下去便是。" 小西探头望了望——崖下云遮雾绕,深不见底。她咽了咽口水,两腿微微发软。 "公子,我来。"良辰突然开口,声音坚定。 不等小西回应,她已利落地背起白毛,抓住绳索,缓缓滑了下去。 小西咬了咬牙,只得跟上。 她死死攥着麻绳,粗糙的纤维磨得掌心火辣辣的疼,很快便渗出血丝。山风呼啸,吹得她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跌落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传来良辰的喊声:"公子,跳下来!" 小西低头一看,离地不到一米。她长舒一口气,松开手—— "砰!" 她重重摔进厚厚的落叶堆里,浑身骨头几乎散架。良辰连忙上前搀扶,眼中满是担忧:"公子,没事吧?" 小西摆摆手,站起身,环顾四周—— 溪水淙淙,清澈见底,鱼群嬉戏其间,岸边青苔湿润,几株野兰斜斜探出,幽香若有似无。远处山崖垂下一帘藤蔓,在风中轻轻颤动。 虽是冬日,但谷底却像是暖春。 "你的手受伤了。"白毛淡淡道,目光落在她血迹斑斑的掌心 小西瞪了他一眼,懒得搭腔。心道:要不是你这累赘,我何至于狼狈至此? 良辰匆匆采来草药,又逮了只肥硕的野鸡。山洞里,火焰舔着陶罐,鸡汤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白毛捧着鸡腿,慢条斯理地啃着,姿态优雅,哪像中了软骨散的模样? 小西狐疑地盯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 "生来如此。"他头也不抬,声音淡漠。 小西根本不信,自语道:“在这里也有生来就是白头发的人种么。” 良辰掩口轻笑:"公子忘了?希国西域商队里,常有金发碧眼的胡商呢。" 小西恍然。 丝绸之路往来频繁,异域人并不稀奇。可眼前这位……白毛似雪,红瞳如血,倒像是得了什么怪病。 被盯得发毛,白毛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二位既是希国人,为何流落至此?" "游山玩水罢了。"小西抢在良辰前开口,语气敷衍。 她余光扫过洞外渐暗的天色,心中暗暗盘算着下一步。 第6章 赤眸白发惊魂夜 洞内火光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扭曲投在石壁上。 小西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炸裂,溅起的灰烬在空气中打着旋儿。借着火光,她打量着正闭目养神的白毛—— 白发如雪瀑垂落腰间,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剑眉如墨,鼻若悬胆,唇薄而色淡,肤色如玉,在火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下颌线条利落如刀削,整个人宛如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玉像。 "看够了吗?"白毛突然睁眼,赤瞳在火光中如两滴凝固的鲜血,带着妖异的邪气。 小西撇了撇嘴,不仅没移开视线,反而托着下巴凑近了些:"你得罪了什么人?要逃到这谷底来?" 白毛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许是嫉妒我生得比她好看。" "呵!"小西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真自恋。 她完全忘了自己此刻的皮囊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白毛忽然倾身向前,赤眸直视着小西:"不过若是让她见到你……"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道,"怕是要移情别恋了。" 小西心头一跳,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的装束。 粗布衣衫虽然简陋,但裹胸束得严实,应该看不出破绽。她正想反驳,洞口传来良辰急促的脚步声。 "二位公子!"良辰脸色煞白, "有人来了,听脚步声,是个高手。" 话音未落,洞外骤然响起一阵尖利的笑声,如同指甲刮过琉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笑声忽高忽低,在谷底回荡,竟带着几分魅惑之意。 "嗯哼……墨辰……奴家想死你了……"接着便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淫词艳语,字字句句都似带着钩子,直往人心里钻。 良辰顿时涨红了脸,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小西想起现代那些露骨的流行歌曲,倒觉得这媚功不过如此。她正想调侃几句,突然感到掌心一凉——白毛塞给她一对软木耳塞。 "塞住耳朵。"他神色凝重,声音压得极低,"惊云仙子的''摄魂魔音''能乱人心智。" 小西摩挲着耳塞,转而塞进良辰耳里,轻拍她肩膀安抚道:"别怕,这点阵仗算不得什么。" 说着,她活动了下脖颈,做了几个拉伸动作,朝洞口走去。 "站住!"白毛淡淡道,"洞口我布了迷阵,她进不来。但你若出去,"他眯起眼睛,"十息之内必成她掌中玩物。" 小西在距洞口三尺处停步,清了清嗓子,放声高歌: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她故意唱得荒腔走板,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洞外的淫声果然一滞。 小西趁机又念起《清静经》,字字铿锵:"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说来也怪,几遍经文念下来,她只觉神清气爽,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洞外终于归于寂静。 小西得意地冲白毛挑眉,后者原本紧绷的面容突然绽开笑容,朝她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墨辰~"洞外又响起娇滴滴的声音,这次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难怪不要奴家,原来是有了新欢呢~" 小西走回火堆旁,盘腿坐下:"你把人姑娘怎么了?追得这般紧。" "惊云仙子,"白毛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专修采阳补阴之术,死在她裙下的男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顿了顿,补充道,"都是自愿的。" 小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是,差点成了第八十一个?" "在下不过是怜香惜玉……"白毛面不改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白发。 "怜香惜玉到连命都不要?"小西突然凑近,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不如我们把山洞让给你们?" 白毛不躲不闪,反而迎着她的目光倾身向前,赤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有必要靠这么近吗?"温热的呼吸拂过小西面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小西惊得跌坐在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瞪了白毛一眼,朝良辰走去。 洞外的淫声越来越不堪,良辰急得直跺脚:"公子,咱们总不能一直躲着。" 小西忽然想起来,他们跳下来后,忘了撤掉悬在崖壁上的绳索。所以惊云仙子才能找过来。 自己和良辰忘掉还说得过去,但是白毛不该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环呀。 既然他要躲到谷底来,又何以会忘记撤掉绳索。 想罢,小西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咳嗽了两声,大声道: "外面的姐姐,你这样干嚎多累啊!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小郎君想怎么交易?"惊云仙子的声音立刻柔了八度。 "我把他交给你,你放我们走,如何?" 白毛不动声色,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洞外沉默片刻,惊云仙子娇笑道:"好啊~不过小郎君得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小西朝良辰使了个眼色,两人架起白毛往洞口挪去。就在接近阵法的瞬间,小西突然从腰间掏出烟雾弹掷出,同时低喝:"走!" 三人冲出山洞,借着烟雾掩护狂奔。小西边跑边将白毛事先准备的杂草阵重新布置在身后。 然而没跑出多远,身后就传来惊云仙子气急败坏的尖叫:"小贱人!敢耍我!" 回头一看,惊云仙子灰头土脸地追来,华丽的衣裙被烧焦了几处,发髻散乱。 白毛轻笑:"草木之阵最怕火攻。" 小西此刻已笃定了心中猜测,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惊云仙子已追到近前。 那妖女原本妩媚的脸此刻狰狞扭曲,目光在小西脸上逡巡:"好一张俊脸,若是划上几道……"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 "惊云,你要做什么,不要伤害他。"白毛道。 "墨辰,我这是为你好~省得将来有人比你更美~" "惊云,你果然对我好。" 小西咬了咬牙齿,心想一对变态。 良辰也挡在小西身前,却被惊云仙子一掌击退。 就在匕首即将划到小西面颊的刹那,白毛突然抬手,一道银光闪过。 "啊!"惊云仙子惨叫一声,匕首当啷落地。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心口插着一枚银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你!"她踉跄几步,轰然倒地,双眼仍死死瞪着白毛,她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软骨散对白毛没有用。 小西长舒一口气,她转身一脚踹向白毛:"你这白毛!忘恩负义!阴险卑鄙!拿我们当诱饵!" 白毛不躲不闪,顺势靠在她肩上,虚弱地说:"若非如此……你们已经……"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 见状,小西摆摆手,他虽是拿自己和良辰当了挡箭牌,但关键时刻却拼命使出银针,让局势扭转。 如今看他内伤不轻,也不做计较了。 夜风掠过山谷,带来一丝凉意。三人沉默地站在月光下,各怀心思。 突然,小西注意到惊云仙子的尸体开始诡异地蠕动,皮肤下似有无数小虫在爬行。 她惊恐地后退一步:"这……这是怎么回事?" 白毛强撑着站起身,脸色凝重:"不好,是蛊虫反噬!快走!" 话音未落,惊云仙子的尸体突然爆裂开来,无数黑色小虫如潮水般涌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三人拼命向山谷深处逃去,身后是铺天盖地的虫潮。 白毛边跑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药丸:"放在身上,可以驱虫!" 小西和良辰赶紧照做,果然那些虫子追到近前便纷纷避开。 但虫潮实在太过庞大,很快又围了上来。 "前面有个水潭!"良辰指着前方喊道。 "跳!"白毛当机立断,三人纵身跃入水中。 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头顶,小西屏住呼吸,看到那些虫子在水边盘旋,却不敢下水。 他们在水中坚持了许久,直到虫群散去,三人才敢上岸。但也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现在怎么办?"小西喘着气问道。 白毛环顾四周,指向远处:"那边有个废弃的猎人小屋,我们先去那里避一避。" 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小屋,发现虽然破旧,但还算干燥。良辰找来些干柴,生起了火。小西脱下外衣烘烤,突然发现白毛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你的伤……"她皱眉道。 白毛摇摇头:"无碍。"但话音刚落,就喷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公子!"良辰惊呼。 "真是一个累赘!"小西咬牙道,"良辰,你守着门口,我来试试给他疗伤。" 良辰担忧地看了昏迷的白毛一眼,默默点头,走向门口。 小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她闭上眼,回忆着在现代医学院学过的急救手法,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按压在白毛的穴位上,开始为他推宫过血。 不知过了多久,白毛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看到小西疲惫的面容,轻声道:"多谢。" 小西收回手,神色冷淡:"你没事了就好,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白毛苦笑一声,声音沙哑:"惊云仙子体内养着情蛊,宿主死后,蛊虫会反噬周围一切活物。我早该想到的……" "你拿我们当诱饵,好让自己可以一击即中,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环?若我俩死了,你能躲得过虫潮吗?"小西冷哼一声。 白毛的心机被小西一语道破,他沉默不语,脸上却无一丝愧疚。 见他不答,小西也懒得再说,她拿起一根木柴,用力捅了捅火堆,火星四溅。随后靠坐在墙边,在跳动的火光中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第7章 情蛊噬心良辰误 夜半时分,小西被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惊醒。 借着残火微光,她看见良辰蜷缩在茅屋角落,面色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手指死死攥着衣襟。 "良辰!"小西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半抱在怀里。 触手处尽是冷汗浸透的衣衫,良辰的身子在她臂弯里不住颤抖。 白毛不知何时已醒,斜倚在墙边,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眯起赤瞳打量片刻,淡淡道:"惊云的情蛊反噬了。" 小西心头一紧。 想起之前在逃跑的途中,良辰为护她周全,确实曾与那些黑色蛊虫擦身而过。 念及此,她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三分。 "怎么解?"她抬头逼视白毛。 白毛忽地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情蛊不伤性命,不过是新宿主适应时难免要受些苦楚。熬过去便好了。" "我问的是解法!"白毛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小西。 此人如此冷漠无情,仿佛忘记了,就在几个时辰前,良辰还背着他从崖上下来,如今他却这样事不关己,连半点关切之意都没有。 "无解。除非……"白毛唇角弧度更深,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他对谁动了情。" "公子……"良辰突然握住小西的手,挤出一丝笑纹,"别担心,我没事。" 小西只觉喉头一哽。 这两年朝夕相处,她早将良辰视作至亲。虽知自己并非真正的希玄玥,可这份主仆情谊却是真真切切。若良辰真对谁动了心…… "良辰。"小西将良辰汗湿的鬓发别到耳后,声音不觉柔了三分。 若她真能觅得良人,总好过跟着她这冒牌公主颠沛流离。 月光从茅草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小西望着良辰渐渐平稳的呼吸,心中稍安。 一夜无语。 第二天早,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时,小西便醒了。 她将水囊塞进行囊,头也不抬地对白毛说:"天亮了,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吧。" 白毛正倚在树干上把玩一片树叶,闻言手指一顿,树叶无声飘落。 "哦?"他抬起那双赤色的眼睛,"这么急着甩开我?" "你本就是个累赘。"小西系紧行囊,声音冷硬,"更何况你身上麻烦不少,我们没必要跟着你冒险。" 良辰正在收拾篝火余烬,听到这话猛地抬头: "公子,我们不能丢下他!" 小西动作一滞,缓缓转身:"良辰?" 良辰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手指绞着衣角:"我……我觉得他不是坏人。这一路多亏他指点,我们才能避开虫潮……" "良辰!"小西打断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白毛突然轻笑一声:"没想到我的魅力如此之大,竟让一个男子也对我钟情。" 小西猛地瞪向他,眼中燃起怒火:"你闭嘴!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对男子不感兴趣。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良辰,"情蛊这东西,向来喜欢找最意想不到的对象。" 良辰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公子,我只是觉得他……他……" "他什么?" "他很特别。"良辰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小西从未见过的光彩,"我想……我想跟着他。" 良辰的直白和胆大是小西万万没想到的,这情蛊看来真的祸害不小。让两年来形影不离的良辰,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男人就要离开她。 白毛脸上的戏谑也消失了,他皱眉看着良辰:"你是认真的?" 良辰坚定地点头,眼中满是痴迷。 这就是情蛊的力量吗?能让一个理智冷静的人变得如此陌生?小西心中一凛。 "好,良辰,我尊重你的选择。"小西深吸一口气,转向白毛,眼中寒光凛冽,"但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对良辰怎么样,我不会饶过你。" 白毛挑了挑眉:"我可没说要带着他。"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小西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没看到她现在什么样子吗?都是因为你她才变成这样!你必须带着她!" 林间一时寂静,只有早起的鸟雀在枝头啁啾。 “若是你与我们一同走,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白毛盯着小西看了许久,忽然正色道。 “我当然要一起的,我怎么可能丢下她!”小西脱口而出。 说完后,自己先愣住了。可是,她还怎么去灵国呢? 算了,先安顿好良辰再说,等出了山,找个客栈,想办法给龙泽岩写一封书信,也不知他能不能收得到。 三人重新上路后,气氛变得诡异而沉默。 良辰走在中间,却总是有意无意靠近白毛;小西则像只警惕的母豹,时刻盯着白毛的一举一动。 中午休息时,小西将干粮递给良辰,却发现她偷偷将最好的那块肉干塞给了白毛。 白毛接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小西一眼,故意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小西猛地站起身,走到溪边掬水洗脸。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西迅速抹去脸上的水珠。 "担心她?"白毛的声音近在咫尺。 小西回头,看着白毛,恳切道:“如果这个蛊解不了,你能娶了她吗?” 白毛的唇角抽了抽,道:“在下在族中,虽离经叛道,但娶个男子,在下还是做不到的。” 小西咬咬牙,默了片刻,低声道:“如果她是女子呢。” 白毛赤瞳闪过一丝了然,似笑非笑道:“钟情于在下的女子千千万,难道我全都要娶了吗?” "你!"小西眼中怒火燃起,"那你就离她远点!" 接下来的路程,小西刻意走在良辰和白毛之间,不给他们任何独处的机会。 每当良辰想跟白毛说话,小西就会找借口打断。 白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并不拆穿。 傍晚时分,他们找到一处山洞过夜。 小西主动承担了守夜的职责,实则是不敢入睡——她害怕一闭眼,良辰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洞壁上摇曳的影子。 小西抱着膝盖,目光在熟睡的良辰和白毛之间来回游移。 白毛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对上她的视线:"睡不着?" 小西没有回答,只是更加握紧了藏在袖中的辣椒面。 白毛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放心,在下对被蛊虫操控的感情没兴趣。" “那就想办法帮她解了蛊,”小西压低声音,眼前又浮现惊云死后被蛊虫啃噬殆尽的惨状,“她可是救了你一命。如果不是她,我是不可能对你施以援手的。” 小西的坦诚让白毛轻笑出声:“放心,情蛊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但她动情的对象是你,这就太可怕了!” 小西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 白毛挑眉:“这里就在下一个男子,莫非你觉得她该对你动情才不可怕?” 小西顿时语塞,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此处离东海之滨不远了,”白毛突然话锋一转,“姑娘先前用的烟雾弹,可否借在下一观?” “你要做什么?” 小西条件反射按住袖袋。 “改良成穿云箭。” 白毛指尖轻点地面,画出个烟花升空的轨迹,"难道姑娘甘愿困死在这荒山?" 月光从洞顶裂隙漏进来,照见小西咬得发白的唇。 半晌,一枚乌木所制的圆筒滚到白毛脚边。 白毛就着火光拆解起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得像在拨弄琴弦。 过半盏茶时间,原本的烟雾弹已被改造成精巧的竹哨箭。 当他将改良后的信号箭射向夜空时,一道赤色流光破开夜幕,在云层中炸开。 小西瞳孔微缩,心中暗惊:此人竟能发现这山洞中的硝石,果然不简单。 “我们生死相托这么久,”白毛忽然开口,声音比往常温和几分,“在下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犹豫该报哪个名字。 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在下灵墨辰。" "你是灵国人?"小西眼睛一亮。 灵墨辰微微颔首。 "我叫林小西。"她终是下定决心,又指了指熟睡的良辰,"她叫良辰,你已经知道了。" 又道:“灵兄此番是准备回灵国吗?” “正是。” "巧了,"小西唇角微扬,"我们也要去灵国。" 约莫半刻钟后,山间响起整齐的马蹄声。 数名黑衣人举着火把列队而来,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请公子责罚。" 灵墨辰淡淡摆手,接过其中一人递上的青玉药瓶,倒出一粒赤红如血的药丸服下。 不多时,众人已来到了海边。 晨光微熹中,小西看到,无垠的墨色海面上,静静停泊着一艘黑帆大船,桅杆上悬挂一面兽首图案的旗帜。 此刻,正是日出之际,海天相接之处一轮红日如赤色玉盘冉冉升起,满天满海皆是绯色朝霞,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华光艳影中,绮丽绝伦。 而在那一片壮色之中,还有许多海鸟,或高空飞翔,或低空翩跹,或掠海而过。 那灵巧敏捷的姿态,那清脆悦耳的啼鸣,将那日出的丽景衬托的更加鲜活热闹。 半晌后,她才从眼前的壮景中回过神来。 转身之际,看到灵墨辰面带微笑望着自己,朝霞艳光映在他的脸上,就连头发上也笼罩着一层艳丽。 小西不由得又是一怔,眼前这个人,像沐浴在微光之中似的,浑身上下竟然散发出一股超然脱俗的气质。 仿佛先前那个阴险卑劣的人并不是他。 第8章 银涛墨浪两浮沉 小西和良辰跟随灵墨辰登上这艘巨船。连日奔波让她疲惫不堪,沐浴后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竟已过了两日。 推开舱门,海风迎面拂来。小西站在甲板上,遥望前方,天上云蒸霞煮,海面一一倒映,仿似连成一体,无比的绮丽壮观。 "公子醒了?"良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羹,"您睡了两日,该用些膳食了。" 小西接过瓷碗,指尖不经意触到良辰的手背——冰凉得不似活人。 她心头一紧,抬眸细看,发现良辰眼下泛着不自然的青黑。 "你的蛊毒又发作了吗?"小西压低声音。 良辰勉强一笑:"不妨事。灵公子说,再忍几日便好。" 说着,她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船尾方向,那里灵墨辰正凭栏而立,银发在海风中飞扬。 