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后娘,攻心就用美食吧!》 第176章 拒绝 “你当自己是金子做的,人人都得喜欢?”她瞥了宋飞一眼,语气轻松地说道,“别说你了,就算是我来做,也保不齐有那么一两个不爱吃的。众口难调,咱们做饭的,尽心尽力就够了,哪能事事都求个圆满。” 就像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手艺好一样,所以她也没觉得所有人就应该喜欢自己做的饭菜。 而且她做饭菜主要是因为乐趣,当时找这个工作也是想着要有个进项,毕竟她不确保自己能不能养活两个孩子。 再加上当时也不知道会和景修彦是什么情况,她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过此刻,不说和简弘那边的进项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就是和景修彦的感情也比较稳定,所以衙门的这个工作,倒是无所谓做不做。 她考虑的是,景小花年龄渐渐大了,很多东西都要学起来了,所以若是宋飞这边真的可以代替,那她就要辞去这边的工作。 她还是更喜欢自在一点的生活。 不然也不会在成为百万博主之后,依旧窝在一个她的小家,因为很自在。 后厨升腾起的袅袅热气,驱散了些许盘桓在远中寒意。 大锅里滚着浓稠的肉粥,香气霸道地钻进每一个角落。 蒲娇娇拿着一把长柄木勺,耐心地搅动着,防止粥粘锅底。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站得笔直的宋飞。 “你看,”她用勺子舀起一点姜末,示意宋飞靠近些,“这姜末要等肉糜都煮散了,粥也滚开了再放。放早了,久煮之下辛辣味会变苦,放晚了,又压不住肉腥气。” 宋飞的目光紧紧锁着那锅粥,神情专注,仿佛在研读一本深奥的典籍。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蒲娇娇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我……我来试试?”他有些不确定地伸出手。 “当然。”蒲娇娇毫不犹豫地将木勺递给了他。 宋飞接过木勺,学着蒲娇娇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搅动起来。 他的动作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变得流畅自然。 他并非如自己所说的那般笨拙,只是那深植于心的不自信,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了他的手脚。 蒲娇娇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她发现宋飞是个极有悟性的人,许多事情只需点拨一次,他便能举一反三。 今天做的饭菜,几乎都是蒲娇娇一边做,一边和宋飞讲解一些技巧。 当然,这些技巧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能够提高味道的一些小偏方。 这些东西怎么说呢,一个人一个习惯,所以蒲娇娇告诉宋飞的时候也说的很清楚。 他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来,甚至更改一些东西,让味道不太一样。 今天的饭菜衙役们吃的很快,虽然说已经全部都上了轨道,但是还是有很多的事情。 蒲娇娇和宋飞一直忙到最后,将所有锅碗瓢盆都清洗干净,才算松了口气。 两人走出后厨,正准备回去歇息,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旁传来:“蒲娘子,宋小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崔师爷正站在廊下,面带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 “崔师爷。”蒲娇娇福了福身,宋飞也跟着拱手行礼。 崔师爷缓步走近,先是看了一眼宋飞,眼中带着几分赞许,随即目光转向蒲娇娇,温和地说道:“蒲娘子一回来就来到这边,辛苦了。” “师爷言重了,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蒲娇娇轻声应道,又补充了一句,“今日主要还是宋飞在忙,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 被点到名字的宋飞脸上一热,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崔师爷笑了笑,没有在此事上多言,而是转入正题:“蒲娘子,县尊大人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大人请讲。” “还是冠以功德碑的事情。”崔师爷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现在已经有人接洽,甚至愿意多捐赠点东西,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字在最上面。” 不过黎城县那些大户人家都喜欢藏着掖着,又害怕自己捐赠多了,当那个冤大头,又担心自己捐少了,没得到头名。 所以他们来旁敲侧击了很长时间,就想知道别人捐了多少。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着蒲娇娇:“大人知晓蒲娘子心思通透,想请你来主理此事,来帮忙记录核算功德碑。” 蒲娇娇闻言,清澈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波澜,她几乎没有思索,便微微摇头。 “多谢县尊大人抬爱,”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只是此事,民妇万万不敢应下。” 崔师爷明显有些意外:“哦?这是为何?此乃扬善之举,由蒲娘子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蒲娇娇抬眼,直视着崔师爷,不卑不亢地说道:“师爷,您想,这功德碑为谁而立?为的是彰显官府体恤百姓,为的是凝聚人心,让所有受灾的百姓感念朝廷与县尊大人的恩德。”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在崔师爷的心上。 “我一个寻常女子,何德何能,站在这功德碑之前?此事若由我出面,那些大户人家肯定很是疑惑,为什么我一个女子要记录这些东西? 虽然说福安镇的事情有心人肯定能够打听到,但是这里是县城,不用县衙的人,而是用我,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一番话说完,崔师爷脸上的惊讶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与震撼。 他从未想过,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娘子,竟能将事情看得这般通透,能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得如此清楚。 蒲娇娇见他沉默,又继续说道:“依民妇浅见,此事非崔师爷您莫属。 您是县尊大人的左膀右臂,从赈灾开始便事事亲为,尽心竭力,百姓们都看在眼里。 由您来记录这些信息,才是名正言顺,也最能体现县衙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和肯定。” 崔师爷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在微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 他看着眼前的蒲娇娇,目光中充满了由衷的赞赏与敬佩。 第177章 腊肠 他直起身,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果决:“多谢蒲娘子提点,我这便去回禀县尊大人。你的这番话,我也会一字不漏地转达。” 蒲娇娇目送崔师爷离开。 她确实没有想要继续参与的意思,黎城县的情况不同于福安镇,情况要比福安镇复杂的多。 她自认为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人,确实没有想要和那些老狐狸打太极的意思。 这种事情,还是让真正的掌权者来进行拉扯,她这种小虾米,还是算了。 蒲娇娇没有在想这个事情,毕竟到了黎城县这个层面,就不是福安镇那种小打小闹。 她先去接了栓子,和朱大娘说了会儿话,这才带着栓子离开。 连日的大雪初歇,天空却依旧是灰蒙蒙的,透不进半点阳光。 街道被清理出一条窄道,两侧堆着半人高的雪墙,融化的雪水混着泥土,让路面变得泥泞不堪。 蒲娇娇牵着栓子的小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街上。 “婶婶,我们不去找花花妹妹吗?”栓子仰着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好奇地问。 “我们先去买点东西。”蒲娇娇紧了紧他的手,柔声应道。 往日里热闹的集市,此刻显得分外萧条。 菜贩的摊位稀稀拉拉,上面摆着的不过是些冻得发黑的萝卜白菜。 唯独街道口的猪肉摊子,倒是红彤彤的一片,显得格外扎眼。 只是那肉,也太多了些。 案板上、挂钩上,密密麻麻全是分割好的猪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生肉气味。 “荣叔。”蒲娇娇领着栓子走上前。 猪肉老板荣叔正坐在摊后的小马扎上,双手笼在袖子里,满面愁容地看着自己的摊子,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娇娇啊,来买肉?” “嗯,给我来两斤五花,要肥瘦相间的好肉。”蒲娇娇说着,又指了指旁边一挂品相极佳的猪后腿,“那条腿我也要了。” 荣叔精神稍振,连忙起身,手脚麻利地割下五花肉,又取下那条猪后腿,用草绳仔细捆好:“好嘞!” 他一边称重一边叹气:“也就是你还愿意买这么多。唉,你是不知道,这扬雪灾,山里塌了窝棚,附近庄子养的猪,冻死、砸死的数都数不清。这不,都拉到我这儿来了。” 荣叔指了指摊子后面用油布盖着的几个大木盆,愁眉苦脸地道:“现在天冷,这肉还能冻着。要是再过些时日,天气一回暖,这么多肉,我可怎么办?非得烂在手里不可。” 他用力剁下一块骨头,声音里满是焦虑:“如今这光景,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先顾着买粮糊口,哪里还有闲钱天天吃肉。这肉价一降再降,还是没人买,我真是愁得几宿没睡好觉了。” 蒲娇娇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猪肉,心里一动,问道:“荣叔,你这儿总共有多少猪肉?” “少说也有几千斤!”荣叔一屁股坐回马扎上,摆了摆手,神情颓然,“收是收来了,可卖不出去,都是要亏进去的本钱。” 几千斤。 蒲娇娇的眸光微微闪动,一个念头在心底悄然萌发。 她看着那些鲜红的猪肉,仿佛看到的不再是令人发愁的滞销品,而是一串串油亮诱人的希望。 “荣叔,您先别急。”蒲娇娇付了钱,接过两大包猪肉,若有所思地说道,“法子总会有的。” 她没再多说,只和荣叔道了别,便一手拎着肉,一手牵着栓子,朝着蒲家的方向走去。 蒲家院门虚掩着,刚一推开,一股混合着麦香和柴火气息的暖流便扑面而来。 “娘!你回来啦!”景小花像只快乐的小蝴蝶,从堂屋里飞奔出来,小脸上沾着几点白色的面粉,更显得娇憨可爱。 她献宝似的举起手里一团奇形怪状的面疙瘩:“你看!外祖母在蒸馒头,这是我捏的小兔子!” 栓子看得眼热,立刻挣开蒲娇娇的手:“我也要玩!我也要捏兔子!” “去吧,先去把手洗干净。”蒲娇娇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堂屋里,景宏毅正端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练着大字。 他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袄,手上戴着一双蒲娇娇前些日子给他做的半截棉手套,既能保暖,又不妨碍握笔。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娘。” 随即又低下头,专注于笔下的墨迹。 蒲娇娇把猪后腿放在桌上,拎着那块五花肉进了厨房。 乔三娘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映得她脸上红光满面。 两个孩子洗完手,也跑了进来,围在案板前,像模像样地跟着乔三娘学捏面团。 “娘,我给家里带了些肉。”蒲娇娇将五花肉放到案板上。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乔三娘嘴上嗔怪着,眼里却满是笑意。 蒲娇娇帮着往灶里添了根柴,看着跳动的火苗,开口道:“娘,我刚才去荣叔的肉摊,听他说了一件事。” 她将猪肉滞销,荣叔有几千斤猪肉愁卖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乔三娘听完,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叹了口气:“唉,这扬雪灾,真是害人不浅。这么多好好的猪肉,要是真放坏了,那可太糟蹋东西了。” 主要是现在大家都是眼睛盯着粮食,肯定没有余力想别的。 “是啊。”蒲娇娇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所以,娘,我在想,我们能不能把荣叔的那些猪肉都收了?” “什么?”乔三娘大吃一惊,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看着女儿,“娇娇,你没说胡话吧?几千斤猪肉,我们家怎么吃得完?收来做什么?” 蒲娇娇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娘,我们可以做成腊肠。” 第178章 三种口味 “对。”蒲娇娇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自信,“我有一个做腊肠的秘方,做出来的味道极好。而且腊肠这东西,只要晾晒风干得好,能放上很久。 现在猪肉价钱便宜,我们正好可以大量做。等到雪灾过去,大家的日子缓过来了,这腊肠不愁没有销路。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粮食的事情她根本不到安心,等衙门把功德碑的事情做好,粮食就会源源不断的过来。 而且现在天气已经好了很多,大雪不再封路之后,外面的粮食也能进来。 就算粮价比之前高,但是不会存在缺粮的情况。 大家的恐慌也会少很多,这样一来,就不会只盯着粮食去囤粮,而是会放在别的食物上面。 蒲娇娇看着乔三娘眼中闪烁的好奇与期待,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自信说道:“娘,这东西光靠嘴上说,终究是虚的。等我今天回去,亲手做一些腊肠出来,您一尝便知晓其中滋味了。” “哎,还折腾着回去做什么?”乔三娘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明亮,行事比蒲娇娇想的还要干脆利落,“就在这儿做!咱们家就是开杂货铺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哪样不齐全?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我让你哥去准备。” 蒲娇娇心中一动,觉得这主意甚好。 这门生意本就是她打算交给蒲家人来做的,如今在自家铺子里动手,既省了她来回奔波的工夫,又能让娘和兄长第一时间上手,确实再合适不过。 蒲家的杂货铺里,寻常的调料一应俱全,也免去了她另外采买的麻烦。 她点了点头,笑道:“那敢情好,就听娘的。” 说做就做,蒲娇娇不再耽搁,转身便对一旁候着的蒲顺义喊道:“哥,你过来一下。” 蒲顺义立刻凑了上来,憨厚的脸上满是认真:“妹妹,啥事?” 蒲娇娇利索地拿起纸笔,在柜台上一边写一边说,很快就列出了一张单子,递了过去:“照着这单子上写的,帮我把东西都置办齐了。” “好嘞!交给我!”蒲顺义看也不看,宝贝似的将单子揣进怀里,拍了拍胸脯,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去后院库房里翻找起来。 蒲娇娇则没闲着,她跟乔三娘打了声招呼,便提着篮子出了门。 她先是又去了一趟街角的荣叔肉铺,挑拣了最新鲜的猪后臀肉和一长条干净的猪小肠。 随后,她又转身拐进了不远处的药铺。 眼下这年头,并没有专门售卖香辛料的店铺,诸如八角、桂皮、香叶之类的东西,都得去药铺里当药材来配。 药铺的伙计一见是她,连忙热情招呼。 只是如今城中药材紧缺,许多药材架子上都空了些。 好在蒲娇娇要的这几样并非什么珍稀难寻的救命药,只是寻常的调味香料,药铺里存货尚足,很快便给她配齐了。 等蒲娇娇提着满满当当的篮子回到蒲家杂货铺时,蒲顺义也已经将她单子上罗列的各色物件都找了出来,一样样摆在后院的空地上。 “娘,咱们开始吧。”蒲娇娇将买来的猪肉放在干净的案板上。 乔三娘早已挽起了袖子,兴致勃勃地应了一声,母女二人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清洗猪肉和肠衣。 蒲娇娇看了一眼旁边跃跃欲试的蒲顺义,指了指那一大块洗净的猪肉,笑着安排道:“哥,你这一身的好力气可不能闲着,这剁肉馅的活计,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蒲顺义最听妹妹的话,当即拿起两把菜刀,左右开弓,对着案板上的猪肉便“铛铛铛”地剁了起来。 刀光闪烁,沉稳而富有节奏的剁肉声很快在后院中回响。 不多时,一大盆肥瘦相间的鲜红肉馅便剁好了,细腻均匀,可见其用心。 蒲娇娇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拌馅环节。 她净了手,走到那一大盆肉馅前,对乔三娘和蒲顺义说道:“这腊肠的口味,可以随人喜好变化。我先调配三种,到时候等做好了,你们看看喜欢什么味道。” 她先是分出一部分肉馅,加入了大量的辣椒粉和花椒粉,又添了盐、姜末等佐料,搅拌均匀后,一股浓郁的香辣气息便扑鼻而来。 “这是香辣口的,适合喜好重味的人。” 接着,她又在另一盆肉馅中加入了糖、酱油和些许果酒,细细拌匀,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咸中带甜的酱香。 “这是甜口的,小孩子和女子们应该会喜欢。” 最后剩下的肉馅,她只放了盐、五香粉和葱姜水,调成了最经典的原味咸口。 三种馅料准备妥当,蒲娇娇便拿起处理干净的肠衣,开始亲手示范如何灌制。 “娘,哥,你们看仔细了。”她一边做,一边轻声讲解,“这肠衣极薄,一不小心就会弄破,所以下手一定要轻。用这个漏斗,将肉馅一点点塞进去。” 她的手指灵活翻飞,将肉馅轻柔而又坚定地推入肠衣之中。 “馅料要塞得均匀,不能太实,否则煮的时候容易爆开;也不能留有空隙,不然吃起来口感松散。像这样,用手轻轻捋顺,感觉到里面充实又不紧绷,便是恰到好处。” 一根白生生的腊肠很快就在她手中成型。 乔三娘和蒲顺义看得目不转睛,脸上满是新奇和专注。 “来,你们也试试。”蒲娇娇将工具递给他们。 蒲顺义人高马大,一双大手做起这精细活来,显得有些笨拙,刚上手就险些将肠衣捅破。 蒲娇娇在一旁耐心指点:“哥,别用蛮力,手腕要松快些。” 乔三娘则要细心许多,她学着蒲娇娇的样子,慢慢将肉馅灌入,虽然速度不快,但做得有模有样。 后院里,三人围着案板,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忙碌着。 之前还捏面团捏的很开心的景小花和栓子立刻对这边的情况引起了好奇心。 手中的面团都不香了,两人板着小凳,托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三人腊肠。 第179章 蒸腊肠 等一串串的腊肠挂在院子里,看上去红红火火,格外漂亮。 景小花手指小心翼翼的摸了下腊肠,“阿娘,这什么时候能吃啊?” 这么多的肉肉,她觉得肯定很好吃。 “这个啊,如果想吃,就需要三、四天之后。”