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彦清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他走至桌案旁边,坐了下来,展开信笺,凝神细读。目光扫过一行行字迹,眉峰越蹙越紧,指节因用力握拳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他原以为那奸相不过是个欺压良善、玩弄权术的佞臣,万没料到,此人竟胆大包天至如此地步——不仅欺君罔上,更行那卖国求荣的勾当!
一股狂暴的冲动直冲头顶,他几欲将手边的书册狠狠掼在地上!他强压下几乎要破腔而出的怒火,重重地吁出一口浊气。
就在这叹气平复的瞬间,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方桌案上的一本颇为陈旧的册子……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带着几分探究和些许未散的戾气,伸手将那册子拿了起来,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封面,终是忍不住翻开,目光落在那些繁复而细腻的花样上,“原来是本绣样。”他自语道,只见上面描绘着各种花鸟虫鱼的传统纹样,线条流畅,栩栩如生。翻到其中一页时,他的手指蓦然顿住。
那书页上竟画着与自己腰间绣囊样式相同的一对鸟儿。苏彦清心中一动:吴昭音腰间似乎也佩着同样纹样的绣囊。那册子图案旁还用娟秀的小字标注着“鹣”字样。
“南方有比翼鸟焉,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他情不自禁地吟诵出古语。原来这就是传说中象征着忠贞不渝、生死相依的鹣鸟!凝望着图样上那对缠绵依偎、比翼双飞的鸟儿,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恰在此时,珠儿端着两杯刚沏好的热茶,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她看到苏彦清正专注地看着那本绣样,目光落在鹣鸟图案上,不由得抿嘴一笑,轻声解释道:“苏大人喜欢这个花样吗?”
苏彦清闻声抬头,状似随意地问道:“这鹣鹣之鸟,寓意深远,倒是别致。”
珠儿将茶盏轻轻放在石桌上,凑近苏彦清,俏皮地悄声道:“是呀!在我们家乡那边有个老说法儿……女子绣了这个,可是要送给心仪之人呢!”
苏彦清闻言,握着画册的手指猛地收紧,心口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但面上仍波澜不惊道:“哦?那你家小姐可有……心仪之人?”
珠儿抱着茶盘连连点头,抿嘴笑道:“不过,是个故人。”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走开了,独留苏彦清一人怅然。
绣鹣鸟?心仪之人?故人?
一股不安和酸涩瞬间攫住了他。联想到方才吴昭音对刘凌风那份显而易见的信任与感激,还有刘凌风在她危难时出手相救的“侠义”,再想到她对刘凌风的关切与忧心忡忡的挽留……难道……难道她心仪之人,竟是他?
他感受到了心底的慌乱,却又不敢去深究这份恐慌和失落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空气里残留的梅香,此刻竟带上了一丝苦涩的意味。他端起珠儿放下的茶盏,指尖冰凉,杯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此时,吴昭音踩着满地碎红回到了堂内,裙角沾着后院新鲜的泥痕,几片碎叶狼狈地贴在小腿上。“方才后院的西墙角矮墙塌了半堵。”她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还带着泥土的微凉,“许是前几日连着雨雪,土墙的根基松了。”
苏彦清回过神,放下茶盏,直起身来。目光掠过她裙角的泥点,最终凝在她鬓边那支歪斜欲坠的珠簪上,几缕乌发散落颈侧,“姑娘发簪松了。”苏彦清声音低沉道。
“嗯?”吴昭音抬手去摸,指尖触到松脱的珠簪,窘迫间想自己整理,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推开。
“别动。”苏彦清已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吴昭音心头莫名一跳,依言垂眸。
他微凉的指尖拂开她颊边散落的发丝,拢起滑脱的青丝。一手稳住发髻,另一手拈起木簪重新寻找位置。就在这一瞬,苏彦清眼前光影流转——那晚溶溶的月光之下,他亦是这般替她簪发,而此时却心跳如鼓………
指尖下,是她此刻真实的、灼人的温度。苏彦清全身血液上涌,猛地回神!他倏地发现,就在刚才,他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个画面之中。也就在这顷刻间,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这认知带来的并非狂喜,而是莫名的恐慌。因为他心下以为吴昭音已是心有所属。倘若自己内心的这份情愫一旦破土,会不会连此刻这近在咫尺的距离都会变成遥不可及的鸿沟?