小西微微叹气,良辰对灵墨辰的爱慕没有丝毫掩饰,此刻自己都不知是蛊虫作祟还是良辰的真心想这样了。 小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蹙眉沉思——灵国明明在黄河以北,走陆路更为便捷。灵墨辰为何要舍近求远选择海路? 这个念头刚起,她心头警铃大作。 却见灵墨辰已来至跟前,赤瞳含笑: “玄玥公主……” 他一袭月白长衫,银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正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原来,你竟是希国的玄玥公主。” 小西闭了闭眼。千防万防,没料到良辰竟将她的身份和盘托出。 她转向良辰,眼中尽是失望:"你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良辰面色煞白,手指绞着衣角:"公子,我...我不是有意的...那日蛊虫发作,灵公子问起……" "好了,没事。"小西打断她,转而逼视灵墨辰,"你可真会趁人之危啊!" “在下不过随口一问。”灵墨辰淡淡道。 小西不愿再和他废话,当下便问道:“去灵国,为什么要走海上?” 灵墨辰唇角微扬:"我只说回灵国,可没说何时回。" 小西暗自咬牙。如今身在海上,已是骑虎难下。 "那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蓬莱仙岛。” 灵墨辰红眸直视着她,薄唇轻启。 这四个字轻飘飘地落在海风中,却似一记重锤砸在小西心上。 蓬莱?是山东那个蓬莱,还是传说中海外仙山蓬莱? 灵墨辰所求为何?望着他异于常人的白发赤瞳,小西心头掠过一丝明悟——莫非,他是要去寻仙问药? 看了看良辰,小西轻声问:“良辰,去蓬莱仙岛,你事先知道吗?” 良辰眼神闪烁:"灵公子说……蓬莱有解蛊的仙草……" 小西闭了闭眼,心中哀叹:良辰的情蛊若是解不了,只怕以后,也留不住她了。 睁开眼,眸中冷光盯向灵墨辰,冷冷道:“你如此趁人之危引诱她对你情根深种,日后,若她因你受到伤害,我……” 话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意识到,即便良辰真的被灵墨辰所伤,自己又能如何?在这异世仅剩三年光阴,除了龙泽岩和朱青,她孤立无援。 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掌控,又谈何为他人做主? 这是良辰与灵墨辰的因果,是她必须经历的劫数。 "在玄玥公主看来,莫非凡是对在下动心的女子,在下都该负责到底?"灵墨辰把玩着玉扇,扇骨在指间流转,"否则便是卑鄙无耻之徒?" 小西沉默不语,低头咽下一口鱼汤。不得不承认,灵墨辰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二人不再说话,一时之间,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尚久后,原本灿烂的太阳正被乌云一点点吞噬,整片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 小西望着这一切,心头一紧——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她侧目看向身旁的灵墨辰,发现他眉头微蹙,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少主,"一名黑衣人快步走来,单膝跪地,"天象有变,恐有风暴将至。是否继续航行?" 灵墨辰沉声道:"就近避风。" "遵命。但最近的避风港也要半日航程,恐怕……"黑衣人欲言又止。 "知道了,去准备吧。"灵墨辰摆摆手。 待黑衣人退下,小西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喃喃道:"好像自从遇上了你,运气就没好过。" "在下也深有同感。"灵墨辰说着转向暗处,"飞鱼、飞鹰,通知所有人进舱避风。" "是!" 灵墨辰略作沉思,又补充道:"传我命令,若遇不测……会息隐术的至少能在水下支撑两三日。" 息隐术? 小西暗自思忖,想起自己中学游泳时能在水下憋气三分钟。但转念一想,在真正的海难面前,这点本事根本不值一提。 "飞鹏,"灵墨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务必保护好这位希公子。" "遵命。"黑暗中传来应答,却不见人影。 船只继续前行,天色愈发阴沉如墨,狂风开始呼啸。 "再不走,待会被卷进海里我可救不了你。"灵墨辰瞥了小西一眼,转身走向船舱。 小西迟疑片刻,也跟着灵墨辰走进船舱,舱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灵墨辰突然停下脚步,小西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啊?怎么了?" 窗外传来第一声闷雷,雨点开始噼啪打在舷窗上。 灵墨辰从怀中取出个锦囊扔给她:"含着这个,关键时刻能保命。" 小西接住锦囊,触手冰凉:"这是……" "南海鲛珠。"灵墨辰转身时衣袂翻飞,"含在舌下,可三日不溺。" 船身突然剧烈倾斜,小西踉跄着扶住舱壁,动作麻利地拿出南海鲛珠放入口中。 外面传来桅杆断裂的脆响。 飞鹏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少主!主帆索断了!" 灵墨辰推开舷窗,咸腥的海风裹着雨水灌进来:"还有多久到漩涡区?"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照亮他紧绷的侧脸,雷声震得舱内器皿嗡嗡作响。 小西嘴里含着鲛珠,口齿不清道:"我们……会沉船吗?" 灵墨辰突然笑了,在明灭的闪电中显得格外明亮:"怕了?" 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仿佛有巨兽在啃噬船板。 "公子!"良辰的呼喊被狂风撕碎,断断续续地传来。“公子……你在哪?” 小西回头望去,只见良辰踉跄着站在船头,正要迈步过来。突然一个巨浪将船高高抛起,又重重砸下。 冰冷的海水瞬间灌满甲板,良辰被冲倒在地。 小西咬了咬唇,朝舱外冲去。 "别去——"灵墨辰的警告被风声吞没。小西已经冲进了暴雨中。 又一道巨浪袭来,船身剧烈倾斜。小西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在桅杆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良辰艰难地爬过来扶起她,两人正要返回船舱,却见甲板木板已经开裂,闪电如银蛇般在浪尖游走。 灵墨辰站在舱口,目光沉沉地望着这一幕。 在电闪雷鸣中,他看到小西仰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那笑容仿佛睥睨着世间的一切,毫无畏惧。 只因那一刻,小西心想着,如若自己被闪电劈中,是否就可以回去了。 "咔嚓"一声,船栏断裂。滔天巨浪瞬间将两人卷入海中。 两道黑影同时掠出,灵墨辰抓住良辰的衣领,而飞鹏则扑向小西。 就在飞鹏即将触到甲板的瞬间,又一道巨浪袭来。 两人再次被卷入海中,身影在浪涛间若隐若现。 灵墨辰没有丝毫迟疑,纵身跃入怒海。 他抓住一人的衣领想要带回,却在狂风巨浪中渐渐力竭。眼看新一轮风暴将至,他猛然发力,将手中之人高高托起。 海天之间,只剩下风的嘶吼与浪的咆哮。 暴雨初歇,海天相接处泛起鱼肚白,潮水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将两个昏迷的身影一次次推向岸边,又一次次拖回浅海。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时,灵墨辰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繁星簇拥着一弯残月,浩瀚苍穹令人顿生渺小之感。 身侧传来细微的动静,他转头望去,正对上小西同样困惑的目光。 "看来我们被冲到了某个岛上。"灵墨辰率先起身,海水从他银色的长发滴落。 小西浑身酸痛,试了几次后总算勉强站了起来:"恐怕是个无人岛。" 月光如纱,轻柔地笼罩着整片海滩。 两人虽衣衫褴褛,却更趁的一个银丝胜雪似寒夜孤月,一个墨发如瀑似朝阳初升,在这荒芜的海岛上,竟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绝美画卷。 海风拂过,带起他们的发丝在空中交织,银白与墨黑在月光下形成鲜明对比,美得让人屏息。 "多谢灵大公子救命之恩。"小西郑重行礼,"在下林小西,他日必当相报。" "林小西?"灵墨辰挑眉。 "我并非希玄玥。"小西不欲多言,开始检查随身物品。湿透的烟雾弹、辣椒面,还有一张羊皮卷和夜明珠在沙滩上闪着微光。 灵墨辰同样取出随身之物:羊皮卷、银针、药瓶,以及精致的玉扇与玉笛。 两人相视苦笑——没有火种,意味着要茹毛饮血。 恰在此时,两声腹鸣此起彼伏。 "先找地方休整。"灵墨辰提议。他们寻到一处避风礁石,只见他运功片刻,衣衫便蒸腾起淡淡白雾。待调息入定后,竟似忘却了饥寒。 小西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轻推他:"灵兄,能否……" "不能。"未等她说完,灵墨辰便断然拒绝,再度入定后任凭如何呼唤都不为所动。 海风裹挟着湿气钻进单薄衣衫,小西蜷缩在礁石角落。黏腻的衣物贴在身上,腹中空空如也,这漫长的一夜才刚刚开始。 第9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晨曦微露时,小西被一阵窸窣声惊醒。 她伸了个懒腰,故意笑得灿烂:"昨晚我梦见泡了一夜温泉,醒来发现衣服都干了——"她扯了扯衣襟,"灵公子的内力,果然厉害。" 灵墨辰整理衣袖的动作一顿。昨夜他确实趁她熟睡时,用内力烘干了两人衣物。此刻被她点破,耳尖竟微微发烫。 "确是美梦。"他转身走向海边。 海天交界处,朝阳如赤玉跃出水面,将云霞染成绮丽的绯红。浪花裹着金辉翻涌,海鸥在晨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如此美景,辰生平未见。”灵墨辰喃喃道。 小西望着这壮丽景象,轻叹一声:"如此美景,我倒是看到过。" 眼前浮现高考完的那年夏天,和某人报团去南沙群岛玩,当时的海上日出之壮丽,比之此刻,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闻希国以天外奇山著称,不想竟也有如此海色。"灵墨辰若有所思。 小西哼了一声:"偏偏身边是你这个讨厌的白毛,若是他……"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自己怎么又会想起那个人。 "美景当配佳人。"灵墨辰惋惜地摇头,"偏生遇上你这粗鄙公主。" 小西眼波流转,忽然贴近一步:"希国第一美人的称号,莫非配不上灵大公子?" "离我远点!"灵墨辰急退半步,面露嫌恶,"你身上有股腥臭味。" 小西瞳孔骤缩。 下一秒,她突然抓起一把海藻砸向他:"你以为自己香得很?这一头白毛活像被雷劈过的枯草,脸上还沾着——"她故意凑近细看,"咦,这是鸟粪还是泥沙?" 这番粗鄙之言让贵公子脸色骤变。 自幼金尊玉贵的灵墨辰何曾受过此等羞辱?指着小西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这……" "不信?"小西冷笑指向岸边,"自己去照照!" 灵墨辰果真疾步至水边。当水面倒映出自己沾满盐霜、发丝打结的模样时,他竟直接纵身跃入海中。 小西笑得直拍大腿,看着他拼命搓洗的样子,眼角都沁出泪来。 "衣裳上的盐渍可去不掉哦~"她故意拉长声调。 见他鼻翼翕动,又补刀:"海腥味都腌入味了呢。" 灵墨辰挺如玉雕似的鼻梁更是一皱。 "原来灵大公子有洁癖?"她眼睛一亮,像发现猎物破绽的狐狸,"这下可有意思了。" 灵墨辰抬眸看了眼一脸快意的小西,淡淡的道:“这个荒岛没有人烟,附近也无船只经过,玄玥公主不如想想自己怎么离开吧。” 闻言,小西不再笑了。 腹鸣声适时响起。小西揉着肚子起身,这才发现岛屿远比想象中辽阔。满目嶙峋怪石间,不见半点绿意。 正发愁时,一片枯叶随风飘来。 灵墨辰拈叶轻笑:"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小西顿时眼眸晶亮:"有落叶就意味着有树木,有生机!" 两人循风而行。灵墨辰始终与她保持距离,嫌她身上异味。 争吵间小西渐渐沉默,并非理亏,实在是口干舌燥,精疲力竭。 "等等。"灵墨辰突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最后一滴甘露,分你一半。" 小西狐疑地看着他:"突然这么好心?" "省得你饿死了,没人给我解闷。"灵墨辰别过脸去,将玉瓶递来。 小西接过玉瓶,发现里面果真只剩一滴晶莹液体。 想起先前灵墨辰的屡次算计,小西犹豫了片刻,突然将玉瓶塞回灵墨辰手中:"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我怕有毒!" 灵墨辰挑眉:"既如此,在下就当仁不让了,"随即仰头饮下那滴甘露,喉结滚动间,小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三日后。 烈日将礁石烤得发烫。小西瘫在阴影里,干裂的嘴唇渗出血珠。四日未进滴水,她连唾沫都咽不干了。 不远处,灵墨辰盘膝调息,但惨白的脸色暴露了他同样濒临极限。 "早知道就应该吃点生鱼片……"小西舔了舔唇上的血,突然轻笑出声。 灵墨辰睁眼,见她正歪头打量自己,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在晨光中灼灼生辉。 "你想作甚?" "我在想……"小西突然将皓腕递到他唇边,"喝自己的血多无趣,不如……我们交换吧?" 灵墨辰喉结滚动。 理智告诉他该拒绝,但身体已经诚实地凑近。当犬齿刺破皮肤的瞬间,小西疼得倒吸凉气,却笑得愈发灿烂。 "先说好,"她声音虚弱却狡黠,"喝完后你得背着我走,我可以让你多喝一口。" 温热的血液滑入喉咙,灵墨辰突然僵住——这根本不是寻常的血腥味,反而带着一丝清甜,像是……像是他幼时喝过的蜜酿。 他不由自主又吮了一口。 "三口!说好的!"小西猛地抽回手,抓过他的手腕一口咬下去。 灵墨辰闷哼一声,惊讶地发现她下口的位置分毫不差,正是最脆弱的腕脉。 两人唇边都染着殷红,在烈日下像涂了劣质的胭脂。 小西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真难喝。 "彼此彼此。" 互相搀扶着前行时,小西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当她的呼吸拂过颈侧,灵墨辰惊觉自己竟不觉得厌恶——或许饥饿真的能改变一切。 第五日清晨,他们终于发现一片密林。 古木参天,藤蔓纠缠,有的枝叶枯黄,有的依然苍翠。两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树林,只盼能找到些野果充饥。 灵墨辰眼尖地看见一株矮树上的红果,立刻快速跑过去,全部摘下来揽入怀中。 小西则悄悄采了一把青黄相间的野果,藏在袖中观察他的反应。 "呕——"灵墨辰刚咬一口就吐得天昏地暗。那果子看着诱人,实则又苦又涩,活像吞了一把黄连。 小西笑得栽倒在地:"哈哈哈!抢得快不如认得准!" 她掏出袖中野果,咬得咔嚓作响,"这叫马奶果,要挑青黄相间的才甜。" 灵墨辰扶着树干,突然伸手:"给我一个。" "凭什么?"小西护住果子,"刚才某人可是准备独吞的——" "用这个换。"他抛来一块玉佩,阳光下能看见里面游丝般的金线,"南海暖玉,贴身佩戴可御寒。" 小西接住玉佩,触手生温。 她眯眼打量片刻,突然将果子连皮带肉啃得干干净净,把果核扔给他:"自己种吧!" 灵墨辰看着滚落脚边的果核,低笑出声。这笑声让小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想,"他拾起一个果核放入手心,"我若是把你种下去,会不会长出一堆你?" 小西张口结舌,忽然瞥见他袖口滑出的红果——那分明是剧毒的蛇莓! 她下意识扑过去拍掉果子:"这个可不能吃,这玩意吃一口就能要命!" 灵墨辰怔住。阳光穿过树叶,在她焦急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玄玥公主竟会辨别野生果子。” “哼!”小西白了他一眼,得意道,“我可是野外生存专家!” 他忽然发现,这位公主杏目圆睁、嘻嘻哈哈的样子,倒也没那么讨厌。 继续深入树林,他们发现野果种类繁多,山鸡野兔也不少见,只是如何吃成了难题。 两人斗嘴间,天色渐暗。找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藤蔓缠绕的地方发现一个石洞。 拨开藤蔓,洞内宽敞干燥,足够容纳十余人,正是理想的栖身之所。 二人都累极了,便随便找了块石头靠着睡着了。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洞口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西伸了个懒腰,青丝散落在肩头,衬得肌肤如雪。 她瞥见灵墨辰早已醒来,正倚着洞壁把玩玉扇,晨光为他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走吧,找些吃的去。不过这次可要跟紧些,别再像昨日那样,摘了满手的毒果子。"小西站起身,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这次灵墨辰学乖了,小西摘什么果子,他便跟着摘什么。两人饱餐一顿后,新的难题来了——水和火。 于是继续前行,寻找水源。 正午的烈日烤得岩石发烫,小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扶着树干喘气,却见灵墨辰突然停下脚步,银发无风自动。 "有动静。"他闭目凝神,修长的手指轻按在粗糙的树皮上。 小西正要嘲讽他装神弄鬼,却见他指尖突然泛起一层薄霜,沿着树干脉络迅速蔓延。树皮发出细微的"咔咔"声,竟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西北方二十丈。"灵墨辰睁眼,赤瞳里闪过一丝水光,"地下有暗流。" "你当自己是人形罗盘啊?"小西嘴上不服,脚步却诚实地跟了上去。 灵墨辰袖袍一挥,内力震开满地枯枝败叶。他单膝跪地,掌心贴上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 小西看见他手背青筋微微突起,紧接着—— "轰!" 巨石应声碎裂,一股清泉突然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水珠溅在小西脸上,凉得她一个激灵。 "内力还能这么用?"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灵墨辰收功调息。 灵墨辰掬起一捧水,水面在他掌心诡异地凝结成冰镜。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这才慢条斯理道:"雕虫小技,不及公主骂人的本事。" "你!"小西刚要发作,突然瞥见水中自己的倒影——连日的暴晒让她脸颊脱皮,活像只花斑猫。 她急忙捧水洗脸,却听见身后传来轻笑: "现在知道注意仪容了?" 冰凉的水流突然被截断。 小西抬头,看见灵墨辰用内力将泉水引成一道悬空的水桥,正往玉瓶里灌。 他故意放慢动作,让每滴水都折射出炫目的光斑。 "某些人不是自诩野外生存专家么?"他晃了晃装满的玉瓶,"怎么连水都找不到?" 小西突然扑向泉眼,捧起水就喝。喝完后,手上悄悄抓了一把旁边浸湿的泥土,迅雷不及掩耳,甩到了灵墨辰的白色的衣摆上。 灵墨辰瞬间后退三步,脸色比被毒蛇咬了还难看。 "哈!"她抹着嘴笑得狡黠,"洁癖精。" 灵墨辰沉着脸,并指如剑,一道寒气“嗖”的掠过小西耳畔。 她惊得跳开,却发现身后的芭蕉叶上整整齐齐冻出个"蠢"字。 "内力深厚了不起啊?"小西踹了一脚冻成冰雕的芭蕉叶,却疼得抱脚直跳。 灵墨辰倚着树干看她跳脚,尔后抛来玉瓶:"省着点喝。" 见小西满脸戒备,他补了句:"没下毒。" 小西梗着脖子灌下一大口,愣了愣——这水里竟带着一丝清甜,像是融了蜜糖。 她狐疑地看向泉眼,发现灵墨辰方才站过的地方,落着几片被内力烘干的桂花。 正是他们方才在途中摘到的野生金桂。 阳光穿过树影,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小西摸着玉瓶,觉得这个白毛妖怪,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第10章 月下并蒂结相思 两人痛饮甘泉,又用清水洗净野果。连日的奔波日晒,二人身上都是泥沙汗水,此刻急需沐浴洗澡。 二人谦让一番,最终小西先行梳洗,灵墨辰则去寻找野味。 日影西沉,林雾渐起。 灵墨辰一手拎着两只野鸡,一手拎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木桶,远远看见小西正拧着湿漉漉的衣袖。 那件素白长裙被泉水浸透,紧贴着她纤细的腰肢,隐约可见内里鹅黄色的抹胸。水珠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在锁骨处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要不要走近些看?"小西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灵墨辰轻咳一声,走近后才注意到小西的裙摆还滴着水,在地上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转过去。"灵墨辰突然开口。 小西挑眉:"做什么?" "烘干衣服。"灵墨辰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除非公主想穿着湿衣过夜。" 小西轻哼一声,还是乖乖转过身去。 她能感觉到灵墨辰的手掌悬在距离她后背三寸之处,一股暖流缓缓包裹全身。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泡在温泉里,却又不会沾湿衣裳。热气从后背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暖洋洋的。 "灵兄的内力果然深厚。"小西故意扭了扭腰,"不如顺便帮我烘烘头发?" 灵墨辰的手顿了顿:"没兴趣。" "小气。"小西撇撇嘴,却忍不住勾起唇角。 余光瞥到放在一边的木桶,小西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木桶吗?幼儿园小朋友做的都比你的好看,哈哈哈。” “既如此,玄玥公主自己想办法集水吧。”灵墨辰淡淡道。 雕刻技巧嘛,还真会一点。小西眼珠一转,忽然凑近灵墨辰:"灵兄,有刀吗?" 灵墨辰玉扇轻转,扇骨中寒光乍现,却未递出。 “此刀锋利无比,公主可要小心,若被它划到,伤口会很比平常匕首划伤要更难愈合。” 说完,将匕首递给小西,“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多谢灵兄!”小西甜甜一笑。 待小西采完野果回来时,月亮已经爬上树巅。 她远远就看见灵墨辰坐在那里吹笛,墨色长袍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 他显然也梳洗过了,那头标志性的白发用一根精致的树枝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侧,笛声清雅,衬得那张俊脸愈发清冷出尘。 "灵兄这样打扮……"小西故意拖长声调,"倒像个待嫁的新娘子。" 笛声戛然而止,灵墨辰瞥了一眼她手中装满野果的木桶,心中暗叹,没想到这位公主还有如此手艺。 木桶小巧精致,桶身由一整块轻木雕凿而成,表面打磨得光滑圆润。桶壁上浅浅刻着几道波浪纹,线条虽不流畅,却稚拙的可爱。 桶沿处用细藤条缠绕加固,提手是一根柔韧的树枝弯成弧形,两端巧妙地卡进桶身两侧的凹槽里。 两人一前一后往山洞走去,气氛难得融洽。 路过一片密林时,小西突然停下脚步。 只见上方树冠交错,形成一个天然的圆框,将满天星月尽收其中。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天工造物,果然精妙。"灵墨辰仰头感叹。 小西已经席地而坐,顺手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灵兄,赏个月再走?" 灵墨辰没有拒绝,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坐下。 月光渐盛,如水银泻地般在林间流淌。 小西仰头掬一捧月色,忽见高处虬枝间悬着两枚并蒂而生的异果,在月华浸润下流转着莹润光泽。 两果同枝共蒂,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连果实表面细密的纹路都如出一辙。 "《山海经》里说,南海有木焉,其状如谷而赤理,其实如李而无核,名曰嘉果。"小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指尖绕着垂落的发丝轻转, "据说必须双果并蒂才能成熟,单独一颗就会早早凋零。" "在下也曾在《岭南异物志》中看到过此果的描述,称其为相思子。"灵墨辰若有所思,"相传是南诏有恋人殉情,精魂化为此树,果实成双方能存活。" 小西唇角微扬:"正好两颗,不如灵兄去摘下来?我们一人一颗。也算……" 她故意拖长声调,"不负这月夜。” 灵墨辰玉扇轻合,总觉得少女笑靥中藏着什么,却在抬首望见那并蒂果时微微一怔。 月光穿透晶莹的果肉,隐约可见其中纠缠的脉络,恍若两颗相融的心脏。 他纵身而起,就在指尖触及果蒂的刹那,树影间忽有银光乍现—— 一条不足尺许的银蛇自叶隙电射而出,毒牙精准刺入他腕间青脉。 "嘶——"灵墨辰闷哼一声,体内真气瞬间紊乱。 树下传来小西得逞的轻笑,他怒而折枝,却见那银蛇竟化作一缕月光消散在指间。下一刻,天旋地转间,他如断线纸鸢般坠落。 小西还未来得及躲闪,一道黑影挟着劲风迎面压来。 