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破晓,天光微亮。
曦和堂却早早地热闹了起来。不是因为有人病重,也不是药材出奇效,而是门口排起了长队...
全是来求符的。
张家闹鬼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虽然老张下葬已有三日,但城中百姓都认定了,是若曦姑娘手段高明、斩妖除邪。
于是这几天,不管头疼脑热、梦魇惊悸、孩子夜哭,甚至家猫不回家,大家都往曦和堂跑。
“若大夫,求个平安符!”
“大师,我梦见有人压我胸口,是不是鬼啊?”
“若姑娘,我家狗一直对空空气吠,是不是阴气重啊?”
若曦脑仁疼,实在受不了门口那堆人,于是亲手写了一块牌子挂在门口:
“此乃医馆,非道馆。”
可惜.....没用。
于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几味安神药材和引神木调制出香囊和香粉:“闻了就不做噩梦,安心入睡。”
人群这才散去一些。
她一边理药一边叹气:“这哪是行医,是降妖除魔……早知道就不开这馆了。唉,忙得连修炼都顾不上。得招个人才行。”
修士也是需要生活,也是需要吃饭,没钱?那什么都别想要了。
可她皱着眉想了半天:
“普通人?我不放心。鬼?更不可能,吓死人……”
她正自言自语,门口突然“砰!”地一声。
门被踹开,一个穿着锦服的家丁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
那家丁气势汹汹地开口:
“你就是若大夫?!”
若曦站在柜台后,闻声抬眼,看着门口闯入的两人。
轻轻开口,语气淡漠:
“买药,还是看病?”
那家丁冷哼一声:“你少装蒜!”
他抬手一指身后的道士,“王道长,动手,把这妖魔鬼怪灭了!”
王道长冷笑,袖袍一拂,脚踏罡步,口中念咒,一道符纸飞向若曦眉心。
若曦却连身子都没动,只是伸出两指,“啪”地一声,将符纸在半空夹住,轻轻一抖,纸灰飞散。
她勾唇一笑,笑意却凉得刺骨:“看来来看病的。”
“可惜,你已经无药可救。”
王道长脸色微变,却已来不及后悔,只觉得身前一阵风压袭来,一道黑影骤然逼近。
若曦一步闪现,手如幻影,一把扣住王道长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生生提离地面!
“这么早就要死人,不是很吉利。”
她冷笑一声,“不过,我的医馆也是可以和鬼做生意的。”
只见她掌心发力,王道长顿时七窍流血,皮肤飞速干瘪,转瞬间便化作一具干尸,体内灵魂被她抽出,凝成一枚拇指大小的妖丹。
她身旁的黑猫“喵”了一声,身形跃起,张口一吞,将妖丹吞下,双眸瞬间闪过一抹幽蓝灵光。
若曦抬手一点,一道青焰从指尖升腾而起,轻轻一点,那具干尸“嘭”地燃烧起来,化作灰烬,连一点尘埃都未留下。
她转头,看向目瞪口呆、几乎吓瘫的家丁,淡声道:
“你要不要也试试,买药,还是……看病?”
家丁被吓得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结结巴巴道:
“我、我是张公子的家奴……你、你要是杀了我,张公子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若曦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神情依旧淡漠。
“张公子?”
她似笑非笑:“哪一位张公子?”
她突然想到那位捕快也姓张,也就在这一刻明白,这两个人定是位那老张而来。
“四大家族,张家的第三位公子!”
若曦忽而一笑,那笑容轻柔得仿佛三月桃花。
“原来是他啊。”
若曦自然不认识什么张家公子,但是四大家族倒是熟悉,当年追杀她进乱葬岗,四大家族出了不少力。
竟然麻烦找上门了,那也不能怪她从张家开始,一个,一个,的灭门。
家丁眼中刚闪过一丝希望,若曦却已屈指一弹,一缕青焰在空中飞旋,没入他眉心,转瞬消失无踪。
若曦眼神淡淡,又从袖中取出一枚墨黑色的药丹,手指一弹,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滚到家奴脚边。
“吃了它。”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家奴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看了眼那颗泛着幽光的药丹,声音都颤了:“姑娘……我、我不敢……”
若曦轻笑一声,眸光淡漠,仿佛看着一只肮脏的虫子:“不吃也行,我让你尸骨无存。”
那黑猫跳上了案几,双眼如鬼火一般盯着他,低低咕哝,似是嗜血。
家奴顿时崩溃,像条狗一样爬过去,把药丹捧在手里,颤颤地塞进嘴里咽下。
喉结滚动,冷汗涔涔。
“很好。”若曦微笑,眸色冰寒,“现在去帮我带个信吧。”
家丁面如死灰,连滚带爬地逃出医馆,连鞋都掉了一只。
门“哐”的一声合上。
若曦慢悠悠地转身,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场与病人例行的问诊。
她走到柜后,坐下,喃喃道:
“死了个捕快,这么多事情。”
“真是无聊。”
她身边的黑猫跳上桌,吐了个哈欠。
此时此刻,醉春楼内,香气混着脂粉味弥漫。
张家三公子张子恒正倚着锦榻,怀中美人一左一右,衣襟半褪,娇笑盈盈,斟酒递盏。
“沈大人,来,尝尝这碧螺春香酒,京中难得一见。”张子恒笑得吊儿郎当,眼底却闪着试探的意味。
沈夜白坐在对面,身着捕头服,冷峻如霜,分毫未动杯中酒,只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
“你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这两个……人吧?”他扫了眼那两个笑得娇媚的女子,语气冷淡。
张子恒笑着挥挥手,两个女子识趣退下。
他换了姿势,端起酒杯,慢悠悠地说:“听说,我张家的老张……死得有些蹊跷?”