“呃!”他如遭火燎般猛地抽手,甚至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转而肃声道:“那卢知年现已罢官,本官须速回大理寺处置马三一案……告辞!”话音未落,他已踉跄转身,几乎是夺门而逃。
吴昭音怔在原地,望着苏彦清狼狈逃离的背影,若有所思。
巧的是,偏是这日,花掌柜终于悠悠转醒。据她回忆,在其晕厥之前所见之人确实是卢顺。可惜大理寺贴出告示,那嫌疑犯马三已在狱中畏罪自戕,据说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席春阁的生意愈发红火,吴昭音
偏巧这日,花掌柜终于悠悠转醒。据她所言,晕厥前所见之人,正是卢顺。可惜那嫌犯马三竟恰在当日畏罪自戕于狱中,据说连尸骨都无人收敛。席春阁的生意愈发红火,而吴昭音依然每日蒙着面,在绣坊的丝帛堆里飞针走线。
只是,那熟悉的身影后来一连多日未现。只有偶尔,她在楼顶整理锦缎或低头拨弄织机时,会下意识望向门外。熙攘人流中,街角檐下,一抹熟悉的官袍衣角,一闪而过。
有时傍晚归家,青石板路上,身后似有目光如影随形,可当她猝然回望,只有空荡街巷与飘零落叶。
日子在忙碌与“错觉”中滑过。吴昭音发现,后院倒塌的矮墙已被悄然修葺一新。新砖整齐坚固,泥瓦匠手艺干净利落。她指尖拂过冰凉的新砖,心绪复杂难言。
大理寺的书房常亮至后半夜。苏彦清时而摩挲着光亮的梅花簪,时而对着案头的卷宗出神。一个夜里,他笔尖饱蘸了浓墨,悬停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鬼使神差地,他抽过一张干净的宣纸铺开。墨色在纸上晕染开,起初是无意识的线条,渐渐勾勒出一个低垂的、专注的侧影轮廓,纤细的手指捏着银针,针尖下是一朵正在绽放的新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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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日里,他则忙碌于衙门和案发现场,用公务和刻意的疏远包裹自己。然而,一道密令却每日风雨无阻递至陈聘手中:“席春阁那边,仔细些。她若踏夜晚归,务必护其周全。”
这刻意的疏离与暗中的守护,如同一张无形的网,不仅笼罩着他自己,也将吴昭音困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日益加深的失落里。
忽然一日,细雨初歇。吴昭音刚回吴宅,便见刘凌风背着个麻袋默立阶前,满面尘霜,神色凝重。
“吴姑娘,”刘凌风压低声音,急语道,“我救了个人,劳烦你帮我照看几日。”
“人在何处?”吴昭音一怔。
刘凌风放下麻袋,掀开一角,浓烈的草药与污浊血腥气扑面而来!吴昭音惊讶地掩住口鼻,探看清袋内情形,心猛地一沉。
只见袋中蜷缩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脸上沾满黑泥与暗沉血污。裸露的胳膊布满狰狞交错的青紫淤痕和皮开肉绽的伤口,草草敷着止血药,仍有血水渗出。头发如枯草纠缠,遮住大半张惨白的脸。
“这是……?”吴昭音骇然,继而扫视四周,急急低声道:“快进屋,进去说。”
屋内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浊气。昏黄的油灯下,吴昭音轻轻地用温水布巾一点点擦去女子脸上污泥,露出惨白瘦削的脸颊,眉头痛苦紧锁,嘴唇无声翕动。吴昭音推灯细看,竟觉眼前女子如此眼熟……
吴昭音又执起那女子的手腕,三指轻扣寸关尺,凝神细察脉息。片刻后,她眉心微蹙,旋即又俯身细细检视女子身上的伤势痕。那女子用力睁开虚弱的双眼,看了一眼她。
“佟——慧娘——”吴昭音一声惊呼,这才将那女子认了出来。
一旁的刘凌风侧身避让,声音压得很低:“我潜入相府时,恰见她被相府的仆人弃于城外乱葬岗。我见她尚存一丝气息,就……救了她。奈何刘某只通些拳脚……”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只得冒昧寻来,恳请——”
“去拿几副药来——”吴昭音打断了他,旋即伏在书案写下一张处方,递给刘凌风道:“这个时辰,怕是只有城西药铺尚未打烊,还要有劳刘兄跑一趟。”说着便从抽屉里拿出一锭银子。见刘凌风退了半步,吴昭音嗔怪道:“拿着,快去!”刘凌风接过银子,火速消失在夜色里。
与此同时,衙门值房内烛火通明。陈聘垂手肃立,低声向苏彦清禀报。
“什么?!”苏彦清倏地从案后站起,带倒了手边的笔架,狼毫滚落一地。
陈聘俯身拾起地上的狼毫,沉声道:“刘凌风每夜潜守相府附近。今日却见那相府护卫鬼祟出城,他一路尾随至荒僻乱葬岗。那伙人竟将一女子自府中带出,弃于乱岗之上。刘凌风许是见她尚存一息,便趁夜背负至吴宅。”
苏彦清闻言,默默地坐了下来。
“大人,要不要备马?”陈聘将狼毫轻轻搁在桌上。
苏彦清又将桌案上的狼毫轻轻地挂在了笔架上,缓声道:“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