清冽的薄荷混着冷杉的气息骤然逼近,她挣扎间唇瓣擦过对方颈侧,尝到一丝咸涩的汗意。 "你——!"小西屈膝狠狠顶向男子腰腹,却被他铁钳般的手掌一把扣住脚踝。她反手一掌劈去,又被灵墨辰一个翻身压制,手腕被牢牢按在草地上。 气极的女子龇牙咧嘴,像只炸毛的猫儿般扑向对方。两人在沾满夜露的草丛间翻滚纠缠,灵墨辰发间树枝崩落,银发与三千青丝交织,在泥地上拖出旖旎的痕迹。 当小西终于翻身制住灵墨辰时,却突然僵住了—— 月光照亮灵墨辰同样震惊的面容——向来清冷的眸中翻涌着陌生的暗潮,眼尾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接着,两人双双放手,猛然跳开。 小西指着灵墨辰,手都颤着,“你……下流……无耻至极……你……” “闭嘴!”灵墨辰回过神来,也是满脸的狼狈与恼怒。 小西瞪着他,嘴唇都哆嗦着,下一刻,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飞跑而去。 灵墨辰独坐月下,修长的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他死死盯着地上两道拖曳的痕迹——那是方才纠缠时,他们肢体在草地上留下的印记。 "荒谬……"他齿间挤出这两个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那个粗野女子衣衫不整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更可怖的是,他竟在那一刻——灵墨辰猛地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二十年来,从未有女子让他如此失态过。 一阵眩晕突然袭来,他扶住身旁的树干,这才注意到腕间伤口已蔓延出蛛网般的青纹。 运功调息时,丹田处翻涌的不只是毒素,还有某种更为灼热的东西。 每当他试图凝聚内力,眼前就会浮现小西骑在他身上,衣襟散乱间若隐若现的那抹鹅黄。 "《岭南异物志》有载,"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伤口,"并蒂相思子,必有银环情花蛇相护……" 月光下,那两道牙印开始泛起诡异的粉光。 远处,海浪拍打着礁石,一声又一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 小西一路飞奔,冷风吹得脸上冰凉,也冷却了满头满脸的燥热,到山洞前时思绪已差不多捋顺了。 想起方才的情形,那无意中扣在胸前的手,还有那……小西摇了摇头,一股恶寒和愤怒袭来—— 那个卑鄙无耻表里不一的人果然不是什么君子!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小西立刻绷直了脊背。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银发如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站在洞口迟疑了片刻,最终选择了一个离她最远的角落坐下。 黑暗中,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尚久后,小西听到灵墨辰的声音从胸腔深处碾出。 "那蛇有毒。不是普通的蛇毒。" 小西猛地抬头,借着月光看清了灵墨辰苍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 她立刻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查看。 两道细小的牙印周围是诡异的粉红色,血管呈现出蛛网般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淡淡荧光。 小西咬了咬下唇,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承认我是故意想捉弄你一下,但我...我真的不知道这蛇有毒。"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银环情花蛇……"灵墨辰的声音似寒潭静水,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之事,"《岭南异物志》载,其毒无息无色……" "对不起!"小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慌乱,"我……我没读过《岭南异物志》……"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她瞪大眼睛,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等等,你说什么蛇?情花蛇?那毒发时……"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耳根瞬间烧得通红。 "毒发时需要阴阳调和,方能解毒。"灵墨辰替她补完未尽之言,赤瞳中闪过一丝讥诮,"公主现在可满意了?" 小西连退三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她确实存了戏弄之心,可谁能想到会发展到这般境地。 月光下,她看到灵墨辰的银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有几缕黏在泛着不正常潮红的颈侧。 "你……你内力那么深厚……"她的声音细若蚊呐,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应该……应该能运功压制吧?" 灵墨辰突然轻笑一声:"若我……克制不住呢?" 这句话像一记惊雷炸在小西耳边。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有毒蛇就一定有解药!我去找!"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山洞。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小西站在月光下,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她恨自己平日读书太少。 "绝不能那样……"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可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 小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既然是情花蛇,解药必定与花有关……" 她突然想起方才那对并蒂而生的奇异果实,或许,那就是解药? 可转念一想,若真是解药,灵墨辰为何不直接服用?还是说,那果实本身就是另一种毒? 夜风呜咽,小西站在月光与树影的交界处,感到十分无措。 第11章 情毒暗结相思果 月光如银纱倾泻,将林间染上一层朦胧的清辉。树影婆娑,枝叶交错间漏下细碎的光斑。 小西静立在那株奇异的果树下,此刻才惊觉——这并非一株独木,而是两棵相依相生的树。 它们的枝干紧密交缠,如恋人十指相扣,经年累月地生长,最终拧成一道蜿蜒的螺旋,若不细看,几乎辨不出本是双生。 树皮上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岁月刻下的情话,无声诉说着某种至死不渝的羁绊。 她仰首,望着高悬枝头的并蒂果,莹润的果实在月华浸润下流转着微光,恍若一双含情脉脉的眼。 "南诏恋人殉情所化么……"她低喃,耳边仿佛响起灵墨辰清冷的嗓音。 夜风拂过,并蒂果轻轻摇曳,像是两颗依偎的心脏在跳动。 "一定有解药的。"她喃喃自语,指甲抠进树皮的缝隙中。 突然,她的指尖触到一丝湿润。 小西俯身细看,发现树皮裂痕处正缓缓渗出一种透明粘稠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这是?"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取少许,液体在她皮肤上拉出细长的银丝。 犹豫片刻,她将指尖贴近唇边,轻轻一舔。 一股清甜在舌尖绽放,带着淡淡的花香。 更奇妙的是,这液体入喉后,她因奔跑而急促的心跳竟渐渐平缓下来,浑身泛起一股清凉之意。 "难道这树汁就是解药吗?"小西眼睛一亮,连忙折下一片宽大的树叶,小心地收集树液。 可转念一想,若这不是解药而是另一种毒呢?她咬着下唇,盯着叶片中晃动的液体,一时进退两难。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小西猛然惊醒。已经过去多久了?灵墨辰现在怎样了?那情花毒会不会已经侵蚀了他? 她不敢再想,攥紧手中的树叶,快步往回走。 可到了洞口,她又踌躇起来。万一灵墨辰……那个念头让她耳根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摸进山洞。 月光如霜铺满山洞。 灵墨辰背靠冰冷的石壁,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那两道细小的蛇牙印记在腕间灼烧,毒素如藤蔓般顺着血脉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将更多炽热送入四肢百骸。 "荒谬……"他咬破舌尖,疼痛带来短暂的清明,但很快又被潮水般的情热淹没。 洞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灵墨辰猛地抬头。月光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 小西站在洞口,发丝凌乱,手中捧着一片宽大的树叶,边缘还滴着晶莹的液体。 她看到他了。 灵墨辰迅速垂下眼睫,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血丝。脚步声渐近,带着夜露的凉意和少女特有的气息。 "灵墨辰!"小西的惊呼在洞内回荡。 他看见自己的玉扇匕首被她踢到一旁,刀刃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光。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自残?"小西跪在他面前,撕扯衣袖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灵墨辰想推开她,却在抬手时发现自己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该死的情花毒。他闭上眼,感受着她笨拙却轻柔的包扎动作,那触碰像火又像冰。 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公主……不是逃走了么……" "谁逃了!我是去找解药!"她气呼呼的声音近在咫尺。 灵墨辰睁开眼,正对上小西泛红的眼眶。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是落了一层霜。 "别碰我,"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又立刻松开,"情花毒……会传染……" 这句话半真半假。 毒不会传染,但他不确定自己在如此肌肤相触时,是否还能继续保持理智。 小西的手腕十分纤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灵墨辰喉结滚动,又咬破一处舌尖。 "你……一直在咬自己?"小西的声音突然变轻了。 灵墨辰别过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疼痛,能保持清醒……"他说得轻描淡写。 小西举起树叶,里面晃动着透明的液体。 "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双生树皮渗出的汁液,我尝了一点,感觉很清凉。" 灵墨辰猛的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地上,泛着诡异的粉光。 "来不及了,"他喘息着,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毒素已经侵入心脉……" 下一刻,温软的触感贴上他的唇。小西扶着他的后颈,将树叶中的液体倾入他口中。灵墨辰瞳孔骤缩,清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 "试试啊,说不定就好了。"小西咬了咬下嘴唇,眼眶却红了。 灵墨辰任由树液滑过喉咙,感受着一丝清凉渗入灼热的血脉。 他本该推开她,却鬼使神差地多停留了一瞬。小西的指尖贴在他颈侧,温度比他低得多,舒服得让人叹息。 "感觉如何?"她小声问,眼睛亮得像星子。 灵墨辰垂下眼帘:"清凉了些……"他顿了顿,"让你费心了。" 小西立刻别过脸:"本来就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恶作剧,你也不会这样。" 月光在她侧脸镀上一层银边,灵墨辰发现自己正注视着她鼻尖上的一粒小痣。这个角度的小西看起来没那么张扬,反而有种稚气的柔软。 "小西。"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柔和,"你为何回来?" 小西怔了怔,道:"当然是怕你死了,没人带我出海。" 灵墨辰轻笑出声,转而望向洞外的月光。 "小时候,我经历过类似的事。"灵墨辰听见自己说。这句话不受控制地溜出唇边,仿佛此刻的困境融化了某些筑了二十多年的心墙。 小西惊讶地抬头,月光在她眼中荡漾。 "十二岁那年,"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我误入家族禁地,触动了先祖设下的情障阵……" "你们家还有这种地方?"小西忍不住打断,"为什么要在家里设这种阵法?" 灵墨辰唇角微扬,她总是能用最直白的方式戳中问题的关键。这个笑容牵动伤口,他轻吸一口气,却莫名感到一丝释然。 "那是考验意志的试炼。"他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我在阵中困了三天,靠着家传心法才熬过来。" 他说得平淡,却记得十二岁的自己在石室中汗湿衣背的模样。他一遍遍默念口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体内翻涌的热潮。直到第三天黎明,阵法才自行消散。 小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根本不一样!那时候你知道只是试炼,终会结束。可现在……" "现在怎样?"灵墨辰突然转头,赤瞳直直望进她眼底。 他突然很想知道,在这个看似大大咧咧却心思细腻的姑娘眼里,此刻的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小西语塞,脸颊泛起红晕。她别过脸去,假装整理袖口:"现在……你是真的中毒了,不解毒会死的那种。" 向来能以剑尖挑落晨露而不惊蝶的人,此刻却因她泛红的耳尖失了分寸。灵墨辰二十多年来恪守的克制之道,突然败给了想看她更狼狈模样的恶劣念头。 "既然知道危险,还敢回来?"话音未落,他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小西猝不及防,后脑却被他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瞪大双眼,看着那张俊美面容在眼前放大。银白长发垂落如幕,发梢扫过脸颊,带着清冽的松木香。 "你...!树汁没效吗?"她慌忙推拒,掌心抵在他胸前。 灵墨辰趁机俯身,鼻尖几乎相触。她在慌乱中屏住呼吸,温热的吐息却带着甜香拂过他的唇。 抵在他胸前的手渐渐失了力道,眼中的慌乱化作水光。她轻声呢喃:"希玄玥,对不起,是我的错,却要你来承受……" 说罢,她紧闭双眼,声音发颤:"灵墨辰,你...能不能先打晕我……"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进他心口。 他本只想吓唬她,看她惊慌的模样,却没想到她怕得发抖也不逃走。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蔓延,比双生树液更清冽,比情毒更灼人。 灵墨辰撑起身子,轻叹:"骗你的。"嗓音已恢复往日的清冷,"毒已经解了。" 小西猛地睁眼,对上他含笑的赤瞳。愣怔一瞬后,羞恼的红晕瞬间漫上脸颊:"灵墨辰!你这个混蛋!" 她抬腿要踹,却被他早有预料般按住膝盖。 "别乱动。"他故作严肃,眼底却漾着笑意,"方才不是还有人宁愿自己晕过去也要救人?" 小西气极,抓起干草砸向他:"去死吧你!" 说完便冲到山洞另一头,背对着他生闷气。心里暗骂自己昏了头,居然想救这个恶劣的家伙。 灵墨辰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胸口莫名发闷,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 夜深露重,寒意渐浓。双生树液的副作用开始发作,冰冷从骨髓里渗出来。 他咬紧牙关,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黑暗中,小西均匀的呼吸声像安神的咒语。 "冷……"这个字不受控制地溜出唇边。灵墨辰立刻后悔了。 小西却已扑过来握住他的手,早忘了先前的赌咒发誓。 灵墨辰本该推开,却在肌肤相触的瞬间溃不成军。 下一刻,他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柔软的温暖如春风拂过冻土,让他本能地收紧双臂。 小西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在感受到他身体微微颤抖时停住了动作。 他的体温低得吓人,连呼吸都带着霜气,仿佛整个人正被某种无形的寒意一寸寸侵蚀。 "灵墨辰?"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银发如雪般散落在她肩头,冰凉的发丝蹭过她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小西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他的后背,掌心下的肌肉紧绷如铁,却又脆弱得像是随时会碎裂的冰雕。 "……别动。"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压抑的恳求,"就一会儿。" 小西抿了抿唇,终究没有推开他。 夜风穿过洞口,吹动两人的衣摆,却吹不散彼此交缠的体温。 灵墨辰的呼吸渐渐平稳,冰寒的指尖却仍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小西垂眸,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他腕间未愈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却仍触目惊心。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心机沉沉冷漠无情的男人,此刻正毫无防备地依赖着她。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微颤,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他的银发,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月光隐没,山洞陷入彻底的黑暗。灵墨辰在残毒与睡意的拉扯中浮沉,恍惚间,他的手似乎自作主张地抚过小西的发丝,柔软如绸。 晨光熹微时,灵墨辰先醒了。 他发现自己将小西整个圈在怀中,她的发顶抵着他的下颌,呼吸拂过他喉结。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僵硬,却奇怪地不想挪开。 小西在他怀里动了动,灵墨辰立刻闭上眼假装沉睡。他感觉到她猛地惊醒,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 "我……你……我们……"她语无伦次的声音传来。 灵墨辰缓缓睁眼,故作平静:"毒已退了。" 晨光穿过洞口,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金色的分界线。 灵墨辰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玉白的手指拂过昨夜被她包扎的伤口。布条歪歪扭扭地系着,边缘还留着几个可笑的蝴蝶结。 "手艺真差。"他轻嗤一声,指尖却迟迟没有解开那个结。 "嫌差自己来啊!"她伸手就要去扯那布条,却在触及他皮肤的瞬间触电般缩回手。 昨夜相拥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让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灵墨辰的银发在晨光中流转着细碎的金芒,他忽然倾身向前,惊得小西倒退两步撞上石壁。 "昨夜——"他故意拖长声调。 "什么都没发生!"小西抢先喊道,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她死死盯着地面,仿佛那里突然长出了稀世珍宝。 灵墨辰用玉扇挑起她的下巴,赤瞳里闪过一丝戏谑:"我是说,昨夜你踢翻了我的匕首。公主想到哪里去了?" 小西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拍开他的扇子:"卑鄙!无耻!下流!" "哦?"灵墨辰慢悠悠直起身,"原来公主希望发生些什么?" "发生你个大头鬼!"小西抄起地上硕大的树叶砸过去,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晨光中,两人呼吸交缠,昨夜残留的树液清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灵墨辰忽然松开手,转身走向洞口:"我去找点野果子,顺便抓几只野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情毒暗结相思果 第12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 灵墨辰归来时,洞中已变了模样。小西正跪坐在新编的藤床边沿,双手用力下压,测试着藤床的承重。 他将手中山鸡轻轻放在角落,那两只被藤蔓缚住的禽鸟羽毛上还缀着晶莹的露珠。 小西余光扫过,唇角微扬,突然起身向外走去。片刻后,她抱着一捆粗细不一的柴火回来,最上面还压着几把带着露水的青草。 与此同时,灵墨辰正运起内力,修长的手指在巨石表面轻轻拂过。随着他掌心泛起淡淡的白雾,粗糙的石面渐渐变得光滑如镜。 小西望着那张临时打造的石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灵兄可知道,远古之人没有火石时是怎么取火的?" 灵墨辰略一沉吟,目光扫过地上的柴枝,又落在小西身上:"莫非你想效仿古人钻木取火?" 小西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神秘一笑,转身又向林间走去。这次她很快回来,怀中抱着一堆枯黄的落叶。 她将枯叶堆在灵墨辰脚边,眼中跳动着伶俐的火花:"灵兄的内力既然能烘干衣物,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些枯叶也烘得干透?要干到一碰就碎的那种。" 灵墨辰轻叹一声,袖中手掌微翻:"师父传授的火云掌,竟要用来做这等琐事。" "学武功本就是为了用它嘛。"小西眨了眨眼睛,纤纤玉指点了点地面,"顺便在这儿挖个浅坑如何?" 灵墨辰不再多言,掌心向下轻轻一压,地面顿时凹陷出一个规整的浅坑。 小西麻利地将干柴架成锥形,又将烘干的枯叶铺在底部。接着从腰间取出两块黝黑的燧石,双手交叠,反复敲击。火星如萤火般迸溅,落在枯叶上瞬间燃起一簇火苗。 火光映照下,灵墨辰望着专注添柴的小西,她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眼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意。 "笑什么?"小西突然抬头,火光在她眸中跳动。 "只是好奇,"灵墨辰轻声道,"养尊处优的公主为何懂得这些?" “早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希玄玥。”小西拍拍手上的木屑,站起身来:"火生好了,接下来就劳烦灵兄烤鸡了。"说完转身入洞。 洞外,灵墨辰望着两只山鸡和熊熊烈火,沉吟片刻后找来两根笔直的长木。 他将山鸡倒吊着架在火上,不料火苗突然窜起,险些烧着他的衣袖。 小西闻声赶来,看着已经焦黑的烤鸡,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了一顿美餐。" "在这荒岛上,"灵墨辰苦笑道,修长的手指拂过被烧焦的袖口,"我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多不会的事。" "灵兄从前吃的鸡都是怎么来的?"小西歪着头问道。 "盘子里,由侍女端上来的。"灵墨辰如实回答。 小西无奈摇头,拎起剩下另一只山鸡:"想尝尝叫花鸡吗?" 灵墨辰无奈一笑,接过山鸡,“公主想要在下做什么不妨直说吧!” "先宰杀洗净,"小西掰着手指细数,"再取些湿润的泥土来。" 待灵墨辰准备妥当,她熟练地将泥巴裹满山鸡,动作灵巧得像是在制作什么精致的工艺品,最后将泥团埋入火堆。 火光映照下,她突然问道:"灵兄真不想尝尝相思果?"见对方蹙眉,她故作惋惜:"百年难遇的奇果呢,据说能……"她故意拖长声调,"青春永驻。" "青春永驻?"灵墨辰似笑非笑地望来。 小西正要点头,笑容却蓦地凝固。