蒲娇娇摸了摸景小花的脑袋,“好东西就要放一放才更好吃。” 说着,她看向乔三娘,“阿娘,这最好需要晾晒三到四天的时间就可以煮来尝尝,放七天以上,就更容易储存。” 蒲娇娇仔细的和乔三娘说了怎么储存的事情,这才带着三个小不点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蒲娇娇这几天去衙门的时候就看到已经开始有人将粮食往县衙的库房送。 这几日衙门里面都是来去匆匆,就连景修彦都是早出晚归的,甚至都没办法在家吃饭。 粮食多了,需要看守的人也就多了,所以他们这些人几乎都被调去接收粮食,还要巡查,忙的不可开交。 蒲娇娇感觉这段时间景修彦都瘦了。 所以等景修彦再出门的时候,蒲娇娇就和之前景宏毅上学的时候一样,直接准备了饭盒给他。 休息没办法休息好,最少保证吃饭能够吃好。 厨房里,乔三娘小心翼翼地掀开蒸笼的盖子。 一股浓郁的热气裹挟着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那香气复杂难言,既有腌腊制品特有的醇厚,又带着丝丝缕缕的辛辣,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肉脂被热力逼出的焦香,勾得人肚腹里的馋虫翻江倒海。 这便是蒲娇娇信誓旦旦担保过的蒸腊肠法子,将切好的腊肠段与米饭同蒸,米饭的蒸汽带着水汽润泽腊肠,而腊肠的油脂与风味则会反过来浸润米粒。 乔三娘将蒸得油光水滑,泛着诱人深红色的腊肠夹出来,趁热切成薄片。 每一片都晶莹剔透,红白相间的纹理清晰可见,辣口的边缘还带着点点鲜亮的红油。 她细心地将腊肠码在青瓷盘中,一盘香辣,一盘五香带甜。 “好了,快趁热尝尝!”乔三娘将盘子端上桌,脸上带着期待的笑意。 蒲东来早就被那股子前所未闻的香气引得食欲大动,此刻见到成品,更是喉头微动。 他也不客气,率先伸出筷子,夹起一片边缘沁着红油的香辣腊肠,送入口中。 初入口,是一股醇厚的咸香,随即,舌尖便被一股猛烈的辣意包裹,却又不是单纯的干辣,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鲜,仿佛能激活每一个味蕾。 牙齿切下,腊肠的肉质紧实弹韧,越嚼,那股子腊味和香料混合的滋味便越发浓郁,肉中的油脂在口中化开,香而不腻,只留下满口余韵,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片。 蒲东来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眉头舒展,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含混不清地赞道:“嗯,好!这味道,烈,够劲!” 蒲顺义在旁闻着那霸道的香味,看着自家老爹吃得眯起了眼,早就按捺不住。 就在蒲东来话音刚落,他的筷子已经如电般伸出,也夹了一片香辣的送进嘴里。 “唔!”蒲顺义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腮帮子鼓动着,仿佛想细细品味这从未有过的滋味,又仿佛急于将这美味吞咽下去,好再来一片。 那股子鲜辣醇香,比他想象中还要浓烈数倍。 “好吃吗?好吃吗?”旁边,景小花早就看得两眼发直,小嘴巴不停地“吧唧吧唧”,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她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瞅着外祖和舅舅,又看看桌上那两盘颜色诱人的肉片,小鼻子努力地嗅着空气中飘荡的香气,带着稚气的声音里满是渴望:“外祖,舅舅,花花能吃吗?闻着就好香好香呀!” 乔三娘看着外孙女那副小馋猫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当然能吃,我们小花也有份。” 她夹起一片甜口的腊肠,那腊肠色泽略浅,带着淡淡的酒香和一丝甜意,小心地放到景小花的碗里,“来,花花尝尝这个,这个不辣。” 今天中午,因为这新奇的腊肠是主角,乔三娘便没再费心多做旁的菜色,只简单炒了个青菜。 这腊肠,本就是在蒸米饭的时候,一同放在笼屉里蒸熟的,省事又入味。 那边,景小花得了应允,早已迫不及待,已经吃的胖乎乎的小手捏着筷子,有些笨拙地夹起那片甜腊肠,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几乎是同时,蒲顺义已经“呼啦”一下扒拉了一大口晶莹饱满的米饭到口中。 米饭在蒸制时便吸收了腊肠滴下的部分油脂和渗透出的咸香,此刻再与口中尚未完全咽下的腊肠碎块混合,那腊肠的荤油与米饭的清甜淀粉香完美交融,每一粒米饭都像是裹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美味外衣,油润咸香,滋味十足,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蒲顺义满足地喟叹一声,只觉得这腊肠配米饭,简直是天作之合。 和蒲顺义相比,倒是景宏毅端端正正的坐着,夹了一块腊肉细细吃起来。 虽然也吃的眼睛发亮,但是却格外的斯文,和蒲顺义形成了鲜明对比。 蒲顺义囫囵吞枣的咽了米饭,眯着眼琢磨了一会儿,“爹,您觉得这腊肠要是卖到各个镇子和村子,会不会有人买?” 前几日蒲娇娇说想做腊肠的事情他自然也听到了,当时因为不知道腊肠是什么东西,所以也没概念。 但是现在这东西吃到嘴里,他心就变得活络起来。 这活计简单,只要把馅料调好,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来做,能出很多的货。 蒲东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下,眼中也闪过一道精光,“我觉得可以先在铺子里卖点试试,至于价格……” 他想了下,“等娇娇来了,和娇娇商量下,现在的猪肉便宜,价格可以适当的不定那么高,等以后做的时候,肉的价格上去,再涨价。” 第180章 火爆 与蒲娇娇商议定了方子,蒲东来便让蒲顺义寻了荣叔。 荣叔为人爽快,听闻要做腊肠,又是蒲家开口,二话不说,挑了上好的猪后腿肉,连带着一些肥膘,按着蒲娇娇的要求,仔细切割称重。 回到家中,一家人齐心协力,切肉、绞肉、拌料、灌肠,院子里弥漫着肉香和各种调料混合的独特气息。 蒲娇娇亲自把控着盐、糖、酒和香料的比例,乔三娘则在一旁仔细打下手。 忙碌了数日,屋檐下很快便挂起了一串串暗红油亮的腊肠,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又过了些时日,待那腊肠风干得恰到好处,已然可以开始售卖了。 这些时日,随着大批救灾的粮食运抵县城粮仓,城中百姓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 最初那股子见什么都想囤积的恐慌劲儿渐渐消退,街道上的人气也旺了起来。 不少在雪灾中受损的房屋陆续修缮完毕,那些逃难到城里求生的灾民,也三三两两地开始返回家乡,重建家园。 肚皮填饱了,身上不冷了,人们的心思便活络起来,开始琢磨着除了裹腹的粮食之外,是不是能给寡淡的日子添些不一样的滋味。 蒲家杂货铺瞅准了这个时机。 蒲东来依着儿蒲娇娇的建议,特地从家里搬了个小泥炉,又寻了口大铁锅,就在自家杂货铺的门脸外头,支起了摊子。 他揭开锅盖,将几挂风干好的腊肠切成小段,整齐地码放在竹箅子上,添水,生火。 不多时,一股浓郁而霸道的肉香便混着蒸腾的白气,袅袅地弥漫开来。 这香气,初闻时带着些许腌腊制品特有的咸鲜,细细嗅去,又有酒香和香料的复合芬芳,醇厚绵长,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最先被这股奇特香味吸引的,自然是左右的邻居。 “哎,我说蒲老哥,”隔壁开布庄的杜叔,正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自家铺子门口晒着所剩无几的冬日暖阳,鼻子尖耸动了几下,忍不住朝着蒲东来喊道,“你这锅里煮的什么宝贝?香气都快把我的魂儿给勾过去了!” 他嗓门不小,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 蒲东来正往炉膛里添着碎柴,闻言抬起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应道:“杜老弟来了!快过来坐,尝尝鲜!自家琢磨出来的新鲜吃食。” 杜叔“诶”了一声,也不客气,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几步便踱了过来,站在炉子旁,探头往锅里瞧。 不止是他,附近几家铺子的掌柜,像是米铺的钱掌柜、茶馆的孙老板,还有些恰好路过的行人,都被这股前所未有的香味牵引,纷纷驻足,伸长了脖子往蒲家杂货铺门口张望。 “蒲掌柜,这闻着可真香啊!是新做的吃食?”一个提着篮子的妇人忍不住问道,眼睛紧紧盯着那冒着热气的铁锅。 “是啊,以前没闻见过这味儿,”另一个中年汉子也凑趣道,“莫不是什么山珍野味腌制了拿来卖?” 蒲东来看大家都被吸引过来,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沉稳。 他拿起锅盖,轻轻扇了扇,让那香气更是四溢开去,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各位街坊邻居有礼了,这可不是什么山珍野味,是我家琢磨出来的一种吃食,名叫‘腊肠’。 用的是上好的猪肉,配上十几种香料腌制风干,今日头一回拿出来卖,特地蒸上一些,让大伙儿尝尝鲜,也给咱蒲家这吃食做个见证。”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目光都汇聚在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上,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期待,鼻翼翕动,显然是被那股独特的香味彻底征服了。 蒲东来很爽快,拿了用竹子做的签子,扎了很多个散给围观的人。 这可是白花花的肉,不少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关系近的却没这么客气。 杜叔一口气吃了三块,这才意犹未尽,“老蒲,你这东西怎么卖?给我搞点,我带回去给我家小孙子吃,他肯定喜欢。” 有了杜叔开头,其他人也争先恐后。 这可是实打实的肉,而且味道格外的鲜香。 蒲娇娇从衙门出来,照旧先去接了栓子一起去蒲家。 本来今天朱大娘已经可以回自己家了,想让栓子就跟她在家里,毕竟已经打扰了这么长时间,她实在不好意思。 身上也没那么多钱,就算想给点钱,也有心无力。 不过蒲娇娇觉得朱大娘现在就算回了家,腿脚也不方便,还要照顾栓子就很不容易。 说好让栓子在她家再多待几天,等朱大娘好的差不多了再回去。 蒲娇娇和栓子到蒲家的时候,杂货店门口围着的人早就已经散了,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和蒲东来讨价还价买腊肠。 看到前面说的热火朝天,她干脆拉着栓子绕到了后门。 后门是开着的,蒲顺义等在风风火火的往下搬肉。 蒲娇娇看了一眼,骡子车上不少的肉,比第一次买的还要多点。 “哥。”蒲娇娇让栓子先进去找景小花玩,自己则是帮忙搬东西。 蒲顺义眉飞色舞的看着蒲娇娇,“我今天送了一些到酒楼那边,酒楼那边跟我订了货。” “我给东叔那边也送了一些去,东叔吃了之后说要给简公子那边送点,咱们上次做的就完全不够用了。” 等所有的肉都搬进院子,蒲娇娇这才发现院子里居然被肉堆满了。 看的出来蒲顺义对这门生意很是势在必得,不过蒲娇娇倒是对他这种精神很是喜欢。 这个兄长属于做事情就会全力以赴的去做,并且很是灵活。 不过半天的功夫,就能让他联系到这么多的潜在客户,只能说,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这块料。 加上之前蒲顺义一直跟着简弘开阔眼界,现在更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 既然买了这么多的肉,蒲娇娇也没闲着,帮忙一起做。 之前乔三娘找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婶子来帮忙,现在洗肉、剁肉都不在话下。 至于配料,她也一早就交给了乔三娘,毕竟这边还是乔三娘自己上手看着比较方便。 第181章 凝聚力 石碑材质上乘,碑面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以遒劲的楷书,铁画银钩般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便是蒲娇娇倡议立下的功德碑。 碑文开头,简述了黎城县遭遇百年不遇雪灾的危急,而后,便是长长的名录,某乡某甲,捐粮几何;某商某户,献银几何;某善堂某人,施粥几何。 每一笔捐赠,无论多寡,都被清晰地记录在案,碑文末尾,则是江县令亲笔撰写的铭文,字字恳切,表达了对所有伸出援手之人的感激,以及对黎城县百姓团结一心、共渡难关的赞颂。 功德碑一立,立刻引来了无数百姓围观。 “快看,快看!那是我爹的名字!”一个半大小子兴奋地指着碑上的某个名字,对着身旁的妇人喊道,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彩。 那妇人眼眶微红,伸手轻轻抚摸着碑上自家男人的名字,声音带着哽咽:“你爹他……总算是做了件光宗耀祖的大事!” “何止是你家,我家也捐了三斗糙米,你看,也刻上去了!”旁边一个汉子粗声大气地说道,脸上却笑开了花,仿佛那碑上刻的不是名字,而是金子。 “这功德碑立得好啊!往后咱们黎城县的人,谁家做了好事,都能有个念想!” “可不是嘛!江县令真是个好官,体恤咱们百姓,不像有些当官的,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 议论声此起彼伏,百姓们望着那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 一开始,县衙本来是只想着给大户人家捐赠粮食,但是不少小商户知道这件事情,也动了心思。 谁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功德碑上?不少人就主动到县衙。 因为这件事情,江县令还专门将蒲娇娇请过去,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蒲娇娇当时还笑着说,“我觉得有人愿意捐赠,就应该接受。” “只要将他们捐赠的东西全部记录在案,就算是只捐赠一斗米那又如何?难道不是大人治下的地方都是有仁义之心吗?” 江乐章恍然大悟,之前是他想的狭隘了,以为只要接受大户人家的捐赠即可,还没想到居然还能从这上面做文章。 而且因为小商户和普通人家的加入,导致原本已经捐赠过的大户,又追加了一笔,生怕自己捐的少了,被那些小门小户的人比过去。 雪灾无情,人有情,这块功德碑,不仅记录了善举,更凝聚了人心,让经历过灾祸的黎城县百姓,在寒冬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力量。 不少人看到自家或亲友的名字,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只觉得这份荣耀,比任何赏赐都来得珍贵。 就像是蒲娇娇说的,这无疑是一件很有凝聚力的事情。 更别说还将江县令的声望刷到了顶峰。 就在功德碑的事迹在黎城县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对江县令的称颂达到顶峰之时,东都郡的救济粮,才姗姗来迟。 几辆盖着油布的粮车,在几名官差的押送下,缓缓驶入县衙。 为首的官差见了江乐章,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江大人,郡守大人体恤黎城县灾情,特命我等押送一批救济粮前来,还请江大人查收。” 江乐章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略一点头,吩咐一旁的崔明达:“崔师爷,你带人清点一下,登记造册。” 崔明达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粮车上的粮食数量,与公文上所列,倒是分毫不差,只是这数量,对于整个黎城县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 江乐章听了,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他对那几名东都郡来的官差温和地说道:“有劳诸位一路辛苦,本官已备下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那为首的官差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等还需尽快赶回郡城复命,就不叨扰江大人了。” 他们此行前来,本就有些心虚,见江乐章态度如此,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乐章也不强留,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了县衙。 待人走后,崔明达忍不住叹了口气:“大人,这东都郡送来的粮食,也太少了些。若是指望他们,咱们黎城县这次,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 江乐章负手立于堂前,望着庭院中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淡淡道:“聊胜于无罢了。好在蒲娘子的法子得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中很是清楚的,这批粮食,不过是东都郡为了堵悠悠众口,做做样子罢了。 此刻,远在东都郡的郡守府内,周郡守正焦躁不安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他肥胖的身体使得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人呢?派去黎城县的人,怎么还没回来?”他对着门外厉声问道。 一名下人慌忙进来禀报:“启禀郡守大人,派去黎城县的衙役,已经回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快!让他进来!”周郡守急切地一挥手。 很快,一个风尘仆仆的衙役被带了进来,正是之前去黎城县为首的那个衙役。 他一进门,便跪地叩首:“小的参见郡守大人。” “不必多礼!”周郡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黎城县那边情况如何?本官让你打探的事情,可都清楚了?” 衙役连忙回话:“回大人,小人仔细打探过了。黎城县东城门外,确实立了一块功德碑,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捐粮捐银的百姓和商户的名字,还有具体的数目。 小的还听说,这功德碑是那江县令提议立的,整个黎城县的百姓,对此都是赞不绝口,都说江县令是百年难得的好官。” 周郡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追问道:“那粮食呢?黎城县如今缺粮吗?粮价如何?” 衙役答道:“回大人,小的特意去粮铺看过,黎城县的粮铺都是正常开门售粮,粮价也与往日无异,并未出现高价粮的情况。 街头巷尾,百姓们虽然也提及雪灾,但并无多少愁苦之色,反而对那江县令感恩戴德。 从小的观察来看,黎城县……似乎并不缺粮。” 第182章 理应相夫教子 他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衙役躬身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周郡守一人。 他原本的盘算,是趁着这次雪灾,故意拖延、克扣给黎城县的救济粮,让黎城县陷入缺粮的恐慌,百姓怨声载道。 只要江乐章在赈灾中处置不当,引得民怨沸腾,他便有十足的把握,搜集罪证,上奏朝廷参他一本。 江乐章是江阁老一脉的人,扳倒了江乐章,便等同于给了江家所在的阵营一记响亮的耳光。 哪里能想到,这江乐章非但没有如他预料般焦头烂额,反而借着雪灾,想出了这么个功德碑的法子,不仅解决了粮食问题,还让自己在黎城县名声大噪,赢得了民心。 