沈夜白眼神一凛,低声道:“没什么好查的,已判断为自杀。”
张子恒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的听的不是这个。他不是傻子,老张是他送进去的人,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笑着:“沈大人,我张家祖上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四大家族之一,不想被宵小污蔑。”
“本官断案,只看证据,不看家世。”沈夜白慢慢起身,冷声道:“你要查案,我奉陪。”
“可,你若想插手遮掩……我不介意从你查起。”
张子恒脸色微沉,指尖轻敲酒杯,背后那名带刀保镖低头上前一步。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可就在这一刻,那名早先奉命去曦和堂的家奴踉跄而入,满脸惊恐,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丝。
“少……少爷……她……她真是妖女啊……”
张子恒眉头一皱,刚想呵斥,谁知那家奴忽然扑通跪地,语速极快地将曦和堂发生的一切倒了个七七八八,话音还未落——
他猛地仰起头,嘴角牵出一抹诡异的笑....
“她说……下一个,就是你。”
刹那间——
“噗——!”
血从他的七窍喷涌而出,如泉涌般汩汩直流,眼珠泛白,身子剧烈抽搐。
紧接着,火焰从他胸口燃起,碧青色的火苗跳动无声,诡异而恐怖。
“啊啊啊——!”两个侍女尖叫失声,跌跌撞撞逃到角落。
张子恒猛地后退半步,脸色煞白。
沈夜白却只是淡淡看着,眸中无波无澜,早已习惯若曦这鬼修的手法。
那名带刀保镖“锃”地一声拔刀出鞘,挡在张子恒身前,四下宾客与倌人纷纷尖叫逃窜,酒楼顿时乱作一团。
数息之间,那家奴的身体已化作灰烬,随风消散,地面只留下一道幽蓝火痕,久久未散。
张子恒手中酒盏早已滑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响,酒液四溢。
他喉头一动,硬生生咽下惊恐,哑声开口:“这……这是什么妖术……”
沈夜白缓缓转头看向他,淡淡开口:“张公子,你还想查下去吗?”
张子恒手指微颤,将酒杯狠狠甩到地上,酒液四溅,吓得旁边女子连连后退。
“好、好得很。沈夜白,你就放着这妖女不管吗?”
沈夜白无奈的耸了耸肩,“她有做什么吗?”
“我沈夜白,看证据说话。”
沈夜白并不是拿若曦没有办法,只是没有到真正需要鱼死网破的地步罢了。而且,沈夜白有时候也会感觉,有些人应该死。
张子恒咬牙切齿,眼神阴狠,唇边却勾出一抹冷笑。
“好好好,沈夜白你等着。还有那个曦和堂,我张子恒记住你了。”
他一步步走出酒楼大厅,满腔怒火裹着那一丝未曾抹去的惊惧,脚步却格外沉稳。
“你若曦不是喜欢玩这些旁门左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他猛地转身,低声对身后的保镖喝道:
“把我们张家的‘供奉’请出来——我要她知道,惹我张家,是要付出代价的。”
夜晚,曦和堂——院中静悄悄,唯有檐下风铃轻响。
“吱——”
门缓缓打开,黑猫瞳孔碧绿,在夜色中如鬼魅般打量着人。
沈夜白站在门口,神情冷峻,却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若曦未现身,只是淡淡开口:“夜深了,沈大人来我这医馆,不太合适吗?”
“莫非,沈大人是终于要付那三两银子的药钱了?”
沈夜白踏入门槛,抬眸看着站在廊下的她:“你惹谁不好,非要动张子恒的人?”
他似乎不想付这个钱...
开玩笑,三两银子,他一个月的收入都不到三两。
若曦懒洋洋地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一盏热茶,低头吹了吹:“那条狗先来咬我,我只是把它收拾干净了。”
沈夜白蹙眉,沉声道:“张子恒似乎是要请高人来对付你了,你自己当心点。”
若曦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冷静又清亮。
“沈大人这是在担心我?害怕我命不久矣?”
沈夜白摇头,“我只是过来...提醒一下罢了。”
若曦笑了笑,哦了一声,又说道:
“沈大人,我可不是被谁三言两语就吓住的小大夫。”
“再说了——”她指尖轻弹,一道青火跃动在掌心,“既然他们敢来,我自然也不会客气。”
沈夜白叹息,沉默着离开了医馆。
这和他没有关系,他已经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