她忽然想起自己魂穿至此只剩三年光阴,要这永驻的青春何用?兴致顿失,她默然转身入洞,留下灵墨辰独对篝火。 直到泥团中渗出诱人香气,灵墨辰才起身回洞。 倒不是他突然良心发现懂得了不吃独食,而是他实在不知道那被泥包裹着的东西要怎么吃。只能去找小西了。 那天,他们吃了几日来头一顿饱饭。 饭后,灵墨辰盘膝坐在石床上,双目微阖,运功打坐。 小西也没有打扰他,走出山洞,向林中走去。该想想怎么离开这个无人岛了。 望着岛上的参天大树,小西忽然轻笑出声。她想象着灵墨辰运起内力劈树的模样,那向来清冷的面容上该是怎样的表情。 回到山洞,灵墨辰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连衣袂都未动分毫。 小西将野果轻轻放在石台上,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藤床。 这一日,两人各怀心事,都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晚上,小西解下披风铺在藤床上,又脱下外袍准备当被盖,心中暗道幸好汉服层层叠叠比较多,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几日了,夜晚的岛上还是有些冷的。 小西将外袍盖在身上睡下了,灵墨辰也脱下外衣盖在身上在石床上睡下了。 山洞里十分安静,只有月光悄悄地无声的照进来。两人已经多日不曾真真正正好好睡过一觉了,如今吃饱喝足,不过片刻功夫,皆酣然入梦。 半夜,灵墨辰醒了,是给冻醒的,仿佛躺在冰上,连带本来温热的身子都给躺凉了。 坐起身来,山洞里景况看得清清楚楚,洞口一片银辉耀目,想来洞外月色更佳。 行至藤床旁,灵墨辰看了看小西,她似乎睡得特别香,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看起来像个孩子一样,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绝世无双,只是眉间轻轻蹙着,似有担忧。 灵墨辰正要迈步离开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喃。 他侧目望去,只见小西身上的外袍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她蜷缩着身子,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又往藤床深处缩了缩,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 他本欲离去,却在两步之后鬼使神差地折返。 弯腰拾起那件月白色的外袍时,指尖触到地上冰凉的露水,不由皱了皱眉。随手将外袍抛向藤床,却在看到袍角又滑落的瞬间,忍不住俯身仔细掖好每一个边角。 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做完这些,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洞外。 洞外,果然是一片银色的世界。 灵墨辰负手而立,银白的长发在月色中泛着微光,衣袂被夜风轻轻拂动。 他从广袖中取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短笛,指尖在玉笛身上轻轻摩挲,却在想起洞中熟睡之人时,又将笛子收回袖中。 夜风送来远处山谷的松涛声,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洞内,小西早已睁开那双清亮的眸子。看着盖在身上的袍子,嘴角微扬——这个城府深沉冷漠无情的人,竟也会关心人吗? 不多时,洞外隐约传来人语声。 小西起身出洞,便看到飞鹏单膝跪在地上。月光下,灵墨辰的背影挺拔如松,白发如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宛如谪仙临世。 "起来吧。"灵墨辰的声音清冷似水,"当日你也坠海,此刻能寻来,便算你将功折过了。" 飞鹏起身时,目光不经意掠过小西。见那人墨发高束,眉目如画,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男是女。 "飞鹏,"灵墨辰的目光也落在小西身上,略作停顿后吩咐道,"东南方向三里处有株双生树,树上结了两个果子,你去摘下来。” "飞鹏兄!"小西闻言雀跃地跑到飞鹏身旁,笑靥如花,"我和你一起去吧。" 飞鹏迟疑地望向灵墨辰,见少主神色如常,正犹豫间,小西已拽起他的胳膊往前拖去。 "少主……"飞鹏回首请示,只见灵墨辰微微颔首,眼中似有深意。 一刻钟后,小西和飞鹏回来了,她将相思果塞给灵墨辰,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灵兄,那……” “离我远些!” 灵墨辰缓缓睁开赤色眼眸,嫌弃地往旁边挪了半尺。 小西被弄得莫名其妙,却仍不依不饶地跟过去,歪着头,笑吟吟地盯着他看。 僵持半晌,灵墨辰终是无奈起身,广袖轻拂,示意她跟上。 洞外,残月西沉。林间晨雾初起,如轻纱笼罩。偶有早起的鸟儿啼鸣,在寂静中格外清脆。露珠从叶尖滚落,滴答作响。 "公主有何指教?"灵墨辰负手而立,声音比晨雾还要冷。 小西走到他身侧,仰头望着渐褪的星空。银河横贯天际,繁星点点。 "都说了多少次,我是林小西,不是玄玥公主。"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却又含着笑意。 灵墨辰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赤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天边最后一颗晨星。 "灵兄,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小西忽然凑近,发梢不经意扫过他冰凉的手背,"你告诉我为何要去蓬莱,我就告诉你我为何不是希玄玥。" "在下对你是谁没兴趣。"灵墨辰别过脸。 “哎……既然如此,那就太可惜了,”小西也不恼,背着手绕到他面前:"灵兄的那张羊皮想必是张地图吧……"见他睫毛微颤,她得寸进尺地踮起脚尖:"我再猜一猜,那想必是半张地图吧……想必是地图的后半张吧……" 灵墨辰似笑非笑的看向她,无奈道:“小西又想要跟在下做什么交易,不妨直说吧。” 闻言,小西爽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也没什么交易,我只是比较好奇灵兄找蓬莱仙岛的目的。至于羊皮卷嘛……”小西的目光投向在一旁几乎隐身状态的飞鹏,“换飞鹏如何?” 灵墨辰和飞鹏同时诧异的看向她。飞鹏的身子缩了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相逢一醉是前缘 第13章 欲去不去如飞絮 “我来到这个地方快三年了,我自来到这里,从未得自由,以后,我想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小西望着夜空,轻声道, “飞鹏的武功看起来十分了得,有他做保镖,想必我也可以放心一些。灵兄,你说呢?” 闻言,飞鹏松了一口气。 灵墨辰侧头看向仰望着夜空的小西,她面容恬淡,目光专注,仿佛她望着的不是夜空,而是……某个人。 那样执着静谧的神情,让他微微一怔,那是灵墨辰从未在小西脸上看到过的。心头不禁生出一点奇异的情绪,于是忍不住问道:“你此刻在想着谁?” 这一问,让小西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来望向他,目光中淡淡一点讶色。 灵墨辰也再度抬首望向夜空,不知这夜空有何奇特之处,可以让她露出那样柔软的神情,“你望着那里时想着谁?” 小西看着西天边渐渐隐入林后的一圈淡淡的星光,那是一个遥远的星系,她望着这个星系的时候,是会想起一个人。 但对于灵墨辰的问题,她自然不会回答。 于是,灵墨辰心头那一点奇异的情绪又深了几分,“你想着的人……”他话音一顿,显得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么,呵……”小西却并未动怒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夜空,眼前浮现出的是龙泽岩那灿若星辰的双眼,便轻笑了声,“也不算是心上人。” “哦。”灵墨辰点了点头,心里却再没了追问那个人是谁的念头了。 后面的飞鹏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根本不存在。可是在这一刻,连他也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少主。 夜幕下的星辰总是能轻易地撩拨人心,让人不自觉地变得感性而脆弱,尤其是对于那些背井离乡的人来说,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在这样的夜晚,灵墨辰不由自主地开始吐露心声: “小时候,我身边有个姑娘,我们一起玩耍,一起成长,彼此间毫无保留。长辈们总说,等我们长大了就让我们成亲,所以在我心里,她早已是我的妻子。然而,当我们真的长大后……” 说到这里,灵墨辰突然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她却告诉我,她喜欢的是我的大哥,只想嫁给他。” 小西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挑,转过头看向灵墨辰。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我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失落、伤心,总之就是堵得慌。”灵墨辰继续说道,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于是我去找她,问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她却不喜欢我,反而喜欢我的大哥?”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可她给出的理由……哎,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小西凝视着灵墨辰,心中暗自猜测,那姑娘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如此难以释怀。想着想着,她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难道是因为她觉得你长得比她好看?” 话音刚落,灵墨辰的笑容瞬间凝固。 看到这一幕,小西心中一惊,难道自己竟然猜对了?她转头看向远处的树林,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飘入树林,融入大海,欢快而明亮,让人听了也不禁心情愉悦。 灵墨辰静静地注视着小西,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温柔,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萌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小西笑了一阵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后来呢?” 灵墨辰收回目光,望向远方,淡淡地回答:“后来,长辈们见他们两情相悦,便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小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大闹婚礼,惹出了什么麻烦,才不得不逃到蓬莱仙岛的吧?” “哈哈哈哈……”灵墨辰听后大笑起来,摇头否认,目光重新落在小西身上,“如果是你,你就会这么做吧?这事听着挺有趣,但其实没什么意思。强求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最终痛苦的只会是自己。” 小西斜眼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嗤笑道:“没想到你竟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我还以为你这种极度自私自利、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呢。” “彼此彼此。”灵墨辰淡淡回应,“像你这样粗俗胆大毫无礼数的女人,又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呢。” 小西轻哼一声,不再理会灵墨辰。 天色渐渐亮起,两人沉默了许久。 终于,灵墨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给大哥他们送了一份贺礼,那是一套世间罕见的紫砂壶,用它煮茶可以自热,茶香也更浓郁。大哥非常喜欢,便一直用它。半年后,她和大哥却双双中毒,她腹中的胎儿也因此小产,她悲痛欲绝,不久便去世了。我拼尽全力,终于救回了大哥一命,但他中毒太深,四肢麻痹,无法行走。” 说到这里,灵墨辰显得极为疲惫,他靠坐在一旁的树干上,垂首倚膝,白发如瀑布般披散而下,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银光。 小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及那柔滑如丝的长发,竟一时舍不得放开。 当灵墨辰惊讶地抬起头时,小西才猛然回过神来。她强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地,像抚摸动物一样摸着他的头,说道:“所以你的头发变成这样,是为了救你大哥?” 灵墨辰皱了皱眉,淡淡道:“男人的头怎能随便摸。” 小西只觉得从指尖到脸颊都火辣辣的,她迅速收回手,笑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一时竟忘了你是男人了。” “彼此彼此。”灵墨辰回应道,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小西的胸前。 小西想起先前扭打的一幕,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她顿了顿,故作自然地问道:“所以你寻找蓬莱仙岛,是为了寻仙求药?来治你这白发红眼的毛病?” “我只是想为大哥求一剂能让他康复的药。”灵墨辰语气严肃地回答。 “还真的是想求药啊!所以说,你真的是在寻找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而不是一个叫蓬莱的普通岛屿?”小西追问道。 灵墨辰点了点头,神情中带着几分坚定。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蓬莱仙岛的存在呢?”小西继续好奇地问道。 “我曾在家族藏书中看到过记载仙山的叙述,说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药在焉……” 晨光微熹时,小西从袖中缓缓抽出那张泛黄的羊皮卷。 "拿去吧。"她将羊皮卷递向灵墨辰,却在对方伸手时突然收紧,"不过,"她狡黠一笑,"海上仙山缥缈,灵兄可要有扑空的准备。" 灵墨辰赤瞳微闪,从怀中取出另一张羊皮。两张残卷在晨光中合二为一,竟现出一幅详尽的山势图——哪是什么海路,分明是座隐世之城的全貌。 "你……当真不与我同去?" 这句话问得太过突然,小西心头猛地一跳。 晨光中,那人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眼底却凝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刻意的夸张。 "灵兄,"她用力拍在灵墨辰肩上,力道大得让对方微微踉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呀。想必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你我心中都已厌极了对方,何必惺惺作态呢!" 灵墨辰点点头,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说得也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于在下来说,犹如噩梦一场。” 闻言,小西笑了:“这就对了嘛!分别在即,咱俩就都畅快一些。江湖再见,后会无期。哈哈哈。” 小西说完便转身回洞补觉去了。 身后的灵墨辰静立原地,银白的长发在晨风中微微拂动,赤色眼眸中似有暗流涌动。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对飞鹏低声嘱咐几句,转身向沙滩行去,足尖踏过沾露的草丛,渐行渐远。 一直睡到午时,小西才醒过来。随意的洗漱了一下,便带着飞鹏向海边走去。 沙滩上,一艘小船被海水冲上来,又带下去。 小西想到这些日子吃了不少野果子野鸡野兔,突然想尝尝这无污染海鱼的味道,便开口问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飞鹏: “你带火石了吗?” “带了。” “那今天我们换个口味吧,你去抓几条鱼来。”小西回头望向一个影子一般的飞鹏,笑着道。 飞鹏愣了愣,想起少主走之前的交代,一个身影一闪,便跳入了海中。待小西在沙滩上走了一圈,想通了一些心事往回走时,远远的看到青烟袅袅,再走近了一些,便闻到了隐约的烤鱼香味。又想到日前灵墨辰烤野鸡却烧掉了半截袖子的事情,小西不由得笑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茫茫大海,却一下子怔住了—— 那边,有一艘船正缓缓驶来,船头上站着一人,那人周身流溢着华彩,海面一片平静,骄阳高悬,碧空如洗,浮光跃金。 飞鹏看到呆愣着的小西,招了招手,又拔出一只鱼递给她。 小西只是望着海上,犹疑着。 飞鹏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离岸还有一段距离的大船上,他的少主已白鹤展翅一般飞了过来。 灵墨辰踏浪而来,衣袂翻飞间已至眼前。小西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拦腰抱起,凌空飞向那艘大船。 "你干什么?"她在半空中挣扎,却只换来对方收紧的手臂。 “鱼……”惊魂未定,小西却也没忘了烤得那么香的鱼。 飞鹏笑了笑,拿起烤好的两条鱼,身法迅速的腾空至船上,将烤鱼交给丫鬟,嘱咐了几句,很主动的隐身了。 “在下忽然想起来,有人还没告诉我她为什么不是希玄玥,所以这个交易还没完成。”帆船已如箭离去,灵墨辰矗于船头,遥望越来越远的荒岛。 小西张了张嘴,半晌,道;“我这个故事嘛,比较长,比较复杂……” “那就慢慢说。”灵墨辰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林小西入舱。 林小西一时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的翩翩玉公子,再无法将他与岛上那个无赖的废物联系到一起。 不知他这样做,又所图为何。总不会真的为色所迷,对我不舍吧。小西暗暗想着,已和灵墨辰一起步入了船舱。 第14章 梦中习得回春术 桌上,飞鹏烤好的鱼已被挑去了鱼刺,摆好了盘。 小西随意坐下来,挑了块鱼肉下肚,不禁赞道:“飞鹏的手艺真不错!”狼吞虎咽了几口,又问,“灵兄,有没有酒?” 灵墨辰叫人送上了一壶酒,一边斟酒一边道:“绿酒初尝人易醉,你若是没有酒量,就少喝点,在下可不想只听一半故事。” 小西尝了一口这碧绿的液体,入嘴微甜,有些气泡在舌尖跳跃,喝起来像是绿色的气泡水,就这么点度数还是喝不倒她的。又再喝了几大口。 侍女又上了几个菜,小西一边吃菜,一边饮酒,不一会儿,酒壶已见底了。 小西将手中的琉璃杯向前递去,指尖因酒意微微发颤:“灵兄,这一杯我敬你。” 灵墨辰接过酒杯,淡淡道:“你喝多了,少喝点。” “这酒跟汽水一样,我可没喝多。” 小西靠到身后的软垫上,眼神飘忽地望着天空。 "灵兄,"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是真的想谢谢你。" 灵墨辰挑眉:"谢我什么?" "谢你……"小西眨了眨眼,笑道,"当然是谢你救我一命,若不是灵兄给的南海鲛珠,我恐怕早就淹死在海里了。" 灵墨辰眸光微动,指尖轻轻摩挲着琉璃杯沿。 "一颗鲛珠而已。"他语气平淡,却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你倒记得清楚。" 小西看了看窗外碧蓝的海面,唇角微扬:"当然记得。那日风浪滔天,我沉在海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睁开眼时,看见灵兄托着我,白□□在海上,像月光一样。" 灵墨辰沉默片刻,忽然道:"你那时明明已经昏迷,如何看得见?" 小西侧过头,冲他顽皮一笑:"我装的。" "……" "骗你的。"她眨了眨眼,"其实是真的快要窒息了,也是真的没想到灵兄会跳下来救我。" 海风拂过,灵墨辰的银发微微扬起,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他低声道:"若我没跳下去呢?" 小西右手搭上灵墨辰的肩膀,顽黠一笑:"那灵兄如何能知道自己在荒岛上是多么的废物啊,多可惜。" 灵墨辰轻哼一声,却并未躲开她的触碰。 小西收回手,忽然正色道:"不过,若真有下次——" "没有下次。"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小西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他下一句话勾起了兴致。 "不知在下还能否听到你的故事?"灵墨辰淡淡开口,目光却未从她脸上移开。 远处的海鸥掠过浪尖,鸣叫声随风飘散。 “咳咳……当然可以,”小西尴尬的咳了咳,整个人窝在软椅里,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从前,我也喜欢过一个男子……" 灵墨辰眉梢微动,却未出声。 "可他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她顿了顿,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气得再不肯见他一面。" "后来呢?" "后来?"小西眨了眨眼,嗓音微哑,"他发誓说,要变成一颗明星,让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看见他。" 灵墨辰抬眸望向天际,淡淡道:"所以,你看着那天边的星星,是在想着他?" 小西点了点头,目光飘远:"我们两家家世悬殊,其实真要在一起,难如登天。"她轻叹一声,"那时我俩开玩笑,说我们就像天上那两颗星,看着近,实则隔着千万里。" 她忽然笑了一下,眼底却无笑意:"而现在,我大概真的变成了一颗星星吧。" 灵墨辰皱眉:"此话怎讲?" 小西侧过头,目光直直望进他眼底:"灵兄,你信不信,这世上有人能从一个世界,去到另一个世界?" 灵墨辰眸光一沉,未答。 "我叫林小西,"她嗓音低了几分,"我不是真正的玄玥公主。" "……这个你已经说过许多遍。" "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她轻轻摊开手,像是在展示一个荒谬的秘密,"为什么会到这儿,怎么来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但真正的玄玥公主,或许……也去了我的世界。" 灵墨辰沉默良久,忽然道:"或许有一个人和你一样。" 小西猛地坐直,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谁?" 灵墨辰侧过身,银发垂落,遮住了他半张脸:"我三哥。" "七岁那年,他带我打猎,为了救我,从悬崖上摔了下去。"他嗓音低沉,像是陷入回忆,"昏了几日,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他告诉我,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灵墨辰顿了顿,"一个……非常''文明''的世界。" 小西瞳孔微缩,心跳骤然加快——难道,这世上除了龙泽岩,还有和她一样的穿越者? 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拽住灵墨辰的袖子:"带我去见他!" 灵墨辰侧眸看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当然可以。" 海风拂过,吹散了她鬓边的碎发。小西望着他,忽然觉得,这陌生的世界,似乎也没那么孤独了。 绿酒本是无碍之物,只是不能见风。林小西得知此间竟还有同类,一时欣喜若狂,提着裙摆便往甲板上奔去。 海风迎面扑来,她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身下已是硬实的木板床。 小西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依山而建的木屋,陈设极简:一桌一椅一榻,桌上摆着套莹润如玉的茶具。她喉间干渴,自顾倒了杯清水饮下,推门而出—— 万丈悬崖扑面而来。 木屋竟悬在云海之巅。崖边几株古松斜插而出,三五白耳猕猴蹲在枝头啃食野果。举目远眺,千山叠嶂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被风拂动的水墨长卷。 "这是……"小西掐了把脸颊,疼得倒抽冷气。不是梦。 "醒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西回头,见一位白衣老者负手而立,银须垂胸,左手挎着竹篮,右手捋须而笑,仙风道骨,不似凡人。 "老神仙!"小西疾步上前,又惊又喜,"这是哪儿?我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老者摇头笑道:"老朽不过山野闲人,当不得''神仙''二字。"他指了指竹篮里的野果,"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小西接过一枚朱红色的果子,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她眼睛一亮:"好吃!" 老者捋须微笑:"比起你这异世游魂,老朽倒算不得稀奇了。" 小西猛地抬头:"您知道我是穿越者?" 老者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可愿拜师?" 小西怔了怔,随即毫不犹豫地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弟子林小西,拜见师父!" 老者哈哈大笑,伸手扶她起来:"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关门弟子。" 自此,小西便在这云海之巅住了下来。 白日里,老者教她辨识药草,传授医术。 他带她攀崖采药,教她如何从万千草木中分辨出最珍贵的灵药,如何以药性相生相克之理调配药方。 小西学得极快,不过半月,便已能独自炼制简单的丹药。 "师父,这株紫灵芝为什么要配雪莲?"小西蹲在崖边,小心翼翼地挖出一株泛着淡淡紫光的灵芝。 老者捋须笑道:"紫灵芝性烈,雪莲性寒,二者相合,可中和药性,炼成''紫雪丹'',能解百毒。" 小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灵芝收入竹篓。 夜里,老者却总在她入梦时传授心法。 最奇的是,每当她随师父乘青鸟遨游云端,那些晦涩难懂的口诀便如清泉般自然流淌进她的脑海,醒来时竟一字不差地记得。 "师父,为什么要在梦里修行?"某日清晨,小西忍不住问道。 老者微微一笑:"世间修行,本就有形与无形之分。白日习武,夜间修心,方能内外兼修。" 小西似懂非懂,但仍认真记下。 夕阳西沉,霞光染透云海,将整座孤峰镀上一层金红。林小西盘坐在崖边青石上,指尖捏着一根银针,在余晖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师父,这针……真的能当暗器用?"她狐疑地翻转手腕,针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细不可察的银线。 白衣老者负手而立,银须随风轻拂,眼中含笑:"针虽细,却能破万钧之势。你且看——" 话音未落,他袖袍一振,三枚银针倏然射出! "嗖!嗖!嗖!" 针影如电,瞬息穿透三片飘落的松针,钉入十丈外的古松树干,针尾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小西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比弓箭还快!" 老者捋须笑道:"此针名为''醉仙'',取''仙人饮醉,步履飘摇''之意。针出如风,敌未觉,已中招。" 小西跃跃欲试,学着师父的样子甩出一针—— "啪!"银针软绵绵地掉在脚边。 "……" 老者哈哈大笑:"针非蛮力可驭,需以巧劲。"他拾起银针,指尖一弹,"看好了——腕松如柳,指紧如铁,气贯针尖!" 银针破空而出,"夺"地钉入树皮! 小西不服输,咬牙又试。一次、两次、三次……针影纷飞,却总差之毫厘。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浸湿了衣襟。 暮色渐深,山风转凉。远处云海翻涌,如浪涛拍岸,白耳猕猴早已归巢,只剩几只夜枭在古松上咕咕低鸣。 "歇会儿吧。"老者递来一竹筒山泉。 小西摇头,抹了把汗:"再试一次!" 她闭目凝神,回忆师父的动作——松腕、紧指、凝气……倏然睁眼,银针脱手!"嗖——铮!" 针尖深深楔入树干,针尾金蚕丝在月光下莹莹发亮。 "订上啦!"小西雀跃跳起,却因力竭踉跄了一下。 老者扶住她,眼中欣慰与狡黠交织:"不错。但力度不够,还需多加练习。"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碧玉小瓶,"此乃''梦蝶散'',将之淬在针上,中者如坠幻境,任你摆布。" 小西接过药瓶,眼睛忽地一亮,俏皮地眨了眨:"师父,这银针如此精巧,想必年轻时订过不少人吧?" 老者银须微颤,故作严肃地捋了捋胡子:"医者仁心,此针自然只救人不伤人……"顿了顿,又小声嘀咕,"除非对方不讲道理。" 小西抿嘴轻笑,眉眼弯成了月牙,笑声如清泉叮咚,在云海间荡开。 孤山之巅,日轮碾过天穹,不知几度将白昼焚作灰烬,又几度从暮色深渊中重生。 小西捏着那枚终于钉入石壁的银针,指尖因反复练习而微微发颤,却掩不住满心的欢喜。 她小心翼翼地将针尾的金蚕丝收回,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梦蝶散"淬炼后的痕迹。 "师父!我练成了!"她转身朝木屋跑去,衣袂掠过夜露未干的草丛,惊起几只萤火虫,点点绿光在她身后浮动如星。 木屋的门虚掩着,往常这个时候,师父总会在灯下煮一壶松针茶等她。 可此刻,屋内只有一盏将熄未熄的油灯,火苗在穿堂风中挣扎跳动,将空荡荡的桌椅拉出长长的影子。 "师父?" 桌上的白玉茶盏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卷。她指尖发凉,慢慢展开—— "小西: 醉仙针既成,今日允你出师下山。 柜中有《九转灵枢经》与淬药方,山后寒潭可助你易容术大成。 记住:悬壶济世,银针救人亦可杀人,慎之慎之。 ——师字" 羊皮卷边缘画着蜿蜒的山路,墨迹渗入皮质,像是被水渍晕染过。小西猛地攥紧地图,纸页发出脆响。 窗外忽然传来扑簌簌的振翅声,一只青鸟掠过月轮,转瞬消失在云海里。 她冲出门去,崖边古松上挂着一只竹篮,篮中堆满朱红色的山果,个个饱满如初——分明是今晨新摘的。 "师父……"她抓起一颗果子狠狠咬下,酸甜的汁水溢满口腔,却尝出一丝苦涩,"以后又是我一个人了……" 潭水在月光下像一块墨玉。小西跪坐在岸边,水中倒影晃动,逐渐清晰,露出一张陌生的清丽容颜——这是小西给自己易容之后的脸,与原本的自己略有些相似,但跟希玄玥的绝世容颜比起来,却太过普通。 第二日,小西换了身男子装扮,循着地图越过三道山涧。 踏出结界那刻,天地骤然颠倒。 "砰!" 她重重摔在一处残破的屋瓦上。举目四望,昏黄天幕下饿殍遍野,连阳光都似被尘土滤去了生机。远处传来马蹄声与哭喊,风中夹杂着血腥味。 "这又是什么地方啊……"她揉着肩膀苦笑,忽然摸到怀中硬物——那卷羊皮地图竟化作了一块温润玉佩,正面刻着"悬壶"二字,背面是道蜿蜒的山水纹。 小西指尖轻轻抚过玉佩冰凉的纹路,这纹路与羊皮地图上山川的走势一模一样。 她心头猛然一颤,过往的片段如走马灯般闪过:青鸟振翅时掠过的金色云霞,梦中修行时周身浮动的青色光点,还有师父那永远纤尘不染的白衣…… 这些细碎的线索,此刻都化作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原来师父,从来就不是凡尘中人。 小西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得仙师垂青。也不知命运将她带来这方天地,究竟要经历怎样的因果。 她仰头望天,云卷云舒间,心中渐渐笃定——无论如何,这条路,她定要坚定地走下去。 第15章 异世风霜见旧颜 夜色如墨,林小西策马疾驰在通往灵国的山道上,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冷月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偶尔透出一丝惨淡的光晕,将蜿蜒的山路照得影影绰绰。 马蹄踏过碎石,溅起的火星转瞬即逝,如同她此刻急促的呼吸。她调皮地对着马耳朵吹了口气:"马儿马儿快些跑,等到了灵国,我请你吃最嫩的青草!" 已经是第四天了,她几乎马不停蹄,只为了尽快赶到灵国,以期在下个月圆之夜前,可以帮灵墨辰解了他身上的毒。 赤瞳白发,林小西曾在师父的书阁中见过相关的记载—— "赤瞳雪发,非天生异相,而是寒髓入骨,经脉逆行所致。寒髓蚀心,痛不欲生,每逢月圆之夜,寒气发作,如万蚁噬心。" 寒髓蚀心,此毒罕见,解法更是诡谲。 师父曾说过:"寒髓之毒,非无解,需以火灵芝为引,配合九幽还魂草,佐以施针者心头血,或可化解。" "心头血啊……"小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很是觉得肉疼。 "白山的九幽还魂草,"她低声呢喃,脑海中浮现出师父书阁中那本泛黄的《灵国奇物志》。 书中记载,灵国白山顶峰生长着一种通体雪白的仙草,可解百毒,尤其是寒毒。但采摘之法极为特殊,需以活人鲜血浇灌,待草叶转红方可入药。 远处传来溪水潺潺声,小西眼睛一亮:"马儿,咱们去喝口水!" 她翻身下马,像只灵巧的猫儿般蹿到溪边,先捧起水洗了把脸,又四处看了看。 "咦?那棵树不错!"她选中一棵参天古树,几个起落便跃上粗壮的枝干,还不忘对马儿抛了个飞吻:"乖乖等着,我睡会儿就来!" 躺在树冠中,她随手折了根树枝在指尖转着玩,望着被树叶切割成碎片的夜空,忽然叹了口气: "每逢月圆之夜就会毒发,寒髓入骨,万蚁噬心……那夜他寒气发作,也不过是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抱了一晚,并没有表现出疼痛难忍的样子。看来,这么多年,灵墨辰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 想到这里,她莫名有些心烦意乱。为了排解莫名的情绪,她从怀里摸出半块桂花糕,心里却更是烦躁了:"啊?怎么就剩这么一点了?" 刚把糕点塞进嘴里,树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西立刻竖起耳朵,拨开树叶往下瞧—— 只见一个鹅黄衣裙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跑来,后面三个黑衣人穷追不舍。小西眯起眼睛,这姑娘长得真水灵,就是现在哭得梨花带雨怪让人心疼的。 "林熹微,你逃不掉的!"黑衣人凶神恶煞地吼道。 小西撇撇嘴:"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真不害臊~"她摸出银针比划了一下,又悻悻地收回去:"唉,距离太远,我的''醉仙针''还没练到家呢……" 正着急时,一阵清越的箫声从林间传来。箫声悠扬,却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听得人头晕目眩。三个黑衣人动作一滞,警惕地环顾四周。 "谁在装神弄鬼?"黑衣人喝道。 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几位大哥,深更半夜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太合适吧?"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身影从树梢翩然落下,姿势潇洒得让小西忍不住想鼓掌。那人腰间银丝绦带随风轻扬,手中弯刀泛着幽幽蓝光。 最令林小西震惊的是那张脸—— "六哥?!"小西差点从树上栽下来。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这人怎么和六哥长得一模一样?连那痞里痞气的笑容都如出一辙! "本少是,天山白湛。"白衣男子随意地拱了拱手,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小西想起了六哥偷吃她零食时的表情。 "天山白湛?"小西小声嘀咕,"不是六哥?可这也太像了……" 接下来的打斗精彩得让小西瞪圆了眼睛。白湛身形如鬼魅,弯刀划出的弧线优美得像是在跳舞。不到十个呼吸,三个黑衣人已全部倒地。 "抱歉,白氏族训不得杀人,只好请你们睡一会儿了。"白湛收起弯刀,笑道。 林熹微颤抖着抓住白湛的衣袖:"多谢恩公相救。" “不用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白湛笑得很是明朗,又转向小西的方向,道:"树上的朋友,可以下来了。再偷看可要收费了!" 小西轻盈跃下,落地时还故意转了个圈:"这位公子好眼力!" "哪里哪里,"白湛抱拳笑道,"你的轻功也不错啊!” 小西俏皮地眨眨眼,转向林熹微时却放柔了声音:"姑娘别怕,让我看看你的伤。"她处理伤口的动作既专业又轻柔,还不忘逗林熹微笑:"这么漂亮的肩膀留疤多可惜,放心,本神医保证药到疤除!" 林熹微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多谢公子……啊,我叫林熹微。" "林熹微,"小西重复道,眼睛一亮,"好名字!''熹''是晨光,''微''是细雨,真是人如其名,温柔似水~" 林熹微害羞地低下头:"公子过奖了……" 白湛插嘴道:“两位姑娘是当本少不存在啊?” 小西立刻竖起食指摇了摇:"错啦,是''一位林姑娘和一位林公子''!" "哦?"白湛挑眉,"那敢问林公子,为何女扮男装啊?" "江湖险恶,本姑娘……本公子这是自我保护!" "是是是,"白湛忍笑道,"那请问这位''林公子'',是准备去哪啊?" “实不相瞒,我准备去灵国,找九幽还魂草。”小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 白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林熹微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九幽还魂草,父亲……父亲曾经跟我说过。"说着又红了眼眶。 小西立刻掏出手帕递过去:"不哭不哭,美人落泪,我心都要碎啦!" 那夸张的表情逗得林熹微破涕为笑,她轻声道:"那些人追杀我,就是因为我父亲是灵国掌管仙草的官员。" 白湛吹了声口哨:"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看向林小西,"你要还魂草做什么?" "当然是救人了,"林小西想了想,道:“我一个朋友中了寒毒,需要九幽还魂草才能解毒。” 白湛笑道:"你这位朋友该不会姓''灵''吧?" 小西一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白湛神秘地眨眨眼,"灵国姓灵的人可不多,而会中寒髓毒的更是少之又少。" "你认识灵墨辰?"小西瞪大眼睛。 "听说过而已,"白湛摆摆手,"灵国四皇子,因救兄长而身中寒毒,这事在江湖上可不是秘密。" 小西心头猛地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灵墨辰……竟是灵国四皇子?她脑海中闪过那人清冷矜贵的模样——那通身的气派,确实与寻常江湖人士不太一样。 "灵墨辰的寒毒虽诡谲,但也不是不能解。"白湛把玩着手中的弯刀, "江湖和灵国朝堂高人众多,姑娘就没想过,为何这么多年无人替他解毒,偏要你一个小姑娘跑去灵国冒险?" 小西闻言一怔,随即扬起下巴:"他曾救过我一命,我不过是在报恩罢了!" "报恩?"白湛忽然凑近,那双与六哥一模一样的眼睛直直望进她心底,"需要搭上自己的命吗?" “倒也不用搭上我的命,我自有解毒秘法。” "有意思。"白湛摸了摸下巴,"我正好也要去灵国办点事,不如同行?这位林姑娘看起来也需要保护。" 林熹微怯生生地点头:"我……我可以带你们找到还魂草,但那里守卫森严……” "守卫不是问题。"白湛轻松地说,拍了拍腰间的弯刀,"本少最擅长的就是不杀人的情况下通过守卫。" 林小西思索片刻,眼下情况,与白湛同行确实更安全。而且,她内心深处对这张与六哥一模一样的脸有着说不出的好奇与亲近感。 "好,我们一起走。"林熹微笑着说道,又转向林熹微,“熹微能走吗?” 林熹微试着站起来,却因腿软差点摔倒。白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看来需要休息一晚。"他环顾四周,"那边有个山洞,可以暂避风雨。" 三人来到山洞安顿下来。林熹微因失血和惊吓很快睡去,林小西却辗转难眠。她悄悄走出山洞,发现白湛正坐在一块巨石上,对着月光擦拭他那柄奇特的弯刀。 "喂,"小西跳上巨石,在他身边坐下,"你这把刀有名字吗?" "霜月,"白湛轻抚刀身,"天山寒铁所铸,出鞘如霜,刀光似月。" "好名字!"小西赞叹道,突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林昭?" "本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倒是你,"他伸手轻轻弹了下小西的额头,"一个姑娘家,装什么公子?" 小西摸着额头,若有所思。小的时候,他的六哥也老是这样弹她的额头。 看着眼前的白湛,和六哥一模一样的脸,小西心中突然软了,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女扮男装的?” "本少的七妹,也喜欢女扮男装出去玩,说起来,你和七妹长得还有那么点像呢……"白湛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小西心头一震,正想追问,却见白湛已经伸着懒腰站起来:"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望着他的背影,小西心中十分复杂。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会不会六哥也曾经穿越到过这个世界? 夜风吹拂,林小西裹紧了衣服。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拿到九幽还魂草帮灵墨辰解了毒。 至于白湛和六哥的关系,总有弄清楚的时候。 第16章 雾海浮沉千嶂里 晨雾缭绕中,三人沿着崎岖山道前行。林熹微坐在小西马背上,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前面就是白桦林,穿过林子就能望见白山了。"白湛拨开挡路的枝条,突然眉头一皱,"奇怪,戍卫岗哨怎么没人?" 小西勒住马缰,鼻尖微动:"有血腥味混在松香里。"她指向右侧灌木丛——几片叶子上沾着尚未凝固的血迹。 三人循着痕迹来到一处洼地。 五具身着灵国侍卫服的尸体横陈其中,伤口都藏在铠甲接缝处,手法极为老练。 小西蹲下身,突然从一具尸体手中扯出半截紫色布条,"这是……" "据本少所知,这是龙国云锦!"白湛脸色骤变,猛地转身,"快走!这些不是灵国侍卫!"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响。 十二道身影从树冠中跃下,清一色灵国侍卫打扮,却戴着龙国特制的玄铁指虎。 "三位请留步。"为首的"侍卫"抱拳行礼,声音恭敬得诡异,"奉灵王之命,护送林小姐回宫。" 林熹微吓得往小西身后缩了缩。小西感觉到她颤抖的手在自己背上写了两个字:"钥匙"。 "哦?"白湛挑眉,故意大声道,"既然是灵王派来的,可有关防文书?" 那人眼中寒光一闪:"文书自然有,请公子近前查看。" 白湛突然大笑:"龙国的''幽泉指虎''何时改镶灵国纹饰了?" 话音未落,弯刀已然出鞘,将射向林熹微的三枚透骨钉尽数击落。 伪装瞬间撕破。 十二人同时暴起,指虎上弹出淬毒尖刺。 小西一把推开林熹微,袖中醉仙针激射而出。 "叮叮"两声,最近的两个刺客眉心绽血。第三针却被对方用指虎挡住——距离太远,针上劲道已衰。 白湛身形如鬼魅穿梭,弯刀专挑敌人手腕穴位。七个刺客接连闷哼着倒地,却无一人丧命。 他转身时衣袂翻飞,朝小西眨眨眼:"厉害吧?" "六哥真厉害!"小西看着白湛和自己六哥一模一样的小动作,不由脱口而出。 白湛身后,一名倒地的刺客突然暴起,千钧一发之际,林熹微扔出个药囊。"嘭"的一声,紫色烟雾炸开,那刺客顿时捂眼惨叫。 "父亲给的防身药,"林熹微声音发颤,"会暂时致盲……" 剩余三名刺客突然变阵,两人缠住白湛,第三人直扑林熹微。 小西飞身去拦,却被对方假动作晃过。寒光闪过,林熹微衣襟被划破,一枚青铜钥匙当啷落地。 "果然在你这!"刺客伸手去抓,突然僵住——一根银针正颤巍巍扎在他肘部穴位上。 小西吹了吹指尖:"醉仙针最毒的一根,留给你啦~" 刺客狰狞一笑,突然咬破口中毒囊。 白湛脸色大变:"他要传讯!"一刀背将其击晕,却见一道红光已从刺客怀中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火凤图案。 远处立刻传来呼应信号。 白湛劈手扯下刺客外袍,露出里面的龙纹劲装:"龙国影卫假扮灵国侍卫,看来灵国边境已经……" "他们想要这个,"林熹微捡起钥匙,泪珠滚落,"这是仙草库地宫的备用钥匙,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 小西接过钥匙,发现钥匙柄上刻着微型地图:"这是,白山密道?" 林熹微指着地图边缘,道:"这个标记,是瘟煞毒龛所在,龙国要找的恐怕不是普通仙草,而是镇压毒源的''龙血灵芝''。若被取走,整个灵国都会……" 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为己任!师父曾教导小西,无论何时,都不可见死不救。如今看到龙国竟然试图通过释放瘟毒来对抗灵国,心里寒了半截。这和日本侵华时候的恶行有什么不同。 “太可恶!”小西咬牙道,“我一定……” 白湛突然捂住她嘴巴,指向树林深处。隐约的火光中,数十名"灵国侍卫"正在搜山,为首的举着火把检查每具尸体。 "他们在灭口。"白湛压低声音,"真侍卫都被杀了。" 小西摸向腰间银针囊——只剩两根。她望向白湛尚在渗血的左臂,又看看瑟瑟发抖的林熹微,突然笑了:"看来要玩捉迷藏了~" 三人悄然后退,没入灌木丛。刚走出几步,小西突然踩到个硬物。 扒开落叶,竟是个昏迷的灵国小侍卫,胸口微微起伏。 "还活着!"她探向侍卫脉搏。 远处传来呼喝声。小西不及细想:"带上他!" 四人借着夜色潜行。途经一处岔路时,白湛突然拽住小西:"看那个锦囊。" 昏迷的侍卫腰间,露出个绣着现代英文单词的锦囊——"Brother"。 “brother……”小西轻声读出这个英文单词。 她知道龙泽岩是带有前世记忆的,灵墨辰当时在海上也说过,他的三哥来自于一个文明世界。 如果这个锦囊跟他们无关,那这个时空,难道还有别的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吗? 雨点开始砸落。小西望了眼那个锦囊,咬牙转身。 前方是危机四伏的白山,而背后…… 雨水顺着岩壁渗入衣领,小西打了个寒颤。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照到他们藏身的石缝。 "这边!"白湛突然压低声音,拨开一丛伪装极好的藤蔓。后面竟是个狭窄的洞口,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林熹微刚要进去,小西突然拽住她:"等等!这藤蔓是人工种植的,叶脉走向不对。"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箭矢破空声。 白湛一把将三人推进洞中,自己殿后时左肩又中一箭。他闷哼一声,反手掷出弯刀,将追得最近的两个"侍卫"钉在树上。 "走!"白湛拽回弯刀,踉跄着挤进洞口。小西正要扶他,脚下突然一空—— "啊——" 三人连同昏迷的小侍卫一起跌落黑暗。 小西在空中本能地抱住林熹微,自己后背重重撞在湿滑的斜坡上。他们像一串落水的饺子,在蜿蜒的隧道里翻滚下滑。 不知过了多久,"噗通"几声,四人先后跌入个浅水潭。 小西呛了口水,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溶洞中。岩壁上嵌着发光的萤石,将整个空间映成幽绿色。 "这、这是……"林熹微颤抖的声音在洞中回荡。 小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呼吸为之一窒——溶洞尽头是两扇青铜巨门,门上浮雕着百草图案,正中赫然是那把青铜钥匙的形状! "白山密道,"白湛捂着流血的肩膀苦笑,"我们倒是省事了。" 小西连忙过去替白湛包扎。 "我已经封住了穴位,不碍事,"白湛警惕地环顾四周,"追兵可能随时……" "他们进不来。"林熹微突然说,手指轻抚青铜门上的纹路,"这是用陨铁打造的''千机门'',强行破门会触发机关,整个洞窟都会坍塌。" 小西掏出那把青铜钥匙:"那这个?" 林熹微点点头,指向门上不起眼的小孔:"但也要按照机关转动才行。" "本少倒是会开千机锁。"白湛笑着从小西手中拿过钥匙,插入锁孔。随着三声清脆的"咔嗒"响,青铜门缓缓开启。 “六哥真厉害!”小西冲白湛眨了眨眼。 一股混合着千百种药香的冷风扑面而来。三人呆立门前,眼前的景象超乎想象—— 这是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天然冰窟,四壁凿满整齐的药龛,每个龛中都存放着珍稀药材。正中央是个透明的水晶平台,上面悬浮着个玄冰打造的匣子,寒气缭绕中隐约可见里面封存着一株暗红色的怪异植物。 "仙草宫,"林熹微虔诚地跪下,"灵国的神宫。" 小西医者本能发作,立刻被最近药龛吸引:"这是,千年雪莲?还有凤凰草!"她激动地转向另一个药龛,"天呐!《本草拾遗》里记载过的九转还魂花!" 白湛却盯着中央冰匣:"那就是瘟煞之源吧?" 林熹微神色凝重地点头:"父亲说它叫''血啼蕈'',遇风则化,遇水则生。一旦解封,孢子能在三日内传遍整个灵国。" 小西凑近观察,突然倒退三步:"它在动!" 确实,那株暗红色的蕈类植物正在冰匣中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般。更可怕的是,它周围的寒气竟呈现出人脸的形状,时哭时笑。 "这不是普通瘟草,"小西喃喃道,"它像是有意识……" "因为它是被培育出来的。"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小侍卫不知何时醒了,正扶着墙喘息。 白湛的刀瞬间抵在他咽喉:"你到底是谁?" 少年苦笑着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火焰形的烙印:"灵国戍卫军第七营,苏言。” 