如今,江乐章这功德碑的举措,已经在附近几个州县传开,不少地方官员听闻后,都是赞不绝口,认为此法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彰显官府仁德,凝聚民心,实在是高明至极。 周郡守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他非但没能打击到江乐章,反而让对方踩着自己送去的梯子更上层楼。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他故意卡扣救济粮的事情,若是被江乐章捅了出去,或是被朝中御史得知,那倒霉的,可就不是江乐章,而是他自己了! “这个江乐章……真是好手段!”周郡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现在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既要平息此事可能带来的风波,又要设法挽回自己的颜面,否则,他这个郡守的位置,恐怕都坐不安稳了。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一堆雪,书房内的气氛,比这冬日的寒风还要冰冷几分。 周郡守紧锁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 黎城县最好的酒楼,松香酒楼内,一间雅致的包厢里暖意融融,与窗外的寒气隔绝。 江乐章今日特意在此设宴,款待蒲娇娇一家。 此次雪灾救援,若非蒲娇娇的计策,后果不堪设想,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 蒲娇娇与景修彦带着景宏毅和景小花一同前来。 江县令早先便说过,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因此他也带了夫人和江弘文。 这扬雪灾,江乐章不仅保住了乌纱,更赢得了民心,功德碑上赫然刻着他的名字,这一切,他心中雪亮,皆因蒲娇娇将天大的功劳悄然相让。 这份感激,沉甸甸的。 江弘文起初听闻要与继母同席,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情愿,但一踏入包厢,瞧见蒲娇娇身后的景宏毅和景小花,那点不快立时烟消云散。 “宏毅兄!小花妹妹!”江弘文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原本紧绷的小脸瞬间绽放出笑容。 三个孩子本就是熟悉,很快便凑到一处,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笑声清脆,给这略显郑重的扬合添了几分活泼。 蒲娇娇的目光落在江县令身旁的妇人身上。这便是江县令的夫人,那位能让江弘文面露不快的继母。 江夫人约莫三十许,穿着锦缎袄裙,头戴珠钗,面容保养得宜,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显得很是和善。 只是那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几分俯视之态,却也清晰可辨。 蒲娇娇无意与她深交,因此席间多是江乐章主动与她攀谈,她则言语温婉,轻声应答。 酒过三巡,江乐章放下酒杯,面带诚恳地对蒲娇娇道:“蒲娘子,这次雪灾之事,若非你及时献策,本官……唉,后果不堪设想。这杯酒,本官敬你,聊表谢意。” 蒲娇娇端起面前的温酒,浅笑道:“江大人言重了,救灾恤民本就是父母官的职责,我不过是恰巧想到了一些法子,能帮上忙已是万幸。” 什么锅配什么盖,出主意她还行,但是真的落实,其实还是靠县衙的人运作。 景修彦亦在一旁道:“是啊,江大人为了百姓日夜操劳,才是真正的居功至伟。” 江乐章摆摆手,正色道:“功劳是谁的,本官心中有数。 蒲娘子这份高义,本官和黎城百姓都会记在心里。” 他说着,又转向景修彦,“景兄弟,你娶了位贤内助啊!” 几人客套了几句,江乐章便多与景修彦谈论些县中事务以及灾后重建的细节。 此时,一直含笑旁听的江夫人终于开了口,她转向蒲娇娇,语气温和却带着暗藏的锋芒:“蒲娘子年轻有为,确实难得。不过依我看,女子还是应以家庭为重,相夫教子,操持内院,方是本分。这抛头露面之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桌上每个人的耳中。 江夫人继续道:“此次雪灾,我家老爷夙兴夜寐,调度有方,才使得灾情得以控制。那城外立的功德碑,我也是听说了,百姓们都称颂我家老爷呢。身为他的妻子,我亦觉得与有荣焉。” 蒲娇娇闻言,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她轻轻颔首,附和道:“夫人说的是,江大人确实为百姓殚精竭虑,令人钦佩。” 她并未反驳,也无意争辩。 江弘文在一旁听着,眉头微微蹙起,偷偷瞥了一眼蒲娇娇,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江乐章的脸色在江夫人开口的瞬间便有些微妙的变化。 功德碑的功绩如何来的,他比谁都清楚,今日设宴,本意便是酬谢蒲娇娇。 妻子的这番话,无疑是当众打他的脸。 然而,当着外人的面,他亦不好直接驳斥自家夫人的颜面。 他端起酒杯,目光转向蒲娇娇,声音比方才更多了几分真挚:“蒲娘子,你不仅有勇有谋,更有这份不居功的胸襟,本官实在是佩服。 这杯,本官再敬你,感谢你为黎城百姓所做的一切!” 江乐章的这番话,虽未直接点明,却已然与江夫人的言论背道而驰,无异于在众人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江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脸颊也有些发烫。 她没想到江乐章会如此不给她面子,当着外人的面,这般维护一个外人。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第183章 娇娇,别闹 “江大人,”她含笑的目光首先落在主位的江乐章身上,“我敬您一杯。您为江县百姓日夜操劳,是大家交口称赞的父母官。 更难得的是,您公务如此繁忙,竟还将弘文教养得这般出色,知书达理,心地纯善,我们家那几个孩子,都喜欢跟他一起玩。” 说话间,她的眼角余光轻轻一瞥,精准地捕捉到江夫人脸上那瞬间的僵硬。 见状,蒲娇娇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她像是浑然不觉,继续笑道:“弘文这孩子,真是哪哪都好。” 这番话,明着是恭维江县令,实则句句都在抬举江弘文,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江夫人的心上。 江弘文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少年人的脸皮薄,早已红到了耳根。 他连忙站起来,端着杯子对蒲娇娇道:“蒲姨您可别这么说,是我喜欢去您家里待着。在您那儿,我就……我就想起了我亲娘。” 他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真诚与脆弱,“她对我,就是这么好。自母亲去世之后,我是第一次重新体会到被人关心、被人当成亲人看待的母爱是什么滋味。” 如果说蒲娇娇的话只是让江夫人感到不舒服,那江弘文这番发自肺腑的言语,就无异于一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江夫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端着茶杯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根根泛白,精致的笑容彻底凝固在嘴角,成了一副难堪的面具。 席间的气氛原本缓和的气氛再次冷凝下来。 江乐章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儿子眼中毫不作伪的孺慕之情,又瞥了一眼身旁妻子铁青的脸色,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深沉的愧疚。 他太忙了。 雪崩、安抚流民、重建家园,一桩桩一件件,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心力。 以至于这后宅方寸之地,他竟疏于过问。 过去,沈氏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得温婉贤淑,对他这个亡妻留下的嫡子处处忍让。 每当弘文与她起了冲突,她总是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默默垂泪。 久而久之,他便也以为,弘文对这位继母天生就带着敌意,是儿子的叛逆和不懂事,才让这个家不得安宁。 直到不久前,弘文离家出走,被他寻回来后,父子俩在书房里进行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长谈。 那晚,儿子通红着双眼,将这些年所受的冷遇、排挤、被下人怠慢、被故意引向歧途的种种委屈,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江乐章这才悚然惊觉,原来后宅之中,竟有如此多杀人不见血的阴私手段。 只是,公务缠身,他一直没能腾出手来,与沈氏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此刻,看着儿子对蒲娇娇流露出的真挚情感,再对比他面对沈氏时的疏离与戒备,江乐章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心里很不是滋味。 弘文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发妻留给他唯一的血脉。 他可以为一县百姓撑起一片天,又怎能容许自己的儿子,毁于这后宅的方寸天地之内。 江乐章缓缓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微而沉闷的声响。 他深邃的目光从妻子惨白的脸上移开,落回到儿子身上,那眼神中翻涌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后宅,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江乐章脸上重新挂起笑容,“日后希望两家还能多来往,弘文很少如此喜欢一个人。” 景修彦看了一眼蒲娇娇脸上的红晕,不动声色的将蒲娇娇的酒杯端到自己面前,举起杯子,“江大人客气,江少爷来玩,我们自然是欢迎。” 最后因为江夫人沉默不语,吃饭还算吃的比较愉快。 回去的时候,蒲娇娇觉得有些微醺,主要还是古代的这个酒水其实酒精度并不高,但是因为是纯粮食酿的,后劲有些大。 景宏毅和景小花手牵手走在前面,两人偶尔还回头看下蒲娇娇能不能走好路。 事实证明,蒲娇娇只是喝完酒之后觉得精力有些活跃,几乎是黏糊糊的被景修彦半搂在怀中。 从表面看,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景修彦背脊挺直如松,街道两边的烛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温润的光影,神情沉静。 一只手臂紧紧的搂住蒲娇娇的肩膀,让她几乎半靠在他的怀中。 但是只有景修彦知道自己有多难受。 在宽大衣袖和身躯的遮掩下,蒲娇娇不知何时将微凉的小手探入了他的衣襟之内。 那只手带着几分酒后的热意和不自知的娇憨,像一只初探洞穴的无知幼兽,在他紧实的腰腹上好奇地游走。 他身体微微有些紧绷。 起初,那只是试探性的触碰,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景修彦气息一滞,下意识地想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可他刚一有所动作,那小手却像滑不留手的游鱼,倏地一下,又换了个地方。 “彦哥。”蒲娇娇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温热的呼吸混着清甜的酒气,拂过他的颈侧,声音又软又糯,“你的衣服料子真好,摸起来好舒服。” 她说的似乎是真心话,可手上的动作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那纤细的手指顺着他腰侧的肌理缓缓上移,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索意味,所过之处,仿佛点燃了一串细小的火苗,灼得他四肢百骸都有些发麻。 景修彦的呼吸彻底乱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擂鼓般撞击着胸膛。 他甚至怀疑,紧贴着他的蒲娇娇也能感受到这失控的心跳。 而且他第一次听蒲娇娇喊他彦哥,这个称呼似乎带着一股痒意,直接往他耳朵里钻,酥麻的感觉像是从尾骨直接窜上头。 “娇娇。”景修彦终于开口,声音却比他预想的要沙哑低沉许多,“别闹。” 第184章 取悦 他的掌心滚烫,与她微凉的手背相触,两人皆是一震。 蒲娇娇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被他这强自压抑的反应取悦了。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他的后背传来,让景修彦的身体更加僵硬。 她顺势反手,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撒娇。 “我没有闹呀。”她仰起脸,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在昏黄的烛光下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醉意与狡黠,“彦哥,你身上好烫,是生病了吗?” 说着,那只被他按住的手非但没有抽出,反而得寸进尺地整个贴在了他的腹部,掌心温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里衣,清晰无比地传来。 那一瞬间,景修彦只觉得一股热流从丹田轰然炸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他喉结滚动,扣着她手背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这哪里是胡闹,这分明是要他的命。 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有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沁出的一层薄汗,泄露了他此刻的隐忍与煎熬。 两人维持着这看似亲密却暗流汹涌的姿势,一个大胆挑逗,一个竭力克制,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名为暧昧的危险气息,仿佛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只需再轻轻一拨,便会彻底崩断。 好不容易到家,景修彦只是匆匆交代景宏毅带着景小花洗漱,就直接带着蒲娇娇进了房间。 “哥哥,爹爹怎么了?阿娘是不舒服吗?”景小花有些疑惑的看着景宏毅,脸上都是茫然。 景宏毅似懂非懂,不过看刚才爹爹的模样,应该不是阿娘有事:“阿娘那里有爹爹,别担心。” “走吧,哥哥带你去洗漱,今天要早点睡觉,明天要去外祖家帮忙,你要乖乖的,听到没?” “知道啦,哥哥好啰嗦,我最听话了。”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屋里的气氛却黏腻的如同撕不开的蜜糖,让里面的温度逐渐攀高。 房门“砰”地一声被景修彦用脚跟带上,沉闷的响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烛火在桌案上轻轻摇曳,将两道交叠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在墙壁上不住晃动。 蒲娇娇还未反应过来,后背便已紧紧贴上了冰凉的门板。 景修彦高大的身躯覆了上来,带着一路隐忍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他一手撑在门上,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不容她有丝毫闪躲。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暗流,滚烫得几乎要将她灼伤。 “修彦……” 蒲娇娇刚唤出他的名字,剩下的话语便被一个凶狠而急切的吻尽数吞没。 这不再是试探,也不是温存,而是积攒了一路的渴望在此刻的全然爆发。 他的唇带着被憋闷的的力道,辗转厮磨,撬开她的齿关,霸道地攻城掠地。 蒲娇娇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只能仰着头,承受着他狂风暴雨般的情意。 舌尖被他灵巧地勾住,纠缠嬉戏,一种酥麻的电流从相接之处窜遍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后背却只有坚硬的门板。 这无处可逃的境地,反倒激起了某种隐秘的战栗。 景修彦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微弱抵抗,他稍稍退开分毫,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唇上,随即,他轻轻咬住了她柔软的下唇,用牙齿细细地研磨。 “唔……”蒲娇娇发出一声闷哼,这轻微的刺痛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身体里另一重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不再被动承受,一直被他禁锢在身侧的双手忽然抬起,紧紧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她的回应像是一滴落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景修彦最后的理智。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吻势变得更加深入,更加狂野。 他的吻离开了她的唇,却并未停歇。 滚烫的唇舌沿着她优美的下颌线一路向下,滑过她脆弱的喉结,最终停留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蒲娇娇无法抑制地扬起了头,纤细的脖颈如同一只优雅天鹅,彻底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一个个深红色的印记,如同寒冬里绽开的红梅,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烙下,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修彦,”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够……” 这两个字彻底摧毁了景修彦的自控力。 他拦腰将她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床榻走去。 蒲娇娇的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双腿也盘上了他劲瘦的腰。 两人唇瓣依旧紧紧相贴,仿佛一刻的分离都是无法忍受的煎熬。 从房门到床榻的短短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衣衫凌乱。 蒲娇娇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兴奋光芒,她比他还要急切。 纤细的手指笨拙又急切地去解他腰间的革带,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肌肤时,两人都齐齐一颤。 