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亮。
城南捕快营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晨静。
“老张,老张!起来啦!”
门外,小捕快拍得“咚咚”响,急得直跺脚:“再不起老大就要来了啊!”
屋里却一片死寂。
小捕快嘟囔着,“这老张该不会又喝多了吧……”
他皱眉,伸手推门,门竟轻飘飘地“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一片昏暗,窗户没开,桌上还放着一个茶壶,茶味夹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却一口未泯。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老张?”
没有回应。
他绕过屏风,突然脚下一滑,低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整个捕快营房!
“死人了!!死人了!!”
一时间营房大乱,惊动四方。
而此时,一道沉稳的男声自院外传来,冷冷一句:
“怎么回事?”
几人让开,一个黑衣男子缓步而入,剑眉冷目,气势如山。
男人名为沈夜白,乃京城刑司之子,因少年时目睹血案,发誓入捕司。
——他,便是本地捕头。
他淡淡扫了一眼屋内,视线落在床榻上——
只见老张双目圆睁,口鼻流血,面色惨白,手中还紧攥着一个已经空了的钱袋,铜钱洒了一地……
他走近一步,忽而目光一凝。
身后小捕快吓得直抖:“大人……这是不是,中邪了啊?”
沈夜白沉默片刻,低声道:
“不像是中邪。”
“更像是一种收债。”
沈夜白目光停留在桌上那只茶杯,缓缓拾起,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老大,这茶……有问题?”小捕快心头一紧,语气发虚。
他记得很清楚,昨夜自己也鬼使神差地喝了那茶。不会连自己也要像老张那样……
沈夜白眸光沉静,淡淡问道:“这茶,哪来的?”
小捕快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闪,像是在衡量能不能说。
沈夜白只抬眸冷冷扫他一眼,未动声色,那目光却仿佛一柄冰刃,直逼人心。
小捕快顿时一哆嗦,立刻把昨日之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连老张平日仗势欺人、收钱敲诈的行径也不敢隐瞒。
沈夜白听完,冷冷一笑:“老张平日仗势欺人,倒也罢了,竟敢拿我刑司的名头横行作恶。”
他目光一转,落在那小捕快身上,语气骤冷:“你——那袋钱,你也收了?”
“没、没有!”小捕快连连摆手,“我哪敢啊老大,真的没动一文!”
“哼,你最好没有。”沈夜白眼神如刃,语气冰冷。
他沉吟片刻,又吩咐道:“叫仵作过来,验尸。再去通知老张家属。”
最后,他将目光收回,转向小捕快,语调一凛:
“你,跟我走一趟——曦和堂。”
“我倒要看看,这位若曦姑娘,究竟是什么来路。”
午后微雨,曦和堂门前,三只乌鸦栖在檐角,羽翼微收,似睡非睡。
“怎么突然下雨了...”小捕快纳闷呢喃,“刚刚还是晴天...”
“咚咚咚——”门外响起叩门声,紧而稳,不急不缓。
“若大夫。”门外人朗声道,“刑司沈夜白,有事询问。”
若曦正坐于案前研墨,手势未停,仿若未闻。
黑猫却尾巴一翘,迈着猫步踱到门前,叼住门绳,一扯。
吱呀——
木门自行打开,一道冷风卷入堂内,带着外头雨气。
沈夜白一踏入门槛,便感到温度骤降几分,眉心微皱。
若曦仍未起身,只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带敬畏,却似曾看透人心。
“沈大人远道而来,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好礼。” 她语调温柔,尾音带笑,却让人背脊一冷。
“一包安神茶,能否代劳?”
昨日才赶走小弟,今日又来了老大。这些人倒也不会累。可今日,她想,这一位应不是为了钱财而来。
沈夜白冷声道:“茶,就不喝了。”
“有人命案与你医馆有关,我奉命来查。”
开门见山,一直都是他的风范,什么人情世故,他不会,也不在乎。
若曦冷笑,果然是来查案的,这是怀疑上她了?
“命案?”若曦手中笔一顿,垂眸轻笑,“我一个大夫,手上怎么会有命案呢?”
“昨日,老张来到你的医馆,带了一些铜钱和一包药茶包回去,可有此事?” 他冷笑问道。
若曦若有所思的回答,“原来是他啊,那个男人阴气太重,想邀请他和一杯安神茶,再开个药方。”
若曦叹息说道,“谁知那位大人,不愿意呢。”
“怎么?那大人死了?”
沈夜白冷笑一声,“看来你脱不了关系。”
“人,怎么能无声的死去呢?”
“你那个茶到底是什么。”
若曦浅笑,“人死在你们衙门,不查你们自己,反倒来查我?”
