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椒香混着脂粉腻味,裴寒濯玉骨扇挑开珠帘时,正见高台金纱翻涌。西域舞姬赤足踏鼓,雪色腰链缀满金铃,惊鸿回旋间薄纱拂面——
琥珀瞳仁猝然撞进他眼底!
裴寒濯掌心玉扇"咔嚓"裂响!
那双眼!纵然绘着孔雀蓝尾翎,沾了金粉的睫羽掩住寒潭冷芒,可惊蛰剑般劈开混沌的锐气……
"阿月姑娘当真是西域明珠!"醉醺醺的漕运使王秉突然扑向高台,"陪本官饮了这盏合卺酒!"肥手抓向她腰间金链!
"大人自重。"舞姬旋身避让,足尖金铃碎响如冰凌迸裂。
王秉竟拽住纱袖嘶啦扯裂!雪肩乍露刹那——
"砰!"
白玉酒壶擦着王秉耳廓炸成碎片!裴寒濯玄靴踏碎满地琉璃,月白常服袖口金螭纹浸着酒液,戾气如刃:"漕船沉银案未清,王大人倒有闲心调教胡女?"
柴房腌菜缸酸气冲鼻。裴寒濯刚甩上破木门,便被她反手扣腕按在墙上!
"殿下好手段。"江揽月指尖金铃压住他喉结,"毁我三百两银子的波斯纱。"孔雀蓝眼尾斜挑,"莫非也要查胡商走私案?"
呼吸纠缠间,裴寒濯忽嗅到她发间冷梅香——琼林苑折枝的清冽,混着此刻金粉的艳靡,淬成穿心毒箭!
前生她尝试西域装束被嘲"东施效颦"的记忆,竟被眼前活色生香碾得粉碎。
裴寒濯喉结滚动:"本王本不涉烟花..."目光掠过她裸露的肩——昨夜朱雀桥梅枝划出的浅痂,在金粉下若隐若现,像雪地红梅烙进眸底。
"江姑娘的惊蛰剑…"他喉结擦过金铃突起,"换成脚链了?"目光扫过她裸露的肩——昨夜朱雀桥梅瓣擦伤处已结痂,像雪地落红梅。
柴门忽被拍响:"阿月姑娘!刘尚书点您伺候笔墨!"
"这就去。"她应声抽身,金铃晃过裴寒濯襟口,"殿下若想查案……" 染蔻丹的指尖突然拽开他腰间蹀躞带,"便得舍了这身绫罗——"
玄色锦袍"唰"地敞露中衣!凉气裹着金粉扑上他锁骨!
"……换上龟奴的麻衣。"她将粗布衣砸进他怀里,"半刻钟后,随我进天字阁送酒。"
裴寒濯捏着发霉麻衣,盯住她推门而去的背影——金链缠着纤踝随步摇曳,铃舌恰似叩在他心尖起舞。
天字阁暖香熏人。江揽月捧金壶斟酒时,王秉肥手又摸向她腰侧:"美人系铃处,可藏密信?"
银盏"铛"地撞翻热酒!裴寒濯佯装趔趄泼湿王秉前襟:"大人恕罪!"麻布袖口"无意"擦过对方衣襟,粘走半张胡商密契——
"蠢货!"王秉暴怒掴来!
江揽月赤足忽绞住裴寒濯左腿急旋!两人"踉跄"撞进纱帐!金铃哗响中,她染蔻丹的指尖滑入他襟口,抽出密契塞进腰间暗袋:"殿下的手…"红唇贴着他耳廓吐气,"该碰银钩铁画,而非腌臜脂粉。"
帐外王秉叫骂声里,裴寒濯忽握住她抽离的腕:"那该碰什么?"喉间干涩如吞沙砾,"惊蛰剑鞘…还是金铃链?"
烛火爆开灯花。
江揽月抽腕轻笑:"碰你该碰的。"足尖金铃碾过他麻布鞋面,"比如…查清胡商带来的北境军械图。"
破门而入的龟奴吆喝声,撕裂满室旖旎。
更鼓敲三更时,江揽月拆下金铃。铃舌内掉出卷薄纸——
她蘸胭脂在密契背面疾书,忽闻窗棂轻叩——
裴寒濯倒吊檐下,指尖挑着从王秉那偷来的金凤头面:"用这个换姑娘脚链…"月白中衣襟口微敞,锁骨还沾着她金粉,"可值当?"