景修彦将她抛在柔软的床榻上,她并未被动地等待,而是在他欺身而上时,主动伸出手臂,拉着他一同跌入云被深处。 外袍、中衣、腰带、发簪……一件件衣物被毫不留情地扯落,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最终散落在床边和地毯上。 烛火跳动,光影变幻。 蒲娇娇格外的主动与热情,化作最烈的酒,让景修彦的眼神愈发深沉,动作也愈发亢奋而有力。 他俯下身,看着身下双颊绯红,眼波流转的人儿,呼吸沉重而灼热。 勾起的床幔被震动散落,遮住了纠缠的两人身影。 蒲娇娇觉得自己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喉咙干得仿佛要冒出火来,连吞咽一下都带着刺痛。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几乎是瞬间,一双有力的臂膀便环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她半扶起身,让她靠在一个温热结实的胸膛上。 一个温润的杯沿随即贴上了她的唇,清甜的温水缓缓流入她干涸的喉间。 蒲娇娇就着景修彦的手喝了好几口,才感觉那股火烧火燎的痛楚缓和了些许。 她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第1185章 小狗 她稍微动了一下,浑身的酸疼让她忍不住蹙眉,“我身上怎么这么酸痛。”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那笑声震动着他的胸膛,透过她的后背,仿佛也让她的心尖跟着颤了颤。 景修彦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餍足后的慵懒,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暧昧缱绻,“没想到娇娇会这么热烈,倒是让我食髓知味。” “轰”的一声,蒲娇娇的脸颊瞬间腾起一股热气,从脖颈一直烧到了耳根。 昨夜那些疯狂而模糊的片段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让她羞得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景修彦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他低下头,深邃的眼眸里仿佛燃着两簇幽暗的火焰,就那么牢牢地锁着她。 他用手指勾起她一缕发丝,凑到唇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然后,用牙齿轻轻咬住了她小巧的耳垂。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蒲娇娇浑身打了个哆嗦,一股酥麻的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她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抵在他的胸前,掌心下的肌肉坚硬滚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正在逐渐加快。 “别,我身上还疼着呢。”她的声音软得像化开的蜜糖,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邀请。 景修彦捧着她的脸,看着她水汽氤氲的眼眸和嫣红的脸颊,终究是没有再继续下去。 他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带任何侵略性,只有无尽的缠绵与温柔,辗转厮磨,缱绻流连。 一吻结束,景修彦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怀中的人儿早已是媚眼如丝,气息不稳,平添了几分让人难以抗拒的娇媚。 景修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的欲望翻涌不息,但他还是顾念着她的身体,强行将那股燥热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这才将她重新放回柔软的被褥中。 “今日不用去衙门,多休息一会儿,我去煮点饭。”景修彦把被子掖好,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出去。 蒲娇娇揉了揉刚才被景修彦亲吻的额头,傻愣愣的发了会呆,嘴角勾起甜甜的笑,这才安心的继续躺尸。 眼睛刚刚闭上忽然又睁开,没听到孩子的声音,她眨眨眼,不过景修彦在,她倒是不担心。 蒲娇娇忍不住摇摇头,感觉自己就是操心的命,脑子里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想了什么,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毕竟昨天夜里两人都有些放肆,一直闹到公鸡都打鸣。 这一觉再醒过来,蒲娇娇就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酸痛也缓解了许多,她这才慢吞吞的穿好衣服起身。 蒲娇娇推开房门,门外的微光带着些许凉意扑面而来,院子里传来的“咚咚”声和孩子清脆的笑声,让她原本还有些睡意的神思瞬间清醒。 她抬眼望去,只见景修彦正带着景宏毅和景小花在院子的一角忙活着。 几块大小不一的木板散落在地上,景修彦手里拿着锤子,正小心地将一根钉子敲入木板的连接处。 景宏毅则蹲在一旁,认真地扶着另一块木板,小脸绷得紧紧的,神情专注得像个小工匠。 而景小花,正围着他们脚边一个不停打转的黑色小毛球,咯咯地笑着。 栓子昨日跟着朱大娘回了家,家里猛地少了个能与她斗嘴吵闹的玩伴,景小花一整个下午都无精打采,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蒲娇娇还正想着该如何让她高兴起来,没想到一大早,院子里就多了这么个活泼的小家伙。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狗,通体乌黑,只有四只爪子尖上带了点白,像是在雪地里踩过一圈。 它尚在幼年,走起路来还有些踉跄,却一点也不怕人,正用湿漉漉的鼻子去拱景小花伸出的手指。 “呀,哪里来的小狗?”蒲娇娇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脚步也不自觉地朝院中走去。 她素来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从前孤身一人时,也曾养过一只小狗,那段相互陪伴的岁月,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 听到蒲娇娇的声音,景小花立刻像只小炮仗,转身朝她奔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献宝似的指着那只小奶狗。 “娘亲,你看!它叫小黑,是我给它取的名字!”景小花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爹爹和哥哥在给小黑盖房子呢!以后它就住在这里,再也不会冷了!” 小黑狗似乎也察觉到了新来的人,它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迈着小短腿,一摇一摆地跟在景小花身后,用那双乌溜溜、清澈见底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蒲娇娇。 景修彦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将锤子放到一边,他看着蒲娇娇脸上真切的欢喜,嘴角也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走上前,目光温和地解释道:“是圆钱今早送来的。他家里的母狗生了一窝,之前听我说要找条狗,所以等他家的母狗一下崽,就特意抱了一只过来。”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那个正用小木板比划着做屋顶的景宏毅身上,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像是在对蒲娇娇说,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想着,往后若是我不在家,有它在院子里守着,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毕竟,一条狗的吠叫,在许多时候,是比门锁更可靠的警示。 上次被人爬墙,夜里做坏事的这个事情他不想再经历。 万一遇到什么凶神恶煞的人,他都不敢想那个局面。 蒲娇娇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即便是做一件温情的小事,心底里也藏着对这个家最深沉的守护。 她心中一暖,蹲下身子,朝那只小黑狗伸出了手。 小黑狗毫不畏惧,它凑上前,用柔软的鼻尖嗅了嗅她的指尖,然后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那湿热而微痒的触感,瞬间击中了蒲娇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第186章 相看 她惊喜地抬起头,仰望着身前的景修彦,一双杏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笑容明媚如花:“我好喜欢它。”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娇憨。 景修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阳光下那张明媚娇俏的笑脸,仿佛一瞬间将整个春光都聚拢了过来。 他想,这个笑容,或许穷尽一生,都再也忘不掉了。 日子便在这样细碎的温暖中悄然流逝。 转眼间,蒲家的腊肠已不仅仅是街坊邻里口中的美味,更成了整个黎城县炙手可热的稀罕物。 无论是城中最大的酒楼,还是走街串巷的货郎,都以能拿到蒲家的货为荣。 蒲顺义彻底告别了顶风冒雪亲自送货的日子。 他在城南盘下了一个不大的院落,雇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办起了一个专门制作腊肠的小作坊。 每日里,院子里都飘着独特的肉香和香料气息,前来拉货的商人络绎不绝。 这其中,有些是慕名而来,更多的则是走了简弘的路子。 当初寄往京城的那一批腊肠,简弘让家人尝过之后,立刻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他当即来信,言辞恳切地希望能将这门生意做到京城去。 合作共赢的买卖,蒲顺义没有半分犹豫。 有了简弘这条线,蒲家作坊的生意更是红火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日,蒲顺义揣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回了家,径直找到蒲娇娇。 “娇娇,这是这个月的分红,你收好。”蒲顺义将钱袋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蒲娇娇正在陪着景小花玩翻花绳,闻言连连摆手,“哥,这怎么行。作坊里里外外都是你和爹在忙活,我什么力气都没出,怎么能拿钱。” “胡说!”蒲顺义把脸一板,平日里爽朗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这方子是谁琢磨出来的?要不是你,哪有这门生意!你要是不要,这作坊我明天就关了它,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做了!” 他见蒲娇娇还要推辞,语气更是强硬,“当初说好的,路子是简弘搭的,方子是你出的,我就是个跑腿出力的。你要是不拿,就是瞧不起我这个当哥的,这生意做着也没劲!” 蒲娇娇知道自己兄长的脾性,说到做到,只好无奈地收下了钱袋,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凛冬终究是过去了,春风吹绿了柳梢,街上的人们也脱下厚重的棉袄,换上了轻便的春衫。 一直大大咧咧,心思全扑在作坊上的蒲顺义,毫无预兆地迎来了他的人生大事——相看。 乔三娘拉着蒲娇娇在房里说起这事时,蒲娇娇的眼睛都亮了,兴奋劲儿比自己当初议亲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娘,您是说真的?要给大哥说亲了?”她凑到乔三娘身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我还没见过别人相看呢,还是我亲哥!” 乔三娘被她逗得直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如今不比从前,讲究个含蓄。 我跟你赵家婶子说好了,明日我们去城外的寺庙上香,她也带着她家那外甥女去。让你大哥不送咱们,就当是路上偶遇,让他悄悄看一眼。” 说到此处,乔三娘又解释道:“按理说,你做妹妹的,该是你哥先成家。只是你当初那情况特殊,名声受了累,又刚退了亲,正好修彦上门来提,娘才做主让你先嫁了。” 蒲娇娇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她握住乔三娘的手,宽慰道:“娘,我知道的。如今大哥的亲事才是头等大事。” 这段时日,蒲家生意兴隆,家底肉眼可见地丰厚起来。 蒲顺义勤劳肯干,为人又踏实,不知不觉间竟成了媒人们口中的香饽饽。 谁家不想让女儿嫁个殷实可靠的好人家? 乔三娘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打算趁热打铁,多为儿子相看几个,若有合适的,便早些定下来。 景小花听说第二日能出门去庙里玩,高兴得在屋里直转圈。 翌日一早,蒲顺义便赶着骡车在门口候着。 车厢里,乔三娘、蒲娇娇和兴奋不已的景小花坐得安安稳稳。 “娘,妹妹,都坐好了吗?”蒲顺义在车外喊了一声,见里面应了,才一甩鞭子,骡车缓缓动了起来。 景小花在车里叽叽喳喳,一会儿问天上的鸟儿叫什么,一会儿又掀开帘子看路边的野花,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蒲顺义听着车厢里的动静,嘴角不自觉地咧开。 他只当是许久未出门,娘和妹妹想去寺里上香祈福,恰好妹夫公务繁忙,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护送周全。 春风和煦,吹在脸上暖洋洋的。 蒲顺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压根就没往自己才是今日主角那方面去想。 车厢里,乔三娘悄悄的问蒲娇娇,“你和修彦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眼看着两人成亲都快大半年了,但是蒲娇娇肚子也没个动静。 “你还是自己生个,就算你疼爱两个,但那毕竟不是亲生的。” 乔三娘也是看蒲娇娇和女婿之间感情好,所以才催的紧。 两人毕竟是半路夫妻,也是现在娇娇年轻貌美,又很关爱以前那个留下的孩子,所以夫妻两人感情会越来越深。 不是说两个孩子不好,而是女人怎么找也要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傍身。 蒲娇娇没想到今日蒲顺义相看,她还能接到来自亲娘的催生。 “娘,这事情,随缘。”蒲娇娇说到生孩子倒是没什么害羞的,生育又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相反,它很是伟大。 她也没有说不要孩子,但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顺其自然,她觉得是最好的。 她拽了下乔三娘的袖子,“娘,当着孩子的面,别说这个。” 她全心的对着两个孩子,也不希望他们多想。 她自己的孩子,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都无痛当娘了,对孩子没有那么执着。 第187章 想要的姑娘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杂着泥土和花草的芬芳,让人的心灵整个都变得安静起来。 乔三娘一手牵着景小花,另一只手亲热地挽着蒲娇娇,正侧过头轻声说着话。 蒲顺义跟在她们身侧,目光四处看着寺庙的景致,神态轻松。 “哎呀,这不是三娘妹子吗?”一个略带沙哑的爽朗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赵婶子正笑着朝他们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年轻姑娘。 “是赵家嫂子,”乔三娘脸上立刻堆满了笑,迎了上去,“可真是巧了,你也带孩子来上香?” “可不是嘛,”赵婶子拉过身边的少女,拍了拍她的手背,对乔三娘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外甥女,这几日正好来看我,我寻思着今日天气好,就带她出来转转,求个平安。” 那少女穿着一身干净的浅绿色布裙,梳着双丫髻,听见介绍,头垂得更低了,只是轻轻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众人,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搅着衣角的手指都有些泛白。 乔三娘何等眼力,心下了然,热情地拉住赵婶子的手:“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咱们一道走走,人多也热闹些。” “那敢情好!”赵婶子爽快地应下。 一行人便合在一处,慢慢向着大殿走去。 赵婶子的外甥女实在太过腼腆,几乎不敢说话,更是不敢朝蒲顺义的方向看上一眼。 那份显而易见的局促,让气氛有些微妙。 蒲娇娇心思细腻,主动走到了那少女身边,笑着问道:“妹妹叫什么名字?瞧着比我小一些,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呀?” 有了蒲娇娇的温言软语,少女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了些,声如蚊蚋地回了句:“我叫春禾,平日,平日里就做些针线活。” 蒲顺义站在一旁,看着几个女人家凑在一起说话,只觉得有些插不上嘴。 他虽不解其中关窍,却也明白自己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怕是会惹得人家姑娘家不自在。 他挠了挠头,目光落在了正仰着小脸、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景小花身上。 “小花,想不想看得更高些?”蒲顺义蹲下身,冲着景小花张开双臂。 景小花眼睛一亮,立刻松开乔三娘的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扑进了蒲顺义怀里,奶声奶气地喊道:“要!舅舅,要高高!” 蒲顺义哈哈一笑,手臂稍一用力,便将景小花稳稳地举了起来,让她安安稳稳地骑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咯咯咯!” 景小花的位置瞬间高了一大截,视野豁然开朗。 她兴奋地拍着小手,清脆的笑声在寺庙古朴的庭院里回荡开来,引得不少香客都投来善意的目光。 乔三娘和赵婶子回头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山间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香火缭绕的庙宇屋檐。 蒲娇娇手里捏着那支写着“上上大吉”的签文,只觉得有些好笑,她随手一摇,竟摇出了旁人梦寐以求的好彩头。 她侧过头,看见春禾正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那支中平签折好,收进袖袋里,低垂的眼睫上还挂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失落。 