苏言话音刚落,整个洞窟突然震动!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无数碎冰从穹顶坠落。 "他们炸开了其他入口!"白湛一把拉起小西,"必须毁了那毒蕈!" 林熹微却拦住他们:"不行!普通方法杀不死它,反而会加速孢子释放!"她快速环视四周,"除非……用''净世莲''中和毒性!" 小西立刻反应过来:"《瘟疫论》提过,净世莲只生长在……" "最东边的药龛!"林熹微突然指向角落,"但需要活人鲜血激活!" 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这次连青铜门都开始变形。白湛当机立断:"小西带苏言找净世莲,我和林姑娘守在这里!" 小西刚要反对,突然看到白湛悄悄对她眨眼——这是他六哥惯用的小动作。她咬咬牙,搀起苏言向东跑去。 穿过数十个药龛后,突然眼前一亮——前方石壁上,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正在荧光中绽放! 小西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莲花根部。原本闭合的花苞瞬间绽放,散发出净化一切的金色光晕。 就在小西采下莲花的瞬间,苏言突然闷哼倒地。她这才发现他后背插着半截断箭,伤口早已发黑。 "撑住!"小西急忙施针,却被少年握住手腕。 "brother,"苏言艰难从怀中掏出个绣着英文的锦袋,"你知道这个字,那你一定……”说到这里,苏言剧烈咳嗽起来,缓了缓继续道,“请帮我……交给……穿……穿越者。" 小西如遭雷击。还未等她追问,远处传来白湛的怒吼和冰层碎裂的巨响! "快走!"苏言用尽最后力气推开她,"去找……穿越者。"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小西含泪抓起莲花冲向中央平台,眼前的景象却让她魂飞魄散—— 玄冰匣子已经裂开,那株"血啼蕈"正悬浮在空中,下方是十几个倒地的龙国死士。白湛和林熹微被逼到角落,后者手中紧握着那把青铜钥匙。 "小西!"白湛看到她手中莲花,眼中迸发希望,"把莲心掷向毒蕈!" 她刚要行动,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劝你别这么做。" 从阴影中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男子,手中匕首抵在林熹微脖子上:"把莲花给我,否则她……" 小西突然笑了:"你确定要威胁一个大夫?"她指尖银光一闪,醉仙针已刺入自己手臂,"知道为什么叫''醉仙''吗?" 面具人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双腿一软——小西将针上剧毒通过自身血液催化,借由满地水渍传导给了他! 趁此机会,白湛飞身夺过莲花,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将莲心精准投入毒蕈口中。 "不——"面具人发出非人的嚎叫。金色光晕从毒蕈内部爆发,那株可怖的植物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整个洞窟开始剧烈震动,冰层不断剥落。 四人跌跌撞撞冲向侧门。路过苏言尸体时,小西不忘抓起那个锦囊。就在他们冲出洞口的瞬间,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一股金色气浪将几人掀飞出去…… 小西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白湛扑过来护住她的身影。他衣领散开处,露出个和六哥一模一样的胎记。 第17章 云开忽见月玲珑 小西是在一阵清凉的触感中恢复意识的。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轻轻擦拭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玉貌倾城,不可方物。"林熹微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赞美。 "确是绝色!"白湛清朗的声音也夹杂着惊叹。 小西想抬手摸脸,却发现四肢沉重如铅。 她这才想起在仙草宫爆炸时,灼热气浪扑面而来的剧痛。脸上用来易容的"雪蚕面"最怕高温…… 小西猛的睁眼,正对上熹微的眼睛。 "你醒了,"林熹微柔声道,"这么美的容貌,藏着多可惜呀。" 小西尴尬的笑了笑。 晨雾中的白山主峰若隐若现,云雾缭绕间,一片雪白的草甸如同月光倾泻在冰川上,晶莹的冰晶在草叶间闪烁,恍若神女洒落的碎玉。 “那是……”小西指着对面的草甸,满脸不可置信,“那是九幽还魂草吗?居然这么多。” 林熹微点点头,“我也没有想到,可是我们过不去。你看那边——” 顺着熹微手指的方向看去,两条通体雪白的巨蟒盘踞在通往草甸的冰桥上,猩红的竖瞳在晨光中如同两对血月。它们的鳞片与冰雪浑然一体,唯有吐信时露出的獠牙泛着寒光。 "这是雪域龙蟒,"白湛解释着,"守护九幽还魂草已逾千年。" 仿佛印证他的话,其中一条巨蟒突然昂首,朝他们的方向吐信。空气中立刻弥漫着甜腻的腥气,小西顿觉头晕目眩。 "有毒,"她急忙从药囊取出解毒丸分给二人。 “小西,你的身体无碍了吧。”白湛关心的望向她。 小西揉了揉肩膀,虽然背上还微微有点疼,但并不影响。便摇了摇头。 "那本少先去会会这两条长虫,你们伺机过桥。"白湛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向巨蟒。他身形灵动,在两条巨蟒的夹击下腾挪闪转,衣袂翻飞间带起阵阵雪雾。 小西紧盯着战局,只见两条巨蟒虽被白湛引得嘶嘶吐信,庞大的身躯却始终盘踞在冰桥中央,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六哥小心!"她话音未落,白湛已凌空跃起,足尖在蟒首一点,整个人轻盈地落在巨蟒七寸处。那巨蟒顿时狂躁地扭动起来,粗壮的蟒身狠狠扫向另一条巨蟒,竟让两条巨蟒自相缠斗起来。 小西见状忍俊不禁:"六哥好本事!不如收了这长虫当坐骑,出门也威风。" 谁知那两条巨蟒竟似通人言,赤红竖瞳骤然收缩,攻势陡然凌厉了三倍。白湛一时不察,险些被蟒尾扫中。 "糟了!"小西急忙翻找行囊,掏出个青瓷小瓶晃了晃,"幸好带了梦蝶散,这药能放倒十头猛犸象……" 林熹微担忧道:"可怎么让它们吃下去呢?" "用这个。"小西变戏法似的摸出块桂花糕,"苏言身上找到的。" 计划很简单——小西用轻功靠近,投下掺药的糕点后立刻撤回。可当她真的站在冰裂隙边缘时,双腿还是不争气地发抖。 "小心!"白湛突然大喊。 一条巨蟒不知何时已游到她头顶的冰柱上!小西本能地翻滚躲避,装着药糕的包袱却被蟒尾扫中,直接掉进了深渊。 她瘫坐在冰面上,眼睁睁看着一条巨蟒朝自己滑来。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骤响。三支玄铁箭精准钉在巨蟒前方的冰面上,箭尾缠着的金线草散发出奇异香气。 "你们是何人?"清冷的声音自崖顶传来,"竟敢擅闯灵国禁地。" 小西仰头望去,只见崖顶之上,那人白发如雪,墨色长袍在风中猎猎翻飞,他身侧立着两位男子,一人蓝衫温润,一人白袍清雅。 "灵墨辰……"小西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话音未落,崖顶之人已如疾风般掠至她身前,修长的手指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生疼。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他紧紧揽入怀中,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真的是你吗?" 小西怔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灵墨辰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发颤,似是在确认她的存在。他垂眸凝视着她,赤瞳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狂喜、惊疑、后怕,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沉痛楚。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西心头一颤,有些茫然。明明才几个月未见,他怎会如此失态? "二哥?" 那两名男子紧随其后飞身而下。小西这才看清,其中一人竟与自己的二哥生得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白湛已快步上前,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二哥!我寻了你整整三年!"素来玩世不恭的嗓音此刻带着哽咽,眼底泛起水光。 白朗怔愣片刻,随即展臂将弟弟拥入怀中,"六弟长大了,"声音温柔得似三月春风,“你怎么会来这里?” 白湛张了张口,目光扫过小西和林熹微,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声苦笑:"此事说来话长……” 而另一边,那位墨发白裳的男子已悄然走到林熹微面前。他眉目如画,眸光温柔似水,却又带着几分克制的关切:"熹微,你怎么会在此处?"他的视线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上,眉头微蹙,"可是受伤了?" 林熹微脸颊微红,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多谢三殿下关心,我……我没事。" 三殿下灵墨宇解下腰间玉佩塞入她手中:"带着这个,可御寒。" 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俱是一颤,又同时别开视线。 "原来都是熟人啊。"小西咧嘴一笑,试图打破这微妙的气氛。 这时她才惊觉自己还被灵墨辰牢牢禁锢在怀中,连忙挣开他的手臂,后退一步,故作轻松地抱拳道:"多谢灵兄出手相救!" 灵墨辰沉默不语,赤瞳依旧紧锁着她,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灼穿。 小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别过头去望向白朗。那张与二哥如出一辙的俊朗面容让她心头一暖,正要开口,却听灵墨辰低声道:"别再……从我眼前消失了。" 小西闻言猛地转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当日我用羊皮卷换了飞鹏追随我,就为了以后自由自在的。莫非你现在要出尔反尔?" 灵墨辰赤瞳微暗,喉间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未发一言。 一旁的灵墨宇见状,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随即朗声笑道:“四弟,这位便是玄玥公主吗?果然如传言所说,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玄玥公主?"白朗闻言一怔,目光重新落在小西脸上,眼底渐渐浮现恍然之色,“难怪我看着你很是眼熟,原来竟是希长天大哥的女儿。你与你父王眉眼之间太像了。” 小西心头微颤,不自觉地向前半步:“你认识……我的父王吗?” 白朗神色柔和下来,目光中透着几分怀念:"十年前在漠北,他救过我一命。"说着轻轻摇头,似在感叹时光荏苒,“希国动乱前,我曾去过白城,可是晚了一步,长天大哥他……他已葬身火海,我没能救了他……” 小西看着白朗痛苦的神情,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她虽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王"毫无记忆,但眼前这张与二哥如此相似的脸庞上流露出的哀伤,却让她心头莫名揪紧。 她咬了咬下唇,突然脱口而出:"二哥,不如我随六哥一起叫你二哥吧……"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和我二哥……长得一模一样。"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唯有灵墨辰赤眸微闪,目光在小西、白朗和白湛之间来回游移。他忽然想起那位在灵国为质的龙泽岩,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心中已然明了。 白朗显然没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爽朗一笑:"好,既然玄玥公主不嫌弃,那白某就厚颜当这个二哥了。" 正在这时,身后的巨蟒突然骚动起来,冰面在它们不安的游动下发出危险的"咔咔"声。 灵墨宇迅速划破掌心,将血滴在冰桥上:"以吾之血,饲汝之灵。” 巨蟒渐渐平静,让出一条狭窄通道。众人快速通过。 踏上草甸后,小西毫不犹豫地取出匕首。刀刃还未触及掌心,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拦住了她。 "你做什么!"灵墨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小西挑眉冷笑:"灵兄管的太宽了吧?" "你——"灵墨辰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白发下的耳根气得发红。 白湛见状连忙解释:"灵兄有所不知,九幽还魂草需以活人鲜血浇灌方能入药。小西这是要为你解寒毒。" "替我解毒?"灵墨辰赤瞳中的怒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亮光。他松开钳制小西的手,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来白山取九幽还魂草,是为了替我解毒?" 小西别过脸去,不悦道:“不然呢,一路这么凶险,要不是为了报你救命之恩,我才不会来呢。” 灵墨辰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容如冰雪初融,他轻轻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在自己掌心划开一道口子:"既是要血,用我的便是。" 小西想要阻止,但到底晚了一步。只见血滴在草根处,雪白的叶片立刻泛起朱红光泽,轻轻摇曳着脱离土壤。她忙采下七株放入玉匣。 接着一言不发拉过灵墨辰的手,轻轻的替他包扎。 灵墨辰目光一刻不离她的脸庞。当小西包扎完要抽手时,他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指尖:"小西,"他唤她的名字,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谢谢你回来。" 小西的心漏跳了一拍。灵墨宇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家弟弟——他从未见过这个素来冷漠自持的四弟,露出这般鲜活的表情。 回程时,两条巨蟒温顺地伏在冰桥两侧。 小西想到灵墨辰曾说过,他的三哥来自一个文明世界。此刻正事完毕,她迫不及待的想验证一下。便三步并作两步蹿到熹微和灵墨宇中间,清了清嗓子,突然对着灵墨宇来了句: “奇变偶不变。” 灵墨宇脚步一顿,侧眸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自然的接道: “符号看象限。” 二人相视一笑。 “你也是……”小西声音微颤,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你从哪一年来的?” “2012年。”灵墨宇眼中泛起久违的温暖,指尖轻轻回握,“你呢?” “我也是!”她几乎要跳起来,眼眶微微发热,“你来多久了?” “十五年了。”他语气平静,却掩不住眼底的感慨,“没想到还能遇见老乡。” 灵墨辰站在小西旁边,赤瞳微敛,目光落在小西紧握灵墨宇的手上,他唇角仍挂着惯常的淡笑,眸色却深了几分,最终只是垂下眼睫,转身欲走。 灵墨宇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四弟的情绪,忙松开小西的手,笑道:“我来这里时他才七岁,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像对你一样上心。” 小西撇了撇嘴,没说话。 “我看你对他的心也是难得的,千里迢迢来这里专程为他解毒……” “我只是报救命之恩,”小西打断道,语气刻意轻快,“完了后我就走,我还有其他事呢。” 前方灵墨辰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小西突然问。 “你就随墨辰一起,叫我三哥就行。” “咱俩同一年来的,你未必比我大,” 小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不我叫你……老三?” 灵墨宇忍俊不禁,两人相视而笑。这突如其来的熟稔让周围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唯有灵墨辰知道内情,但看着二人自然熟悉亲密的样子,他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又重了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细细密密地扎着,不疼,却让人难以忽视。 他微微侧首,余光瞥见小西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指尖不自觉地摩挲了下袖口。 笑过之后,灵墨宇突然正色道:"其实,我还知道另一个和我们情况相似的人。" "谁?"小西好奇地凑近。 "龙国二皇子,龙泽岩。"灵墨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冰桥上的风突然变得凛冽,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小西那双写满震惊的眼睛。 第18章 血蕈蚀心破玄机 身后的冰桥突然断裂,轰鸣尚未散尽,凛冽的山风已卷着细雪灌入众人衣袂。 灵墨辰下意识将小西往自己身后揽了半寸,赤瞳扫过她掌心未愈的伤口 —— 那是为催发净世莲时刺破的,此刻正渗出细密的血珠。 "血啼蕈虽毁,但孢子还有残留。" 白湛突然驻足,指尖点向林熹微后颈,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细小的黑色斑点,"熹微中了 '' 影蛊 '',方才爆炸时被人种下的。" 林熹微猛地一颤,眼前闪过碎片化的幻象:青铜面具、血红色的菌丝、以及一个苍老而阴冷的声音在念诵咒文。 她捂住心口咳嗽,咳出的血沫里竟混着几根肉眼难辨的银丝。 "是玄影宗主的手笔。"白朗骤然拔剑,"当年希国覆灭时,我见过这蛊虫——中者会成为活傀儡,直至精血被吸干。" 小西想起苏言临死前攥着的锦袋,慌忙扯开来看 —— 里面有一张纸和刻着"云台"二字的令牌,边缘缺口处镶嵌着半片血红色的蕈类孢子。 “云台令?”灵墨辰接过令牌,指腹触到背面的细小花纹,突然浑身一震,"这是……我母妃当年的遗物!" 话音未落,山坳间突然腾起紫色烟雾。 十二名云台弟子从雪堆中暴起,招式狠辣刁钻,专攻下盘穴位。白湛挥刀格挡,却发现刀刃触到对方衣衫时竟泛起黏腻的光泽—— 那是血啼蕈菌丝织成的软甲。 "小心!他们的兵器淬了蛊毒!"小西拽着林熹微翻滚躲避,袖中仅剩的一枚醉仙针射向为首弟子的咽喉,那人却诡异地歪头躲过。 "四皇子别来无恙?"弟子摘下面具,"宗主让我带句话:逆命者,血祭云台。" 灵墨辰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起母妃临终前的叮嘱:"若见云台令重现,务必毁掉血啼蕈的命源之种。" 母妃和云台有什么关系吗?灵墨辰心中一沉,手中银针已出。 那弟子发出非人的嘶吼,身体迅速膨胀成血色蕈类,最终爆裂成漫天孢子。 白朗眼疾手快撑开内力屏障,才没让众人被孢子感染。 "快走,"灵墨宇抱起昏迷的林熹微,指向山涧下游的冰洞,"去那里。" 众人跌跌撞撞躲进冰洞,却发现洞壁上刻满了古老的星图。灵墨宇摸着石壁上的符号,浑身一颤:"这是,天文台的星轨图!" 小西凑近细看,果然在星图角落看到了用简体字刻的 "2012.12.21"。 而星图中央,一枚血色圆点标记着云台山脉的位置,旁边用英文写着:" The Shadow Sanctum lies deep beneath the Royal Crypts of Ling." “玄影殿,在灵国地宫?”灵墨宇和小西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翻译出来。 "三哥,你说什么?玄影殿?”灵墨辰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母妃当年交给我的,说在玄影殿中自有妙用。” 小西觉得灵墨辰手中的半块玉佩似曾相识,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四弟,白山有条密道可通地宫。"灵墨宇突然压低声音,语速急促。 灵墨辰眸光一凝:"你如何知晓?" "三年前追查血啼蕈时,在白山深处发现祭坛。"灵墨宇指尖轻叩冰壁,"底下有条被封禁的运兵道,直通皇城地宫。" 白朗剑眉骤蹙:"既是禁道——" "我暗中令人重通了。"灵墨宇截断话头,嘴角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灵墨辰倏然抬眼,兄弟二人目光相接。刹那间,未言之语皆在静默中流转分明。 “三哥,密道在什么地方?” "密道入口在白山北麓的寒潭下。"灵墨宇指向洞外,"但现在外面全是孢子,我们得想办法过去。” 说话间,冰洞外传来诡异的沙沙声,像是无数菌丝在雪地上爬行。 灵墨辰迅速熄灭手中的火折子,众人屏息凝神,看见洞外飘过几缕泛着磷光的紫色雾气。 "不好,孢子追来了。"白朗压低声音,剑锋在黑暗中泛起寒光。 林熹微突然抽搐起来,后颈的黑斑蔓延出蛛网般的纹路,灵墨宇急忙点住她几处大穴。 小西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锦袋中抽出那张纸条。泛黄的纸面上,一行英文赫然在目:"Find ''Brother'' in Ling Palace." 她将纸条递给灵墨宇。后者接过纸条,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颤,借着冰壁折射的幽光细细端详。 灵墨辰凑近一看,赤瞳骤然收缩,声音几不可闻:“这是……母妃写的……” 洞内霎时寂静,唯有林熹微紊乱的呼吸声在冰壁间回荡。 "你母妃怎么会写这种文字?"灵墨宇难掩惊诧。 灵墨辰指尖轻抚纸面,神色恍惚:"我也不知道。小的时候,我在她的妆奁上看到过。" 洞外的沙沙声越来越近,紫色雾气已经蔓延到洞口。 白朗握紧剑柄:"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先离开这里!" 灵墨宇将纸条收入怀中,眼神坚定:"走密道。不管''Brother''是谁,答案一定在灵宫。" 洞外的沙沙声愈发密集,夹杂着菌丝刺破冰层的脆响。 灵墨辰透过冰缝瞥见紫色雾气中浮动的磷光,正顺着洞口缝隙丝丝缕缕渗入。 白朗的刀刃凝出霜花,内力屏障在洞口形成半透明的光膜,却被孢子触及时泛起滋滋的腐蚀声:“不好,我们必须找到克制之法。” “净世莲能摧毁毒源之龛,汁液或许能分解孢子!”白湛轻咳了两声,才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摸了摸鼻子,“之前随手收起来的。” “六哥!你可救了我们大家了!”小西冲白湛眨了眨眼。 白湛将瓷瓶中的净世莲汁液倾倒而出,淡金色的液体在空气中化作细密的水雾,与渗入洞内的紫色孢子相触,发出“嗤嗤”的声响。雾气翻涌间,孢子纷纷消融,化作灰烬飘散。 “有效!”小西惊喜道。 “趁现在,快走!”灵墨辰拽住小西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率先冲出冰洞,他挥剑斩开残余的菌丝,为众人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白朗断后,内力屏障撑开,阻挡着后方再次汇聚的毒雾。 众人一路疾奔,沿着山涧向下,终于抵达白山北麓的寒潭。 寒潭表面凝结着一层薄冰,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灵墨宇蹲下身,指尖轻触冰面,低声道:“密道入口在潭底,需破冰下潜。” “这么冷的水,下去怕是会冻僵。”白湛皱眉。 “没时间犹豫了。”灵墨辰沉声道,目光扫向身后——远处雪坡上,数道黑影正迅速逼近,显然是云台弟子追了上来。 “我来开路。”白朗深吸一口气,掌心内力凝聚,猛地拍向冰面。 “咔嚓!”冰层碎裂,寒气瞬间扑面而来。 灵墨宇抱起昏迷的林熹微,率先跃入潭中。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间浸透衣衫,寒意如刀割般刺入骨髓。 小西咬紧牙关,紧随其后,刚一入水,便觉得四肢几乎失去知觉。 灵墨辰紧随其后,赤瞳在幽暗的水中微微发亮,他一把抓住小西的手腕,以内力替她抵御寒气。 白湛和白朗也迅速下潜,众人借着微弱的光线,向潭底深处游去。 潭水极深,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水流拂过耳畔的细微声响。 忽然,灵墨宇停下,指向下方——潭底隐约可见一道石砌的拱门,门缝处泛着微弱的蓝光。 众人加速下潜,终于抵达拱门前。 灵墨宇伸手按向石壁上的凹槽,机关启动,石门缓缓开启,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密道内幽暗潮湿,石壁上布满青苔,隐约可见古老的符文刻痕。 众人浮出水面,爬上岸边,浑身湿透,寒意未消。 “这条密道直通皇城地宫,但中途可能有机关。”灵墨宇低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小西拧干衣角的水,牙齿仍忍不住打颤:“这、这鬼地方,比外面还冷……” 灵墨辰沉默地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掌心内力微吐,替她驱散寒气。小西一愣,抬头对上他的赤瞳,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在这一刹那,二人同时想到了当日在荒岛上的情形。 “走吧。”见小西嘴唇不再冷的发颤,灵墨辰拽着她的手腕,迈步向前。 密道蜿蜒曲折,石壁上不时有水滴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忽然,林熹微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黑斑已蔓延至半边脸颊。 “她撑不了多久了!”灵墨宇按住她的肩膀,眼中满是焦急。 只见林熹微脖颈的黑斑突然剧烈蠕动。她痛苦地蜷缩起来,皮肤下银丝游走,竟在岩壁上投射出完整的地宫路线图——那些扭曲的纹路组成一个巨大的箭头,直指密道尽头。 不久后,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地宫中央,七根通天石柱按北斗方位排列。每根柱面都刻着不同的星象图,而第七根石柱上—— "Brother,"小西颤抖着抚过那个英文单词,指尖下的刻痕还带着新鲜石屑,"这是新刻的!" 灵墨辰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听!" 穹顶传来沉闷的钟声,伴随着某种古老的吟唱。透过石缝,隐约可见血色月光正在渗透进来。 就在此时,林熹微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脖颈的黑斑炸开,无数银丝射向第七根石柱,在"Brother"字样上汇聚成一点刺目的红光—— 石柱轰然碎裂,露出藏在柱心的水晶匣。匣中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表面覆盖着血色菌丝。 "命源之种,"白朗的剑哐当落地,"竟然以活人之心为壤。" “居然是人造的。”灵墨宇也不可思议道。 灵墨辰的玉佩突然自行飞向水晶匣,在接触的瞬间,心脏表面的菌丝疯狂生长,转眼就爬满了半个地宫。更可怕的是,那些菌丝组成了一张人脸—— 赫然是早已去世的灵国先皇! "皇祖父?"灵墨辰如遭雷击。 菌丝人脸露出诡异的微笑:"我的好孙儿,你终于带来了最后一把钥匙。" 地宫剧烈震动,穹顶裂开一道缝隙。血月光柱笔直地照在命源之种上,那颗心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菌丝人脸突然扑向灵墨辰,与他融为一体。他的白发瞬间染上血色,赤瞳慢慢隐没,变成了琥珀色。 "多谢我的好孙儿。"被附身的灵墨辰露出帝王般的威仪,"现在,该迎接国师归来了。" 他抬手一挥,地宫墙壁上的星图全部亮起,组成一个巨大的时空坐标——2012年12月21日0时0分。 在血月达到顶点的瞬间,命源之种炸开成漫天红雾。雾气中,一个身影逐渐凝实…… 第19章 星沉银阙血啼寒 血雾翻涌处,那道身影如水中月般凝出轮廓——竟是个身着古旧星袍的老者虚影,衣摆处流淌着细碎的银河光点。 老者慈眉善目,须眉白发,目光温和地望向白朗和白湛,微微一笑:“朗儿。” “师父?!”白朗瞳孔骤缩,踉跄后退一步,随即重重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声音微颤:“徒儿……拜见师父!” 老者含笑点头,视线转向白湛,眼中流露出欣慰:“湛儿已这么大了。” “师父,您不是……”白湛喉头滚动,嗓音沙哑,“十五年前,您不是已经羽化了吗?怎会在此?” 被附身的灵墨辰冷笑一声,赤金瞳孔中闪烁着疯狂:“悬衡,时空锚点已锁定,该完成我们的交易了!让血啼蕈进化成完美的永生载体!” 悬衡仙师淡淡瞥了他一眼,摇头叹息:“九宸,所谓‘进化’,不过是个谎言。你执迷不悟,一生为此所累,可悲,可叹。” “少废话!”九宸厉声咆哮,声音震得地宫四壁簌簌落尘,“立刻动手!否则我引爆命源之种,让这方天地为我陪葬!” 悬衡仙师不再理会他,目光忽而落在小西腰间的玉佩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师兄将‘悬壶’交予你了,倒是想得周到。” "那您就是我师叔!"小西眼睛弯成月牙,欢快地行了个江湖礼,"小西拜见师叔!" 老者微微颔首,又看向灵墨辰,对小西道:“紫璃的玉佩,应是传给了她的儿子。你且用悬壶玉佩与之相扣,一试便知。” 小西闻言,立刻扣住玉佩,果然发现灵墨辰的半块玉佩纹路与悬壶玉佩严丝合缝。她毫不犹豫,纵身扑向血雾中心! “找死!”九宸操控灵墨辰挥剑斩来,剑锋寒芒一闪,却被白朗横刀架住! “铛——”两刃相击,火星迸溅! 就在这一瞬,小西已将两块玉佩用力相扣—— “铮——”清越的玉鸣声响彻地宫。 悬壶玉佩上的山水纹路与灵墨辰玉佩上的星轨图完美嵌合,刹那间,耀眼的青光如潮水般席卷四方! 光芒所至,血雾菌丝如冰雪消融,那颗被污浊包裹的心脏渐渐褪去黑气,露出原本鲜活的赤红。 “啊——!”九宸发出凄厉哀嚎,灵墨辰的瞳孔在赤金与琥珀间疯狂切换,最终,一道半透明的灵魂被强行扯出—— 正是灵国先皇的模样! 虚影在青光中舒展眉头,目光慈爱地望向灵墨辰和灵墨宇:“宇儿,辰儿……你们都已长大了。” 灵墨辰怔然望着这位曾在幼时亲手教他习字的老人,心绪翻涌,最终重重跪下,额头触地,连磕三响:“皇祖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虚影渐渐化作光点,声音也愈□□缈:“一切的秘密……都在藏书楼中……你一定能找到……” 他又向悬衡仙师深深一礼:“多谢仙师相救。” 悬衡淡然一笑:“你被困此间数载,仍能守住本心,实属难得。时候到了,去吧。” 话音未落,虚影已化作漫天星辉,消散无踪。 而那颗净化后的心脏,亦化作点点荧光,纷纷没入林熹微心口! “熹微!”灵墨宇冲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却见她脖颈上的黑斑正迅速褪去。 “墨宇……”林熹微气若游丝,唇角溢出一丝血线,“熹微……要走了……你……别伤心……” 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抽搐,七窍中骤然钻出无数银丝——命源之种被净化后,影蛊竟加速反噬! “不!!”灵墨宇目眦欲裂,徒手去扯那些银丝,掌心瞬间被割得鲜血淋漓。 林熹微用尽最后力气按住他的手,唇瓣微颤:“我……爱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倏然垂落,银丝暴长成茧,转眼间将她裹成一个冰冷的蛹。 “不……不!熹微!!”灵墨宇死死抱住银丝茧,声音嘶哑如困兽哀嚎,“为什么……为什么!!!” 白朗见状,猛然转身,重重叩首于地,额头撞击青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师父!求您救救熹微姑娘!” 白湛和小西亦随之跪倒。 悬衡仙师袍角的银河光点微微震颤,袖中忽有一道玉色流光飞出,绕着银丝茧缓缓盘旋。 “影蛊反噬已入髓海,肉身虽毁,残魂尚未散。”他指尖轻点茧面,银丝竟如活物般退开寸许,露出林熹微苍白如纸的面容,“此茧乃影蛊最后巢穴,需以仙宝收其残魂,方能行重塑之术。” 灵墨宇猛地抬头,血丝漫上眼眶::"求仙师指点,我踏遍九天十地也要找到此仙宝!" 小西察觉到悬衡仙师的目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悬壶玉佩,问道:“师叔,莫非师父给我的悬壶玉佩……就是可以收残魂的仙宝?” “你确有悟性。”悬衡微微一笑,“你师父的悬壶珏,本是上古丹炉所化,内蕴三十三重药仙洞天。” 说罢,他屈指一弹,玉色流光没入玉佩,壶身竟隐隐浮现出林熹微模糊的魂影! “龙国西南有座归墟山,山腹藏有万载龙涎凝成的‘塑魂玉髓’。”悬衡仙师指尖掐诀,继续道,“此物需以皇室血脉为引,方能重塑身躯。只是……玄影宗已在龙国布下暗棋,天机不可泄露,需你们自行探查。” 他的虚影渐渐透明,星袍上的银河光点纷纷飞向穹顶:“切记,塑魂玉髓需在月圆之夜采取,届时……龙国东宫将有血光之灾……” 小西心头一震——东宫有血光之灾?莫非…… 话音未落,地宫猛然晃动,血月的光芒透过裂缝照在悬壶珏上,映得小西脸色骤变。她连忙将玉佩收入袖中。 “地宫要塌了!”白朗厉喝一声,刀锋横扫,劈开坠落的碎石。 灵墨辰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东北角——那里有根刻着螭纹的石柱尚未倾塌,柱底露出半截青铜管道。 "走水道!"他一把拽住小西手腕,身形如电向管道掠去。 灵墨宇和白湛断后。众人刚冲进管道,身后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崩塌声,整片穹顶轰然砸下,激起漫天烟尘。 九宸不甘的咆哮在烟尘中回荡:"你们逃不掉的——" 青铜管道内壁湿滑阴冷,众人借着悬壶珏的微光艰难前行。 管道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灵墨辰瞳孔骤缩:"寒潭水倒灌了!"话音未落,漆黑的水浪已咆哮着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悬壶珏青光暴涨,在众人面前撑开屏障。 "抓紧!"灵墨辰将小西护在怀中。洪水裹挟众人冲出管道,重重摔进寒潭下游的浅滩。 众人一路疾行,终于在天亮前赶回灵国皇城。 灵墨辰一入宫门,便直奔藏书楼。然而,当他推开朱漆大门时,瞳孔骤然紧缩—— 藏书楼内,焦黑的梁柱倾塌,灰烬漫天飞舞,无数典籍化作一地残页,在风中无声燃烧。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灵墨辰蹲下身,拾起一片未燃尽的残页,上面依稀可见几个字—— “永生……代价……” 身后,小西嗤笑一声,双手抱胸,懒洋洋道:“真是搞不明白,世人为什么总执着于永生?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在了,自己孤零零地活着,想死都死不了,真的那么好吗?” “执念缚人。”灵墨辰嗓音低沉。 “灵兄也有什么执念吗?”小西歪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狡黠。 灵墨辰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灰烬之上,缓缓道:“让大哥恢复健康,便是我的执念。” 小西心中一动,唇角微扬,似是想到了什么,却未再多言。 “自从下了山,就一路奔波,凶险万分,到现在都还没好好歇过呢。”她伸了个懒腰,转身便走,“灵兄,我先去睡一觉,睡醒了再来替你解毒。” 灵墨辰静静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唇角轻轻一勾。 小西一觉睡醒,已是次日晌午。 她去集市买了些银针,回房后精心淬了药,制成"醉仙针",又梳洗易容一番,看着镜子中与自己有八分像的脸,想到给灵墨辰解寒毒需要取心头血,不禁蹙起眉头。 她暗自盘算着:"若是用些麻沸散止痛,不知会不会影响药效..." 正思忖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抬眼望去,竟是数月未见的良辰。只见她手捧青瓷碗,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眉梢眼角都透着掩不住的喜色。 "你是何人?公主呢?"良辰乍见陌生面孔,惊得后退半步,手中的参汤险些洒出。 小西眼波流转,俏皮地眨眨眼:"良辰,我就是玄玥啊。怎么,这张脸不好看么?" "您……您真是公主?"良辰将信将疑地凑近细看,"可为何要..." "易容?"小西接过参汤浅啜一口,温热的汤水润过喉咙,"因为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 良辰仍是一脸茫然。 小西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欣慰道:"几个月不见,我们良辰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忽而想起什么,促狭一笑:"对了,你的情蛊可解了?" 良辰闻言顿时羞红了脸,纤纤玉指绞着衣角,声如蚊蚋:"四……四殿下已经替我解了。" "哼,算他还有几分良心。"小西指尖轻叩桌面,将良辰的娇羞尽收眼底,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他没趁机占你便宜吧?" "殿下待我极好。"良辰的声音越来越低,忽然抬头急切道:"公主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大家都担心得很,尤其是殿下……" "这个嘛……说来话长。"小西摆摆手,显然不愿多谈。 "只要公主平安无事就好。"良辰温婉一笑,眼波流转间似有深意,"前些日子,我还遇见二殿下呢。他...似乎也在四处寻您。" "二殿下?"小西指尖一顿,茶盏在掌心轻轻转动,"你是说...龙泽岩?" 良辰微微颔首,试探着问道:"公主要不要...去见见?" 小西指尖轻叩桌面,“自然要见,但不是现在。” “公主准备什么时候见,我替公主安排一下。” 小西正想开口,眼眸一转,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笑道:“良辰,怎么你竟比我更加着急呢?” 良辰闻言一怔,小西却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了,正色道: “后日就是农历十五,我得先帮灵墨辰解了寒毒,再去考虑其他的。” 第20章 桂影寒樽映月霜 夜幕如墨,灵国皇城的宫墙在月色下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灵四皇子府里,僻静的别院,院中的桂树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落在石桌上的青瓷酒盏里,漾起淡淡的甜香。 灵墨辰踏入院门时,正见小西蹲在石炉旁扇风,火苗舔着陶壶底,琥珀色的酒液在壶中轻轻晃动。 她今日换了一袭月白色素纹襦裙,如瀑青丝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雪白的颈侧。那张陌生的面容却莫名让他觉得熟悉,仿佛在梦中见过千百回。 "这是你本来的模样?"他声音平静,却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两眼。 小西眨了眨眼睛,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怎么样?比之玄玥公主如何?" "玄玥公主倾国倾城,世间少有。"灵墨辰缓步走到石桌旁坐下,赤色瞳孔扫过桌上摆放的酱牛肉和几碟时令小菜,"今日怎么想起邀我饮酒?" 小西执壶为他斟满一杯温酒,眼中闪着促狭的光:"灵兄不想趁着解毒前,好好过个酒瘾么?" 酒液入喉,温热中带着桂花的清甜。 灵墨辰凝视着杯中晃动的月影:"解毒之后便不能饮酒了?" "自然不能。"小西单手托腮,歪头看他,"九幽还魂草药性至寒,需以心头血为引才能彻底化解你体内寒毒。解毒后你阳气大损,需静养半月,不能出门、不能受风、更不能饮酒。"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这十几天,可够你憋闷的。" 灵墨辰执杯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心头血?取你的?" "当然咯,"小西噗嗤一笑,"不然呢?用你的血吗?那岂不是以毒攻毒?"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灵墨辰突然开口:"为什么要这样做?" "早说过了呀,"小西夹了一筷子小菜,满足地咽下后又饮了半杯酒,“为了报你海上救命之恩,等这恩报了,你我便两不相欠,以后……” "少喝些!"灵墨辰突然打断她,似乎不愿听她说完后面的话。停顿片刻,他又道:"我记得上次你饮了绿酒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小西面露诧异。 "当时,"灵墨辰的目光投向院中那株桂树,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船舫触礁,场面混乱。我只记得你饮完那杯酒就跑去了甲板,等风波平息后再寻你时,下人们都说看见你凭空消失了。" 小西听着这番叙述,心中也觉不可思议。但自从见过悬衡师叔,她已确信师父必是世外高人。自己能突然成为其弟子,想必也是一段仙缘。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这些事不便与人言说。 "这几个月,你究竟去了何处?"灵墨辰直视着她,赤瞳中似有暗流涌动,"你可知......" 小西迎上他的目光,却见他突然噤声,只是沉默地饮尽了杯中酒。 "天机不可泄露。"小西轻叹,"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不能说。包括我的医术,还有......"她突然旋身,衣袂翩跹间已轻盈地落在身后桂树枝头,笑吟吟地冲灵墨辰挥手,"瞧,我还学会了轻功呢!" 灵墨辰震惊地望着她。下一秒,小西又如一片羽毛般飘然而下,笑盈盈地为他续满酒杯。 "灵兄,"她忽然正色,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你信命吗?" "为何突然问这个?" 小西仰头饮尽杯中酒,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知道的,我从另一个世界来,会在景平二年就死去。史书上写得清楚,希玄玥十九岁薨,如今算算日子,也就剩不到一年了。" 灵墨辰猛地抬眸,赤色瞳孔中映出她平静的面容,心头却似被重锤狠狠击中。他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小西继续道: "良辰……虽然她的情蛊解了,但我看她对你的心还是没变,她是个死心眼,你……能不能在我走后,把她娶了,替我好好照顾她?" 夜风穿过桂树,卷起满地金黄落叶。灵墨辰手中的酒杯突然凝出一层薄霜。他死死盯着小西平静的脸庞,喉头仿佛被冰棱哽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来到这个世界时,孤单惶恐焦虑害怕,是良辰一直陪着我的。” 小西的声音轻得如同飘落的桂花瓣,“我总要为她打算打算。” 灵墨辰垂眸凝视杯中晃动的酒影,良久,忽然轻笑一声,抬眼看她:"我竟不知,在你眼中,我也是可以随意托付身后之事的人?" 小西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救你一命,你为我解毒,从此两不相欠。"灵墨辰声音冷得像冰,"良辰是你的侍女,我凭什么要替你照顾她?" "你——"小西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顿了顿,尽量温和道,,"她也曾救过你!她中情蛊不也是为了救你?所以她爱上你,不也是因为......" "我没让她救。"灵墨辰冷冷打断。 小西气结,瞪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仰头饮尽最后一杯酒,摇头道:"是啊,我怎么会想到把良辰托付给你这种人?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个自私、无耻、阴险、卑鄙的小人!" 话音未落,她已起身离席,头也不回地走向屋内。 夜风掠过桂树,细碎的花瓣簌簌飘落。灵墨辰独坐石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酒杯。 小西的话还回荡在耳畔,那句"自私无耻阴险卑鄙"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他的心。 杯中酒液映着冷月,他仰头一饮而尽,喉间滚动的弧度透着几分狠厉。酒入愁肠,化作一团灼热的火,却暖不了他逐渐冰凉的心。 "两不相欠?"他低喃着,赤瞳中闪过一丝痛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瓷杯"啪"地一声碎裂,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混着酒液滴落在石桌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灵墨辰恍若未觉,目光落在小西方才坐过的位置。月白裙裾拂过的石凳上,还留着几片桂花,像她总是狡黠眨动的眼睫。 "少主……"暗处传来影卫迟疑的声音。 "退下。"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夜更深了。桂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仿佛无数鬼手在撕扯着什么。灵墨辰又斟了一杯酒,这次连杯子都懒得用,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下去。 "报恩?"他冷笑一声,"你可知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孤岛的海滩上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却狡黠如星光;他们互相喝着彼此的血,在烈日下相互搀扶着……在双生树下的纠缠打斗……还有他向他诉说隐秘的往事,她摸着他的头发时指尖的温度……她喝完绿酒后双颊绯红的模样……还有那日船触礁石,他寻遍不见她的踪影,内心的的恐慌…… "天机不可泄露?"灵墨辰攥紧了拳头,伤口再次崩裂,"你究竟……是什么人?"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卷起满地落花。他想起方才小西施展轻功时翩若惊鸿的身影,那样陌生的身手,却带着他熟悉的神采。她消失的这几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一回来就急着与他划清界限? 最令他心口发闷的,是她又一次将良辰推给他。就因为良辰中了情蛊爱慕了他,他便要娶了吗?她知道自己的死期,也要为良辰安排好以后。而她为他解毒,竟只是为了报恩,为了……两不相欠? "呵……"灵墨辰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在你眼里,我真的是无情之人么?" 他忽然站起身,踉跄了一下。酒意上涌,眼前浮现出小西说"不到一年"时平静的表情。那样坦然地说着自己的死期,仿佛在谈论明日天气。她可知听者心如刀绞? "我不会让你死的……"灵墨辰低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什么史书,什么命数……我偏要改了!你休想再从我身边消失……"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小西的房门,却在抬手欲叩时僵住了。月光下,他看见自己染血的手掌,狰狞可怖。 他靠在门边的廊柱上,仰头望着那轮冷月。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冰封,却不知何时被那个异世而来的女子悄然融化。她笑时眼里的星光,怒时微皱的鼻尖,还有方才……失望离去的背影。 "我宁愿你恨我,"灵墨辰闭上眼,"也好过,看你把我推给别人……" 夜露渐重,打湿了他的衣襟。不知过了多久,灵墨辰终于挪动僵硬的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别院。 走出院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桂树下的石桌还摆着未喝完的酒,像一场未尽的梦。 "少主,要备马车吗?"影卫再次现身。 灵墨辰摇头,声音疲惫:"去查九幽还魂草的所有记载,还有……把我母妃留下的逆天改命法找出来。" 影卫愣了愣,应了一声后消失在夜色中。 灵墨辰最后看了一眼小西的窗口,转身走入夜色中。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倔强。 他不会告诉她,拒绝照顾良辰的真正原因。那颗高傲的心宁愿被误解,也不愿承认早已为她沉沦。若命运真要带走她,那他便与天争一争。 桂花的香气萦绕不散,仿佛在见证这场无人知晓的告白。 桂影寒樽映月霜,冰心欲诉断愁肠。 宿命难违情茫乱,逆天改命意疏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桂影寒樽映月霜 第21章 赤瞳化珀诉情难 第二日清晨,薄雾未散,小西便已准备妥当。 当她踏着晨露来到灵墨辰的寝宫外时,远远便瞧见白家兄弟与灵墨宇已在殿前等候多时。 "小西!"白湛眼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俊朗的眉宇间满是担忧:"他这寒毒沉积多年,解毒过程必定凶险万分。你万不可太过勉强自己,待会我与二哥会在一旁护法。" 小西心头微暖,点头道:"多谢六哥、二哥。待会需要你们为他疏导真气,助他经脉归位。" "这是自然。"白朗沉稳应道,目光中透着坚定。 小西将手中的青瓷汤盅递给灵墨宇:"老三,劳烦将这个送进去让他服下。" 灵墨宇接过汤盅,掀盖轻嗅:"这是?" "安神茶。"小西压低声音解释,"待他安睡后,我们再开始施针。" 白湛闻言皱眉:"为何非要等他入睡?醒着施针不是更方便引导真气吗?" "哎呀,"小西佯装不悦地叉腰,"到底是谁在治病,要不你们来?" 灵墨宇见状失笑,不再多言,端着汤盅转身入内。 殿内,灵墨辰早已将外间对话尽收耳中。 