夜风卷起她未束的青丝,拂过他唇上胭脂渍。
铃碎声里,惊蛰寒光与宸王星眸,第一次映亮同一轮血月。
未等江揽月作答。金凤头面第九根尾羽中空,掉出粒药丸——正是毒害祖母的"绕指柔"!丸身刻着凤翊宫独有的孔雀翎暗纹,翎尖指向正北。
裴寒濯指尖拈起孔雀蓝毒丸,玄色袍袖拂过烛火,凤翊宫暗纹在幽光中浮凸如獠牙:"此毒名''温柔杀'',需混孔雀胆淬炼——当世唯凤翊宫暖阁豢着滇南蓝孔雀。"
"皇后娘娘三年前以体弱为由,向太医署索要百斤紫芹制药。"裴寒濯忽然逼近,烛火将两人影子绞缠在斑驳墙面,"薛家粮船''沉银''实为私运滇南孔雀胆——凤翊宫掌事太监每月初七收的''胭脂'',便是淬毒石粉!"
暗室死寂,唯闻她腕间金铃细颤。前世十年,他同她说的话加起来不及此刻三成!
"祖母药渣里的紫芹…"江揽月喉头干涩,"竟与毒杀北境将领的…"
"同源。"裴寒濯斩断话头,"皇后借薛家之手毒杀老臣,再嫁祸敌国细作——"玄靴碾碎地上孔雀翎,"令祖当年主审漕银案,撞破薛家漕船藏北疆军械图!"
惊雷炸响心渊!江揽月踉跄扶墙——前世抄家那日,祖母死死攥着半张烧焦的河道图咽气…
烛火爆开灯花。
金粉沾在她翕动的唇瓣,孔雀蓝眼尾因震惊晕开水光。裴寒濯倏然失语——这含毒带煞的妩媚皮囊下,竟裂出一丝脆如薄胎瓷的缝隙!
"殿下为何…"她猛回神,"为何说这些?"
"分内事!"裴寒濯脱口而出,耳根漫上薄红,"剿除逆党本是…" 尾音突顿,玄袍擦过她染血脚腕:"你查案如幼兽瞎撞!若被皇后觉察…" 急喘间喉结滚动,"本王可替你周旋!"
江揽月惊疑退半步:"殿下想从臣女这得什么?"金铃随动作刮过伤口,疼得轻嘶。
"要你…要你别蠢到送死!"他倏然蹲身扯裂袖口锦缎:"抬脚!"
玄色云锦裹住她脚踝伤口,修长指节笨拙打结:"北疆军府有本王三万铁骑,凤翊宫眼线网三日内可摸清…" 布结越缠越乱,汗珠坠进金粉:"你只需…需将证据链补足…"
江揽月怔看玄袍领袖沾满血污金粉。前生她替他挡箭时,换来的只有一句:"脏了地毯。"
"殿下突然殷勤,"她猝然抽脚,"倒像换了魂。"
裴寒濯踉跄撞翻矮凳,腰蹀躞缠住她金铃链!"铛啷"脆响里两人滚作一团!他手肘撑在她耳侧,鼻尖距唇上金粉不过毫厘:
"胡言!本王…本王清查逆党顺带监看可疑人等罢了!"玉冠散落碎发扫过她锁骨,"你…你莫自作多情!"
柴门忽被撞响:"阿月姑娘!王大人嚷着搜楼!"
血污锦缎松脱刹那,江揽月自他腰间扯落鱼符:"三日内,"惊蛰剑鞘点向凤翊宫方位,"请殿下锁死西华门。"
裴寒濯攥着沾她金粉的鱼符,看赤足踏过满地狼藉。
更鼓声里,碎铃中滚出铜钥匙——正面刻"鹤年堂地窖",背面孔雀翎暗纹连成箭头,直指北境军镇图!
柴房小窗透出血色晨曦。裴寒濯摩挲鱼符上金粉,忽见内侧刻着小字:
"孤峰雪化日栽桃人安康"
——正是朱雀桥谢云辞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