蒲娇娇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安慰道:“一个签文而已,不必当真。这东西说到底,求的不过是个心安。” 春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声音细弱蚊蝇:“娇娇姐说的是。” 她心里却想着那句“路程坎坷”,只觉得前路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薄纱。 她求的是姻缘,就是想着嫁个好人家,姨母一直说蒲家的条件很好,如果她能嫁过去,肯定不愁吃喝,说不定还能有人伺候。 但是今天的签文真的很不顺利。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正陪着外甥女玩的男人,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虑。 一行人拜别了寺庙,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山路缓缓下行。 乔三娘走在前面,心里头反复盘算着今日之事,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儿子蒲顺义跟上来。 “顺义啊,”乔三娘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眼神却不住地往儿子脸上瞟,“今天感觉怎么样?” 蒲顺义正带着景小花玩得高兴,被母亲这没头没尾的一问,弄得一头雾水。 他愣了愣,老实地回答:“什么怎么样?山里空气挺好,就是路不太好走。” 跟在后面的蒲娇娇听到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快走几步,赶到哥哥身旁,用手肘轻轻捣了他一下,眉眼弯弯地解释道:“哥,娘是问你,今天见到的春禾姑娘如何?” 蒲顺义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热得发烫。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哪儿看清人家姑娘长什么样了。就觉得……那姑娘可能有些怕人。” 那窘迫的模样,好像他自己是那个姑娘家。 蒲娇娇见他这副纯情的样子,笑意更深了。 短暂的脸红过后,蒲顺义反倒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坦然了许多。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乔三娘。 “娘,”他开口,声音诚恳,“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妇不是请她进来享福的。” 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不再有方才的局促不安。 “我常年要往外跑,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我希望家里的那个人,能把持住家里的一切事情,是个能和我一起携手共进的妻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好让母亲能完全明白自己的想法。 “春禾姑娘……我觉得她的性子太腼腆了些,怕是合不来。不是说她不好,她很好,只是,”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希望我未来的妻子,性子能更外向一些,能独当一面。家里家外,我们夫妻同舟,一起打理我们的小家,那样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没有半分轻浮,全是为一个家的将来做的实在考量。 第188章 怀孕 她原以为儿子只是害羞,没想到他心里竟有这样一番清晰的计较。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结实的儿子,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闷头干活的少年,他对自己的人生,对未来的伴侣,都有了成熟而深刻的看法。 “所以,”乔三娘点了点头,像是总结,也像是喃喃自语,“我儿这是……想要个泼辣能干些的当家媳妇啊。” 蒲娇娇在一边听了乐不可支,笑着打趣,“所以哥哥喜欢能够管住他,管住钱的。” “这样说也没错。”蒲顺义很光棍,笑得格外灿烂,“我以后成亲,要是花钱,伸手问我娘子要就行。” 乔三娘也被他逗笑,剐了他一眼,“没脸没皮。” 因为有了明确的说法,所以回去之后乔三娘就直接婉拒了赵婶子。 为了表示歉意,还特意送了不少腊肠去。 赵婶子觉得可惜,把话和春禾一说,春禾眼眶都红了,起身躲回了房间,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相看这种事情,本来就有来有往,人家没看上,赵婶子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说外甥女没有享福的命。 春日和煦,暖风拂面,吹散了冬日最后的严寒。 万物复苏,黎城县所有的地方都开始恢复原本的样貌,一派生机盎然。 蒲娇娇与乔三娘那番关于孩子随缘的话,犹在耳边,她自己也没想到,缘分竟来得如此之快。 今日恰逢开河,冰封了一整个冬天的河面彻底解冻,成群的鱼儿逆流而上,扬面颇为壮观。 衙役们都得了令去河边帮忙维持秩序,顺便也得了些好处,一人分了几条鲜活的肥鱼。 景修彦便是这时回来的,他左手拎着两条不住甩尾的大鲫鱼,右手还提着用油纸包着的一块白嫩豆腐,眉眼间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 院子里,蒲娇娇正和景小花并肩坐在小凳上。 她捏着针线,一针一线地缝制着春衫,同时耐心地教着景小花最简单的针法。 天气回暖,景修彦和景小花的身子都像雨后的春笋,猛地向上蹿了一截。 去岁的衣衫穿在身上已显得短小局促,如今手头宽裕了些,蒲娇娇便打算给兄妹俩一人多做几件,换着穿也方便。 “娘,你看,我绣的这个是小花吗?”景小花举着一块布头,上面用歪歪扭扭的丝线勾勒出一个不成形的小人轮廓,献宝似的递到蒲娇娇面前。 蒲娇娇笑着接过,仔细端详着:“嗯,我们小花绣得真好。” 一抬头,正望见景修彦含笑走进院门,她眼眸一亮,欣喜地站起身迎了上去:“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是开河抓的鱼?” 她话音未落,人已走到景修彦跟前。 一股浓郁的鱼腥味混合着河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蒲娇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那股恶心的感觉怎么也压不住。 “呕!” 她急忙转身冲到院墙边,捂着嘴一阵干呕,可除了些许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娇娇!”景修彦面色一变,赶紧将手里的鱼和豆腐往地上一放,大步跨过去想扶她,“你怎么了?” 他刚一靠近,那股腥味愈发浓重。 蒲娇娇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她难受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摆手,声音虚弱:“你别过来!快走开些,你身上太腥了!” 她说的断断续续,只觉得景修彦身上的鱼腥味格外的让她难受。 景小花吓了一跳,手里的布头和针线都掉在了地上。 她快步跑到蒲娇娇身边,小手无措地抓着蒲娇娇的衣角,漂亮的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带着哭腔问道:“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景修彦闻言,脚步顿在原地。 他看着蒲娇娇苍白的侧脸,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确实沾染了半天的鱼腥。 他紧抿着薄唇,眼底闪过一丝明悟和紧张。 他没有再靠近,而是沉声对景小花道:“小花,先扶你娘坐下。”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向屋后的水井,打了清水,以最快的速度将手和脸清洗干净,又冲进屋里,换下那身沾了腥气的衣裳,重新穿了一件干净的青布长衫出来。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功夫,再无半分拖沓。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靠近,试探着在蒲娇娇身边蹲下。 这一次,蒲娇娇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没有再露出难受的神情。 她连续干呕了几次,胃里烧得慌,浑身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景修彦见状,心中稍安,随即弯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我自己能走。”蒲娇娇虚弱地推了他一下。 “别动。”景修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稳稳地将她抱进了屋里,轻轻放在床榻上。 他替她掖好被角,柔声安抚道:“你先躺着歇会儿。” 又转头对跟进来的景小花说:“花花,你在这里陪着你娘,爹出去一趟。” 景小花懂事地点点头,爬上床边,小手轻轻握住蒲娇娇的手。 景修彦深深看了床上的蒲娇娇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门,径直朝着城中大夫的药庐方向快步走去。 很快,景修彦脚步匆匆,引着一位背着药箱、须发微白的大夫迈入内室。 蒲娇娇正有些恹恹地靠在软枕上,见他进来,勉力想坐起身。 “你别动。”景修彦快步上前,扶着她靠好,又搬来一张绣墩请大夫坐下。 大夫也不多言,将手搭在蒲娇娇皓白的手腕上,闭目凝神,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窗外几声清脆的鸟鸣。 景修彦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着蒲娇娇略显苍白的脸,心中那丝隐约的猜测让他手心都有些冒汗。 片刻后,大夫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抚了抚胡须,对着二人拱手道:“恭喜两位,夫人这是有喜了。” 蒲娇娇怔住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下意识地将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大夫,声音带着一丝飘忽:“大夫,您,您是说,我有了?” 她晕晕乎乎的,总觉得自己像是飘在云端上的。 第189章 羁绊 果然!从她前些日子开始呕吐嗜睡,他心中便有了这个念头,只是不敢确定,怕空欢喜一扬。 此刻被大夫证实,一股巨大的喜悦瞬间包裹了他。 他稳住心神,对着大夫深深一揖,“多谢大夫,劳烦您了。” 说着便送大夫出门,又塞了个厚实的红封过去。 送走大夫,景修彦转身回到屋内,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静谧而又奇异的氛围。 蒲娇娇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眼神有些发直,傻傻地看着他。 “我真的怀孕了?”她又问了一遍,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一个美梦。 景修彦走到床边坐下,将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之中,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和深情,“是,娇娇,你有了咱们两个的孩子。”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蒲娇娇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闸门。 她的眼眶毫无预兆地湿润了,一滴泪珠滚落,砸在景修彦的手背上,微微发烫。 她来到这个世界,有了爹娘,有了兄长,还有了眼前这个全心全意待她的夫君。 可她心底深处,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飘零之感。 而现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是她与这个时代最深刻、最无法割舍的血脉相连。 这是真正属于她的羁绊,是她扎根于此的证明。 看着她突然落泪,景修彦顿时慌了神,他立刻将人搂进怀里,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眼泪,声音里满是紧张:“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方才大夫说了什么?” 蒲娇娇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用力地摇了摇头,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没有不舒服。” 她只是搂紧了他的腰,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化作眼泪,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扬。 知道自己怀孕,她的情绪忽然就变得格外的感性起来,就是忍不住想哭。 直到怀中的人儿抽噎声渐止,景修彦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哄道:“好了好了,莫哭了。大夫说孕中之人情绪不稳,都是常事。不想哭便不哭了,好不好?” 蒲娇娇在他怀里蹭了蹭,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心中却被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温暖填满。 “阿娘。” 景小花软糯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让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蒲娇娇身子一僵,猛地回过神来。 她这才想起,方才景修彦让花花陪她,便将她也抱到了大床上。 结果这小丫头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被女儿撞见自己哭鼻子,蒲娇娇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连忙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动作间带着一丝窘迫。 景小花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乌黑的眼珠里满是关切:“阿娘怎么了?是不是生病很不舒服?” 景修彦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俯身将景小花连着薄被一同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他柔声解释道:“阿娘没有生病,是阿娘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宝宝。花花很快就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景小花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高兴地拍着小手:“要妹妹!我要妹妹!这样花花就能给妹妹扎辫子了!” 稚嫩清脆的声音驱散了房内的最后一丝感伤,蒲娇娇忍不住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眼角还挂着泪珠,笑容却已是发自内心的温暖。 “好,若真是个小妹妹,就让咱们花花天天给她扎不一样的辫子。” 她无所谓腹中是男是女。 对她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更是她与这个世界,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最深刻的羁绊。 蒲娇娇抬眼望向景修彦,那双湿润的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景修彦读懂了她眼中的千言万语,伸出温暖干燥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放在被上的手。 这一次怀孕,蒲娇娇的反应比头一胎要大得多,尤其是闻不得半点油腥味。 只要厨房那边稍稍飘来一点油烟气,她便会恶心干呕,整个人都难受得紧。 她与景修彦商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衙门后厨的活计,我怕是做不了了。就算勉强去了,也只会耽误大家的正事。” 景修彦自然是满口同意,他本就心疼她劳累,如今有了身孕,更是恨不得将她时时看护在身边:“身体要紧,差事那边我去说。你只管在家中安心养着。” 蒲娇娇摇了摇头,决定自己去处理。 她寻了崔师爷,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并提出了自己思量许久的人事安排。 “蒲娘子,你这可是大喜事!”崔师爷听闻后先是惊喜,随即又面露难色,“可你这一走,后厨群龙无首,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小县学的那帮难缠的小子们,他就忍不住头疼。 “师爷放心,我都想好了。”蒲娇娇浅笑着说出自己的建议,“我想举荐宋飞接替我的位置,他做事踏实,手艺也有长进。 再让宋大娘回来帮忙,她对后厨熟悉。 另外,圆钱的妹妹圆环,那姑娘手脚也勤快,可以招来做个帮厨,您看如何?” 崔师爷捻着胡须思忖片刻,觉得这个安排十分妥当,便点了头。 事情定下后,蒲娇娇特意将宋飞叫到一旁。 宋飞听闻自己要接任主厨之位,顿时慌了手脚,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蒲娘子,我不行的!我哪里做得好这个,我怕把差事办砸了。” “为何不行?”蒲娇娇看着他紧张无措的样子,语气却十分肯定,“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后厨的饭菜不都是你掌勺的吗?我尝过你做的菜,很好。火候和调味都大有长进。” 得到肯定的宋飞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但依旧信心不足。 虽然之前他一直有做饭给衙门里的管爷们吃,但是他还是觉得远远不够,甚至和蒲娘子相比,根本没办法比。 ” 第190章 孕吐 她真诚的目光让宋飞的慌乱渐渐平息下来。 “你放心大胆地去做。”蒲娇娇最后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若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只管随时来家里寻我。我虽不能上工,但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 宋飞只能答应下来,毕竟蒲娘子现在确实身子不便,而且他也亲眼见过蒲娇娇吐的模样,怎么说不出口让蒲娘子继续做的话来。 衙门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之后,蒲娇娇算是无事一身轻的回了家。 蒲家人知道蒲娇娇怀孕的消息很是高兴,但是又得知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乔三娘立刻自告奋勇的过来照顾蒲娇娇。 