“真是可笑。”
“这茶名为‘忘忧’,可安神、可解郁,还能避免不干净的东西。”面纱之下,玩味一笑。
她端了一下自己的茶杯,语气依旧平淡,“大人要查,可以查,但先说好,进了曦和堂,就要守我的规矩。”
若曦眼神如冰刃,指尖掐诀,一盏灯火轰地亮起。
那火光中,一只只纸鹤飘然升起,绕过堂梁,似在低语哭号。
沈夜白身后的小捕快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地。
沈夜白眉头一皱,他知道这若大夫一定有问题,可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个修士,还是个鬼修!
若曦微微一笑:
“这是悬命灯,上面挂的是曦和堂今月将至之命。”
她手指一点。
其中一盏灯,火光突兀地闪烁,纸鹤坠落,香灰未散。
若曦看着沈夜白,语调轻柔,却如一把刀轻抚喉咙:
“这盏,名‘白夜’,挂的是你的命。”
沈夜白眼眸骤冷,掌中气劲微动,衣袍震起。
两人相对而立,一动一静,杀意暗涌。
同样都是修士,沈夜白并不会惧怕。鬼修虽然厉害,可又不是无敌的。
可下一刻,若曦却轻笑,抬手将那盏灯一吹。
火灭。
“不过一盏纸灯而已,大人别当真。”
沈夜白盯着她许久,忽而收手,转身之际只留一句:“你这曦和堂,本官会再来。”
若曦目送他离开,眼中笑意渐敛,转头低语:“本来就没打算你只来一次,我这,要的就是来回客。”
黑猫喵了一声,跃上她肩头。
风起,灯灭。曦和堂,继续候命。
雨停后,衙门后院的验尸房仍弥漫着草药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沈夜白站在门口,黑袍微卷,目光凌厉地落在尸体上。
仵作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发颤:“大人……验过了,死因……确为勒颈。”
“谁勒的?”沈夜白语气低沉。
“……是他自己。”
空气凝滞。
沈夜白走近一步,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仵作忙抖着手,拿出一条碎裂的布带:“死者用这布带缠绕颈部三圈,末端打了个活扣,力道稳定,勒得极准....不像外力,更像……自己。”
沈夜白蹲下身,看着尸体那泛紫的脖颈,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自己勒死自己?他是疯了?”
仵作低头喃喃:“若真是旁人动手,尸体理应有挣扎痕迹……可他的手指甲缝里,只有这布带的纤维,没有他人指纹……不像他杀。”
沈夜白抬眸,望向半掩的窗子,若有所思。
想起若曦的话,“这药茶能避免不干净的东西。”
“老张,没有喝茶吗?”沈夜白看向昨天一起去曦和堂的其他捕快,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你们喝了吗?”他又问道。
而这一次大家都点头了。他们全都喝过,就老张没有喝....
“他看见了不该看的。”
沈夜白收回思绪,冷声吩咐道:“把尸体暂时封存,谁都不许动。”
“另外,去查曦和堂过往有没有案底。”
“还有,把那盏‘白夜’灯,给我也画一份出来。”
他站起身,黑袍如夜,语气森寒:
“这个案子……已经不是一桩命案这么简单了。”
“鬼修,这一次真闹鬼了。”
天刚亮,城南街口就热闹起来了,卖早食的,挑水的,吆喝声、锅铲声此起彼伏。
忽地,有人跌跌撞撞地从巷子里冲出来,脸色惨白,喘着气大喊:
“死人啦——!死人啦!衙门口的老张死啦——!”
街上顿时炸开了锅。
“谁?哪个老张?”
“就是那个衙门里的捕快啊!凶巴巴的那个!”
“我听说是——鬼害的!
“我听说几年前他才打了个女的,说她邪门儿,今天就……死了!”
“是不是那回来复仇了!”
小摊贩放下手中热腾腾的油饼,靠近低声说:
“听说他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舌头都伸出来了,身上没伤,就是自己勒死了自己!”
“自己勒死自己?!这不是鬼上身是什么?!”
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越来越吵,甚至有人往身上贴了祈福符,有婆婆嘴里念着平安咒。
就在人群躁动不安之时,一匹马骤然停在街口。
马背上,沈夜白身披黑袍,眸色如刃,缓缓扫过众人。
“闹够了没有?”
街上顿时一静。
他翻身下马,朝曦和堂的方向走去,步伐稳而冷。
人群悄声议论:“他来了,他来了,就是刑司那个……冷面阎王。”
“他是不是也要死啊?”
“嘘,你不想活了!”
沈夜白并未理会,只在心中冷笑一声:
“鬼,若真的是鬼,我也要看看是谁在替他们申冤。”
沈夜白也有听闻老张的事情,那被打死的女人,最后只成为了一个传言,毕竟没有证据。
就连一个尸体都没有看见。可这一刻沈夜白也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那老李去哪里了?
和那位女子一样,凭空消失了?
这件事情,一定和这位若大夫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