他端坐于榻上,一袭墨色寝衣衬得面容愈发苍白冷峻,修长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雕花,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当灵墨宇端着汤盅进来时,他抬眸望去,赤色眼瞳中闪过一丝晦暗。 安神茶……她连施针时都不愿与他相对么? 灵墨辰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不待灵墨宇开口,便伸手接过汤盅。 汤药入喉,苦涩漫延。 瓷盅搁回案几,灵墨辰垂眸掩去眼底情绪。也罢,既然她宁愿他昏睡不醒,那便如她所愿。 "让她,小心些。"临躺下前,他终究还是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即闭目不再言语。 檀香袅袅,晨雾氤氲,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在灵墨辰周身织就一层朦胧的轻纱。 小西将九幽还魂草置于玉碾中,草叶触及石臼的刹那,竟腾起淡蓝色的寒雾,在晨光中凝成细碎的冰晶。 她背转身去,素手轻解衣襟。锋利的刀刃抵上心口时,指尖微微发颤。 刀锋划破肌肤的刹那,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白湛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待玉瓶盛满心头血,小西强忍剧痛,颤抖着为自己包扎伤口。待她转过身来,原本红润的脸颊已血色尽褪,连唇色都变得苍白如纸。 从袖中取出一片百年老参含于舌下,她闭目调息片刻,紊乱的气息才稍稍平复。 灵墨宇见状,不禁动容:"四弟能得你这样,当真是……" "不过是偿还救命之恩罢了。"小西轻声打断,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将玉瓶倾斜,殷红的心头血缓缓滴入玉碾之中。 心头血滴在还魂草的冰晶上,竟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草叶瞬间转红,如燃烧的枫叶。转瞬间,血和草已融合到一起,变成了散发着金光的淡蓝色液体。 小西将其他药草汁液缓缓倾入玉碾,与那淡蓝色液体相遇的瞬间,竟如星河倾泻般迸发出璀璨流光。 药汁先是化作七彩霞雾,继而凝成一汪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琼浆,表面浮动着细碎的金芒,宛如朝露裹着晨星。 "扶他起来。"小西声音虚弱,指尖却稳如磐石。 灵墨宇连忙上前,将昏睡中的灵墨辰扶起靠在自己肩头。 药盏贴近唇边,那琥珀琼浆却似有灵性般在盏中微微震颤。 小西捏开灵墨辰的下颌,药汁入喉的刹那,他苍白的肌肤下突然浮现出蛛网般的冰蓝色纹路——那是寒毒在抗拒解药。 "咽不下去,"小西蹙眉,眼见药汁从他唇角溢出,在颈侧凝成冰珠。她咬了咬唇,终是伸手轻拍他的脸颊:"灵墨辰,醒醒。" 睫毛轻颤,赤瞳缓缓睁开时还带着安神茶的迷蒙。 待看清眼前人,灵墨辰瞳孔骤缩——小西惨白的脸色、衣襟上未净的血迹,还有她周身萦绕的那股淡淡血气,都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话音未落,小西已将药盏抵住他的唇:"喝下去,别浪费我的心血。" 灵墨辰喉结滚动,忽然抬手握住她执盏的手腕。掌心相贴处,她冰凉的体温让他心头一刺。就着这个姿势,他仰首将药汁一饮而尽,苦涩中竟尝出一丝血腥的甜。 药入肺腑,如烈火焚冰。灵墨辰猛然绷直脊背,青筋在颈侧暴起。 小西迅速抽出金针,七枚金针精准刺入他周身大穴。针尾颤动间,可见冰蓝色毒雾顺着金针缓缓渗出,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按住他!"随着小西一声轻喝,白家兄弟立即运功压制灵墨辰痉挛的身躯。 她指尖翻飞,又是十三根金针落下,在灵墨辰后背排成北斗阵型。每落一针,就有一道冰雾从指尖激射而出,整个寝殿温度骤降,地面结起薄霜。 灵墨辰突然喷出一口黑血,血落在地竟凝成冰晶。小西不避不闪,沾血的手指顺势点在他心口。 刹那间,所有金针齐鸣,他周身毛孔都渗出细密血珠,却在接触空气时化作红雾消散。 "成了......"小西虚脱般踉跄后退,被白湛一把扶住。 她气若游丝地轻声道:"二哥,六哥,劳烦你们......为他渡些真气......" 白朗与白湛对视一眼,立即盘坐于灵墨辰两侧。 白朗双掌轻抵其背心,白湛则按住其丹田,兄弟二人同时运转家传心法。只见两道莹白真气自他们掌心涌出,如游龙般缠绕着灵墨辰的身躯。 真气流转间,白朗的纯阳之气沿着督脉上行,所过之处,灵墨辰肌肤下凝结的寒毒如春雪消融;白湛的至柔真气则顺着任脉而下,温柔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两股真气在灵墨辰心脉处交汇,激起一圈淡金色的光晕。 随着真气不断注入,灵墨辰那一头如雪的白发竟开始泛起光泽。 发根处最先透出墨色,那抹黑色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缓缓向上晕染。 当最后一缕白发转黑时,灵墨辰修长的手指微微颤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原本赤红如血的瞳孔此刻正褪去血色,像是朝霞散尽的天空,渐渐显露出原本的琥珀色泽。 那对眸子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华,恍若秋日里澄澈的蜜糖。 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待视线聚焦,第一眼便看见面色惨白面露微笑的小西。 他望向小西的眼神复杂难辨,却在她晕厥倒下的瞬间,不顾一切,猛地挣开众人将她接在了怀中。 "小西……"他低唤一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怀中的少女双目紧闭,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青影,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白朗见状立即上前,二指搭上小西腕间,眉头越皱越紧:"心头血损耗过甚,元气大伤。" "让我来。"灵墨辰沉声道,不顾自己刚刚解毒的虚弱身躯,将掌心贴在小西后背。一股温润的真气缓缓渡入她体内,那真气中竟带着淡淡的金色光点。 白湛惊讶道:"这是,龙息真气?你竟然……" 灵墨辰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引导着真气在小西经脉中游走。随着真气流转,小西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但人依旧昏迷不醒。 "她需要静养。"白朗起身道,"我去准备补气养元的汤药。" 灵墨宇也识趣地拉着白湛退出了寝殿,临走时轻声道:"四弟,你也刚解完毒,别太勉强。" 待众人离去,灵墨辰小心翼翼地将小西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 他坐在床边,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憔悴的容颜。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指尖流连在那微凉的肌肤上,久久不愿离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只是报恩吗?" 窗外,晨光渐渐转亮,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正好落在小西的脸上。灵墨辰下意识抬手为她遮挡,却在这时发现她睫毛轻轻颤动。 "小西?"他急切地俯身,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小西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涣散。待看清眼前人时,她虚弱地勾起嘴角:"你的眼睛,还是这样好看些……" “取心头血凶险无比,你既知,” 他的声音哽了哽,“为何还要亲自这样做?” “所以啊,”小西虚弱地扯了扯嘴角,眼中带着执拗,“就算我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也不愿意替我照顾良辰吗?” 灵墨辰呼吸一滞,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再不复往日的冷静自持,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轻叹一声:"小西,因为良辰钟情于我,你便觉得将她托付给我就是成全她。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爱她,娶了她,我会快乐吗?" 小西怔住了,睫毛轻轻颤动。 "或许,"灵墨辰低下头,声音里带着隐痛,"自私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小西别过脸去。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 她咬了咬唇:”对你们来说,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良辰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她啊,莫非……”她转过脸看向他,“莫非你觉得她只是个侍女……” "若我偏要做那一生一世一双人呢?"灵墨辰突然打断她,眼中燃着她从未见过的炽热,"你可曾想过我的心意?" 小西愣住了,心头突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悸动。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也对,你是皇子,良辰的身份确实……" “看着我,小西!”灵墨辰忽然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 她被迫转头,撞进那双琥珀般澄澈的眼眸里。 "我灵墨辰此生若要娶妻,"他一字一顿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只会是那个为我取心头血的姑娘。" 小西的瞳孔骤然收缩,耳边嗡鸣一片。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灵墨辰的拇指轻轻抚过她苍白的唇瓣,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 "现在你明白了?"他苦笑道,"不是我嫌弃良辰的身份,而是这里,"他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早已住进了你。" 掌心下传来有力的心跳,小西慌乱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小西心跳如钟,不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情急之下,她索性眼睫轻颤,身子一软,装作又昏了过去。 恰在此时,殿门被轻轻推开。良辰手捧青瓷参汤缓步而入,身后跟着灵墨宇与白朗。 "白朗,你快看看!"灵墨辰声音里透着罕见的慌乱,"小西她又昏过去了!" 良辰将参汤放在案几上,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 白朗上前为小西诊脉,片刻后道:"无妨,只是太累了,好生休养便好。" 灵墨宇见状,上前温声道:"四弟,你也需静养。这半月切记不可出门、不可见风、不可饮酒。"他伸手欲接过小西,"我先送她回房休息吧。" 灵墨辰唇瓣微启似要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松了手。 目送灵墨宇抱着小西离去,他对良辰与白朗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殿外,灵墨宇刚转过回廊便将小西放下,指尖轻弹她额头:"别装了。" 小西倏地睁眼,警惕地环顾四周后瞪向他:"你居然偷听?" "我四弟待你一片真心,"灵墨宇负手与她并肩而行,眼中带着促狭,"你要是对他无意直说就是了,何至于装晕?"说着忍不住轻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表白吓晕过去的。 "你懂什么!"小西耳尖泛红,烦躁地甩袖疾走。 心头血融霜草寒 赤瞳化珀诉情难 假寐避情缘所何 玉阶灯影照痴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赤瞳化珀诉情难 第22章 落日楼头故怨逢 小西将一个青布包袱轻放在太医案几上,药包落定时扬起一层细灰。她歉然一笑,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章太医,这是接下来半个月的药方和施针穴位。每日辰时服药,午时行针,万不可见风。劳您费心了。" 老太医刚要开口,小西已经翩然转身,白色衣袂扫过门槛,只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药草清香。 殿外,白湛正倚在朱漆廊柱下把玩扇子,见她出来,眉梢一挑:"交待妥了?" "走吧。"小西拽住他袖口就往外走。 白湛被她带得一个踉跄:"慢些,这是要去哪儿?" "听说落日楼的杏仁酥是一绝。"小西脚步不停,"我们去尝尝,再去郊外骑马散心。" 殿内,灵墨辰独坐窗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笛。 窗外梧桐沙沙作响,每一片落叶擦过窗棂的声音都让他脊背微僵。 当脚步声在廊下响起时,他指尖一颤,玉笛"叮"地撞在案几上。那脚步轻快如小鹿,分明是—— 殿门被推开的刹那,阳光倾泻而入,他蓦然抬首,琥珀色眼瞳泛起微光。 "殿下。"良辰捧着药盏轻声唤道,碎步轻快踏入,"该用药了。" 灵墨辰望向她身后空荡荡的回廊,眼睫垂下时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他接过药盏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苦味在唇齿蔓延,却不及心头涩意半分。 "她……"喉结滚动了下,终究没问出口。 良辰接过空盏,指尖在盏沿轻抚:"白六公子天未亮就来了,说是带公主去城南别院住几日,还说是散心。" “嗯。”灵墨辰语气平淡,唯有袖中攥紧的拳头泄露了情绪。 她竟然如此回避么。 良辰抬眼偷觑他神色,轻声道:"公主与白六公子感情甚笃,此番结伴出游……" "退下。"灵墨辰突然打断,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良辰咬了咬唇,躬身退下,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落日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小西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杏仁茶,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湛将一碟杏仁酥推到她面前:"再不吃就凉了。" "六哥……"小西刚开口,楼梯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侍卫模样的人率先上来,左右分开站定。接着出现的是玄色锦袍的一角——那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暗纹,分明是御赐的云锦。 白湛执扇的手微微一顿,扇面轻摇间,小西的视线越过扇骨望去。只见那玄衣男子正扶着一位戴帷帽的姑娘缓步上楼,察觉到目光,男子蓦然回首——竟是龙泽岩。 小西指尖微颤。自来到灵国后,她一直忙于为灵墨辰解毒,未能得空去质子府找龙泽岩。不想却在此处遇到了。 此刻她易容改扮,并非希玄玥的模样,龙泽岩应当认不出她。 思及此,小西神色自若地拈起一块桂花酥,轻咬一口。 然而龙泽岩的反应却出乎意料。他目光触及小西时,瞳孔骤然收缩。 "小白,西西要吃桂花酥。"身旁姑娘软糯的声音响起,纤纤玉指轻扯龙泽岩的衣袖。 小西执酥的手悬在唇边,蓦然一顿。 她再次抬眸,恰逢一阵穿堂风掠过,掀起帷帽一角,露出姑娘惊鸿一瞥的容颜——竟是小西自己的脸。 "当啷"一声,杏仁酥跌落桌面。白湛看清那姑娘面容后,亦是神色大变!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扇柄一横拦住去路,欲挑帷帽细看。 龙泽岩出手如电,一掌格开折扇,眸中寒芒乍现:“放肆!” 帷帽姑娘受惊,直往龙泽岩怀中瑟缩。奈何帽子边缘阻碍了动作,她索性抬手摘下帷帽,随手弃置一旁。 "七妹!"白湛声音发颤,上前欲执其手。 龙泽岩揽着姑娘旋身避开,冷声道:"你是何人!" "天山白湛。"白湛强自镇定,拱手一礼,"公子可知身旁这位姑娘,正是本少失散多年的七妹?" "西西,你认识他么?"龙泽岩侧首轻问,语气温柔似水。 "不认识,西西只认识小白。"姑娘笑靥如花,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环住龙泽岩的腰身。 小西脑中嗡鸣。 眼前这姑娘容貌与她别无二致,年岁相仿,言谈举止却宛如三岁孩童。 "乖。"龙泽岩轻抚姑娘发顶,转眸时眼中已凝满寒霜,"她既不认识阁下,还请莫要纠缠。否则……"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说罢便护着姑娘往雅间行去。 "龙泽岩!"小西蓦然唤道。 龙泽岩身形微滞,回眸时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小西深吸一口气,缓步近前。在距他仅半步之遥时,突然倾身附耳,声音轻若蚊呐:"你是林叙白么?" 龙泽岩如遭雷击。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小西,又看向身旁容貌相似的姑娘,唇瓣几经开合,终是哑声道:“你怎么知道?” 这一言既出,便坐实了龙泽岩即是林叙白。 小西眼眶倏红,再顾不得许多,抬手揭去面上人皮面具,露出希玄玥原本的倾城容颜。 "希玄玥!"龙泽岩喉结滚动,"你为何——"话音戛然而止。他看看身旁姑娘,又望向小西手中面具,霎时明悟。 质子府的青石板路上,几片落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落在小西脚边。 她看着走在前方的龙泽岩——或者说林叙白——他玄色衣袍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腰间玉佩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七妹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侧,时不时去够路旁的花枝。龙泽岩便放缓脚步,耐心地帮她折下一支开得最好的月季,插在她鬓边。 四人步入一座精巧的凉亭,四围垂落的素纱随风轻舞,如烟似雾。石桌上错落摆放着时令鲜果,其间散落着几件精巧的玩物——都是小西那个世界才有的东西。 七妹拿起一只酥梨,走过来递给白湛。 白湛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七妹,还记得六哥吗?" 七妹歪着头看他,忽然拍手笑起来:"六哥——放风筝!” 白湛眼眶瞬间红了:"你还记得……"他转向龙泽岩,郑重行了一礼,"公子救命之恩,白家没齿难忘。" "不必谢我。"龙泽岩摆手,"只是她身中奇毒,全身经脉逆流,毒虽解了,却伤了神智。" 白湛心疼地抚过七妹的发顶:"能活着就好。"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得赶紧告诉二哥这个好消息!" 说着拉着七妹就要走,七妹却突然挣开,扑到小西面前。 她笑嘻嘻地戳了戳小西的脸:"漂亮姐姐真好看!" 小西喉头发紧,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叫西西?" "嗯!小白说西西最乖了~"她转头看向龙泽岩,眼中满是孩童般的依赖。 白湛柔声哄道:"七妹,二哥那里有桂花糖,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听到"糖"字,七妹立刻松开小西,欢天喜地跟着白湛走了。院中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林叙白。"她先开口,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真的是你。" "呆头鹅。"他唤道,这个尘封多年的昵称在唇齿间滚过,带着旧时光的温度。 小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小老孩",话音未落便怔住了。 这个称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突然撬开了记忆深处紧锁的闸门。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那个倚在篮球场铁丝网边的少年,白色T恤上印着滑稽的驴头图案,在阳光下笑得没心没肺。 "真荒谬。"她喃喃道。 龙泽岩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容太过明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小西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便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她抬手抹去,却发现泪水早已决堤。 "别哭。"他上前半步,指尖刚要触及她的脸庞,却被她一个侧身避开。 "别碰我。" 纱帘被风掀起,在她与他之间划出一道透明的屏障。 寂静在亭中蔓延。 小西倚着雕花栏杆坐下,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纱帘流苏。她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最终化作叹息:"上天真会捉弄人啊。" 对她而言,那场暴雨从未真正停歇。她至今仍能听见雨声中自己崩溃的哭喊,看见火盆里扭曲的银戒——那是她用红绳穿了,在颈间挂了整整三年的信物。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在那个雨夜随着跳动的火苗化作了灰烬。 "是我对不起你。"龙泽岩低下头,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上辈子,整整十六年你都不肯原谅我。" "那是你的上辈子。"她冷声道,"却是我的现在。"唇角勾起锋利的弧度,"小白,如果换作是你,我跟别的男人睡了,你会原谅我吗?" 他的指节发出脆响,手背上的青筋如同盘错的树根。 "以你的性子,"她继续道,语声飘忽如羽毛落地,"你肯定比我更决绝,更恨我。" "小西……"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垂落。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盛着破碎的光。 "都过去了。"她轻轻摇头,发丝在风中扬起又落下。 他眼底蓦地亮起微光。 "原谅你我还做不到。"她顿了顿,"不过,既然上天安排我们在此遇见,以后就当普通朋友相处吧。" "小西!"他的手指痉挛般蜷起,又强迫自己松开,"我知道你始终不肯原谅我,十六年来避而不见。但能再见到你现在的样子……” 声音突然哽住,“惟愿你,永远像现在这样健康快乐。" 小西抬眼看他,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四十岁时候投胎转世到这里,成了龙泽岩,如今龙泽岩已经十六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灵魂,却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向来说着好听的话,做着……算了,反正自己在这个世界也待不久了,何必再抓着不放,这是他的世界,不是我的。 正恍惚间,脸颊忽然触到一片温热。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脸,目光珍重得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不着痕迹地偏头避开,指尖敲击栏杆的节奏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你四十岁死了,想必在那边早就结了婚吧?"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没有,终身未娶。" "你得偿所愿,成了大明星,身边女伴总不会少。" 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他沉默良久才开口:"如果你没有二十岁就来到这边,你就会知道,她们每个人都像你。" 小西哑然失笑,目光投向亭外怒放的月季。那些娇艳的花朵在烈日下有些蔫蔫的。 她想起他对七妹的温柔,仅仅因为那张与自己一样的脸…… 每个人都像我?多深情的薄幸,又多薄幸的深情。 落日楼头暮色浓,帷帽轻扬遇惊容。 双颜并立疑魂梦,一晌凝眸失色容。 旧怨未平言未尽,新愁又起语还封。 当年誓约随风散,惟剩残香绕袖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落日楼头故怨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