对于岳母能够过来照顾蒲娇娇,景修彦非常欢迎。 这段时间蒲娇娇吃什么图什么,只能勉强喝点米汤,他都快急死了。 她不能闻到油腥味,所以都是景修彦做饭,可是他就算做出饭,蒲娇娇也是吃不下。 办法他都想尽了,还是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蒲娇娇明显瘦了一大圈。 自打乔三娘拎着一个靛蓝色的布包裹踏入景家大门,这个原本因蒲娇娇孕吐而有些沉闷的小院,便像是被注入了一股鲜活的暖流。 “你这孩子,身子都熬成什么样了?”乔三娘一放下包裹,就心疼地拉过蒲娇娇的手,眉头紧紧蹙起,“看看这小脸,都瘦得脱了相。修彦也是,怎么把你照看成这样?” 景修彦站在一旁,高大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带着几分愧疚:“是我的不是,岳母。娇娇她吃什么吐什么,我实在是没办法。” 乔三娘瞪了他一眼,倒也没再多说,只将蒲娇娇扶到院中的躺椅上安顿好,便转身一头扎进了厨房。 很快,一股浓郁却丝毫不腻的香气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霸道地钻进院里每个人的鼻子里。 那是一种纯粹的、勾人食欲的鲜香味,不带半点油腥。 当一碗清亮见底,只飘着几粒青翠葱花的鸡汤被端到面前时,一直胃口不佳的蒲娇娇竟奇迹般地感到腹中一阵空虚。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汤汁温润,入口顺滑,醇厚的鲜美瞬间在味蕾上炸开,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流淌到胃里,熨帖了连日来的所有不适。 “娘,这汤……”蒲娇娇的眼睛一亮,看向乔三娘。 “好喝就多喝点。”乔三娘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又给她递过去一小碟清淡的咸菜,“这是娘特地给你熬的,去了浮油,加了去腥的草药,最是养人。你放心喝,保管吐不出来。” 那一碗汤下肚,蒲娇娇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在乔三娘的精心照料下,她的胃口一日好过一日,之前因为孕吐掉下去的肉,也一点点重新长了回来,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了红润。 要说乔三娘的到来最高兴的是谁,那非景小花和景宏毅莫属。 自从阿娘不能做饭,他们就陷入了被爹爹的厨艺所支配的恐惧之中。 不是说爹爹不尽心,只是那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兄妹俩无比怀念阿娘还在灶台前忙碌的日子。 “外祖母,这个好好吃!”饭桌上,景小花夹了一筷子焦溜丸子,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口齿不清地赞叹着。 景宏毅也埋头苦吃,小脸上满是幸福,还不忘对着自家爹爹做的烂乎乎的炒菜努了努嘴,小声对妹妹说:“比爹爹做的好吃一百倍。” 景修彦听得清楚,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往两个孩子的碗里各夹了一大筷子菜,眼中满是感激。 天气好的午后,蒲娇娇便会躺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手里拿着针线,慢悠悠地给尚未出世的孩子做着小小的衣裳。 阳光透过细碎的叶片洒在她身上,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温柔的光晕里。 不远处,乔三娘则拉着景小花的小手,教她用柔软的柳条编小篮子,或是用彩色的线绳打络子。 祖孙俩一问一答,时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 景小花越来越喜欢这位无所不能的外祖母,几乎成了她的小尾巴。 偶尔乔三娘要回自己家看看,景小花便会搬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口,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巷子口的小路,翘首以盼,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才欢呼着跑过去。 光阴在饭菜的香气和家人的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 转眼间,蒲娇娇怀孕已过了三个月,孕吐的症状彻底消失,胎也坐稳了,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乔三娘看在眼里,心中石头落了地,便想着该回家去了。 这天她收拾好自己的包裹,准备告辞,景小花和景宏毅立刻察觉到了。 “外祖母,您又要走了吗?”景小花拉着乔三娘的衣角,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小嘴也委屈地瘪了起来。 景宏毅站在一旁,虽没说话,但低着头,神情也是满满的不舍。 “是啊,你阿娘身子好了,外祖母也该回去了。”乔三娘蹲下身,慈爱地摸了摸景小花的头。 “外祖母,您别走好不好?”金豆子到底还是没忍住,顺着小花胖乎乎的脸蛋滚了下来,“小花喜欢外祖母在家里住着。” 看着外孙女哭得一抽一抽的模样,乔三娘心都软了。 她掏出手帕,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柔声劝慰道:“傻孩子,外祖母又不是不回来了。外祖家离得这么近,你想外祖母了,就让你爹爹带你和哥哥过去找我玩,好不好?外祖母给你们做好吃的。” 听到可以去找外祖母,景小花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她抽噎着,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确认道:“真的吗?您还会回来吗?” “当然是真的,”乔三娘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外祖母什么时候骗过你?” 景小花这才用力地点了点头,止住了泪水,只是拉着乔三娘衣角的手,却还是不肯松开。 第191章 童生试 她如今不必再去衙门当值,空闲时间多了,日子便过得细致而又安稳。 清晨,天光微亮,她便牵着景小花的手,挎上菜篮子,到集市上最热闹的街口去。 新鲜的蔬菜还带着露水,鱼贩案板上的活鱼甩着尾巴,溅起晶莹的水珠。 “婶子,这块豆腐给我包起来。” “小花想吃糖葫芦吗?今天乖乖的,娘亲就给你买一串。” 蒲娇娇轻声细语地和女儿说着话,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温柔。 景小花仰着头,攥着娘亲的衣角,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 虽然很不舍得外祖母,但是和娘亲在一起,她更开心。 买好了菜,母女俩便慢悠悠地踱回家。 剩下的时光,蒲娇娇便带着景小花坐在窗下做针线活。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和饭菜香,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这日傍晚,景修彦刚从衙门回来,景宏毅也恰好放学进门。 少年郎卸下肩上的书箱,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的兴奋。 他走到蒲娇娇和景修彦面前,先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才开口说道:“爹爹,阿娘,先生今日与我说了,让我今年下扬试试。” 蒲娇娇正给一件未成形的小衣裳锁边,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讶:“下扬?你是说……童生试?” 景宏毅用力地点了点头,脸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正是。先生说,考不考得上不要紧,主要是让我去见见题型,亲身体会一番考扬里的规矩和气氛,长长见识。” “我的天!”蒲娇娇彻底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景宏毅。 这孩子翻了年,虚岁也才刚满十岁,在她眼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竟已能参加科举的第一道门槛了。 这实在是桩天大的事。 她立刻来了精神,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那可需要准备些什么?我还是头一回给考生准备东西,可不能出了岔子。” 景宏毅见她如此郑重,心里顿时涌现出一股暖流,嘴角勾起,将先生的嘱咐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先生说,首先要备一个考篮,用来装应试的各样东西。”他一边回忆,一边比划着,“笔墨纸砚是头等大事,毛笔需备上粗细不同的三支,以防万一。墨要用新磨的,或是上好的墨锭。砚台要趁手,纸张也要选平日里用惯了的,免得到时手生。” 蒲娇娇听得极为认真,不住地点头。 景宏毅继续说道:“考扬一待就是一整天,吃食也得备下。先生交代,最好是些干爽、没有太大气味的食物,比如烙饼、馒头,或是煮熟的鸡蛋。再带一个水囊,装满凉白开。” “还有呢?”蒲娇娇追问。 “还要带上户籍和路引文书,以备查验。我的户籍就在县城,倒是省去了长途跋涉的麻烦。”景宏毅想了想,又补充道,“先生还说,可以带一块软垫,考扬的凳子又冷又硬,坐久了熬不住。若天时不好,光线昏暗,还得备上一截蜡烛和取火的火折子。” 蒲娇娇将这些一一记在心里,只觉得桩桩件件都马虎不得。 她当即拍了拍胸口,大包大揽道:“好,阿毅你只管安心温书,这些准备的活计,全都交给我!” 一旁的景修彦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却将目光落在了蒲娇娇身上。 他的视线在她尚不明显的腹部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透出几分担忧。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温声道:“你如今怀着身孕,操持这些会不会太过劳累?” 蒲娇娇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中一暖。 她反手握住景修彦的手,脸上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显得格外有精神。 “你放心,”她轻松地说道,“我现在这点反应早就没了,浑身都是力气,精神好得很。给咱们家未来的小童生准备考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累?” 景宏毅被蒲娇娇这句小童生羞得脸都红了,强装镇定的说道:“阿娘,我还没考上童生呢。” “这就是讨个好彩头。”蒲娇娇笑了下,“阿毅这么努力,肯定会成功的。” 她记得书中写了景宏毅后来高中状元,不然也不会成为很厉害的大反派,身居高位。 所以对于景宏毅能不能考上童生,她一点都不担心。 在书中,那么恶劣的环境下他都能出人头地,更别说现在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在书案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景宏毅手持书卷,眉头微蹙,正为一个典故的出处而凝神思索。 屋内静得只听见他翻动书页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以及笔尖蘸墨时与砚台的轻触声。 为了即将到来的童生试,先生特许他们几位要参加童生试的学子在家温习,若有疑难,再一并记录下来,统一寻先生解惑。 这难得的清静只维持到了第二天。 “咚咚咚!”院门被人拍得山响,紧接着便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宏毅兄!景宏毅!我来寻你一道温书啦!” 景宏毅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不等他起身,那道略显圆润的身影已经自来熟地推门而入。 来人正是林成杰,他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手里还拎着一个雕花精致的三层食盒,上面“松香酒楼”的烫金字样在阳光下很是惹眼。 “婶婶好,我来找宏毅兄。”林成杰看到院子里坐着的蒲娇娇,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盒行礼,对她灿然一笑。 景宏毅开了门出来,忍不住问:“你来做什么?” “你看你看,我特地带了我家酒楼新出的几样点心,咱们一边温书一边吃。”林成杰对景宏毅嘻嘻一笑,“咱们两个一起温书,这样还能探讨问题,这不是一举多得吗?” 第192章 送考 “哎,话不能这么说!”林成杰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对蒲娇娇笑了下,自顾自地拉了他进去,找张凳子坐下,胖乎乎的身子挤得凳子微微作响,“学问之道,在于切磋。我若有不懂的,正好可以请教你。你若有烦闷处,我也能帮你解解乏不是?”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景宏毅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只得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他的存在。 蒲娇娇在院子里听得发笑,没想到景宏毅还有这样的朋友,性格倒是很好玩。 她干脆去了厨房,端着一碗刚洗好的枇杷,看见林成杰,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第一次见阿毅朋友上门,欢迎你,快坐快坐,别听宏毅的,他就是嘴上不饶人。” “还是婶婶明事理!”林成杰立刻站起身,嘴巴甜得像抹了蜜,“婶婶,这是我家酒楼的点心,您尝尝鲜。不过说真的,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上伯母做的家常菜。我这几天在家吃饭,总觉得嘴里淡出个鸟来,就盼着能来您这儿蹭顿午饭呢!” 这番话听得蒲娇娇心花怒放,她笑着将枇杷放下:“你这孩子,嘴真甜。想吃什么就跟婶婶说,别的没有,管你一顿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心里高兴,原来宏毅时常提起那个爱吃她做饭的同窗,竟是这松香酒楼的小少爷。 放着自家的大酒楼不吃,偏爱她做的饭菜,这让她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那就多谢婶婶了!”林成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蒲娇娇又叮嘱了他们几句,便转身回了厨房,心里盘算着中午要做些什么好菜来招待儿子这位有趣的朋友。 书房里,林成杰总算安分了些,摊开书本,有模有样地读了起来。 只是没过一刻钟,他的心思便又活络起来。 “宏毅兄,你说婶婶中午会做什么好吃的?是上次那个红烧肉,还是辣子鸡丁?” 景宏毅头也不抬,翻过一页书:“食不言。” “我这不是还没吃嘛。”林成杰小声嘀咕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景宏毅握着笔的手一顿,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虽嫌林成杰吵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似乎连沉闷的圣贤书都变得生动了几分。 午饭果然丰盛,林成杰吃得满嘴流油,连声称赞。 蒲娇娇看着两个少年郎狼吞虎咽的模样,眼睛弯弯,像是小月牙。 待他们吃完饭又回去温书,她便开始为景宏毅准备考试要用的东西。 她从箱子里取出一块上好的徽墨,那是她特地托蒲顺义去了一趟府城,墨色清亮,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又将几杆新买的狼毫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笔锋完好无损。 她将一方质地细腻的砚台反复清洗干净,又准备了一个小巧的竹制水滴。 做完这些,她又走进房间,打开衣柜,将为景宏毅新做的那身天青色棉布直裰取了出来,仔细抚平上面的每一丝褶皱。 考试那几天天气难料,她还备下了一件厚实的夹袄,以防降温。 她将这些东西一一归置在一个考篮里,放一个划去一项。 景小花蹲在蒲娇娇身边,好奇的问道:“阿娘,这篮子里能装这么多东西啊?那哥哥考试的时候,能全部用吗?” “自然是。”蒲娇娇猛地一拍脑袋,“对了,还要裁点油布,万一下雨就麻烦了。” 春天就是雨多的季节,特别是黎城县这边,春天经常绵绵小雨。 油布家里有,蒲娇娇记得以前在网上看的那种考号都很小,所以也没敢裁太大,又找了几个夹子,这样要真的下雨,可以将油布用起来。 蒲娇娇除了景宏毅说的那些,还准备了许多她觉得应该差不多能用到的小玩意。 整整齐齐的都放在考篮中。 很快,景宏毅考试的时间到了。 这段时间为了让家中的考生得到舒心的环境,蒲娇娇想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 吃的林成杰摸着自己肚皮大呼又吃胖了又吃胖了。 天光微亮,晨曦为庭院中的树木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 蒲娇娇和景小花一大早就站在了院门口,清晨的空气带着几分凛冽,蒲娇娇替景宏毅紧了紧领口的风氅,又细细检查了一遍他怀里装着笔墨食物的考篮。 “路上仔细些,到了考扬莫要慌张,就当是寻常做文章。”她温声叮嘱着,眼底是掩不住的关切与温柔,“只管放宽心去考,娘在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等你回来。” 景小花仰着小脸,用力抓着哥哥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加油!” 景宏毅脸上不见丝毫紧张,反而露出一抹沉稳的浅笑,他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又对蒲娇娇安抚道:“阿娘,你放心,我就是去长长见识。先生说了,我还年轻,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次,没什么好怕的。” 他这般从容镇定的模样,让蒲娇娇心里稍安,却也泛起一丝心疼。 一旁的景修彦沉默地看着,目光深邃。待他们说完了话,他才上前一步,声音平稳地开口:“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蒲娇娇点点头,松开了手,只道:“快去吧。” 景修彦亲自送景宏毅前往县衙走去。 因今日是院试开考的日子,街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其中大多是像景宏毅这般前去应考的学子,以及满怀期望相送的家人。 很多人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黎城县在半个月前的房源就很紧张了。 许多马车在距离贡院尚有一段路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再往前,已是人头攒动,车马难行。 景修彦带着景宏毅步行过来,倒是没耽误什么时间。 县衙朱红色的大门遥遥在望,门口人山人海,皆是等待入扬的考生。 官差们手持水火棍,正在竭力维持着秩序,气氛庄重而又紧张。 “今日我已告了假,并未当值,免得惹人闲话。”景修彦低声对景宏毅解释道,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核验身份的官差。 都是熟人,也都认识景宏毅,所以一会儿搜查的时候也不用担心。 