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杂着泥土和花草的芬芳,让人的心灵整个都变得安静起来。
乔三娘一手牵着景小花,另一只手亲热地挽着蒲娇娇,正侧过头轻声说着话。
蒲顺义跟在她们身侧,目光四处看着寺庙的景致,神态轻松。
“哎呀,这不是三娘妹子吗?”一个略带沙哑的爽朗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赵婶子正笑着朝他们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年轻姑娘。
“是赵家嫂子,”乔三娘脸上立刻堆满了笑,迎了上去,“可真是巧了,你也带孩子来上香?”
“可不是嘛,”赵婶子拉过身边的少女,拍了拍她的手背,对乔三娘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外甥女,这几日正好来看我,我寻思着今日天气好,就带她出来转转,求个平安。”
那少女穿着一身干净的浅绿色布裙,梳着双丫髻,听见介绍,头垂得更低了,只是轻轻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众人,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搅着衣角的手指都有些泛白。
乔三娘何等眼力,心下了然,热情地拉住赵婶子的手:“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咱们一道走走,人多也热闹些。”
“那敢情好!”赵婶子爽快地应下。
一行人便合在一处,慢慢向着大殿走去。
赵婶子的外甥女实在太过腼腆,几乎不敢说话,更是不敢朝蒲顺义的方向看上一眼。
那份显而易见的局促,让气氛有些微妙。
蒲娇娇心思细腻,主动走到了那少女身边,笑着问道:“妹妹叫什么名字?瞧着比我小一些,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呀?”
有了蒲娇娇的温言软语,少女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了些,声如蚊蚋地回了句:“我叫春禾,平日,平日里就做些针线活。”
蒲顺义站在一旁,看着几个女人家凑在一起说话,只觉得有些插不上嘴。
他虽不解其中关窍,却也明白自己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怕是会惹得人家姑娘家不自在。
他挠了挠头,目光落在了正仰着小脸、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景小花身上。
“小花,想不想看得更高些?”蒲顺义蹲下身,冲着景小花张开双臂。
景小花眼睛一亮,立刻松开乔三娘的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扑进了蒲顺义怀里,奶声奶气地喊道:“要!舅舅,要高高!”
蒲顺义哈哈一笑,手臂稍一用力,便将景小花稳稳地举了起来,让她安安稳稳地骑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咯咯咯!”
景小花的位置瞬间高了一大截,视野豁然开朗。
她兴奋地拍着小手,清脆的笑声在寺庙古朴的庭院里回荡开来,引得不少香客都投来善意的目光。
乔三娘和赵婶子回头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山间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香火缭绕的庙宇屋檐。
蒲娇娇手里捏着那支写着“上上大吉”的签文,只觉得有些好笑,她随手一摇,竟摇出了旁人梦寐以求的好彩头。
她侧过头,看见春禾正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那支中平签折好,收进袖袋里,低垂的眼睫上还挂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失落。
蒲娇娇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安慰道:“一个签文而已,不必当真。这东西说到底,求的不过是个心安。”
春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声音细弱蚊蝇:“娇娇姐说的是。”
她心里却想着那句“路程坎坷”,只觉得前路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薄纱。
她求的是姻缘,就是想着嫁个好人家,姨母一直说蒲家的条件很好,如果她能嫁过去,肯定不愁吃喝,说不定还能有人伺候。
但是今天的签文真的很不顺利。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正陪着外甥女玩的男人,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虑。
一行人拜别了寺庙,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山路缓缓下行。
乔三娘走在前面,心里头反复盘算着今日之事,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儿子蒲顺义跟上来。
“顺义啊,”乔三娘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眼神却不住地往儿子脸上瞟,“今天感觉怎么样?”
蒲顺义正带着景小花玩得高兴,被母亲这没头没尾的一问,弄得一头雾水。
他愣了愣,老实地回答:“什么怎么样?山里空气挺好,就是路不太好走。”
跟在后面的蒲娇娇听到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快走几步,赶到哥哥身旁,用手肘轻轻捣了他一下,眉眼弯弯地解释道:“哥,娘是问你,今天见到的春禾姑娘如何?”
蒲顺义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热得发烫。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哪儿看清人家姑娘长什么样了。就觉得……那姑娘可能有些怕人。”
那窘迫的模样,好像他自己是那个姑娘家。
蒲娇娇见他这副纯情的样子,笑意更深了。
短暂的脸红过后,蒲顺义反倒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坦然了许多。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乔三娘。
“娘,”他开口,声音诚恳,“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妇不是请她进来享福的。”
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不再有方才的局促不安。
“我常年要往外跑,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我希望家里的那个人,能把持住家里的一切事情,是个能和我一起携手共进的妻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好让母亲能完全明白自己的想法。
“春禾姑娘……我觉得她的性子太腼腆了些,怕是合不来。不是说她不好,她很好,只是,”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希望我未来的妻子,性子能更外向一些,能独当一面。家里家外,我们夫妻同舟,一起打理我们的小家,那样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没有半分轻浮,全是为一个家的将来做的实在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