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宫门初启,裴寒濯腰悬螭纹牙牌踏碎残雪。身后青衣“侍从”低压兜鍪,惊蛰剑鞘裹在青囊中随步轻晃。
“宸王殿下安。”金吾卫统领抱拳施礼,目光扫过“侍从”耳垂,“这位公公面生...”
“本王府里新调的笔吏。”裴寒濯袖中滑出赤金鱼符,“进宫取先帝赐的《舆地山海图》,查北境防务。”
统领验看鱼符时,江揽月颈后渗出细汗。前生此门,她因获罪被押解入宫,钉枷磨破的伤口似又灼痛起来。
“放行——”
宫门隆隆开启刹那,朱红高墙后忽转出明黄仪仗。
皇帝负手立在龙辇前,九旒玉藻遮住眸光:“宸王来得巧,慈安堂新供了雪山参。”凤目掠过青衣人,“这奴才抖得厉害,莫不是...冻僵了耳洞?”
寒风掀开兜鍪碎发,江揽月左耳垂完美的耳洞刺目——
禅房松香氤氲,皇帝执银刀切开参体:“太医验过,此参沾的雪山土有蹊跷。”
刀尖翻出泥中细碎紫斑——竟是掺了紫芹粉末的毒泥!
“皇叔看这参须卷痕。”裴寒濯奉上图卷,帛面黏着靛蓝鳞粉,“孔雀食毒参后落羽成粉,混入贡泥运进宫...”
话未竟,角落青影忽被鎏金烛台勾住衣袖!
“哗啦!”烛火倾翻毒参匣,烈焰直扑皇帝面门!
“护驾!”裴寒濯玄袖卷焰却本能后甩——
他玄色广袖卷住纤腰急旋!碎瓷混毒粉擦着她后颈射入经幡,裂帛声里青丝如瀑甩过下颌。伽楠香混着发间玉簪寒裹挟而来,激得喉间血味翻涌——她的发竟比醉仙窟金铃更燎人!
火舌噬向江揽月襟口!她本能仰身避让,兜鍪“铛啷”滚落,青丝如瀑泻在孔雀蓝经幡前!佛堂青烟盘绕如蛇,皇帝鎏金匕尖正划开雪山参毒囊。靛紫粉末倾洒瞬间,江揽月襟前盘扣恰被孔雀尾金钩带住——
“撕拉!”
靛蓝经幡裹着碎发如瀑泻落,泼墨青丝扫过皇帝腕间九龙钏。玉珠相击清音里,兜鍪“咣当”滚入香灰堆,露出欺霜赛雪的半张脸。
皇帝捻着佛珠的指节骤僵——琼林苑折梅题字的冰骨才女,此刻散鬓晕颊,惊鸿照影撞碎满堂佛寂。松香烟缕缠上她黏在腮边的青丝,素容竟染妖异艳色。
“江揽月?”皇帝拂落龙袍灰烬,“宫门卫说宸王府笔吏耳洞奇特,朕还不信...”
毒孔雀发狂冲撞铁笼,紫芹粉簌簌抖落。裴寒濯急将青囊罩住她头脸:“臣管教无方!此女性情暴烈...已自请家庙修行!”
“家庙?”皇帝银刀轻点孔雀喉管,“此女琼林宴题‘红尘暖’的才情,入家庙岂不辜负?”金刀突贯入笼隙,孔雀血喷溅帛画!
“皇叔莫污了手!”裴寒濯挡在她身前,“此等腌臜毒物...”
“毒物?”染血金刀递至江揽月眼前,“你可识得笼底红纹?”
孔雀尾羽浸血翻开,靛青鳞片竟浮现赤色凤翊宫暗记!
皇帝忽抽走青囊中惊蛰剑:“好剑!可惜裹在粗布里...”剑锋挑开她衣襟暗袋,紫芹药包坠入血泊:“鹤年堂搜出的东西,也配入宫?”
裴寒濯瞳孔骤缩——那药包分明是他今晨塞给她的物证!
“微臣...来查紫芹毒源。”江揽月迎上皇帝利眸,“慈安堂半月前供过雪山参!”
“哦?”皇帝剑尖翻起孔雀笼食槽,“掺紫芹的雪山参早被雀鸟啄尽。”玄靴碾碎残渣,“你怀里私□□粉私闯禁宫,倒是人赃并获?”
殿外金吾卫刀戟铿锵。
裴寒濯霍然跪地:“禀圣上!毒粉乃臣暗查所得,是臣逼她带路...”
“宸王叔何必揽罪?”皇帝抛还惊蛰剑,“这女子当日御前题墨时,朕赐‘红尘’玉印便是允她随时见驾。”指尖忽然抚过孔雀血染的紫斑:“此案涉皇后清誉...”
玄袖下江揽月猛掐裴寒濯手臂。他咬唇咽话,看她挣出跪伏:“揽月斗胆,请皇上允我验看慈安堂库房!”
冰裂声自佛龛后传来,小太监颤捧琉璃罐:“库...库房梁上搜出的!”
靛蓝孔雀胆泡在蜜浆里,罐底沉着一张药方:
太后风疾雪山紫芹引十钱
朱批耀目:
“准。凤翊宫用印”
皇帝指节捏碎药方:“拟旨!皇后凤体违和,即日移居西山别苑静养!”
“可惜。”皇帝突将药方掷入香炉,“死无对证之物,烧了干净。”
出宫朱门前,皇帝将惊蛰剑插入江揽月腰间青囊:“红尘玉印在御花园石灯下,戌时后无人。”
褐瞳掠过裴寒濯紧绷的侧脸:“宸王殿下既爱查案,西南军饷贪腐案便劳你今夜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