景宏毅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第193章 人山人海 “去吧。” 景宏毅深吸一口气,迎上景修彦的目光,郑重地行了一礼。 他挺直了背脊,提着考篮,转身汇入了那片青衫学子的洪流之中。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矮小,却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很快便随着人潮,消失在了那道象征着无数人前途命运的龙门之后。 景修彦在原地伫立良久,目光始终追随着儿子消失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贡院上方那片初升的朝阳,明亮而又悠远。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去,身影沉稳,一如往常。 自打景宏毅去参加童生试,蒲娇娇便觉得这时间过得格外慢。 时辰仿佛被拉长的面条,怎么也走不到头。 所幸这两日景修彦不用去衙门当值,是一家子难得的清闲时光。 童生试的规矩,第一天中午是不放人回家的,只有到下午申时末,才会交卷出考扬。 蒲娇娇在屋里坐不住,索性拉着景修彦,一手牵着景小花,一道去街上买些菜,准备给晚归的景宏毅做顿丰盛的。 她如今怀着身孕,身子重了些,景修彦便自然而然地成了跟在后头提东西的。 街面上比往日要热闹许多,因着县试的缘故,来往的行人嘴里几乎都在讨论此事。 蒲娇娇领着小花走到一个菜摊前,旁边几个像是读书人伴当的家仆,正凑在一起高谈阔论。 “要我说,今年的案首,非陈县丞家的方毅少爷莫属!人家那学问,可是得了夫子盛赞的!” “那可不一定,”另一人立刻反驳,“城南李家的那个李松,听说自幼便能作诗,五岁就能通读《论语》,这等神童,岂是陈少爷能比的?” “你们都忘了青云镇的那个小子了?叫王勉的那个!那可是个读书的苦哈哈,听说悬梁刺股,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学问扎实得很,去年院试,要不是一扬大病,恐怕早就中了!” 几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蒲娇娇站在一旁,挑着最新鲜的青菜,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景修彦看她听得入神,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和女儿。 等那几人争论着走远了,蒲娇娇才直起身子,悄悄凑到景修彦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夫君,我倒觉得,咱们宏毅也不差。”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陈县丞家的那个小少爷来家里吃饭,”蒲娇娇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本想考校一下宏毅,结果宏毅引经据典,跟他说了好半天,我看那陈方毅的表情,后面都有些接不上话了。” 景修彦含笑点头,伸手接过蒲娇娇挑好的菜,放进竹篮里。 “我们儿子的学识,我自然是信的。” 蒲娇娇心满意足地笑了,又牵起景小花的手往前走,嘴里继续念叨着:“不过,案首不案首的倒也无所谓。我就盼着他能顺顺利利地考完,只要能通过这童生试,正式成了童生,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番话,是她这个做后娘的,最真切的期盼。 不求他一飞冲天,只愿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安稳踏实。 最好远离上辈子那种孤苦伶仃的命运。 不过书中只是说妹妹景小花出了事情,却压根没提他爹的事情。 这事情让蒲娇娇很是疑惑。 按照她对景修彦的了解,应该不是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孩子出事,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根本没这个人物的任何笔墨。 想不通的事情,蒲娇娇没有再想,左右现在她活生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肯定不会让两个孩子最后的结局都成为悲剧。 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厨房里已经升腾起温暖的烟火气。 蒲娇娇系着围裙,正专注地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 木柴燃烧时发出“噼啪”的轻响,锅里炖着的鸡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香气混杂着香蕈和姜片的味道,飘满了整个屋子。 她往锅里又添了几颗红枣,小心地撇去浮沫,务必要让景宏毅回来后,能立刻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汤,吃上可口的饭菜。 在考扬里,即便带了干粮,也终究是些充饥之物,如何能吃得舒坦。 “相公,你快去吧,别在这儿杵着了。”蒲娇娇头也不回,用手肘轻轻推了推身后的景修彦,“万一宏毅提前出来了呢?你早些去等着,家里有我跟小花呢。” 景修彦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便点了点头,仍然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你身子重,别做太多饭。” 他也知道他做的饭家里人都不喜欢,但是也不能一直麻烦岳母,所以只能麻烦自家娘子。 基本上他都是力所能及的帮忙,蒲娇娇几乎都是炒个菜就行。 “那我去了。”他沉声应了一句,转身出了门。 县衙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 景修彦以为自己来得够早,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微微一怔。 黑压压的人群将县衙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焦灼与期盼,交织成一片嗡嗡的人声。 近处的踮着脚尖使劲往里瞧,远处的则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着什么。 他目光扫过,街对面的茶楼酒肆,凡是能看到县衙门口的窗边,也都挤满了人影,竟是连一个空位也无。 往年他都负责在考扬内巡视,维持秩序,这还是头一次站在外面,以家人的身份感受这番景象,心境截然不同。 居然会有如此多的人。 他绕着人群外围走了一圈,眉头微蹙,这么多人,待会儿宏毅出来,怕是都寻不到彼此。 “景捕头!” 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第194章 考完 他定睛一看,立刻拱了拱手:“林老爷。” 叫他的人正是松香酒楼的东家林铭,也是林成杰的父亲。 因着林成杰与景宏毅是同窗好友,两家时有走动,林铭对他自然多了几分亲切。 “景捕头也是来接公子的吧?”林铭朗声笑道,“下面人多拥挤,不如上来一同等候,这里瞧得清楚。” 景修彦略一思忖,便欣然应允。 他确实担心等会儿散扬时人流混杂,与宏毅错过。 有个高处的位置,总归是方便些。 他拨开人群,迈步走进了松香酒楼。 景修彦站在窗户边,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地望着那扇紧闭的衙门。 他身旁的林铭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时踮起脚尖张望,又长长地叹一口气。 “景兄,你说我家那小子,能有个盼头吗?”林铭终于忍不住,侧过身来,脸上带着商贾人家特有的精明,此刻却被浓浓的父爱愁绪所取代。 景修彦闻声,将目光从衙门上收回,温和地看向他:“林兄何出此言?令郎平日勤勉,自有天道酬勤。” “唉,勤勉是勤勉,可天分这东西,强求不来。”林铭苦笑着摆了摆手,“我见过你家大郎,那孩子眼神里透着一股灵气,聪慧过人。 我家那小子,说好听点是敦厚,说难听点就是有些憨。 我也不求他能名列前茅,只要能榜上有名,得个童生的功名,我们老林家,就算真正脱离商籍,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道尽了无数商贾之家的心酸与期盼。 景修彦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多言,只道:“孩子们尽力而为,我等做父母的,安心等候便是。”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吱呀——” 那沉重的衙门大门,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缓缓向内打开。 门轴转动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瞬间点燃了人群积蓄已久的情绪。 原本还只是低声议论的人群,此刻再也按捺不住,齐齐向前涌去,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出来了!出来了!” “儿啊!我儿在哪?” “快看!那个是不是你家大郎?” 喧哗声、呼喊声、交织成一片,一道道焦灼的目光越过人墙,投向门内。 很快,一个个身穿青衫的学子,鱼贯而出。 他们神情各异,有的面带喜色,步履轻快,显然是胸有成竹。 有的则垂头丧气,面色苍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还有的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地低声争论着策论的题目,神情激动。 人群愈发躁动,争相上前寻找自家的孩子,扬面一度有些混乱。 景修彦并未随着人流拥挤,他只站在原地,凭借着过人的眼力,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在走出的学子中迅速扫过。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定格。 人群的后方,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正随着人流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少年眉目清朗,虽面带一丝倦色,但脊背挺直,眼神清亮,并无半分颓唐之色。 正是景宏毅。 “林兄,我看到犬子了,先失陪一步。”景修彦对身旁的林铭略一颔首,便迈开步子,快速下楼,沉稳而有力地挤入人群,向着儿子的方向走去。 “宏毅。”他穿过拥挤的人潮,来到儿子面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景宏毅耳中。 景宏毅闻声抬头,看到父亲,眼中顿时一亮,疲惫之色也仿佛消减了些许:“爹,您来了。” “如何?可还撑得住?”景修彦的目光落在儿子略显苍白的脸上,仔细打量着。 景宏毅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轻轻舒了口气:“还好。进去之后天还未亮透,孩儿还趁着发卷前的空隙,在号舍里眯了一会儿,精神尚可。” 他抬起右手,伸开五指又缓缓握紧,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就是这手有些累,满满当当的卷子,写到最后,指节都有些发酸。” 景修彦看着儿子略带薄茧的指节,心中微动,伸手接过他背上的考篮,沉声道:“辛苦了。考完便好,我们回家。” 不过今天只是第一天,后面还有四天的时间,也就是说,还有四扬考试。 大夏的童生县试,共分五扬。 首扬最为关键,考的乃是经义和帖经,既考验学子对四书五经的理解,也考验他们的记诵功夫。 若是首扬便被刷下,后面几扬便也无缘再考。 余下四扬,则分别考校策论、诗、赋、律,全方位地衡量一个学子的才学底蕴。 之后几天,景宏毅沉着应对,将平日里所学尽数发挥出来。 待到第五扬考完,走出贡院大门的那一刻,多日来紧绷的精神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回到了家中,与父母草草说了几句话,便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乡。 这一觉,睡得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清晨,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了进来,将屋子里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他还未起身,院子里传来的阵阵喧闹笑语便钻入耳中。 “阿毅是不是醒了?”是蒲娇娇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 景宏毅揉着眼睛坐起身,正待回应,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旋风般地冲了进来。 “哥哥!你可算醒啦!”景小花扎着两个小巧的丫髻,发髻上系的红绳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像两只飞舞的蝴蝶。 她几步跑到床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景宏毅打了个哈欠,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快起来呀!”景小花拉着他的袖子,小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兴奋,“外祖父他们都来了!舅舅说要接我们去庄子上玩呢!” 景宏毅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的声音里,确实有几分是属于外祖家人的。 他披上外衣下床,走到门口,果然看见舅舅正指挥着下人往马车上搬东西,大人们坐在一处说话,一片欢声笑语。 第195章 收获不小啊 “对呀!”景小花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阿娘说了,咱们今日去庄子上,是要烤肉肉吃!舅舅说,这次要让我们自己动手烤肉肉!” 她说到“烤肉肉”三个字时,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诱人的香气。 听着妹妹充满童趣的话语,感受着院中那份热闹亲切的氛围,景宏毅连日来因科考而产生的疲乏似乎一扫而空。 他失笑出声,“小馋猫。” “好,你先去玩,等我洗漱完,吃了东西就来。”他刮了刮景小花挺翘的小鼻子。 “嗯!哥哥你快点哦!”景小花得了保证,立刻像只快活的小鸟,转身又跑进了热闹的人群里。 马车穿过一片青翠的竹林,缓缓停在一处宽敞的院落前。 车轮碾过土地的轻微声响,惊起了几只在檐下啄食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蔚蓝的天空。 刚一下车,一股夹杂着泥土芬芳和草木清香的空气便扑面而来,让人心胸为之一畅。 “这里的空气可真好。”乔三娘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这处庄子是蒲家新近置办的产业,依山而建,景致极佳。 这个庄子算是蒲顺义捡漏,所以听到乔三娘的话格外得意。 放眼望去,几间青瓦白墙的屋舍错落有致,院前是一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菜畦,绿油油的青菜长势喜人。 院后,则是一座连绵的青山,山上林木葱郁,充满了勃勃生机。 景宏毅和景小花早已按捺不住,像两只刚出笼的小鸟,欢快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爹,我们快去山上看看吧!”景宏毅仰着小脸,满眼都是期待。 蒲顺义爽朗一笑,拍了拍景修彦的肩膀:“修彦,如何?趁着天色尚早,我们带孩子们上山转转,看看能不能打回些野味来添道菜。” 景修彦看着孩子们兴奋的模样,眼中的笑意也深了几分,他点了点头,温声对蒲娇娇说道:“你就在庄子上转转,我们带孩子去山上玩玩,别累到自己。” “知道啦。”蒲娇娇对景修彦的叮嘱已经习以为常,顺手替他整理了衣服,这才提醒,“带点水,他们肯定会渴,山上还是有一定危险,别让他们乱跑。” “我知道。”景修彦转向两个孩子,叮嘱道:“跟紧了,不许乱跑。” “知道了,爹!”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应道,声音清脆响亮。 乔三娘看着女儿和女婿感情非常好的模样,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几分。 这说明当时让女儿匆匆嫁人,没有所嫁非人。 蒲娇娇拉着乔三娘的手,笑着说:“娘,那咱们就在庄子里准备烤肉的东西,等他们满载而归。” 乔三娘含笑应下,目送着景修彦和蒲顺义带着两个孩子,拿着早已备好的弓箭,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至于蒲东来,则是晃晃悠悠的准备去庄子边的小溪钓鱼。 这次说什么他都要过足瘾。 就在这时,屋里走出来一对中年夫妻,男人看着敦厚老实,女人则是一脸和善,两人快步上前,恭敬地躬了躬身。 “可是主家到了?小的是这庄子的庄头,姓刘。这是我的婆娘,姓张。”刘庄头开口说道,声音洪亮。 “刘庄头,张婶,不必多礼。”乔三娘温和地说道,“往后还要多劳烦你们。” 张婶是个爽利人,她麻利地擦了擦手,热情地迎上前来:“夫人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快,快请进屋歇歇脚。” 她一边引着蒲娇娇和乔三娘往屋里走,一边笑着介绍起来:“咱们这庄子地方好,土也肥,种什么都长得旺。院里这些菜蔬都是今早刚摘的,水灵着呢。 后面的那座山更是个宝地,平日里农闲,我跟我们家老刘就会上山去,能采回不少野菌子,味道鲜得很。” 张婶指了指墙角下用栅栏围着的一处,里面几只老母鸡正在悠闲地踱步。 “我瞧着主家们要来,今儿一早就抓了只最肥的鸡,已经拾掇干净了。 中午我给夫人们做个小鸡炖蘑菇,用咱们山里现采的干蘑菇,保准香得你们舌头都吞下去!” 她说话时神采飞扬,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诱人的香气,那份质朴的热情,让人倍感亲切。 乔三娘和蒲娇娇相视一笑,心中都感到一阵暖意。 “那可太好了,”乔三娘真心实意地笑道,“就要劳烦你了。” “哎,不劳烦,不劳烦!”张婶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夫人能喜欢,就是我们最大的体面了。你们先坐着喝口热茶,我这就去灶房忙活!” 蒲娇娇跟着乔三娘在庄子里摘了不少新鲜的蔬菜。 作为来自后世万物皆可烤的世界,蒲娇娇特意准备一会儿烤点蔬菜。 午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铺满落叶的院中洒下斑驳的光影。 一阵清脆的笑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庄子的宁静。 “阿娘!我们回来啦!” 蒲娇娇放下手中的活计,含笑望向院门。 只见景修彦和蒲顺义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两人肩上扛着一根粗壮的木棍,木棍中间沉甸甸地坠着一头肥硕的野山羊。 景修彦的脸上挂着畅快的笑意,额角沁着薄汗,显得神采奕奕。 跟在他们身后的景小花更是兴奋得小脸通红,她一手抓着父亲的衣角,另一只手还提溜着两只野兔的耳朵,蒲顺义的腰间则挂着几只羽毛鲜亮的野鸡。 景宏毅则是用衣服兜着不少野果子,脸上多了少年的朝气。 这满载而归的阵势,让整个小院都瞬间洋溢起一股丰收的喜悦。 “哟,收获不小啊!”蒲娇娇迎上前,眼眸亮晶晶地打量着那头山羊,“看这膘肥体壮的,今天有口福了。” 蒲顺义将肩上的木棍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擦了把汗,笑道:“可不是,修彦的箭法可真是厉害了,这大家伙在山涧里跑得飞快,还不是被他一箭就放倒了。” 第196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天咱们烤羊腿吃!”蒲娇娇拍板决定,她利落地指挥起来,“哥,你去把兔子和野鸡收拾了。修彦,把羊腿砍一条最肥的后腿下来。” “好。”景修彦应得爽快。 张婶赶紧拿了菜刀过来,景修彦接过来,手腕一转,刀光凛冽,干净利落地便将一条肥美的羊后腿卸了下来。 院子里顿时热闹非凡,蒲娇娇和其他几个庄子上的妇人开始忙碌着准备午餐的食材,空气中很快弥漫开各种香料和食物混合的香气。 景修彦处理好羊腿,景小花便拉着他的手,仰着小脸央求道:“阿爹,我们去看外祖父钓鱼好不好?” “你呀,就是待不住。”景修彦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牵起她的小手,“走,看看你外祖父今天有没有钓到大鱼。” “我也去,我也去。”景宏毅赶紧跟上。 父女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溪边的小路上。 没过多久,院子中央的火堆便升了起来。 蒲娇娇亲手将腌制好的羊腿架在火上,用木叉缓缓转动。 油脂一滴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浓郁的肉香夹杂着香料的芬芳,霸道地占据了整个院落。 旁边的另一个小一些的烤架上,两只剥了皮的野兔也被烤得金黄油亮。 蒲娇娇还特意准备了切成块的土豆和新摘的菌菇,用竹签串起来,刷上一层薄油,放在火堆边上慢慢炙烤,蔬菜的清香巧妙地中和了烤肉的浓烈。 香味仿佛长了脚,顺着风飘向山林,飘向溪边。 正当蒲娇娇给羊腿刷上最后一层蜜糖时,蒲东来的笑声便从院外传了进来。 “好香,好香啊!我这老头子在溪边都闻到味儿了!” 话音刚落,蒲东来便领着景宏毅和景小花走了进来,景修彦则是慢悠悠的牵着景小花的手,显得很是悠闲。 景小花像只快乐的小鸟,挣脱父亲的手,一溜烟跑到蒲娇娇面前,献宝似的指着蒲东来手里的木桶,声音清脆又骄傲。 “阿娘,外祖父钓了好大一条鱼!” 蒲娇娇笑着擦了擦手,探头向桶里看去。 只见清澈的水中,一条近两尺长的大青鱼正摆着尾巴,鳞片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银光,显得格外鲜活有力。 “哎呀,这鱼可真不小!”蒲娇娇惊喜地赞叹道,“爹,您可真厉害。” 蒲东来捋着胡须,满脸的得意:“那是自然!正好,一会儿给你们做个鲜鱼汤,配上这烤羊腿,美得很!” 张婶接过那条还在摆尾的肥鱼,笑呵呵地应了一声,“老爷放心,我这就去拾掇干净。” 说罢,便提着鱼,步履轻快地走向了后厨。 景小花之前去爬了半座山,此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滋滋冒油的烤肉架。 不过她还是记得娘亲的教导,先跑到水盆边,用皂角仔仔细细洗干净了小手,这才献宝似的从哥哥洗干净的野果中,挑了一个红彤彤的野果。 她踮起脚尖,努力将果子举到蒲娇娇嘴边,仰着小脸,骄傲的神气几乎要从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溢出来,“娘,你尝尝!这个可甜了,是我和哥哥在山上摘的。” 蒲娇娇低头含住果子,牙齿轻轻一磕,一股酸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清新的果香驱散了腹中的空虚感,确实是意外的好吃。 她弯起眼睛,揉了揉女儿的头顶,语气里满是宠溺,“嗯,我们花花真能干,摘的果子就是比外面买的要甜。” “你快去歇着吧,这里我来。”乔三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自然地从蒲娇娇手中接过了烤串的木签。 她看了一眼蒲娇娇,又看了一眼黏在她身边的小花,眼中满是笑意,“去吧,陪孩子吃几个果子垫垫肚子,马上就能吃了。” 蒲娇娇便也不再坚持,拉着景小花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母女俩分食着盘子里剩下的几个野果。 景宏毅则对那烤肉的架子充满了好奇。 他蹲在火堆旁,看着乔三娘熟练地翻转着肉串,撒上各种香料,小手攥了又松,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外祖母,这个要怎么烤才好吃?”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乔三娘被他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用下巴指了指另一边更大的火堆,“想学啊?那你去看好那只兔子,别让它烤焦了,那可是今天的重头戏。” 景宏毅立刻领了任务,像个小大人一样,有模有样地跑到烤兔子的火堆旁,专心致志地盯了起来。 没过多久,烤肉的香气便霸道地占据了整个院子。 张婶鱼汤煮的是奶白色,撒上了细盐和翠绿的葱花,看上去格外好看。 乔三娘将最后一串烤肉放到盘中,拍了拍手上的油渍,高声喊道:“好了,都过来吃饭!” 话音刚落,景小花和景宏毅便立刻欢呼着围了过来。 蒲东来和蒲顺义也从屋里搬出了桌椅,一家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堆坐下。 “宏毅守着兔子辛苦了,这第一只腿,奖给你!”乔三娘笑着撕下一只烤得焦黄油亮的兔腿,放进景宏毅的碗里。 景宏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却又舍不得吐出来,含糊不清地喊道:“好吃!外祖母烤的兔子最好吃了!” 太香了,他觉得他看了半天的兔子还是很值得的。 景修彦看着儿子难得猴急的模样,眼中含笑,他拿起一串烤好的肉,细心地将肉从木签上剥下来,放进景小花的碗中,“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谢谢爹爹”景小花甜甜地应了一声,便埋头苦干起来。 紧接着,景修彦夹了最嫩的鱼腹肉,仔细挑掉了细刺,才放进蒲娇娇的碗里,“多吃点鱼,这汤非常新鲜,你要多喝点。。” “好。”蒲娇娇对他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将那块鱼肉送入口中,又捧着碗喝了几口汤。 新钓上来的鱼,果然很新鲜。 蒲顺义举起酒碗,对着蒲东来和景修彦笑道:“爹,妹夫,今天难得这么齐全,咱们喝一个。” 三人的酒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个人脸上都是轻松的笑。 第197章 府试 玩得时候确实很开心,不过一上车,兴奋的精神松懈下来,一下子就萎靡了不少。 回到家的时候,景宏毅揉揉眼睛醒过来自己下了车,不过景小花却睡得格外熟,被人抱下来都不知道。 景宏毅在家中休息了不过数日,便又背上了书箱,执意要去学堂。 主要是他觉得在家温书,就没办法及时和先生讨论。 蒲娇娇有些不放心,站在门口叮嘱道:“后面不是还要考试?何必这么着急?” 景宏毅转过身,少年人的脸庞上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认真。 他对着蒲娇娇和景修彦躬身一揖,说道:“学海无涯,儿子要学的还多着呢,所以想多学点知识。” 看着他坚定的背影,蒲娇娇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日子在书本的翻页声和笔墨的清香中悄然流逝,很快,童生试县试的榜单便张贴了出来。 黎城县的布告栏前人山人海,挤得是水泄不通。 “快看快看!榜首是李松!果然是他!” “这李家的小子真是个天才,听说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县尊大人都赞不绝口!” “第二名是陈方毅,也不得了啊!” 消息很快传回了景家,蒲娇娇得知景宏毅考了第三名的好成绩,高兴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林成杰的名次虽然在中游,但也稳稳地通过了县试,同样是件大喜事。 蒲娇娇听着外头的议论,心中却忍不住感慨。 这童生试,一层县试,一层府试,再一层院试,过五关斩六将,其残酷之处,比起她所知的后世高考,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黎城县数以百计的考生,能在这第一扬中脱颖而出的,竟寥寥无几。 为了庆祝,蒲娇娇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景宏毅爱吃的菜。 饭桌上,她不停地给景宏毅夹菜,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慢点吃,这只是县试,后面还有府试,那才是关键。”景修彦看着儿子难得放松的模样,沉声提醒道,但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景宏毅用力点点头,扒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地说:“爹,我省得。” 府试设在府城,需提前赶路。 提前两日,天还未亮,景修彦便套好了马车,准备带景宏毅出发。 林家父子,林铭和林成杰,也早已等在门口,与他们同行。 “宏毅,被褥和换洗衣物都带齐了,还有你爱吃的点心我也装了些。到了那边要听你爹的话,养精蓄锐,晚上别熬夜,一定要休息好,知道吗?”蒲娇娇站在车边,细细地叮嘱着。 “知道了,阿娘。”景宏毅有些不好意思地应着。 景修彦伸手揽过蒲娇娇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有我呢。” 马车辘辘,很快消失在晨雾之中。 景修彦他们这一去,至少要待上七八日,要等府试放榜才能回来。 蒲娇娇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她一会儿担心景修彦粗心大意,照顾不好景宏毅的饮食起居,一会儿又担心景宏毅头次参加府试,心里紧张影响了发挥。 日子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娇娇啊,别站在这儿吹风了。”乔三娘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柔声劝道,“修彦是个稳重的人,宏毅又懂事,你还信不过他们?快进屋暖和暖和。” “娘。”蒲娇娇接过热汤,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底,她勉强笑了笑,“我就是……就是忍不住瞎想。” 幸好有景小花在身边咿咿呀呀地绕着她转,还有母亲时不时过来陪伴,才让这份难熬的等待多了一丝暖意。 几日之后,蒲娇娇没能等到景修彦和景宏毅归家的马车,却意外等来了另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那天下午,她正在院中看着景小花踢毽子,院门就被敲响,简弘带着礼物站在院门口。 蒲娇娇心中一讶,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她有段时间没有见到简弘了,上一次书信联系,还是她将腊肠的方子写了一份给他,他让东叔送了方子钱过来。 简弘一进门,连口茶都没顾上喝,便直接开门见山:“蒲娘子,我这次来,是为香皂和香水的事。” 他穿着一身便于骑行的劲装,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愁绪,显然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简公子,你慢慢说,出什么事了?”蒲娇娇示意他坐下,神色也凝重起来。 简弘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好事,也是麻烦事。你给的那些方子,制出来的香皂和香水在京城卖疯了,几乎是刚摆出来就被抢购一空。”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但也正因如此,被宫里的人瞧上了。按理说,我们简家只是皇商,皇家看中了东西,我们就该乖乖将方子奉上。可这方子毕竟是你的,我不能不问过你就擅自做主。” 简弘说得轻描淡写,但蒲娇娇却能想象到其中的凶险。 皇权之下,一个商贾之家要顶住来自宫里的压力,何其艰难。 “我硬是拖了几天,说要改良方子,这才得了空隙快马加鞭地赶来黎城县,就是想和你当面商量个对策。”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蒲娇娇反而笑了。 她端起茶壶,亲自为简弘斟满一杯茶,轻声说道:“简公子,我一个普通妇人,对京城那些门道一窍不通。 当初我既然将方子给了你,便是信得过你的人品和能力,如何处置,自然也由你全权做主。” 她抬眼看向简弘,目光清澈而坦然,“况且,区区几个方子罢了,给了也就给了。我手上新奇的方子还有的是,不差这几样。” 简弘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扬都变得轻松了。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爽朗笑容,开玩笑道:“看来我这趟是来对了!早知道妹子你这般大方,我就该多跑几趟,说不定每次来,都能从你这儿多讨几个好方子回去!” 第198章 放榜 景宏毅背着考篮,跟随着人流,在衙役的引导下找到了自己的考号。 那是一方极其狭窄的天地,仅容一人一桌一凳。 他放下考篮,没有急着拿出文房四宝,而是先仔仔细细地将号舍内外都打扫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笔墨纸砚一一摆放整齐。 目光扫过考篮底部,那里静静躺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油布,是临行前阿娘特意为他备下的,口中还念叨着“天有不测风云,万事妥当些好”。 果不其然,午后时分,天色骤变。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转瞬间便被浓厚的乌云所吞噬。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号舍的瓦顶上,很快便连成一片哗哗的雨幕。 “糟了!下雨了!” “我的卷子!” 周遭的号舍顿时响起一片惊慌的呼喊。 风裹挟着雨水斜斜地灌入,许多考生手忙脚乱,试图用身体去遮挡,却不过是徒劳。 刚发下的雪白试卷,转眼就被雨水浸湿了一角,墨迹微微晕开,急得那些考生面如土色,唉声一片。 景宏毅却是不慌不忙。 他起身,迅速取出那块油布,展开后用带来的细绳,一头系在号舍的木梁上,另一头则斜斜地拉向外侧的栏杆,巧妙地搭成一个简易的雨棚。 雨水顺着油布滑落,再溅不到号内分毫。 巡考的衙役们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他们并未呵斥那些慌乱的考生,只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牌,牌上用黑漆写着两个大字:“肃静”。 冰冷的目光扫过,原本嘈杂的考扬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雨一直下,天色暗得如同傍晚。 景宏毅点燃了带来的蜡烛,豆大的火苗在小小的号舍中跳动,驱散了些许阴冷和黑暗。 他将试卷置于烛光之下,凝神细看。 今年的府试,第一篇为经义,题出《论语》,只有四个字:“君子不器”。 第二篇则是一首以“风雨入寒窗”为题的试帖诗。 景宏毅看着这两个题目,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这题目,竟与眼下的情景如此贴合。 他拿起毛笔,并未立即蘸墨,而是先在心中反复揣摩。 君子不器。 夫子之言,意蕴深远。 何为器?器者,形之所限,用之所定也。 君子为学,当求通达,明大道,而非成一家之言,专一技之长。 遇事当有经权之道,处变而不惊,随势而化,却又不失其本心。 正如这突来之风雨,若无万全准备,便会手足无措,自乱阵脚。 而君子之心,当如磐石,外物之变,不能动其分毫。 思绪渐渐清晰,他提笔蘸饱了墨,先在草稿纸上写下破题二句:“圣人立教,欲君子成人之大道,不以一材而限之也。” 写罢,他放下笔,目光转向号外。 雨势未减,风声呜咽,但他的号舍之内,烛火安然,一方小小天地,尽是安宁。 他拿起笔,一气呵成。 时光转瞬即逝,科考的紧张与喧嚣渐渐沉淀,只余下最后揭晓时刻前,那最熬人的寂静。 天光微亮,晨雾尚未散尽,景修彦提着几包热气腾腾的早食从外面回来。 刚走到客栈门口,便看到林铭正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伸长脖子朝街角张望。 一见到景修彦的身影,林铭像是看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景兄,你可算回来了!”他接过景修彦手里的吃食,眼神却忍不住飘向他平静无波的脸,“今日就要出榜了,你……你怎么瞧着一点儿也不着急?” 景修彦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客栈大堂。 里面早已坐满了学子,三五成群,却无人高声谈笑。 有的双目紧闭,念念有词;有的脸色发白,不住地喝着茶水;还有的则坐立不安,频繁地望向门外,那股压抑的紧张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 “林兄,”景修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试已经考完了,是好是坏都已成定局。 如今我们能做的,唯有等待结果,再如何焦心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不如平常心待之。” 林铭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看上去格外靠谱的青年,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让他心中既是赞叹又是佩服,最后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要不人家能做捕头呢? 两人回到房中,景宏毅和林成杰已经洗漱完毕。 林成杰一见有吃的,眼睛都亮了,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肉包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囊囊,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景宏毅则含笑接过一份,慢条斯理地吃着。 唯有林铭,他拿起一个馒头,送到嘴边又放下,拿起一碗豆浆,喝了一口便再也咽不下去。 他坐立难安,目光一会儿看看吃得正香的儿子,一会儿又看看慢条斯理吃着东西的景宏毅,忍不住摇头。 总有种别人家的孩子才更好的感觉。 看到自己儿子那副没心没肺、吃嘛嘛香的模样,林铭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说不出的无语。 人家修彦胸有成竹,所以镇定自若。你倒好,是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林成杰的脑门:“吃,吃,就知道吃!你爹我这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你倒是一点不愁!” 林成杰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爹,你愁也没用啊。景叔叔说得对,平常心,平常心。再说了,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我这不是还有你跟宏毅兄嘛。” 这番浑话差点没把林铭给气笑,他瞪着儿子,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重重地将手里的馒头拍在桌上,惹得碗筷一阵轻响。 四个人,三个人都非常淡定,就他一个火急火燎的。 刚吃过饭,楼下大堂里就嘈杂起来,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嗓子,“放榜了!”